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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不侍寝?砍了! > 36 生计是个大问题

36 生计是个大问题

“听闻摄政王只有一名独子,想不到却原来是位女红妆,且仗义施援,救了陛下一命,就是救了我大陈一命,请受本王一拜!”说着作势就要跪了下去。

他身后紧跟着的从人们尽皆动容,似乎也有紧跟着跪下去的趋势。

我抢先一步见礼:“小女初见翼王,已被王爷龙虎之姿所慑,久闻王爷盛名,王爷这不是折煞小女吗?”

翼王双目微沉,见我矮身下去,复又拈须浅笑:“姑娘不必多礼!”就势不再提救帝一说。

如果我当真不知礼数,站在那里任由翼王参拜,别人不晓得如何,恐怕小道姑就会一剑砍下我的脖子。

小黄想要将我送出去的想法,自然作罢。

我被他牵着回了自己的住处,比锁我的那间房自然洁净­精­致许多。

小道姑紧随在身后,嘀嘀咕咕:“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怕惹人非议?”

我转头反问:“难道道姑会非议陛下?”

她一张脸涨的通红,梗着脖子:“自然不会!”双目似锥子往我身上扎,可惜我向来皮厚,纹丝不动。

我搂着小黄的胳膊朝小道姑笑得暧昧:“陛下困了,在下要陪陛下歇会,道长一起?”

小道姑拨出剑朝着房内梨花木的案角一剑砍下去,木屑纷飞,她红着脸破口大骂:“水­性­扬花……人尽可夫……朝三暮四……”扭头出去了。

我在房内止不住的笑,小黄拉着我往床上钻,我无声瞪他,他在我耳边低声提醒:“靠得近些,我们说话。”

小黄说,清早起来,娥黄打了洗脸水服侍我洗漱,不见了人,已经往宫里去报,他借着家中大乱,溜了出来。

我靠在他怀里,颇有几分尴尬,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在他耳边低低提醒:“其实我觉得你做大齐皇帝陛下的小舅子,应该比在翼王手底下讨生活容易些吧?”

他呆呆瞧着我,颇有几分傻气与不能置信。

我叹一口气:“翼王其实是恨我的吧?如果我能将兵符给他,他定然极为高兴。可是他不但未从我手里得到兵符,还接了个烫手山芋,不得以供在头顶。”

小黄双目泛着泪光,倔强的转过头去。

真话不是人人肯说,也不是人人愿意听的。

我摸摸他的脑袋,心中是说不出口的怜悯。这个少年再怎么样心比天高,也只是自小养在宫中,并不曾历练过的。

“大陈的摄政王在外有个私生子,如今认祖归宗,叫什么名字才好呢?”

他猛然转过头来,“你……”我捏了捏他的脸蛋:“爹爹一生就想要个儿子,以后清明你要是不肯去替他扫墓,小心我打断你的腿!”又在他头上敲了一下:“你什么你?叫姐姐!”

在我无声的威胁之下,他终于张口低低叫了一声:“ 姐姐……”

我欣慰的摸了摸他的脸蛋:“就叫安乐吧。”

42、 兵符的去向

翼王天生高瞻远瞩,是个卓越的政治家,运用得最娴熟的便是杀­鸡­儆猴这招。在他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哪怕半夜三更被窗外的惨叫声惊醒,我都能捂着耳朵继续入睡。

——这时候就格外怀念凤朝闻的怀抱。

可怜小黄年纪尚小,在窗外的惨叫声中翻身而坐,面­色­青白,在地下走来走去。外面的人听到房内的动静,恭敬告罪:“臣等惊扰了圣驾,罪该万死,还请陛下恕罪!只是此贼子叛国欺君,王爷说定然要在圣驾面前惩处!”

在圣驾面前惩处叛国贼子是没错,可是半夜三更强迫皇帝陛下听虐杀囚犯的现场直播,可就居心叵测了!大约心脏不好些的陛下,一命呜呼的可能­性­比较大,所幸小黄心脏健康,并无大的毛病。

小黄在房内紧握了拳头走来走去,额头青筋直暴,如被囚的小兽。我只得从床上爬起来,安抚这只炸了毛的小兽,紧拉着他,对着窗外扬声道:“难得翼王爷为国­操­劳,半夜三更还要惩处叛国欺君的贼子,陛下深感不安,这就准备过去慰劳翼王爷!”

王爷啊,扰人清梦这种事,其实谁都可以做……

小黄傻乎乎朝着我笑,眉毛舒展了,拳头也了,连额头的青筋都不见了,通体舒泰了起来。

房外的人连连推脱:“哪里能劳动圣驾!”

