楚国幅员千里,地居要冲,内分九州,俱是兵家重地。都城长沙府,户口百万,异常繁华。
西沉,万家闭户。但仪宾阁内,却依旧热闹。
自吴国长公主下榻于此后,每日宾客会聚,饮宴不断。
宴宾厅内烛火通明。一张大圆桌上,摆满宫廷珍馐。但奇怪的是,正首两把椅子上,却空着无人。
相陪侍宴的宦官叫王同,在宫内颇有地位。此刻,他正举杯,向客人劝酒:“尤将军真是海量,请再饮此杯。”
对面的壮汉身材健硕,面色赤红,不知是天生还是酒浸,此际也举杯,朗声大笑:“公公殷勤备至,尤某实感宾至如归。”
王同饮尽,用锦帕擦拭唇角,尖声笑道:“此次贵公主与世子结成良缘,真乃天造地设,珠联璧合。日后,咱们俱是一家人。”
尤广大笑,竖起拇指:“说得好!”
一旁,早有侍女将酒斟满。
王同将酒端至唇边,瞥一眼空荡荡的椅子,不经意道:“奇怪,华将军言说更衣,怎么却一去不返?”
尤广道:“想是中途公主宣召,有事商议。”
王同便有些不解:“一切俱已妥当,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尤广放下酒杯,轻声叹息:“公主远来至此,水土不服。每思到此后再难归故里,心中不免伤感。华将军与她曾是同窗之交,想来是与她叙旧解愁。
王同闻听,不住点首:“这倒也是。若我一人置身异地,全然陌生,想必比她还要凄惨。”
尤广却笑道:“他日公公若去金陵,尤某自当恭迎款待,管教您也宾至如归。”
二人大笑。
公主的卧室在第三层院内。
屋子很宽敞,造设得也很精致。墙壁上挂着不少前朝书画,虽非珍品,却令室内透出一股浓浓的书卷气。八扇洒金屏风隔着卧室,上绘萧史乘龙,弄玉驾凤。
屏风前,摆一张书案。后面椅上,坐着公主。
门口不远,立着一位青年。穿蓝色锦袍,佩长剑。一张脸微微泛黄,相貌亦很平常。如果是在闹市中,你绝对无法在人群中找到他。他一手按剑,目光低垂,不知站了多久。
公主右手托腮,大半青丝都倾斜过来,遮住光艳的锦袖。她左手握着一支凤钗,正在那里无聊的拨着灯芯。她侧面对着青年,面部轮廓忽明忽暗,美艳中竟透着几分诡异。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显得格外沉闷。
终于,她似累了,将烤得乌黑的凤钗放在案上,说道:“坐下吧。”
青年躬身道:“臣不敢。”
公主却转过脸,直视着他:“你不要总是站着,好吗?”
青年正色道:“君臣有别。”
公主一时语塞,将身子靠向椅背,十足的不耐烦:“你若愿站着,便随你。若有事,便快说。别总一言不发。”
青年道:“臣不知该说什么。”
公主显然被惹恼了,拍案大叫:“那你来做什么?”
青年依旧语气平和:“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
公主表情无奈,一挥衣袖:“退下。”
青年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公主用异样的目光望着他:“本宫要睡了,你也守着吗?”
青年面色一红,连忙施礼:“臣万万不敢。”说完,转身便走。
公主忽然唤道:“微尘”
华微尘转过身来,望着她。
公主自觉失态,忙侧过头去,示意他离开。
华微尘走了,屋子里顿时变得空落落的,一如公主的心。她望着书案上空白的纸,神情凄寂,呆了好久。跟着,她挽起袖口,慢慢的研墨。
正这时,门却开了。
公主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年轻的宦官。
他手中端着一杯茶,笑吟吟的施礼:“公主千岁,请用茶。”说着,上前,将茶放在桌案上。
公主睁大眼睛,愣愣的望着他。这宦官身材较高,相貌也颇俊俏。举止虽然恭谦,但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
公主拾起茶杯,饮了几口,顿觉清香沁脾,精神大振。
她望着宦官,心中顿生好感:“你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