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年京师发生饥荒,今年二月又遇地震,木作坊很容易募到一些力工,经过简单的示范就可以操作锯床、钻床,为木匠打下手,制造榨油机。
刘铁锁、李盛也被调来北京,此二人留在天津都不合适,前者脾气暴躁,只服李彦一人,后者辈分太高,名义上是李彦的爷爷辈,他在天津,郑书就不太好办事。
正好京城这边也缺人,他们的手艺也很好,索性就叫了过来,暂时负责铸造榨油机所需要的榨笼,以及金属活字。
李彦则与几个木匠研究织布机,与纺纱车相比,织布机的结构更加复杂,统共需要经过开口、投梭、打纬、移综、放经、卷布等多道工序。
李彦所知道的“飞梭”,在现在的纺车上也有类似的“梭”,通常是手工操作,至于飞梭与这种梭有何具体区别,李彦就不大清楚,估计应该是要让“梭”自己飞起来。
虽然说织布机比较复杂,那是因为机械动作比较多的缘故,拆开来看的话,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像人编席子一样,关键是要将这么多动作连接起来。使操作更加简单、省力。
在这种尝试中,正确的思路显得非常重要,譬如李彦的想法就是让这些工序连贯,并且尽量用机器来完成操作,人的主要作用在于施力,并进行修补。
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李彦用绳牵引织梭,终于让梭“飞”了起来,而织布机的整体结构与操作性能,也在不断的尝试与改进中,逐步实现优化。
夏熙紧随李彦地步伐进军京城。他这次狠下心。拿出几乎所有地积蓄。在京城前门大街最热闹地市口盘下一处两层地酒楼。用来作彦熙楼北京地分店。或者说以后会成为总店。
凭着《华夏商报》创办之初连续不断地广告。以及特色地菜肴。彦熙楼在北直隶名气很响。早就超过只在本地出名地四海居、闻香楼。甚至有很多富商甚至专门到天津彦熙楼尝鲜。
正是彦熙楼地生意越来越好。夏熙才决定到静海开分店。也很成功。最终才想要在京城开一家更大地酒楼。
前门大街地彦熙楼格局远远超出天津彦熙楼。上下两层。还带着两进院子。夏熙打算将临街地一层作大堂。二楼做包间。第一进院子地厢房与厅堂也辟作雅间。
“三娃。彦熙楼开业。要在京城打开局面。你可要帮忙设计几道新菜才好。”夏熙这阵子忙于筹办新店。两人倒是有一阵子没见面了。
“新菜倒是有。但要让人眼前一亮。自然会觉得好地。就难了。”李彦苦恼地挠了挠头。有些菜缺少食材。还有地对手艺要求比较高。即便是闻香楼地大厨。以前没有做过。短时间也做不出那个味道。
夏熙笑了笑:“你再好好想想,彦熙楼要在京里打开局面,光凭原来地菜式肯定不行,已经有很多酒楼学去了。”
“嗯。”李彦点了点头:“想两个新的菜式没有问题。不过彦熙楼也不能总是靠这个,还是得在经营上下工夫。”
夏熙对酒楼的经营颇有心得。闻言微微笑道:“三娃说得是,愚兄打算除开一楼地大堂,二楼的包厢,还要将前院的房间拿出来,做成内馆。”
李彦去前门看过北京彦熙楼的格局,仅是一层大堂的话,就能摆下十几张八仙桌,如果算上二楼的包厢和前院的房间,这个规模要远远超出天津的四海居与闻香楼。
大堂做普通生意,楼上的包厢做中高档生意,内馆肯定只面向那些最顶端地客户,这个格局确实不小。
“夏兄这个野心可真是恢弘,”李彦笑了笑:“这样吧,一楼的大堂辟出块地方,给我来做趣玩馆。\\\\”
“趣玩馆?”夏熙不解地看着李彦,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李彦点了点头:“彦熙楼做得这么大,来吃饭的可不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是一种文化、享乐,你是不是也要安排些唱曲、陪酒的清官人?”
“那是少不了的,”夏熙笑着说道:“可咱们是酒楼,不是教坊司,你这个趣玩馆……”
“你想哪里去了,”李彦连忙摆了摆手:“我说的这个趣玩馆,可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与教坊司无关。”
“你想想看,吃酒唱曲,别的酒楼都有,咱要做就得做不同的,当然,别人有地咱要有,别人没有的咱也要有,这样,就不怕别人竞争了。”
“我说的这个趣玩馆,就是在底楼辟出一间铺面,摆上七巧板、华容道、拼图、象棋、围棋等玩具,既对外售卖,又可以提供给食客玩耍……”
“玩具?”夏熙难以置信地看着李彦:“怕是没有人要玩吧?”
李彦笑了笑:“没有人玩,咱想办法让他们玩就是了,总之,听我的没错。”
听了李彦的安排,夏熙觉得挺新奇,虽然难说必然成功,不过还是在底楼大堂辟出一间铺面,临街开门售卖,也与酒楼的大堂连通,取名华夏趣玩馆。
趣玩馆的柜台上摆放着木制的七巧板、华容道、拼图、象棋、围棋等,此外还有积木、拼装模型等。
这些都是当初在朱由校的纠缠下,李彦绞尽脑汁从后世引进地。
除了这些常见地玩具,趣玩馆中还有很多制作精美的小玩意。譬如精巧地风车、房屋模型、木船等,不少都是朱由校地作品,放在此处代卖。
拼图之类的小玩意,李彦原本没想着要如何,之前的销售情况也就一般,直到思考彦熙楼的文化特色。才想到玩具这种“文化”产品,未必没有市场。
七巧板、华容道、象棋、围棋等都是传统项目,既是游戏娱乐,也体现智力、趣味,李彦觉得彦熙楼可以在这方面做出特色。
晚明的社会风气好奢华、好玩、好吃等,富贵之人更是讲究,比如吃酒要听曲、行酒令,如果以玩味特色,应该可以吸引他们。
为了体现这种特色。李彦让彦熙楼的桌子全都重新打制,桌面地尺寸按照七巧板的比例做成,然后根据用餐人数的多少。随意组合成四方桌、八仙桌,甚至是梯形等不规则图案。
酒楼还会有些鼓励,只要是食客能够拼出新的图案,便会赠送一道菜、一套七巧板或者是其他的玩具。
此外,在彦熙楼用饭的顾客,都可以从旁边的趣玩馆借一套玩具,不管是拼图,还是象棋。
彦熙楼与趣玩馆还会搞一些活动,激发大家玩乐的兴趣。在开张之初,李彦就打算搞一次象棋大赛,还有拼图比赛。
中国象棋是最为大众化的游戏,民间地老百姓差不多都会玩,拼图的玩法很简单,而且可以做出不同种类的图案,若是能掀起一个潮流,正好可以带动拼图地销售。
李彦与夏熙一商量,于是“首届彦熙楼杯象棋大赛”、“首届趣玩馆杯拼图大赛”新鲜出炉。并在《华夏商报》打出了广告。
与两个大赛同时拉开帷幕的,还有“首届彦熙楼美食大展”。
这个年代资讯贫乏,彦熙楼与趣玩馆一下子搞出这么多新鲜的噱头,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一时之间,京城里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中,谈论的都是彦熙楼的象棋大赛、拼图大赛,还有美食大展。
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有两个大赛最终获胜者的奖金。高达一百两银子。有很多人还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都抢着要报名。
“三娃。你小子又要名动京城了,”骆养性穿着飞鱼服,带着几个锦衣卫旗校来到城南的宅子,还没进门,远远就大声喊道。
“大哥见笑,小弟这儿正要寻你,”李彦连忙与对面地汪文言说了声抱歉,迎了出来。
“汪兄,这位是在下的结拜大哥骆养性,”李彦给汪文言与骆养性作了介绍:“大哥,这位是小弟的好友,徽州汪文言。”
“哦,你就是那个小宋江汪文言?”骆养性惊讶地看了汪文言一眼。
“正是汪某,”汪文言拱了拱手:“锦衣骆养性,汪某也是神交多日,果然是风采过人。”
“哈哈哈!”骆养性大笑着问道:“没想到你小松江汪文言也知道骆某,哈哈!”
“大哥,你来得正好,小弟正有件事要找你,”李彦拉了骆养性一把,汪文言不过是客气话,这家伙竟然还当真了。
“哦,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快说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子,只要是这城里的,看大哥给你摆平,”骆养性大咧咧地坐到木椅上,闻言不禁眼前一亮。
李彦忙请汪文言也坐下:“汪兄,这件事说不定也要你给出出主意,帮个忙。”
“是这样的,小弟的彦熙楼与趣玩馆搞了两个大赛,汪兄与大哥都知道吧?”李彦前面刚要与汪文言说这件事情,就碰到骆养性的出现,只好从头说起。
骆养性把手一挥,指着李彦笑道:“三娃啊三娃,你小子倒哪里都要搞得满城风雨,又惹麻烦是不?”
“有什么麻烦你就说,总之,大哥是不会让做弟弟的吃亏地。”
“多谢大哥,”李彦苦笑着摇了摇头,骆养性就这副衙内的脾性。就算有旁人在这里,也丝毫不作遮掩。
“倒不是有麻烦,”李彦道:“彦熙楼与大赛的情况都还好,也有很多人报名,不过这些报名的人中,多数是冲着那一百两奖金去的。”
李彦搞这个大赛。是想给趣玩馆、彦熙楼拉生意,结果引来一群想要赚奖金的“穷鬼”。
特别是象棋,会玩的人很多,报名地也多,拼图很多人没有玩过,不过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也有很多人想要报名。
当然,这些人也能够带来人气,这也正是李彦想要地。只不过他地终极目标,有消费能力的士绅富商却没有什么动静,这让他感觉有些本末倒置了。
李彦想要推动拼图等玩具成为一种时尚、潮流。并凸显彦熙楼地文化特色,主要针对地群体还是士绅富商、官宦显贵。
“呵呵,还说不是麻烦,”骆养性对李彦笑了笑,把手一挥:“大哥来帮你解决,将这些人统统撵走。”
“别,”李彦连忙摆手:“这些人虽然没钱,却也能捧个人场,小弟的意思。是还要拉些有钱人参加。”
骆养性皱了皱眉头:“拉人这样的事情,你大哥不是很擅长。”
汪文言也笑了笑:“三娃,若是要充人场,汪某还能找些人,若是你说的那些士绅,汪某认识的倒也不少,却不喜欢这些玩乐之物。”
“倒不是要拉人,”李彦摇了摇头:“这件事小弟早有对策,如今缺少一位具有号召力的上层人士。来给大赛正名。”
李彦一直都在《华夏商报》上撰文鼓吹拼图、棋类等游戏的文化特性,并将这两次大赛包装成为“文化盛事”。
但是,仅仅鼓吹还不行,虽然《华夏商报》小有名气,但要更有说服力,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名人,权威人士,来给大赛说两句话。
李彦本想着最好是什么“四公子”、“七君子”、“后七子”之类,有名气、有声望的时尚人士。不过北直隶与江南不同。似乎并没有什么公子之类地。
至于其他人,李彦在京师认识的人少。所以只能请汪文言、骆养性出主意。
“这个事怕不太好办,”汪文言听了李彦的说法,不由笑了笑:“你要是在江南,可以找东林书院地高攀龙,虞山钱谦益,江南人喜欢玩这个。”
“京师与南方大不相同,大家要注意名声,怕是谁也不敢公然倡导玩乐,会被御史弹劾的,”汪文言笑道。
“三娃,你要是找大官的话,骆思恭行不行?”骆养性道。
听到骆养性这样称呼自己的老子,汪文言不禁哑然。
“这个……似乎和锦衣卫无关啊!”李彦摇了摇头,向汪文言问道:“御史会管这样的事情?”
“通常不管,但要有事情的话,这便是把柄,”汪文言撇了撇嘴,略带嘲讽地笑道,朝堂上的政争,有时候无风还有三尺浪,这样的事情自然会被当做把柄来攻击。
“如果是这样的话……”李彦眼前浮现出一个最合适地人选:“若是一个皇孙的话,会不会有问题?”
“这个大赛也不是鼓吹玩,而是文化,”李彦解释道:“象棋与拼图都是智力游戏,象棋可以与辽东战事相联系,我大明人人尚武,则小小建奴何足道哉?”