……怕是惊扰了翼王爷的好梦吧?

小黄已经利索套好了长衫,一脸兴奋的催促着我,不等门外之人再推脱,他已经散着头发推门而出,我紧随其后,但见房门外一片狼藉,被虐杀之人奄奄一息,四五名护卫伸着血手准备拦着小黄去路,被他一脚一个踹翻在地,已有聪明的借机连滚带爬跑的远了,想是去向翼王报信去了。

我与小黄到达翼王居处,但见灯火辉煌,翼王衣衫不整睡意朦胧从房内迎了出来,关起的房门里隐隐有香风红帐……这是个工作与生活两不误的男人。

翼王面­色­不豫的盯着迎上来的小黄——无论哪个男人这时候被打扰,大概都不会高兴吧——可惜小黄不通人事,无视于他杀人的眼光,上前便握着他的手,几乎要流下泪来:“朕不才,连累王叔夜不能寐,连夜审判这些逆臣,朕深感忧心,特来陪伴王叔,与王叔共同分担!”

我侍立在小黄身后,暗赞他这番话十分得体,将翼王爷一脸睡意都给惊飞,低着头做恭敬状,几乎要笑得岔了气。

翼王爷夜惩凶徒,皇帝陛□谅他劳苦,连着五晚夜夜前来慰劳,君臣一派和谐。白天翼王还要设宴款待“忠勇爱国的广武将军”,并对外一切防务布署等事,不过六七日,君臣相见各顶着一对黑眼圈,果然为国为民,真心一片,令人钦佩呐!

翼王爷这时候就显示出了他宽厚仁爱的一面来了。

他在席间愁眉苦脸,大叹大陈势弱,爱国忠勇之士当此国难之机,理应登高一呼,为国抛头颅洒热血。

……这个势弱与亡国,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吧?

我啃着酱肘子,满嘴流油,连声附和。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像我这样的俊杰,怎么能在这种小事上与翼王爷发生争执?

小黄在桌子下面掐了一把我的胳膊,翼王爷身后的谋士也连声叹息:“广武将军有所不知,王爷如今手上兵力不足两万,不但要保护陛下安危,还要为了匡复大业而奔波,实是捉襟见肘啊!”

我觉得啃着肘子做愁眉苦脸状,不能表达我对翼王爷的敬仰之情,只得不舍的将肘子放下,擦了擦手上的油渍,一脸敦厚的望着翼王爷:“王爷素来知道,安逸只是纨绔,这将军一职也只是当初得了父荫,对于行军布陈匡复大业,有心襄助王爷,也能力不佳啊!”

翼王爷虎目之中冷光一闪,又愁苦的望住了我。

……望也白望,我又不是观音大士,救苦救难!

我专心的擦着指尖油渍,假作不见。

他身边的幕僚小眼放光,盯着我好像盯着一大块肥­肉­,“将军可知,摄政王手中握有一块兵符,那块兵符据说掌握着大陈一处秘密练兵之所,只要有了这支队伍,何愁我大陈不能复国?”

席间一时静阒无声,我虽低着头,可也感觉得到周围投注在身上的十七八道热切的目光。

我抬起头来,诚恳的望住了翼王爷:“兵符这种事,确有其事。只是……王爷也知道,当初末将在黄河谷一役战败,被大齐太子俘获……”恰到好处的投以抱歉的眼神。

那幕僚心领神会,一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急败坏的朝着我吼了起来:“你这个臭丫头,竟然将兵符奉了敌国太子,是不是已经顺带着援引密军投了大齐?不怪能得了皇后的位子!王爷……”他呼哧呼哧站在那里气得直喘气,好像我刨了他家祖坟。

……我其实,什么也没说嘛!

翼王爷等他发泄的差不多了,才不轻不重喝一句:“住口,广武将军乃是摄政王的女儿,行事自是为国为民,岂是那等叛国的逆臣?她这定然是将计就计……”说到后来,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大约也觉得自己这番为我开脱的话太过荒谬。

所以我说,翼王爷还有宽厚仁爱的一面,就算只是面子功夫,他也未曾将我押进地牢,严刑拷打一番,而是好酒好菜的款待,除了不能自由进出此地,别的但有所求,无不满足。

后来再有的几次,提起兵符,翼王爷总是长吁短叹,难以下咽的模样。我为自己的好胃口颇有几分不好意思,实不愿与他同席,渐渐就托辞不去。

小黄虽时不时要出去,但多大数时候只是同小道姑在院子里练武。

小道姑出手快捷,从不留情,嘴里叫着“陛下得罪了!”抬起棍子往小黄身上招呼的时候比谁都狠,这时候我总觉得,小黄与她有杀父之仇,不然怎么会下这么重的手?

也难怪小黄手上全是茧子了。

等他歇下来的时候,背着旁人,我难免劝他两句,得乐时且乐,被他一眼瞪过来,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小逸,你我如今身陷虎|­茓­,我若不再苦练,恐练自保都无,还要如何保护你?”

我盯着他如今轮廓分明的五官,忍不住浅笑:“你这般苦练怕是不止一日了吧?当初与我在囚车里分开之后,见到了翼王爷,窥出他雄才大略,已经开始苦练了吧?”

有着雄才大略狼子野心的翼王爷,怎么可能久屈于一名无知少年之下?

他面上带了些自嘲之意:“什么都瞒不过你,小时候想事情,总免不了天真了些。”又拍拍我的肩:“我如今瞧着,你比我还要天真百倍。”

我摆出一幅虚心聆听教诲的模样,听他训诫:“大齐的皇帝陛下就为着兵符,立你为后,可是后宫之中,历来朝不保夕,你这­性­子又不讨喜,如何能保证得了他一世宠爱?”

一世是这样的漫长,我怎么能够奢望那种东西?

他说:“不然我们从这里逃出去,隐姓埋名过老百姓的日子吧?我从前不懂得珍惜,与你分开之后,午夜梦回,常常梦到你我山居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你的脑子有些糊涂,日子又过的穷苦,可是却是我长这么大,最快活的日子。不必惦记着哪一日意外身亡,不必受人摆布,瞧着金玉的牢笼,绫罗裹身,却没一日快活日子。”

他再不执著于兵符那种引火烧身的东西了。

我摇摇头,瞧着窗外渐渐下坠的落叶浅笑不语。

这世上总有一条路,当初是身不由已的走下去,可是走着走着,就会被其间的风景所迷,再记不起当初半点悔意。

那个人,当初我曾经十分厌恶,后来又敷衍的厉害,可是辗转纠葛,到如今总能记得那些凄凉寒夜里偎在身后的温暖怀抱,又在不经意间生出了不舍之意。

此处早晚寒凉,虽然高墙红瓦,但挡不住远处青山隐隐,如果我所猜不错,定然是京郊深山之中。

就在小黄四下踩踏逃跑路线的时候,八月十五转眼到了。

这一日翼王爷点齐兵马,请了我与小黄出门赏月。小黄身后紧跟着的小道姑对我投以怜悯的眼神,我心中隐约有了几分期待。

月上中天,我被塞进四面俱严的轿子里奔行了大约两个时辰,颠的几乎将肠子都要吐出来了。被扶下来的时候,一眼便瞧见了对面众星拱月般的男子,黑­色­大氅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金冠之下的凤目戾气难掩,带着天生的王者霸气,瞧着翼王,像瞧着一地的死尸,那种从血海疆场里拼杀出来的煞气几乎要让人产生跪地求饶的念头……

我谄媚的朝他一笑,在他责备的眼神里,万分庆幸自己早已经变节投敌了。

43. 祖坟被扒了

不得不说,翼王选的这处地方颇好,地处山坡,身后连绵山麓,树高叶茂,进可攻退可守,万一不敌,撒丫子窜进连绵群山之中,凤朝闻也奈何不得。

大齐陛下的铁骑护卫军容整肃,黑衣黑甲,黑­色­狂云一般静静停在五十步开外似乎只要凤朝闻一个轻轻的手势,就能以迅雷之势掩杀过来……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翼王笑谑道:“听闻齐帝甚宠广武将军,本王只当误传,今日一见,才知确有其事。”目光寒凉,在我身上来回扫了几遍,语声倒仍是一贯的温缓。

也不知道这消息是宫里八卦的威力还是间谍的功劳……

小黄偷偷将我上下打量,小声嘀咕:“原来齐帝品味还是很特别的嘛?!”

我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王爷有所不知,大齐地处酷寒,女子皆是身高马大,健硕非常……像我这样的……实属柔弱蹁跹……”又禁不住叹息:“历来帝王宠爱,不过三朝五夕……王爷不必当真!”

撒谎耍无赖虽然是我一贯的拿手好戏,可是自夸,当真是头一回.皇帝陛下对不住您了,我真不是有意诽谤您没见过世面的,只是生死当头,如今我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翼王眼中坚冰之­色­不融,仍温缓道:“广武将军为国为民,他日复国,大陈百姓会记得你的恩德的!”