“拼图也可以与战事相联系,拼图的图案可以设计成骑马的将军、兵士、兵器、山河等,是要让大明子民牢记大明的河山,不容夷狄染指。趣味坊每卖出一套拼图,还可以将售价的一成捐献给辽东作为军饷……”
“呃……”汪文言与骆养性都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汪文言忍不住拍了拍脑袋,笑道:“三娃,你、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听你这么一说,汪某觉得最好是能上书朝廷,由官府在全国推行这次大赛了。”
“高!实在是高!”汪文言向李彦竖了竖大拇指,这样的包装方法,饶是他混迹多年,也从来不曾听说过。
“哈哈,三娃你厉害,果然不愧是骆某的结拜兄弟,”骆养性反应过来,哈哈大笑。
汪文言端着茶杯,沉吟着说道:“如此说来,倒不用担心被弹劾,三娃觉得左光斗、杨涟二位大人如何?”
又摇了摇头:“他们怕是看不上。”
“或许,可以问问工部尚书周嘉谟,”汪文言抬头看了李彦一眼:“工部尚书周大人或许会对你地说法感兴趣,而且你做的事情,也在工部管辖的范围之内。”
“工部尚书?”李彦想了一下,觉得这应该是一次机会:“若是周大人愿意,可以为象棋大赛的荣誉主席,要是兵部尚书似乎更好?”
“兵部尚书是黄嘉善,”汪文言摇了摇头:“周大人那里汪某可以试一试,辽东战事危急,黄尚书怕是顾不上这样的事情。”
“哦!那就找周大人吧!”李彦点了点头,能有工部尚书来给象棋大赛说话,也已经够份量了。
“至于拼图,让尚书大人玩耍似乎不太合适,”李彦看了骆养性一眼:“要找年轻的,皇子或皇孙似乎可以。”
“你是说阿校?”骆养性很快听出李彦的意思,有些惊讶:“阿校合适,他也喜欢玩拼图,不过,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皇长孙?”汪文言与东宫大太监王安相熟,自然知道太子朱常洛的长子朱由校,双眸不禁亮了起来。
“不会有麻烦的,这对皇长孙、对太子来说,都是好事情啊,”汪文言不禁有些兴奋,拍了拍膝盖,却压低声音道:“当年地国本案、梃击案,你们也都知道,东边地日子一直都不好过,太子殿下韬光养晦,皇长孙如果能有些表现,自然能帮东边得分。”
弄清楚李彦他们说的是朱由校,联想到骆养性与朱由校地关系确实很好,以及《华夏商报》的倾向、锦衣卫都督骆思恭的态度等不同情况,汪文言能够确信李彦与骆养性是倾向于太子的,便大胆地说起他的构想。
“皇长孙年不过十五,他玩拼图自然合适,而且不是玩,是不忘辽东故土,在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表现,就很正面,”汪文言简单明了地分析着让朱由校来“代言”拼图大赛的好处。“再加上这个向辽东捐款的主意,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上皇长孙,”汪文言道。
李彦与骆养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赞同,他们也都觉得这样的做法,对朱由校来说是件好事。
除了汪文言所说的,可以为朱由校,乃至朱常洛加分,李彦还希望通过这件事,让朱由校认识到在玩乐之外,还有国事可期,最好是能认识到国事的重要性,以及他身上所担负的责任。
第三卷 巧木匠
第一百零三回 玩也是文化
工部尚书周嘉谟年逾七十,湖广布政司竟陵县人,隆庆五年进士,在地方上为官多年,年前方由南京户部尚书转任工部尚书,刚刚履任不久。
周嘉谟为人最是刚正不阿,汪文言却能博得周的好感,可见此人确实擅于钻营。
“尚书大人,这个李三娃就是《华夏商报》的总编撰,他举办象棋大赛,是想要藉此鼓舞人心士气,”汪文言正襟危坐,丝毫没有与李彦一起时随意、粗犷的样子。
“鼓舞人心士气!”周嘉谟发须花白,但却精神矍铄,腰杆子挺得笔直,声若洪钟:“这个想法不错,这才是他的《华夏商报》应该做的事情。”
周嘉谟作为传统文人,对李彦借着《华夏商报》谤议朝政的行为并不认同,在这一点上,更加年轻的左光斗、杨涟则以为报纸议政,只要持身正,便有利于打击奸邪小人,汪文言更是主动借助报纸的力量,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汪文言知道周嘉谟对东林一派持同情态度,也主张起用之前朝争中被黜陟的人才,不过周嘉谟从万历九年开始,便外放为地方官,一直在四川、云南、两广做官,与东林的关系并不密切。
“尚书大人,”汪文言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辞句:“尚书大人所言极是,或许这个李三娃也是想做出转变,要为国事尽一分心力。”
“他能这么想是最好!”周嘉谟伸手在桌上敲了两下:“下棋能否鼓舞民心士气,怕是作用不大,关键在于报纸鼓吹。”
“那个什么主席,老夫是不会去做的,”周嘉谟摆了摆手:“不过他的想法不错,老夫可以支持,老夫会以象棋为引子,写一篇文章,谈一谈民心士气与辽东战事。”
“全凭尚书大人安排,”汪文言起身作揖。表示感谢。
周嘉谟不愿出任荣誉主席,这本就在李彦与汪文言的预料之中,而让周嘉谟为棋赛写一篇文章,这也是李彦的底线。
“听说。这个李三娃还搞了个机器厂。号称做出了什么车床。可以让寻常人等也能操持木工?”周嘉谟摆了摆手。示意汪文言坐回去。
汪文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机器厂做出地木工车床。用脚蹬轮子。带动圆锯。便是汪某也能轻松锯开一块木板。不过现在只有锯床、钻床两种。据说还有刨床、圆棒机还在研究中。”
“真地有这么简单?”周嘉谟作为工部尚书。似乎对这方面地事情格外关注:“如果真地有用。岂不是说制造军械也会变得容易?”
“李三娃曾经说过。若用他地机器与制造方法。由他来制造军械。朝廷只要出银购买。所需地银钱定然能节省不少。”汪文言趁机为李彦说起了好话。
周嘉谟脸色一沉:“事关军国大计。怎么可能交给私人?”
“倒是他这个车床。本官会让人考校一下。若是真地有用。可让各坊仿制。”周嘉谟道。
周嘉谟甚至不愿意与个人做生意,李彦听了无奈地笑道:“多谢汪兄美言。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朝廷的采办对我等来说,可真是承受不起。”
李彦还记得天津银鱼厂的采办太监徐贵,这官方的采办业务说好也好,说不好那就很不好,说不定就会变成义务的,弄得血本无归。
汪文言拍了拍李彦地肩膀:“采办里的油水可大着呢,要是周大人真的看上了,也不妨争取一下。”
要不是胥吏难缠。官方的生意自然好做,起码数量上有保证。
“你有华夏报在手,谁敢找你麻烦?”汪文言笑道。
李彦听了却皱了皱眉头:“就怕有人要找《华夏商报》的麻烦。”
既然周嘉谟也对《华夏商报》议论朝政有所不满,那么持同样想法的人一定还有很多,李彦不得不考虑在这方面收敛一点。
周嘉谟的文章很快刊登在《华夏商报》上面,当朝尚书,这样的身份足够显赫,并引起关注。除了周嘉谟的文章,李彦还想法邀请其他一些不那么显赫地官宦显贵撰稿。还有华夏社的新闻稿与评论。奇Qīsūu.сom书多方呼应。
这些文章大多围绕李彦所提出的主题,将棋盘比作辽东战场。以象棋大赛来激发大家对辽东地关注,并号召大家支持辽东。
也有些文章围绕象棋文化,发掘出很多有意思的东西,譬如楚河汉界的由来、象棋中小卒一往无前的精神等等。
与这些文章一起配发的,还有棋界的一些传说、故事,为了宣传造势,《华夏商报》甚至一下子多出了一张两版,增加了副刊,专门配发与趣玩有关的内容。
与周嘉谟相比,朱由校出任拼图大赛的代言人则比较顺利,朱由校本人是一万个愿意,至于太子朱常洛那里,则由汪文言说动王安出面,也没有任何问题。
朱由校写文章不行,可以由别人来写,李彦将拼图的发明归功于朱由校对辽东战事地关心,写了一篇文章介绍拼图的发明经过。
有报纸的宣传,加上皇孙的光环,还有一些特邀文人的约稿,拼图的声势也很快变得炙热,与象棋相比,也不逊色,特别是玩拼图的人中,很多都是士绅官宦人家的子弟,俨然成为一种时尚。
巩永固就是这些人当中的一员,他与几个好友在接触了拼图以后,很快便喜欢上这种游戏,几乎每天都来彦熙楼,也不要包厢,拖几张小桌子拼起来,然后买来趣玩馆最新地拼图,一边喝酒一边玩。
他们用拼图代替酒令,通常是每轮用同一种拼图,每人一块,打乱以后进行交换,依然是每人一块。然后同时开始,玩得慢者喝酒,一块拼图可以重复玩很多次。
“今个儿有什么新的图没有?”与往常一样,巩永固与几个好友来彦熙楼喝酒,从来不走正门,而是先钻进趣玩馆。
与同样图案的拼图相比。新的图案总有新的乐趣。
“原来是巩大哥,”李小为热情地招呼道:“各位来得正好,今天新出了一套少詹事练兵系列的第一集,有四块板子;还有大明天下第三集的四块板子。”
“行,新到的全都要,今天六个人,就来十套好了,”巩永固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柜台上,转身便与几个好友说笑着进了彦熙楼的大堂。开始摆桌子。
每个位置旁边都挂着一本纸册,上面绘着不同地七巧板图案,前半部分是图形。后半部分是解法,只要能摆出册子上没有地图案,彦熙楼就会赠送一道菜。
“快快快,将那个马摆出来,”巩永固拖过来一张三角形的桌子,连声叫道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呼喝着搬起桌子,要摆出昨日回去后好不容易研究出来地图形。
“别弄了,已经有人摆出来了。”同来的刘文炳翻了翻旁边的图册,发现后面又多了几页,与几幅新地图形。
“不是吧?”巩永固很受打击,抢过图册一看,果然是有了,刚要开口骂人,看到下面拼出者的名字,又闭了嘴。
在那个“马”形图案的下面,写着第一个拼出这个图案的人名:朱由校。
“啧啧啧。皇孙就是皇孙,”众公子在旁边赞叹道。
“真是晦气,又被这家伙抢在前面了,”巩永固翻了翻白眼,看了看旁边注明的时间,忍不住推了刘文炳一把:“这个图刚画上去不久,都是你这家伙,咱们早些来,可就抢到前面了。”
刘文炳找了个位置坐下。瞥了巩永固一眼:“现在不过巳时。也不知道是谁睡得跟个猪似的。”
巩永固俊面微红,无奈地坐了下去。他昨天拼这个图形到鸡鸣时分才睡,没想到就起来晚了。
“下次拼出新的图案,就算是半夜,也一定要马上过来,坐等到彦熙楼开门为止,”巩永固手上翻着图册,看到很多图案下面都是朱由校的名字,只有几个是他自己,不由暗暗下定决“啧啧,没想到奴儿干都司有这么大,怕是得十几个北直隶吧?”刘文炳打开一盒拼图,里面有一张两倍书页大小的纸,上面印着这块拼图地完整图案,却是奴儿干都司的简明地图,还有些文字介绍。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巩永固看着地图,不由自主地吟唱起上面题写的一首诗。
“三娃,你这办法倒是真有效果,”二楼地包厢中,汪文言指了指半开的窗页,下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巩永固,还有刘文炳他们几个,都是显贵子弟,平常在街头厮混,竟然能吟出男儿何不带吴钩这样的诗来,哈哈,如此下去,何愁建奴不灭?”汪文言喝了口酒,感慨地说道,也颇有些意气风发。
燕几拼成的长桌摆在窗口,汪文言对面坐着李彦,旁边的朱由校正对着窗口,手上拿着一块拼图,两只大拇指运指如飞,一会儿又举起双手:“三娃,阿校又拼出来了。”
李彦拿过那块拼图,看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图案说道:“这就是奴儿干都司,地方比江南各省加在一起还要大,那里地旷人稀,土地肥沃,若是都垦作良田,我大明就没有人吃不上饭了。”
“嗯,等打跑了建奴,就可以让百姓过去种田了,”朱由校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拿起另外一块拼图。
李彦摇了摇头,看到朱由校贪玩的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有效果,将那块拼图扔到汪文言面前:“那是唐朝李贺的诗,他是照着上面念地。”
“呃!”汪文言尴尬地笑了笑:“这小子,念这诗还真像模像样的。”
李彦微微一笑,转过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倒也未必,如果只是吟诗,还是无法打败建奴,就好像朝堂之上争来争去,战策万千。但下面的兵不行,怎样的战策都没用。”
“所以你就弄出了这个?”汪文言拿起另外那套“少詹事练兵”系列的拼图,笑着说道:“三娃啊,你的想象力总是让人叹为观止。”
“这套拼图一出,再过几天,怕是京城的百姓都要知道徐大人在练兵了。”
李彦笑了笑。这件事他确实有些得意,其实他当初也是没想到,拼图居然会产生这样大地影响。
当然,这也和他的运作有关,将拼图做成不同地系列,譬如面前这两套,以大明地图为内容的“大明天下”系列,以及以徐光启练兵为内容的“少詹事练兵”。
前者属于知识性的,除了地图系列。还有辽东特产、辽东山河、辽东风俗、辽东民族等,每个系列都有很多块拼图构成系列,还配有文字说明。介绍辽东地情况,通常是四块为一集,逐集发行。
“少詹事练兵”这一类有些漫画或者连环画的味道,第一集四块拼图的图案分别是“募兵”、“练兵”、“治器”,以及“造炮”。
此外还有像“奴酋叛国”,第一集的四块拼图分别是“为奴”、“误杀”、“起兵”、“征服”,简单介绍了努尔哈赤起兵的过程。
考虑到面向地人群,李彦自然不会去美化,而是“丑化”。将努尔哈赤当做野蛮人看待。
像这样地拼图还有其他几种,既有一定的故事性,又有拼图地趣味性,很容易传播。
拼图地成功让李彦意识到文化产业的潜力,他已经打算在拼图的基础上,进行更加深入地开发,譬如连环画、故事连载、图书出版等。
在李彦旗下的产业中,与印刷相关的最为庞大,技术发展也最快。拆字检字法、检字转轮、金属活字、油墨、套印,因为使用较多,经常会有新的问题与新的发现,从而做出新的改进。
在大量的投入与不计成本的试验、改进中,印刷坊的印刷已经形成了成熟地流程,而且还在不断提高。
其中最困难的金属铸字,工艺水准也在稳步提高,已经铸造出多套铅、铜、锡的金属字模,以及合金字模。
此外。李彦还发现一种与锡的性质很类似的金属“连锡”。将其作为混合料与铅、锡浇注字模,品质出其地好。很可能便是后世铅活字中使用的“铅锡锑”中的锑。
虽然李彦没有把握,不过用这三种金属做成的合金,熔点低、熔融后流动性好,,凝固时收缩小,铸成的活字字面饱满清晰,其易于铸造地特点,以及铸造出的活字品质,都要比铜活字,单纯的铅活字更好。
在经过多次试验以后,华夏印刷坊已经开始采用这种合金字模,并继续摸索最佳的金属配比。
铸字效率的提高,使得金属活字的使用更加方便,并大大降低了印刷的成本,提高了印刷的效率,当然这也是相对的,事实上李彦对现在地印刷效率并不满意。
在使用金属活字以后,印刷坊地印刷仍然采用“刷印”的工艺,也就是用棕刷在字模表面刷墨,然后将纸张覆盖在上面,再用棕刷轻刷纸背,使字模上地墨迹印到纸上。
印刷印刷,所谓的“刷”指的就是这个过程。
这样的印刷方式需要几个工序,显然快不起来。
印刷印刷,既然刷不行,李彦就想到印,“印”就和敲印章差不多,其过程要比“刷”来得更加简单,印刷的效率也应该更高。
简单的印还不行,最好是连续印刷,并实现机械化,在李彦看来,印刷的技术革命依然任重而道远。
螺旋式榨油机在投入市场一段时间以后,其效能得到充分体现,京城的油价差不多下降了将近一成,也有更多的榨油坊购买这种新式榨油机。
也有比较大的榨油坊购买了榨油机后,打算找木匠进行仿制,最终却发现这样做并不划算,首先是浪费时间,其次是花费并不低。
华夏机器厂的榨油机虽然也有接近五成的毛利,不过凭借华夏社的关系,华夏工场的物料费本身就比较便宜,再有机器加工和标准化管理,物料的耗费也被严格控制,这都是榨油坊找木匠来做无法做到的。
借助木工车床的作用,华夏机器厂安排普通力工协助木匠做活,效率高、费用低,分摊到每台机器上的人工成本也很低。
而榨油坊雇用木匠作短工,虽然工钱也不算高,但要比普通的长工高出许多,加上需要耗费更多的工时,算下来并不少花钱。
更重要的是华夏机器厂的产品都是经过不断试验、改进,精确设计,严格验证的,其质量、性能都要比普通木匠的纺织品好出很多。
依靠这些优势,华夏机器厂逐渐占领了京城新式榨油机的大部分市场,并且开始辐射直隶地区,并向山东、河南、山西、南直隶等地发卖,引发了一个销售**。
李彦用榨油机的利润,在南城外的郊区购置了一片田地和田庄,将宅院改造成为生产基地,并继续扩建厂房。
由于要照顾城内的生意,特别是华夏社的事务,进出城不是很方便,便将原来在城南的宅子作为研究基地,一些还没有投入生产的新产品,多数是在这样做研究、试验。
解决了基本结构问题,脚踏式纺车可以增加到八个纺锤,继续增加到十个、十二个,甚至十六个在机械构造上都不是问题。
问题是这种纺车也需要人操作,松江的脚踏式纺车之所以只有三个纺锤,其它地方的手摇式纺车只有一个纺锤,很大程度上时因为人工只能控制一到三根棉纱。
李彦对手工纺纱进行了仔细的研究,细分从棉花到棉纱成形的所有细节,发现关键问题并不在于脚踏式或其它形式的传动结构,也不在于锭子是否直立,事实上在纺麻的机器上已经有直立的锭子,甚至也不在于锭子的多少。
关键的问题在于从棉条到棉纱,这里有个抽、捻的动作。
也就是说,通常纺纱是一手摇纱车,一手拿着棉条,还要用手捻动。
纺纱车能有几个纺锭,就受到人手的操作能力限制,所以松江最好的纺车也只是三只锭子,因为人的拇指以外的四根手指,正好夹住三根棉条。
要实现多锭纺织,就必须解决手夹棉条以及棉纱的牵引和捻卷,这才是多锭纺纱机的关键之处。
就这个角度来说,李彦甚至不认为多锭纺车与纺锭的竖直有何关系,至少他现在还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哈格里夫斯看到倒下的纺车,会想到多锭纺纱车.
或许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家伙与以前的李彦一样,也是对纺纱一窍不通,歪打正着。
或许与哈格里夫斯一样,李彦在仔细研究过以后,也成功解决了牵引与捻卷的问题,也就是在纺纱车上加一个夹住棉条的结构。
第三卷 巧木匠
第一百零四回 欲练兵
带有罗拉的多锭纺纱机,可以解决棉条喂入与加捻的问题,而在新式织布机上,用绳带动的“飞梭”代替了通常的手工“掷梭”,这几乎是织布过程最有技术含量的环节。
此外,沿用双辊结构的轧棉机也进行了局部优化,有了这样一套机器,基本上可使得纺织的效率大为提高,与熟练的纺织女工相比,优势明显。
不过与女工手工纺织一样,这套机器在纺纱时也容易断开,织出的布匹质地蓬松,精细程度也不如南方。
“都说南方人手巧,北方人这方面可不行,”汪文言原本身为小吏,也曾见过纺纱车、织布机,见了这些新式机器,不禁赞不绝口,至于断纱这样的问题,自然是北方织工的手艺不行。
李彦已经在城东运河边购地建厂,之所以不在城南,是考虑到政治影响,这年头官府对大量的人聚集在一起的现象都很忌讳,这也是有人反对开矿的原因之一。
不过断纱与纱布品质不及南方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虽然现在机织布的品质已经好过北方的织工。
“呵呵,我已经让人从南方雇用几个熟练的织工来此,倒要看看南方的人手巧到什么程度,”李彦笑着说道。
他也是下意识认为是手艺问题,因为南方的棉纺织业所用的棉花也来自北方,原料不存在问题,区别只能是织工的手艺。
“手艺这个东西,不是说传就传的吧?”汪文言笑道,取下头上的冠帽:“譬如这个,浙江归安的帽顶绫,最好的要数东庄倪氏的倪绫,向来是传媳不传女,你去江南,能雇到怎样的织
“就好比你这机器。愿意拿出来给人看到?”汪文言又伸手指着多锭纺纱机,笑着说道。
手艺人为了自身的利益,通常会将手艺秘不示人,有很多就在这个过程中归于湮灭。
不过在李彦看来。手艺可以称之为艺术。而要实现工业化。所需要地不是手艺。而是可以广泛推广地机器与技能。
从这个角度来说。手艺对历史地推动作用。实在有限。
“我也不要找那些手艺高超地能工巧匠。只要能熟练地纺织出南方地棉纱与棉布地便行。”李彦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道。
棉纱易断、棉布纹理稀松地问题不解决。即便效率提升。这套机器仍然不成熟。还不到推向市场地时候。
倒是为了配合试验。所雇用地织工可以用这些机器。织出布匹到市面上发售。先试试水。
当然。这样织出来地布匹只是布胚。还得经过染整。那又是一个全新领域。好在京城里还有一两家不大地染坊。可以做这样地事。
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会知道一个产业的发展涉及到整个产业链,一个环节的进步需要其它的环节一起进步。
如果李彦要在北方发展纺织业,下游地染整业也必须配套。总不能将布匹弄到南方去染整以后,再运回来,那就会丧失成本优势。
而在寻找染坊的过程中,李彦却有意外的发现,虽然说北方地棉纺织业有些不太起眼,至少在京城周围纺纱织布的人很少,不过在沧州肃宁一带,却有不少染坊与布店,俨然是北方棉纺织业的中心。
李彦之前没意识到。如今一问才知道,北方纺纱容易断线,织布蓬松不够坚实,与手艺无关,原来是天气干燥的缘故。
肃宁人纺纱,往往是在自己的地窖内,就湿气纺织,这样纺出的纱,织出的布。就能达到与南方同等的坚实程度。
李彦连忙让人找了个地窖做试验。还特意洒了水,将棉条在里面放了两天。然后再纺纱,果然不容易再断线。
几天后织出的一匹布也彻底打消了他地疑虑,这匹布的品质要比肃宁布还要好,相当于松江布中上等的水准。
“东家,这回织出来的布,可比市面上大多数的布还要好,您看看这布面,多细密啊,”参与试验的织工刘唐氏欢喜地说道,她的丈夫是个木匠,也在华夏工场做活。
刘唐氏今年三十出头,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留下深深地刻痕,她的丈夫刘锯手艺很差,能接到的活计也不多,却喜欢折腾,她家里的纺车就是刘锯折腾出来的。
刘唐氏为了贴补家用,就用那台纺车纺纱,虽然经常断线,也只是以为自己手艺不好,还有刘锯做的纺车不行,只是努力提高自己的手艺。
纺纱织布十多年,到如今终于是织出一匹品质上佳的棉布,刘唐氏别提多开心了,甚至比李彦还要兴奋。
李彦拿着这匹纹理细密的布,眉头却只有皱得更深:原因找到了,可要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总不能建一座地下工厂吧?
李彦倒是想到了加湿机与空调,不过那玩意好像都是高科技产品,就算他想,也弄不出来。
要解决湿度问题,最好地办法就是选择湿度比较大地地区,比如临海的天津,或者是河湖密集地地方,譬如说南方,此外在厂房的设计上,也可以用一些办法来保持湿度。
李彦决定弄一套机器去天津,试试那里的湿度能不能达到要求,至于京城这里,原来选好的厂址也要更改,仔细比较以后,选择了京城东北、潮白河边的怀柔。
相对来说,这里河网密集,树木也比较多,容易保持湿度,离京城也很近,当天可以来回。而棉花等物资可以通过北运河运输,在通州顺着潮白河送往怀柔。
新建的厂房距离潮白河很近,旁边有一座小山,树木密集,不过除了夏天温暖潮湿外,春秋与冬季还是有些干燥。
李彦计划在周围挖掘几条人工河,并将旁边的一块洼地改造成为湖泊。从山上引水,再广种树木,以改善环境湿度。
最重要的还是厂房的设计,外面有水沟,里面有水槽与水管,打算在河边的风口建水车与水塔。引水进来,使之在厂房内形成流动。
李彦的计划让汪文言瞠目结舌:“还从来没有看到为了纺纱织布,要建这样的房子,你确定不是在造园林?”
“园林?”李彦想了想,笑道:“嗯,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将这个纺织工业园区建成园林,最好是森林公园。”
建造这样的厂房,虽说开始地投入很大。却可以延用很久,总的算下来还是很划算的。
怀柔位于京城东北,邻近密云。距离长城已经不远,越过长城就是鞑靼、朵颜等游牧民族的领地,所以这里作为要冲,地价并不贵,毕竟游牧民族向来是汉民族的大敌,虽说大明对北方一直保持强势,但还是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到这里置地。
之所以选择怀柔,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有山、有水。还有从山上流下来的水,有水力可以利用。
虽然说改进以后地纺车与织布机使纺织的效率大为提高,但毕竟还是手工操作,将来终究是要用水力,或蒸汽机的。
四月,徐光启上疏,以练兵两万请集议饷械,遭右谕德张鼐贻、职方司郎中王兴邦等人的反对。
“三娃,老夫谢谢你捐的这些银子。”徐光启欣慰地看了李彦一眼,一段日子未见,老人似乎又苍老了几分,还略微有些咳嗽。
李彦拱了拱手:“区区二百两银子,杯水车薪,怕是帮不上什么。”
为了给拼图大赛造势,趣玩馆公开宣称,大赛期间的拼图销售所得,其中的一成将捐献出来支持辽东战事。
不到半个月时间。趣玩馆发行了八个系列。十集共四十块拼图,其中简装版每块二分银。售出约一千份;精装版每块五分银,售出二百余份;豪华版套装每套一集四块拼图售银一两,售出近一百份,共计得银两千余两。
捐出一成,也就是二百两银子,正好李彦看到邸报上的消息,就决定将这银子拿来给徐光启练兵。
就普通百姓与一般的商人来说,二百两银子已经是个不小地数目,所以当李彦宣布这个决定以后,不仅听到消息的人感到很惊讶,就是内部也有些不解。
李彦不会去说这是“企业”的责任,不过是想借这个噱头,再给大赛添把火而已。
何况,对一般地人来说,二百两银子很多,但是对国家而言,用在练兵上,这点银子几乎翻不起半点浪花。
“大人,不好了!”随着这声惊呼,一个慌张的声音推门而
徐光启抬头看了一眼:“钱佥书,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天津南兵营的都司佥书钱世桢,如今与本官一起练兵,”徐光启对李彦笑了笑,又指着他对钱世桢道:“趣玩馆的馆主李彦。”
“见过钱大人,”李彦连忙起身行礼。
钱世桢向李彦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转头对徐光启道:“大人,不好了,外面有很多兵丁在聚集,说是讨要饷银。”
“不是已经说好,让他们再等两天的吗?”徐光启脸色一变,突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大人、大人……”钱世桢连忙上前两步,端起茶盏送到徐光启面前:“大人您不用着急,下官已通知盛游击他们安抚兵丁,咱们从长计议。”
徐光启喘息着喝了口水,顺了顺呼吸:“兵非吾之所谓兵也,饷非吾之所谓饷也,器甲非吾之所谓器甲也……”
“瞻前顾后,辗转回惶!”徐光启悲愤地说罢,又发出一阵急促的咳嗽,单薄的身体颤抖着,如风中残烛一般。
只听门外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当先一个黑脸膛地汉子进门便大声嚷道:“大人,盛某的兵已经没有几日的口粮了,您可要帮忙安排一下。”
“徐大人,秦某的族兵可还穿着南方的衣服,这样下去。便是到了辽东,也无法打仗啊!”
“大人,我们浙兵可是好几个月的饷银没发了!”
随着嘈杂地声音,众人一拥而入,七嘴八舌地向徐光启讨要兵饷。
李彦看到形势不对,便要起身告辞:“徐大人。看来您有公务,学生不便留下,这就告辞。”
徐光启无力地靠着椅背,道:“也罢,你先去吧。”
“这位可是趣玩馆的馆主李三娃,”满脸络腮胡子的延绥游击盛以彰突然向李彦拱了拱手:“听说李馆主赞助了几千两饷银,盛某代延绥地兵将谢过了。”
“呃,”李彦看了徐光启一眼,没想到这件事会扯到自己身上。只好无奈地说道:“盛游击怕是误会了,李某所捐献的不过二百两银钱,何来几千两之说。”
盛以彰却转过头去。不再理会李彦,将脖子一硬,大声对徐光启嚷道:“大人,盛某不求别的,就手下三千兵地口粮,总不能让儿郎们饿着肚子。”
“大人,秦某所要也不多,只求能安排些棉衣,秦某手下的兵都是川人。没有棉衣,可抵不了北方的寒冷。”石柱土司官秦邦屏连忙道。
“大人,我们浙兵……”
“好了,”徐光启叹了口气:“李馆主确实只带来二百两银子,等会先给盛游击的手下买点口粮,并为秦大人准备点春衣,天气要转暖了,秦大人便将就一下吧。”
“至于浙兵的饷银,”徐光启顿了顿。道:“等朝廷的饷银拨下来,便即刻发放。”
“这些口粮、衣物、饷银,怕是只能以裁汰后地人数来计算。”
“这怎么可以,”徐光启话音刚落,来自浙江地守备陈策便大声质疑:“大人,陈某的三千浙兵从江南远道而来,总不能连饷银都不发,就让他们回去吧?”
延绥游击盛以彰也质疑道:“大人,延绥兵裁汰后只剩下千余人。难不成要让其他人都饿肚子?”
“辽东战事急迫。吾石柱土司才尽量派出更多兵丁,总不能因为大人说不行。便不给他们衣穿,”都司佥书秦邦屏皱眉道。
“我们带来地兵,徐大人都说不行,十中只留三四,余者都是不用,若辽东兵力不足,战事糜烂,又当如何?”
“本官……咳、咳……”徐光启发出一阵激烈的咳嗽,身子也弓了起来。
李彦忍不住感到一丝悲凉,为徐光启的无奈,大明朝廷地无力,还有这些将领的无能,他们今日争吵激烈,他日到了辽东,怕还是一败涂地。
“诸位,”李彦忍不住拱了拱手,开口说道:“兵贵精而不在多,徐大人如此做,也是要操练一支精兵,如此方能在辽东与建奴相抗衡。”
“你又懂什么兵?难道做了几块拼图,便以为自个知兵了?”陈策因为没能分到饷银,正在恼火,不禁白了李彦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呵呵,”李彦冷笑了两声,就他的了解,明末的辽东战场,明军几乎没有任何表现,即便是后来所谓的宁远、宁锦大捷,都是依靠守城取得的,而且没有任何追击,说是胜利都很勉强,更谈不上什么大捷。
这样的战例也被称为“大捷”,可见明军在辽东战事中的拙劣表现。
除了几个名将,李彦打心眼里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闻言不禁微微一笑:“李某虽然只是个小旗,仅领十余兵丁,若论战力,未必比陈大人的兵丁差了。”
“你还是个小旗?”陈策反问道,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旗与守备,中间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要不,咱们叫出来练练?你若是赢了,陈某便依徐大人说地,将裁汰下来的兵丁送回去,你要是输了,陈某也不欺你,只要你负责这些兵丁的衣服、口粮,如何?”
李彦看了陈策一眼,觉得江南那种富庶之地,应该没有什么强兵,便点了点头:“好,不过李某只有一队兵丁,且只用长矛。”
“陈某也只用兵丁,不用火铳、弓箭,”陈策抚掌笑道。
众人看着李彦与陈策三言两语间便达成了赌约,不禁有些目瞪口呆,秦邦屏张了张嘴:“李馆主,秦某只要棉衣,春衣也行。”
李彦不禁失笑:“秦佥书也要比?”
不仅秦邦屏要比,盛以彰也要比,自然是看重李彦许诺的那些物资,甚至连钱世桢也有些意动。
“李馆主是哪个卫所的小旗?”等到三场比试都定了下来,陈策才想到这个问题。
“锦衣卫,”李彦拱了拱手。
李彦从天津开始训练家丁,前后有五十余人,这半年来的训练一直没有听过,就连骆养性也赞叹这支家丁队伍“有杀气”。
李彦对家丁的训练从来没有放松,严格按照结合了后世认识以及骆养性提供的一些操练方法综合而成的操练要求,家丁主要以白蜡杆长枪为首选兵器,次选五虎断门刀,其中有几个刀法地天赋不错,也学了个四五成。
“三娃,你竟然要让家丁与浙兵比试?”李彦出了兵营,这个消息就从通州传开,汪文言有些难以置信:“你想要做什么?”
“想要练兵,”李彦对汪文言笑了笑,他提出这样的比试,并非一时冲动。
李彦一直在思考,处在这样的时代,大明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逐步滑向灭亡的深渊,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以前,李彦想到的是技术、实业,首先要充实自身的实力。
《华夏商报》、趣玩馆的成功,以及即将投产的棉纺织厂,让李彦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地基础。
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可以做更多事情。
打仗?他不觉得一直成长在和平环境中地自己,能够在战场上纵横无敌;至于做官,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胜过那些官僚。
倒是徐光启给了他新的启发,那就是练兵。
如果能练出一支精兵,并交给合适地人统率,那么就有可能改变辽东战事的结局,这才是李彦同意和陈策的兵丁比试的原因。
“你要练兵,何不到徐大人手下做事?”汪文言还是有些不解。李彦摇了摇头:“徐大人虽然是练兵少詹事,地位尊崇,不过他手下的兵,来自各兵镇,已经暮气沉重。”
“这些兵都是老油子,特别是那些军官,想要管束并不容易,还不如招募新兵,从头开始操练,”李彦觉得徐光启练兵完全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上面要与百官争论,争取兵饷,下面还要被那些地方上的兵头折腾,他的一些想法也无法贯彻下去。
“你说得也对,不过,你确定你能赢?”汪文言问道。
第三卷 巧木匠
第一百零五回 兵战游戏
李彦摇了摇头,虽然他因为历史的缘故,看轻明军的战斗力,但影响到战斗力的因素很多,训练、战技是一方面,士气、指挥、后勤保障同样很关键。\\\\
校场比武与战场征伐相差很多,至少明军不会缺乏勇气与士气,这对李彦的家丁来说,同样非常有利,毕竟除了几个经历过与闻香教冲突的,大多数家丁除了操练,也未参加过真正的战斗,更没有杀过人。
若是真的上了战场,家丁们的表现肯定要打折扣,当然,大明承平日久,所谓万历三大征距今最近的播州之役,也已经过去二十年,现在的明军同样很少上战场,特别是从江南而来的浙兵。
延绥兵、石柱土司兵可能会好些,尤其是后者,来自四川的少数民族兵似乎很强悍,还是熊廷弼特意上疏要来的,只不过在李彦看来,土司兵的战力竟然在明军中出类拔萃,可见明军业余化到何种程度。
好在,这只是一次校场比武,即便是延绥兵、石柱土司兵有些战场经验,也不容易体现出来,最终能够决定胜负的,还是战技的比拼。
李彦的信心来自于家丁们日复一日的严格训练,每天几十里的徒步行军、俯卧撑、蛙跳、杠铃以及良好的伙食打造出来的家丁,都有一身健壮的肌肉,仅就身体而言,与明军中那些苦哈哈的军户,或者是征募而来的农民不可同日而语。
而在战技上,李彦也没有放松,他最擅长的就是咏春拳与近身格斗,虽然只有少数家丁学了些皮毛,但经常操练,家丁们的动作与步伐的灵活性都是大大提高,这同样不是明军那些普通士兵可以比拟的。
家丁通常使用的是经过加长的白蜡杆长枪,半年时间的操练,挺枪刺击早已经是炉火纯青。近身则用单刀,虽然学得五虎断门刀地家丁少之又少,却也差不多都能掌握基本的砍削,与长枪刺击一般,李彦要求家丁们在对敌时,用刀也要一往无前。只顾砍过去就是。
而在对练的过程中,家丁们也是掌握了持盾防守的要领,试想,能挡住对面家丁不顾一切的刺或砍,用来防守普通的攻击自然不是问题。
李彦以锦衣卫小旗地身份与其它三个军镇的兵士比武,这个消息在锦衣卫上下闹得比较大。
通览万历当政的四十八年间,外廷似乎一直强势,明朝特色的宦官专政都不曾出现,锦衣卫也很收敛。
到了现在。虽说锦衣卫在民间还有些影响。余威犹存。却已经式微。起码人数大大减少。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多次上疏要补充缺额。都未能通过。
锦衣卫作为皇帝亲兵卫。而且是最特殊地那个。看到有人竟然要同他们比武。多少有些失落。这样地事情放在从前。几乎是不可想象地。什么时候地方地卫所兵也敢挑衅锦衣卫了?
也是因为锦衣卫地声势不如从前。陈策等人才会有比武地想法。毕竟。李彦只是个小旗。而且还是管工匠地小旗。
甚至有人还认为。锦衣卫和所谓地亲兵不过就是摆样子地。锦衣卫也就只会抓人。如此而已。
锦衣卫地兵将多少也会听到些消息。在这种微妙心理地影响下。不由对这次地比武抱着很大地期待。希望能重振声威。
“听说。你与那个李三娃是结义兄弟?”骆思恭看了一眼站得笔直地骆养性。不禁有些头疼:这个儿子。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面见上官地样子。
骆养性眼帘低垂,脸色严肃,一点没有平素吊儿郎当的样子:“启禀大人,这是属下的私事。”
“私事?你地私事老子就不能问了?”骆思恭气极:“现在吾是你老子,可以说了吧?”
“这里是衙门,属下不敢谈论私事。”骆养性沉着脸大声说道。
“你……”骆思恭看了看旁边低着头。强忍着笑的刘侨、田尔耕等人,无奈地摆了摆手:“好吧。那么本都督问你,关于锦衣卫小旗李彦与浙兵、延绥兵、川兵比武这件事,你怎么看?”
“很好!”骆养性回答了两个字。
“本都督当然知道好,”骆思恭瞪了这个个性强硬的儿子一眼:“本都督是说,这个李彦能不能赢,要不要从卫里调些精锐过去?”
“按照约定,参加比武的各方只能派出普通的兵丁,”骆养性撇了撇嘴,有些不屑地说道:“锦衣卫里,要说精锐,还没有比得上末将旗下的。”
“骆千户骁勇,”锦衣卫都督佥书田尔耕笑着说道:“都督大人,不如就让骆千户的兵参加这次比武好了,也让皇上与天下百姓,看看咱锦衣卫的好儿郎。”
骆养性毫不领情地瞥了田尔耕一眼:“末将的话尚未说完,末将地兵在锦衣卫中操练最勤,唯有李彦的那一小旗的兵丁除外。”
“呃,你是说,他李彦那一小旗的兵丁,要更加……精锐?”田尔耕愣了愣,难以置信地问道。
“骆千户,此事事关重要,你可不要徇私,”骆思恭摇了摇头,他知道骆养性对兵丁的操练在整个亲军卫中算是极勤快的,这小子憋着一股劲要证明他的成功不是因为他这个老子。
骆思恭对此既头疼,也感到很欣慰,毕竟作为他的儿子,骆养性的表现很突出,至少在锦衣卫里,算得上出类拔萃。正因为如此,他也不认为锦衣卫还有比骆养性地手下更精锐地兵丁,骆养性之所以这么说,怕是想要给他那个结拜兄弟讨取好处。
骆养性却不解释,大声反驳:“末将从不徇私,诸位大人等着看比武的结果好了。”
骆思恭与刘侨、田尔耕等人对视一眼,不禁微微笑了笑,他们自然也不相信那个管工匠,造弹子锁地李彦手下有一队强兵,都认为骆养性这么说,是为了他那个结义兄弟。
至于比武的结果。想来骆养性会悄悄的将他的精锐换过去。他之所以嘴硬不肯承认,是想证明他那个结义兄弟确实有能力。
锦衣卫上下都知道骆养性是骆思恭的儿子,也知道骆养性很忌讳这一点,知道他这种心理,尽皆相视一笑。
骆养性的表现确实很好,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骆思恭这个锦衣卫都督,就凭他刚才这种对待上官地态度,怕是早被一捋到底。
不管骆养性接受与否,在锦衣卫这个体系中,他总是承袭了骆思恭的余荫,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愈加着力地想要摆脱这一点。
不过骆思恭与田尔耕等人这次都是猜错了骆养性的意图,事实上骆养性最清楚那些家丁的实力,甚至比李彦还要清楚。
李彦只知道他的家丁训练刻苦。也有效果,却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到底如何,因为充分地参照物;骆养性却知道大明官兵的素质。正因为如此,他才知道李家的家丁经过严格的训练以后,已经具有怎样的水准。
骆养性对手下的操练在锦衣卫中已经算是很勤奋,被李彦的家丁刺激以后,又更抓紧了许多。
只不过骆养性本性佻脱,没有多少耐性,做不到李彦那样持久,虽然加强了不少,但与家丁的操练程度来说。又大为不及。
当然,骆养性手下的部分兵丁操练了更长地时间,论及综合素质,要强过那些家丁,不过骆养性知道,李彦的家丁讲究一往无前的气势,真要是打起来,他手下地兵丁肯定大不错。
所以,他才会说他的兵丁战力不及李彦。说的是实话,并不像骆思恭他们想的那样,是遮掩,他也确实不打算让他的兵参加比武。
“三娃,三千兵的春衣,四千兵的口粮,真是好大手笔,”夏熙听到这个消息,真是哭笑不得。
一个兵丁一日的口粮要一升米。再加些粗陋的佐菜。一分银子总是要地,四千兵一天就是四十两。一个月要一千二百两。
一套简单的春衣起码要一钱银子,三千兵就是三百两,总计一千五百两,这个赌注当真不小。
“怕什么,说不定是他们输呢?再说,就算输了,这点银子咱也可以赚回来,”李彦笑了笑,他这么做并非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仔细考虑的。
首先,他确实需要这样一次展示,以争取练兵的机会。
其次,他对家丁的战力颇有信心,未必会输给在辽东战场表现奇差的明军。
最后,就算是输了,这一千多两银子也不用他出。
“是能赚回来,但是足以抵得上彦熙楼一年的分红了,你不心疼,愚兄都为你心疼,”夏熙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毫不在意这些银子,莫非是赚钱太容易的缘故?
李彦将一份最新的《华夏商报》扔到夏熙面前,这份报纸刚刚印出,还没开始向外发放,夏熙疑惑地接在手中:“干什么……”
说话间,夏熙已经看到头版地大标题:校场大比武、看谁是英雄!
“三娃,你又搞什么?”夏熙张了张嘴,连忙接着往下看。
头版这则消息很简单,说是锦衣卫、延绥兵、浙兵、石柱土司兵将于两日后,在通州大校场进行一次比武,以展现大明军队的强大,为征伐辽东壮威。
在二版则有深入的报道,简单介绍了延绥兵、浙兵、石柱土司兵的情况,特别是在通州练兵所面临的粮饷困难,因而这次比武将对外公开,并接受捐赠,所得收入将全部作为练兵的军需。
而在副刊则有另外一则消息,华夏趣玩馆宣布成立趣玩社,凡是对趣玩馆项目感兴趣,或者购买了趣玩馆产品的,都可以加入成为趣玩社普通成员。而表现优异、并在趣玩领域有特别贡献者,才可以再缴纳一定费用的情况下,成为高级会员。
趣玩社的会员等级用日月星标示,普通会员只能佩戴星形徽章,高级会员将佩戴新月形徽章,至尊会员才能佩戴旭日徽章。
“三娃。你这是搞什么?”夏熙看得一头雾水,不知道李彦搞出一套如此复杂地会员制度做什么:“这和比武有关系吗?”
“再看这则消息,”李彦点了点另外一块版面。
“凡首批加入高级会员者,均可受邀观摩通州大比武,并且加入趣玩馆兵战俱乐部,有机会参加军事训练与兵战游戏。品尝金戈铁马、成为盖世英雄……”
夏熙再次吃了一惊,更加迷糊:“三娃,现在各处募兵,逃散者甚多,你搞这个、这个什么兵战俱乐部?会有人加入?”
“有没有人加入,到明天不就知道了?”李彦微微笑道。
若是以前,有人搞这个“兵战”游戏,怕是没有多少人会支持,不过经过前面半个多月地铺垫。当辽战系列拼图热卖,以辽战为噱头的象棋大赛与拼图大赛渐入佳境地时候,“兵战”游戏。便能最大程度激发起人们心中被撩拨起来的战意。
就好像杀戮、战争一直都是后世电子游戏地主题,很多白领则热衷于真人CS的射击游戏,李彦觉得在这个时代,同样会有很多人对战争感兴趣。
李彦没有将话说满,夏熙却十分怀疑,他毕竟与夏氏其他子弟不同,成长于市井之中,没有富贵少年那种玩乐的心态,也很难理解。
巩永固差不多是最早出现在趣玩馆的人之一。在彦熙楼与趣玩馆还没有开门的时候,他和刘文炳等人已经拿着报纸,赶了过来。
“快快快,巩某要成为高级会员,是不是第一个?”趣玩馆刚刚开门,巩永固就急匆匆闯了进来,抢在刘文炳等人前面说道。
“恭喜,您将会是趣玩社的第零零零壹零壹号会员,”李小为热情地递上一张薄薄地木片。表面贴了一张纸,上面印着编号与太阳徽章,还散发着淡淡的墨香。
“这个是临时会员卡,登记以后,趣玩馆会为您制作专属的会员卡!”
“为什么是零零零壹零壹,而不是零零零零零壹?”巩永固顾不得看卡片,急忙问道。
“因为前面的号码给了趣玩社的发起人,”李小为笑着解释道。
“啊,原来是这样。”巩永固撇了撇嘴:“那么。你们发起的时候,为什么不找巩某呢?”
“你可以再趣玩社下面发起成立其他的分社。”
听到李小为这句话。巩永固才作罢,连忙登记好,拿了卡片,几个人聚到一起,去商量成立怎样的分社才好。
北京城最不缺少的便是官员显贵,相应地富家子弟也很多,与江南相比,京城的娱乐氛围要差很多。
江南的才子喜欢聚到一起吟诗作赋,京城地富家子没有那个才气和兴趣,鲜衣怒马才是他们的最爱。
直到趣玩馆横空出世,他们才发现玩乐原来也可以这样的,迅速聚集了很多像巩永固一样的追随者。
“兵战游戏?”光是看到这名字,便让人想起一幅幅热血沸腾的场面,曾经被辽战拼图撩拨得吟出“男儿何不带吴钩,三千里外觅封侯”的巩永固,几乎想都不想就要加入。
“兄弟们,咱可说好了,都加入这个兵战俱乐部,以后,俺就是你们的将军,哈哈,”巩永固手上拿着一份兵战俱乐部的印刷资料,大声笑道。
要说去辽东打仗,就算他们肯,他们的家人也不肯,而这“兵战”地游戏,却能满足他们内心深处,每个男人都有的铁血,又不用承担什么风险。
“这个将军不是你说就能当的,”刘文炳指着资料上的内容说道:“你要参加俱乐部的训练,凭借考核成绩以及竞技中的表现获得积分,积分到了才能升级。”
“那又如何,俺可是准备考武举的,”巩永固拿过资料,开始研究起上面的细节:“俺一定要做将军。”
“巩三,就你也想当将军?”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走进彦熙楼,发出一阵哄笑。
巩永固抬头看到那几个公子,都是以前在街上打架地:“刘五,敢不敢加入这个兵战俱乐部,咱们战场上真刀真枪地比一比?”
“他们都是要入会的?”夏熙张了张嘴巴,难以置信地看着趣玩馆的人群,排出长长的队伍,一直延伸到外面的大街上。”
他怎么也没想到,练兵打仗,居然也能成为游戏,而且是赚钱的游戏。
“三娃啊三娃,你还真是无所不能!”夏熙不由感慨起来,想到两人认识至今,李彦总有很多别人想不到的奇思妙想,每次又总是大获成功,唯有用神奇才能形容。
“你搞这个什么俱乐部,就能解决粮饷问题?”陈策等人听了李彦的构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比武只是戏谈,李馆主只要稍微拿些银子,让兵将们吃两顿饱就行了,”盛以彰以为李彦想反悔,本来也没指望他能兑现赌约。
“诸位将军如何,李某不知,不过李某说出的话,一定会办道,”李彦笑了笑说道:“至于这个俱乐部,你们可不要小看了它。”
“前天发布地消息,昨天就有六十多人报名加入俱乐部,每人缴纳年费五两,保证金五两,这就是六百两银子,除了保证金不能动,三百两年费李某带来了一百五十两,几位将军只要答应合作,这银子便会作为经费,交给你们,”李彦拍了拍手边地箱子,微微笑道。
一百五十两银子,差不多能买到二百石米粮,足够几千士兵吃上三五天,陈策等人相互看了看,秦邦屏瞪着李彦道:“你别想用银子收买咱们,比武之事,绝不相让。”
“秦将军误会了,”李彦笑道:“这银子与比武无关,只作为俱乐部组织活动的费用,你们拿了银子,就要为兵战俱乐部地活动提供方便,譬如派出将领带他们训练、模拟对战、来军营体验生活等等,而且是在不违反军令的情况下。”
“至于比武,当然不能相让,而且要认真打,打出水平,打得激烈好看,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俱乐部,赚取银子用作粮饷。”
“徐大人那里……”陈策犹豫着说道。“徐大人也同意了,”李彦想到他与徐光启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老头吃惊的样子,便要发笑。
“徐大人说了,他只管挑出来的兵进行训练,至于那些裁汰下来的,他不会管,”李彦道。
“明白了!”陈策点了点头,与盛以彰、秦邦屏凑到一起商议:“徐大人这话的意思,是同意咱们这么做了,而且也说得明白,他是不会管其他人的粮饷,你们说怎么办?”
“干!总不能让其他兄弟回去,再说也回不去!”盛以彰一拳打在桌面上,朝廷不会管延绥出过多少兵,而只会要求最终出了多少兵,这裁汰下来的一千多兵返回去,还要再派一千多兵过来,不如这么耗着。
三个地方的将领略一商量,便决定同意李彦的做法,起码这个俱乐部运转起来,可以解决士兵的吃饭问题。
第三卷 巧木匠
第一百零六回 轮番大战
原本很简单的比武被李彦弄得热闹无比,徐光启对此虽然有些忧虑,却也同意了他的计划,毕竟这可以解决让他头痛无比的粮饷问题,若是拒绝,指不定真的会闹出哗变。
通州军营辕门的外面,拉起几条醒目的横幅,下面摆着几张方桌,桌子上放了一只大大的捐款箱,只要有人过来,都会有人热情地迎上去,向他说明筹款助饷的缘故。
“这位公子,所有的捐赠都将作为军饷,支持军队击败建奴,扬我大明军威,而您将得到一份荣誉证书和徽章,”李小为与其他人一样,引着几位衣着华丽的青年来到捐款箱前。
“只要在这里登记一下,就可以进去观摩,而捐款则是自愿的,您也可以直接进去,如果愿意捐款的话,请在后面注明数额,并将银钱投到这个箱子里,然后领取荣誉证书和荣誉徽章。”
能有闲情过来的,多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也有一些国子监的监生或者读书人,是否捐赠全凭自愿的说法让他们感到很舒服。
不过现场将捐赠的氛围营造得很热闹,大多数人在这样的环境下,不管原本的想法如何,都是不自觉地要掏银子,作出捐赠。
虽说都可以进去,捐赠者却能佩戴所谓的荣誉徽章,不管是喜欢指点江山的读书人,还是精力过剩的富家子弟,都不愿意在这上面落人话柄。
而且徽章还分等级,分别是铁铸的五角星、新月与旭日,捐赠者都可领到五角星,只有捐赠超过一两,才能得到新月徽章,达到十两,才能佩戴旭日。
没什么钱的读书人通常是捐个几分几钱银子,佩戴五角星,有钱的富家子弟却不想在这上面落了下风。试想等会在校场见面,看着别人胸前的旭日,自个却是新月,可丢不起这个人。
稍微有些能力的,也要咬咬牙捐到十两,领一枚旭日回去。不仅不用担心丢了面子,还能炫耀一番。
当然也有身家不好,只是想来看看热闹,或者个别出身穷苦,却有心报国的书生与百姓,多少也要拿出个几文钱,也没能力攀月比日,毕竟一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十两更是巨额。普通人打肿脸也撑不起胖子样。
前来通州兵营地人说多不多。也就四五百人地样子。没有李彦想象中地人山人海。不过即便如此。也有六七百两地银子入账。
“三娃。这法子还真行。咱也不用担心粮饷了。以后每天操练一回就是了。”几天地相处下来。盛以彰等人与李彦倒是渐渐熟悉起来。
李彦摇了摇头:“这是第一次。效果会好些。以后可就难说了。”不管怎么说。盛某地兵丁算是能吃饱肚子了。”盛以彰感激地拍了拍李彦地肩膀。
陈策也在一旁笑道:“三娃。要不等会让那些兵丁悠着地。可别把你打惨了。呵呵。”
李彦连忙摆手:“不用。一定要来真地。让那些花了钱地看得过瘾。具体怎么做。你们都准备好了吧?”
“都准备好了。”秦邦屏听到李彦这么说。不仅松了一口气:“也没有什么好准备地。都是平日操练地东西。”
“那就行,”李彦点了点头:“差不多到时辰了,咱们这就去准备一下,将队伍拉出来吧!”
通州大营的校场上,东西两侧临时堆起两座阶梯式的土台,周围圈着彩带,因为来的人并不算很多。故而只有西侧的看台开放。上面站了四五百人。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站在校场上,看着猎猎飞舞的旌旗。免不了会有些兴奋,在看台上喧闹不已。
巩永固站在土台地最高处,张开双臂,看着北面的点将台大声喊道:“哈哈,男儿该当如此,男儿正应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在北面的点将台上,早已是将星云集,坐着少詹事徐光启、兵部职方司郎中王兴邦、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都司佥书秦邦屏、游击盛以彰、守备陈策、锦衣卫千户骆养性等人。
“徐大人、王大人,时辰已到,咱们这就开始?”骆思恭作为在座最高武职,由他主持这次比武,自然当仁不让,不过在两位文官面前,骆思恭还是表现得很客气。
徐光启征询地看了王兴邦一眼,见后者微微点头,便道:“那就开始吧!”
校场比武虽然是李彦提出,以他一个小旗地身份,自然逾矩了,最后还是徐光启上书,并报兵部。
兵部对此事甚为恼火,王兴邦此前曾反对徐光启的练兵计划,他认为徐光启乃故意滋事,是要驳兵部的面子,甚至因此参了徐光启一本。
对于这些,徐光启只是默默承受,他如今唯一的希望只是安抚各地的兵丁,以免发生兵变。
随着三声炮响,看台上立时安静,只听到旌旗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炮声便是号令,很快在校场的南面响起沉闷的脚步声,随着地面的微微颤抖,大队大队的士兵出现在校场南侧地空地上。
这次比武所涉及的几方面,延绥兵、浙兵、石柱土司兵以尚算整齐的方阵行军进入校场。
在李彦看来,这三支军队的行进场面实在有些乱糟糟的,只能说勉强还算齐整,手上拿着的兵器各式各样,连衣甲都不统一,与后世的阅兵式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不过,近万人行进的场面,还是颇为壮观,脚步踏起的尘土被风一吹,四处飘扬,凭空增添了些许肃杀。
等到一队延绥骑兵疾速驰进校场,看台上才有人反应过来,发出一声欢呼,然后其他人也跟着欢呼起来:“大明!必胜!”
“大明!必胜!”
这场景很壮观,也让人忍不住动容,李彦却有些哭笑不得。都已经过去一刻多钟,那些乱糟糟地步兵队列还没有安静下来。
如果说入场的气势遮掩了明军参差不齐的素质,初时还不觉得,等看台上的人从震惊中平复过来,那就有些不妙了。
李彦明白自己得做些什么,不然便要前功尽弃。他把手一挥,领着一队锦衣卫从点将台后面踏上校场。
这队锦衣卫共有五十五人,相当于一个总旗,人员的构成有些复杂,包括二十二个家丁,以及骆思恭手下最得力的三个小旗,每个小旗十兵丁,加上小旗,总计三十三人。
为了将这次校场比武办得吸引人心。原来的计划已经作了修改,原本一方对三方地三场比武,调整为单循环形式。也就是四方相互之间各打一场,一共六场。
这六场比武的内容也各不相同,本来第一场安排地是浙兵对延绥兵,可是看到他们地队伍还是乱糟糟的,为免坏事,李彦只好提前上阵,并将计划地调整向点将台作了通报。
因此,第一场比武就改作锦衣卫对延绥兵,锦衣卫人数为一个总旗连将带兵五十六人。延绥兵则是一队骑兵,十一骑。
“第一战,步兵对游骑,小规模地步兵与骑兵遭遇战!”
看台上隔着不远就站着一位锦衣卫的大汉将军,这本来是值守皇宫的亲兵,如今却成为校场的礼宾,并大声道出场上的情势。
李彦在看台上安排了一些人,他们将会按照事先的准备,向观众进行解说。虽然没有扩音设备,却也能最大程度地煽动起看台上的情绪。
“在辽东,建奴大部分都是骑兵,所以像这样的步骑遭遇战很是常见,与来去如风的骑兵相比,步兵天生处于不利位置,骑兵可以利用速度冲击步兵,通常来说,一队骑兵可以轻松冲散五倍以上地步兵。步兵却追不上骑兵。只能被动挨打……”
“用弓箭射他们……”巩永固挥着拳头喊道。
“这是一队步兵,没有弓箭手。”李小为解释了一下:“如果只有步兵,他们要怎么做?”
“拒马,摆拒马阵!”巩永固对用兵似乎确实有些研究,大声叫道。
校场上,十一骑延绥骑兵已经排出阵列,每一骑之间相隔十几步,缓缓驱动马匹,压向一百步之外的锦衣卫。
骑兵一旦奔跑起来,哪怕只是远远地观看,哪怕只有十余骑,那股逼人的气势都让看台上地观众悚然色变。
五十余锦衣卫也开始结阵,最前面两排是长枪兵,后面是刀盾兵,锦衣卫作为大内亲兵,并不是为了上战场,他们的兵器配备往往只有一把秀春刀,连盾牌也是临时配备的。
李彦手持长枪站在队列的最前面,看了一眼正在逼近的延绥骑兵,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大声喝道:“按照既定的战术进攻,记住咱们是锦衣卫,皇上的亲兵,咱们的人数是他们地五倍……”
李彦把手一摆,两队家丁迅速展开,顶在最前面,将长枪末端顿在地上,用脚踩住,双手朝前握住枪杆,斜斜向上,摆出整齐的拒马阵。
“拒马!拒马!”巩永固大声喊着,似乎对自己猜中锦衣卫的战策而感到异常兴奋。
距离五十步远,延绥骑兵开始向两侧散开,两翼逐渐突前,形成一个弧矢阵型。
延绥作为大明最精锐的九边之一,算得上是一支强兵,这队骑兵也深谙骑兵之道,面对五十多人的步兵阵列,并没有选择正面冲击,而是呼啸着从方阵的两翼掠过,试图带动对方的阵型转换,抓住空当再行突击。
延绥骑兵的战术很有针对性,李彦手下只有二十长枪兵,无法护住所有的人,通常来说,只能随着骑兵地动向进行调整。
延绥骑兵也有这样的训练项目,通常来说,遭遇到这样的情况,步兵只有尽量收缩阵型,让长枪兵在外围护住阵心,而那个时候。骑兵要冲击就必须付出较大的代价。
通常来说,骑兵并不愿意正面冲击严密的步兵枪阵,因为那样做的话,必然会产生很大的伤亡。
对于骑兵来说,最佳选择就是用游骑扰乱步兵阵列,在步兵枪阵没有形成的时候。趁势冲击。
延绥骑兵严格执行着游骑战术,阵型拉得很散,最前面地四骑已经在距离锦衣卫正后方三十多步地距离上开始掉头,还有七骑则拉在两侧,反而是正面一下子空了出来。
这个时候,锦衣卫似乎只有将原来摆在正面地长枪兵调往侧后,但是以骑兵的速度,一旦这样做地话,新的枪阵结成之前。很可能已经被骑兵冲到近前。
轻装地刀盾兵无法对抗高速冲击的骑兵,虽然明知道游骑的战术意图,李彦还是带着长枪兵绕向侧翼。打算迎击两侧迂回的骑兵。
锦衣卫完了!盛以彰点将台上的盛以彰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又赶紧敛容,瞥了旁边的骆思恭一眼,后者的脸色相当难看。
步兵对骑兵,没有在第一时间结成严密的队列,注定要失败。
延绥骑兵如同一群嗜血的野狼,趁着新地枪阵尚未形成,猛地扑了上去。
骑兵全速冲击,就是要让步兵无法结成枪阵。
然而。出乎他们,同样也出乎所有人的料想,运动堪堪到位的长枪兵并没有试图结阵,而是挺枪迎了上去,每个枪兵地后面都跟着两三个刀盾兵。
进攻!
这才是李彦真正的打算。
两个枪兵一组,迎向一个骑兵,几乎是不闪不避,两杆长枪一前一后,如出水蛟龙一般探了出去。
这种几乎是单兵对抗。骑兵也不怕步兵,但也有打转马头,从旁边掠过,试图再行寻找机关的,这个时候,延绥骑兵的行动不统一便暴露了出来。
有的骑兵则觉得没有结成枪阵的枪兵并没有什么威胁性,打马迎了上去,试图将步兵冲开。
但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些枪兵的枪刺得又快又准。瞬间就到了眼前。闪避都做不到,一个骑兵很快被打落马下。
另一个枪兵虽然刺空。并被急速奔跑的马匹撞飞出去,却为后面地同伴创造了机会,一杆枪两把刀,那个骑兵也被留了下来。
只一个照面,除了掠过去的六骑,其余五骑都被打落马下,看台上顿时发出一阵喝彩。
余下的骑兵兜转马头再想要杀回来,发现要面对的长枪更多,无奈只能在外围兜起***,再找不到攻击的机会。
对阵到了这个阶段,结果差不多已经明了,骑兵无法进攻,步兵也追不上骑兵,谁胜谁负就要看战场情况。
而按照事前的约定,如果延绥骑兵冲不开步兵阵列,便是锦衣卫赢了这一场。
盛以彰也没有什么不服的,骑兵一比五,如果不能赢的话,那确实是骑兵的失败,这样地情况发生在辽东,每次都是大明的步兵被追杀,还从来没有步兵迎上去杀伤骑兵的。
“骆都督,锦衣卫骁勇,延绥兵这场输了,”盛以彰大度地向骆思恭拱了拱手。
“盛游击的骑兵也是精锐啊,”骆思恭投桃报李,也夸赞了延绥兵。
第一场就此结束,锦衣卫赢得胜利,他们敢于以散兵迎战骑兵,表现得异常勇猛,并且刺枪的水准很高,是获胜的关键因素。
虽然只是一场低烈度的小规模步骑兵作战展示,但对看台上的观众来说,依然看得目眩神迷。
疾如风火的骑兵,挺身而出地枪兵,这与纸上看来,耳中听来地战争截然不同。
“第二场是浙兵对川兵,浙兵为平原步兵,川兵为山地步兵,这一次将演练一场大规模的山地攻防战,由五百浙兵,攻打一百川兵所把守地土山……”
“第三场是延绥兵对浙兵,同样是骑兵对步兵,不过这一次规模更大,将由一百延绥骑兵,进攻五百浙江步兵……”
浙江步兵连续出战两场,然而他们面对的却是对山地擅长的石柱土司兵与强大的骑兵,浙兵面对川兵把守的土山一筹莫展。伤亡惨重。
而面对骑兵的冲击,浙兵虽然有两百弓箭手,但是杀伤力有限,依然是挡不住骑兵的冲击,居然发生了崩溃,这让坐在点将台上的陈策气得脸色发白。
第四场是由锦衣卫步兵对阵石柱土司地山地步兵。前面是川兵主守,而这一次则由他们进攻,锦衣卫主守。
虽然用的是去了枪头的木枪与木刀,在前三战中,不可避免造成了一些损伤,这对所有的兵丁来说,都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毕竟在未上战场之前,他们从来没有像这样真抓实干地打过。
李彦对受伤的人进行了调换。依然是一个总旗五十六人出战,就地立阵防守,面对一百川兵地进攻。
这一次。由锦衣卫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在平地上结成圆阵,川兵也没有选择重点突破,而是很简单地四面攻击。
虽然家丁的长枪刺击威胁很大,但是他们要守住的面积相对打了些,枪阵不是很密集,加上锦衣卫防守训练的不足,很快被川兵冲开一道口子。整个阵型崩散以后,防守宣告失败,石柱土司兵赢得了第四场的胜利。
第五场则是石柱土司兵防守土坡,延绥骑兵进攻,双方的兵力对比是三比一,一百骑兵进攻土坡上的三百土司兵。
土坡虽然能够阻碍骑兵的冲击,土司兵弓箭手也很厉害,但是他们没有阵列,也没有长枪兵。等骑兵在损失三十余骑,冲上土坡以后,即便以土司兵的强悍,也在骑兵面前被大量杀伤,最终只是惨胜。
土司兵之所以能赢得第五场地胜利,土坡显然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最后一场只是两支平地步兵之间的较量,五十六锦衣卫对五十六浙兵,一比一地正面对抗。
陈策觉得浙兵这一场能赢,也一定要赢。不然他就是连输三场。把脸丢尽。
陈策觉得锦衣卫和川兵都是没有战术,乱打一通。第一场锦衣卫乱打一气居然吓跑了延绥骑兵,完全是侥幸,如果骑兵再多一点,这种步兵打骑兵肯定会死得很惨。
第四场则是两支没有战术的队伍乱打一通,遇上更勇猛的川兵,锦衣卫很快就崩溃了。
最后一战是人数相等,自由攻防,陈策觉得兵器配备更加周全的浙兵对上只有长枪与秀春刀的锦衣卫,肯定能赢。
不过结果出乎陈策意料,李彦带领的锦衣卫将长枪兵放在最前面,上来就是进攻,而且表现得极其勇猛,几乎只是一个冲锋,就将同等数量的浙兵打散,赢得了第六战的胜利。
最终结果,石柱土司兵三战皆胜,得九分名列第一,锦衣卫两胜一负得六分列第二,延绥兵一胜两负得三分列第三,陈策的浙兵终于是一场未胜,排在最后。
石柱土司兵、延绥兵、浙兵地排名并不令人意外,石柱土司兵本来就是最强,而且他们的三场战斗要么占着地利,要么占着人多,加上自身的实力,赢得胜利并不让人意外。
延绥兵三场派出的都是骑兵,自然胜面较大,令人意外地是第一场的小规模步骑冲突竟然没赢,因为规则的关系被判负。
这次比武最大的意外就是锦衣卫,作为皇帝亲兵,锦衣卫毕竟不用上战场,所以训练的内容也不同,如果论及单兵素质,锦衣卫或许强些,但谁也没有料到,在以战场为标杆的模拟演练中,锦衣卫也能赢得两场胜利,特别是还赢得了一场步骑对抗。加上锦衣卫地特殊身份,这场比武的最大赢家不是全胜的石柱土司兵,反而是输了一场,却赢了两场的锦衣卫。
借着这个胜利,骆思恭在第二天就上疏,请求充实锦衣卫,并进行练兵。
对于徐光启来说,这次比武帮他解决了迫在眉睫地粮饷问题,他还发现李彦竟然会练兵,希望李彦能成为他的幕僚,帮他练兵。
而在另外一边,骆思恭始终认为参加比武的兵丁都是骆养性的手下,而在校场上,李彦也没有表现出多少指挥才能,并没有太在意。
“三娃你不妨捐个监生,”知道李彦想法的汪文言建议道,他本人也捐了个国子监监生的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便相当于举人,可以直接参加会试,或者担任一些低级地官吏。
第三卷 巧木匠
第一百零七回 布匹分级
以监生为徐光启赞画练兵,便是文官身份,捐例监生也确实是条捷径,不过李彦是军籍身份,无法捐例监生,除非以卫学贡举入国子监。
李氏为军户,又仅剩李彦一丁,按例下半年满十六岁后,便要充军役,除非考取功名,也就是至少成为举人,本人才可以脱籍。
李彦本人对此并不是很在意,一则是本身缺少这方面的意识;二则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即便是军籍,要充军役,但军役也有操守、屯田、丁余,只要有钱,并不会有太多约束,除非是当官,而他也不曾打算在官僚体系中打拼。
李彦自己无所谓,却有人不同意,汪文言也是笑着劝道:“三娃还是想法谋个出身,以后做事也方便,有些事情,平常不觉得,真碰上了,却麻烦得很。”
“三娃你虽然不是举人,无法成为举监,甚至连生员也不是,连贡生都做不了,但以你的文名,若是想要入监求学,怕是国子监规矩再多,也得例外,”汪文言笑道。
文官在仕途上的发展,要比武官的前景更为广阔,一旦从军担任武职,便会被打上武人的标签,至少在文官这个系统,想要发展会有重重阻力。
李彦视科举为畏途,并且也担任了锦衣卫小旗,但在士林之中,他却有着甚为响亮的文名,因为他是《华夏商报》、《华夏文学》、《华夏小说与戏曲》的总编撰,华夏社的社长。
李彦经常在《华夏商报》发表一些评论,这些评论往往观点独特,风格别致,而又言之有物,发人所未发,李彦或许尚未意识到,已经有很多人在关注他的评论。
此外,他在《华夏小说与戏曲》上连载的《儒林外史》,也广受关注。
李彦毕竟承袭了李三娃的一些记忆。前世的语文基础也不错,写出的文字虽然远不及古人来得骈四俪六、典故随手拈来,却也能做到行文流畅,意思明了。
李彦对《华夏商报》的其他编撰也是如此要求:文字首先要流畅、易懂,这是第一位的,也因此形成了商报地文风。
有人将这种风格称为“华夏派”地自然文风。与竟陵派讲究雕琢字句。求新求奇。艰涩隐晦地风格相对应。
而李彦隐隐成为这种风格地倡导者与盟主。为不少人所追捧。
虽然“华夏派”地文风尚未得到文坛主流地接受。不过其影响却是越来越大。不容忽视。读书人也因此将李彦当做读书人。即便是这次比武大会以后。都意识到李彦还是军籍。
只不过。当朝唯一地内阁大学士方从哲也是锦衣卫籍。李彦又是如此年轻。大家都觉得他将来也是要参加科举。考中进士地。其中地难处也唯有李彦自己知道。
正因为如此。多数人将李彦看作是文人。若他真地有这个诉求。恐怕很多人都会为他声援。
李彦却不想将事情闹大。就当前来说。以幕僚帮着徐光启赞画练兵事宜。或许是个不错地选择。
借着这次比武,李彦向徐光启陈述了他的练兵思想。
既然准备练兵。李彦也就认真研究了一些资料,特别是戚继光的《纪效新书》,以及《练兵纪实》等,并与后世所见的一些军事常识相印证,提出精兵、军阵和思想教育这三点。
徐光启曾向朝廷提出训练两万精兵,造枪造炮的条陈,李彦觉得正是因为如此,朝廷才不会给他下拨饷银,毕竟两万兵地耗费不是个小数字。
既然如此。何不循序渐进,先练一千兵,甚至五百兵,等出了效果,再练两千兵或者更多,如此一来,粮饷的压力不是很大,应该能得到朝廷的支持。
徐光启却有时不我待地紧迫感:“辽东十几万兵,一年靡费银两五百多万。吾辈敢不抓紧?”
辽东十几万兵。战力低下,野战无能。要防守广大的土地与众多城池,这点兵也无法裁撤,粮饷也必须保证。辽东是前线,首当其冲,朝廷自然会重点倾斜,寄望于熊廷弼能打造一支铁军,但历史证明,辽东甚至整个关外都不曾出现能够和后金兵野战的“强兵”,包括袁崇焕麾下的所谓“关宁铁骑”。
徐光启为大明着急,想要一下子练出两万精兵,但越急效率反而越低,有关粮饷的纷争越闹越多。
“学生请募练五百兵,”李彦想了想,也不去继续打击徐光启的积极性,只求独立练兵:“只要一月,便可初具规模。”
李彦要募兵,不想从班军中挑选,一则这些地方上的军户关系比较复杂,未必会全听他的,不如直接招募流民进行编练。
“即便是募兵,所得米粮、饷银及战器,只能与其他营兵同等待遇,”虽说比武后户部拨下了一些银子,但分到近万兵丁的头上,却仍是相当紧张。
“据报,近岁募兵多有逃散,恐非易事。”徐光启道。
“各地征调地班军也有逃散、哗变的,”李彦笑了笑,地方上的军户早已不复为兵。
“至于粮饷兵器,学生可以自筹,请大人允学生便宜行事,”李彦道。
“三娃,费心了!”徐光启略带歉意地看了李彦一眼,点头答应:“你尽管去做。”
等到商议完毕,李彦起身准备告辞,徐光启突然吁了口气:“三娃,下月院试,你若能考中,本官可推荐你为贡生,再上疏朝廷,加你为参赞。”
“谢过徐大人,”李彦无奈地苦笑,或许,在徐光启以及很多人看来,考取生员应该很容易吧!
校场比武的效果正在慢慢显现,京城到处都在热议,原本因为辽东战败的些许消沉之气也一扫而空。都盼着有此强兵,要在辽东早日击败建奴。
兵战俱乐部的会员很快达到百人,能拿出五两银子的保证金,五两银子会费的都是有钱人家的子弟,他们中地很多人都和巩永固一样,想尝试一把金戈铁马的滋味。
“要想成为将军。首先要做好士兵,”李彦和颜悦色地与这些第一次参加活动的会员说道:“所以,从现在开始,你们每个人都是俱乐部中地小卒,只能佩戴剑纹。”
按照兵战俱乐部的规章,每个成员在参加活动时,都要佩戴徽章,并鼓励大家平时也能佩戴,而剑纹徽章代表俱乐部最基础的一等。图案类似于倒
“在训练与活动中,你们可以获得相应积分,积累到一定的标准。就能升级,”李彦再次重申俱乐部的升级制度,这样才能激发这些人的动力。
“从今天开始,你们在俱乐部内部,要以对方地等衔来称呼,譬如对李某,你们应该这么叫:公士阁下。”
“而称呼等衔比你低,或者一样地,则应该这样:小卒巩永固。听明白没有?”李彦微笑着说道,这样的称呼可以让大家充分意识到等衔地存在,从而竭力去赚取积分,获得升级。
兵战俱乐部对外声称是游戏性质,并要尽量避免与军队联系到一起,以免有人疑忌;而在活动中又必须尽量联系起来,以引起大家的兴趣。
因而,兵战俱乐部的等衔名称是以秦代二十级军功等爵为蓝本,进行的修改。似是而非,既让人抓不到痛脚,又能充分想象。
俱乐部成员的积分等衔共为四等十二级,第四等为小卒、列兵、公士,佩一到三条剑纹;第三等为左更、中更、右更,配星徽;第二等为左庶长、右庶长、大庶长,配月徽;第一等为上造、少上造、大上造。
这些等衔脱胎于秦代二十级军功等爵,除了第四等的小卒、列兵,其它地名字都在其中。但顺序又不相同。既能让成员感到荣誉,别人也不好指责什么。
“从今日开始。俱乐部将进行第一期的基础训练,这个训练在内部可以称为兵战学校,为期一个月,一个月后会有一批新兵加入,只要通过这次训练,你们就能成为他们的将官,并获得升级。”
李彦看着这些人在胸前戴上只有一条剑纹地徽章,都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心中想着他们能走到何种程度。
在很多人看来,兵战俱乐部只是一个游戏组织,是一帮吃饱了没事干的纨绔所玩的游戏,然而,这个俱乐部却寄托了李彦试图唤起尚武之风,民族意识的一个工具,一回尝试。
“公士阁下!”巩永固突然大声喊道:“为什么你是公士,而咱们都是小卒?”
“问得好,”李彦笑了笑:“你们将要接受的第一期训练,小卒李彦已经进行了半年,成绩合格,因而升一级为列兵;不久前的校场比武,列兵李彦率队赢得两场胜利,完成任务,再升一级为公士。”
“呃,”巩永固挠了挠头:“其实,你作为俱乐部的首领,可以有更高等级的。”
“在俱乐部里,只有等衔,职务都是临时地,”李彦笑了笑,突然脸色一整,挺直腰身,将右拳按在胸前:“诸位努力!”
癸丑,王皇后崩,朝廷开始为皇后的丧事忙碌起来,就连朱由校也连续多日没有看到。
四月中旬,北直隶下了一场小雨,万物复苏,李彦回了一趟天津,察看田庄里的番薯、玉米的育苗情况。
虽然南方运来的番薯和玉米出现在市场上,让黄金菜迅速走下神坛,不过相对来说,其价格还是要比大小麦、黍子等高出不少,甚至比稻米还略贵一些,今年有很多人都想种这两样作物。
而在这个时候,过高的价格却成为推广种植的障碍之一,毕竟普通的老百姓对番薯、玉米全然不了解,不敢做出太大投入。
倒是一些比较富庶的地主,以及大户人家,还被黄金菜地余波所影响,都是准备大量种植。
为此,李彦让天津的技校开办了收费的种植技术培训班。华夏社也出版了一本技术手册,定价不菲。
故意设置这样的门槛,就是要让那些条件不好的小户留在门外,免得因为秋后地价格下跌而血本无归。
番薯和包谷确实需要推广种植,不过在其价值尚未回归到正常水准,且处于急速下跌阶段。并不是向平民推广的时机。
至于那些大户人家,就算价格下跌,也承受得起这样的损失,那些富庶的农户,只要不是太贪心,又能好好运作,也不会伤其根本。
只要经过这一年地种植,即便是价格下跌,番薯和玉米地高产特性也应该会凸显。到了那个时候,想要广泛推开就不是难题。
由于天津地盐碱地不适合种庄稼,今年还是打算泡田垦种水稻。孙彪则带着一部分长工来到怀柔,李彦在这里买了很多荒地,包括一些山地,打算在这里垦田,大面积种植番薯和玉米。
此外还有一小片田地,将用来种植一些新地作物,其中包括马铃薯,因为弄的种子不多,也就只能先种上一小片。
李彦对马铃薯所抱的期望。甚至比对番薯、玉米的更多,至少马铃薯能做很多菜,当然到底如何,还要等秋后种出来视结果而定,农业的生产周期较长,一时半会还看不出什么。
怀柔的厂房经过月余的施工,已经初具形态,加上这场小雨,气候宜人。便提前投入运转,初期共有四台纺车,一架织机,经验证后发现确实可行,才又增添了更多机器,扩大生产规模。
纺织厂的织工皆是从京城招募地流民,并都是男性,若招女工,怕惹非议。
这些织工多没有纺纱织布的经验。亏得新式的纺纱车、织布机操作简单。经过南方雇来地织工的短暂训练,便能熟练掌握。渐渐纺织出好纱好布。
从南方雇来的几个织工手艺都很不错,李彦花了很大的代价才能请过来,在见了新式的纺纱车和织布机以后,都是赞不绝口,也更加用心做事。
与所谓“男耕女织”的传统不同,在苏州、松江一带,很多技术高超的织工都是男性,男性在丝织、棉织中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与普通的松江棉布相比,丝毫不差,大致等同于这种细布,比这种丁娘子布略差,”来自松江地织工李奇将两匹不同的部放到一起进行比较。
李彦用手摸了摸,确实难以分辨,他也不觉得丁娘子布更好,有些细微的差别,很难看出来。
“差别是不大,经验丰富的人才能从纹理、厚薄、颜色等细微处分辨,”李奇又拿出他织的布与织工织出的布比较:“就好像这两匹布,所用的纱线完全一样,看上去也差不多,但这匹布耗用的纱就更多,更细密。”
“当然,这些都可以作上等布的价格卖。”
李彦似乎抓住了什么,与江南地布相比,新式机械纺织的布匹品质可以达到中上水准,而价格更具优势,不过他并不愿意打价格战,一直在想如何与江南的布差异化竞争。
“大生纺织要走品牌之路,品质之路,”李彦拒绝了李奇的提议,为免华夏号的规模太大,招人物议,新的纺织厂起名为“大生”,也将使用这个品牌。
“同样的价格,人们往往会选择江南布,又以松江布最受欢迎,”李奇说道,在他看来,大生纺织厂的最大优势还在于价格,撇开这一点,无论品质,还是美名,都不及松江布。
一个产品,如果能创出品牌,自然好办,但创办初期,如何竖立这个品牌的形象,却是个难题,仅凭广告或许可以,但事倍功半。
“大生”要创美名,讲品质,但这两点却又都比不上江南布、松江布。
“不过,咱们地布,与松江布相比,虽然差一点,普通人也看不出来,”李奇犹豫了一下。试图说服李彦不用担心。
“对,就是这一点,”李彦突然拍了一下手:“就是这个问题,因为人们对布地辨识并不清晰。”
“咱们的布确实比不上松江最好地布,但要比普通的松江布更好,咱要让人知道这一点。”李彦笑着说道。
李奇对这个本家,他的新老板也不是太熟悉,闻言觉得不可思议,看向李彦的目光便有些怪异,好心提醒道:“若是这样做,别人只会觉得咱们的布不如松江布,不会记得还有比某些松江布更好的。”
李奇觉得,李彦这是自寻死路,哪怕比不上松江布。也不能大肆宣扬,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
李彦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不会地,咱们就是要反其道而行。”
李彦打算对大生的布进行分级。让人一眼就看出哪种布好,哪种布等级低,如此一来,“大生”布很容易得到认同和信赖。
正如李奇所说的,现在市场上的布匹,品质鉴定多凭手摸、目测,主观性很强,而布匹交易又以尺量,称重为主。
量尺、计重杆秤往往也不标准。缺乏有效的市场管制,李彦觉得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来塑造“大生”布值得信赖的形象。
“分级?怎么分?”李奇觉得这个年轻东家地想法真奇怪,要将自己的布好差标注出来,这不是让人压价么?
李彦却觉得这样做不错,标出低等级布的同时,也是在抬高高等级的布,他记得以前有人用香烟的粗细来分级,大生布也可以采用类似的办法。
明代的布匹规定为匹长三丈五尺。幅宽两尺,布商是论匹买卖,老百姓则是论尺来量,因此匹长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
“以最普通的粗布为初级,按照标准尺寸,长三丈五尺,宽两尺,其后每高一级,幅宽增加一指。宽出一指的为一级布。二级布宽两指,现在这种最好地布差不多为六级布。宽出六指,”李彦灵机一动,很快想出以幅宽来区分布匹等级的办法。
六指宽大概将近三寸,这样一来,同样的长度,六级布就要比别地布多出很多,一眼就能看出。
就算是一二级的布,也可以通过简单的比较,得出差别,如果严格按照这个做法,确实将方便老百姓选择。
“除用幅宽标示等级,所有大生布的卷轴都要统一,并有大生的标示;此外,布匹要牵边,在匹末也要有印记……”
李彦的思路越来越清晰,他就是要用标准化的大生布,来与家庭式生产的江南布、松江布争夺市场。
确定了市场策略,大生纺织厂就开始全力生产,新式机器的效能很快体现,虽然暂时只有四台织机,近二十台纺纱车,但布匹地产量却要超出四倍不止。
纺织厂所需的原料通过天津夏氏的关系,从山东购进原棉,而后在大生纺织厂加工纺织,直到制成布胚。
运河之上,由南而北向来只有布匹,这批棉花的反常流动立刻在京城的商人中激起不小的浪花,随即便有消息传出,怀柔有个大生纺织厂要在北方纺纱织布。
“北方也能纺纱织布?这个大生纺织厂是什么来头?”正阳门的苏松会馆,几个布商分别坐在案几前,一边饮茶,一边说起最近的这件怪事。
“别忘了肃宁布,”一个胖胖的商人,带着徽州一带口音说道。
苏州、松江以及浙江一带地棉纺织业发达,其中又以松江为最,不过要说到将南方的布匹贩卖到北方,还是以徽商最多,然后才是闽商、粤商、鲁商等,苏松的商人倒不是很多。
名义上的苏松会馆,却成为这些商人的聚集地,相互间交流心得信息,拉拢关系,若是有矛盾,也能在这里协调,颇有些行会的性质。
“肃宁布?那也能叫布?”先前说话的那位商人,尖嘴猴腮,轻声怪笑。
尖嘴猴腮的洞庭布商翁启愚,是京城有名的大布商,他地布匹主要来自于苏州,并向京城地多家布店供货。
胖胖的商人是徽州人胡文信,成化年间有人说过“松民之财多被徽商搬去”,徽商在松江地影响可见一斑。
对于这些布商来说,相互间虽有竞争,但这个市场足够大,不妨碍彼此发财,但北方自产布匹便不同,这是一次危机。
第三卷 巧木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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