我觉得这话颇像那种临死赠言……

小黄朝凤朝闻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怜悯神­色­……这孩子如今脑子还是不甚清楚,只是双臂被缚在背后,不能腾出手来给他一个暴栗,实是遗憾非常。

临行之时,翼王爷曾说:“广武将军虽是我大臣旧属,但如今正是为国捐躯舍身成仁的时候,还要委屈广武将军做做样子……”不经我同意,小道姑上前来,三两下将我绑得死紧,拿把剑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我。

小黄不甘人后,也拎着把剑站在小道姑对面,装模作样也拿把剑与小道姑相对而立,不知道是想借机确断绳子让我跑路,还是想一剑结果了小道姑。就不得而知了。

我最近几日听多了他对小道姑咬牙切齿的恨意,又瞧多了小道姑与他对打时的毫不容情,丝毫不怀疑今日他有趁乱报复之意。

翼王幕僚大声喊话:“不知道陛下可将我大陈兵符带了来?”

……那个东西……现在还在爹爹的坟墓里吧?

未料峰回路转,齐营那边立时有人道:“兵符在此,皇后娘娘呢?”

我脑中一时嗡嗡作响,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凤朝闻你敢扒我家祖坟?

紧跟着腿上就被小黄轻轻踹了一下,我愤怒的瞪着他……感情不是你家祖坟被扒了?

他朝我眨眨眼睛,我回过味来,心下宽慰,说不定这兵符是假的……

我朝小黄眨眨眼,以示领会之意。小道姑拖着我一边胳膊欲越过人群的时候,他两步追上,拖着我另一边的胳膊,三人立在了陈军阵前。

他身后有臣子低声道:“陛下,您不宜涉险!”翼王爷轻描淡写道:“齐帝向来重诺,他既然答应了拿兵符换回皇后,自然不会食言,陛下年纪不小了,是时候历练历练了!”

……于是身后一片寂静。

我微微侧过身,看到紧盯着齐军阵营的小黄面上一闪而逝的难堪之­色­,然后是一声轻笑:“王叔说得是!”所有被自己阵营抛弃的人,大约都会有这种神­色­。

他拖着我,脚步坚定轻捷的向着齐军阵营一步步走过去,齐军阵营派出两名黑衣卫,抱着一个木盒迎面而来……

五步……十步……十五步……周围静窒的空气与凤朝闻沉沉的目光一起压了过来,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翼王暗地里朝我背上­射­一箭……这种事情,他定然做过不少。

双方人马交汇,黑衣卫抱着手中的匣子递了过来,我朝着匣子张望了一眼,就呆住了……这分明是葬在爹爹墓里那块牌子……

小黄推了我一把,我才醒过神来。他示意小道姑接过匣子,自己挥剑割断了我身上的绳子,黑衣卫上前来要护在我左右,我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出乎意料的是,他未曾挣扎,乖乖任我握着手腕往齐军阵营退去。

只是他顺手抓住了小道姑,拖着她一道往齐军阵营走……不知道算不算乖顺……

小道姑被他扣着脉门,漂亮的五官都扭曲了,可见气的不轻。

最生气的怕是对面的翼王,他大约吃准了小黄进退无门,更不可能投齐,白白送命,只能乖乖拿了兵符回去,哪知道变故突起,顿时气昏了头,张弓搭箭便­射­了过来,只是箭至一半,却被齐军阵营里­射­过来的金箭撞飞……

我与小黄小道姑几人狼狈奔跑,抬头便瞧见凤朝闻越来越近的俊颜,黑­色­大氅将他的全身隐藏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座下黑­色­骏骑飞驰在如水月光里……他张弓搭剑,金箭破空而去……铁骑护卫奔雷一般掩杀了过来,脚下的大地瞬间摇晃,铁骑从我们两侧分流而过,瞬间将我们淹没……

随后是一片屠戮惨杀之声,我牵着小黄,小黄牵着气得脸­色­发黑的小道姑,如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壳类,呆呆停在原地……

一人一骑缓缓到得近前,俊美如神衹般的男人朝我伸出手,我一手牢牢握着小黄,不敢伸出手去,他等了许久,眸子里一片冰寒之­色­,终于轻笑道:“朕的皇后,紧握着别的男人的手不肯放开……”一刹那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杀意。

……爹爹啊,女儿对不住您,眼前这个浑蛋,我既不能刨了他家祖坟来报仇,又不能把他怎么样……而且他这样冰冷带着杀气的眼神真的要让人颤抖……节­操­这个东西,我其实已经没有很久了吧?

当我被他俯身拦腰抱起来,被迫放开小黄的手,跌落进他黑­色­的大氅之时,禁不住悲从中来……谁能理解弱小者面对强权的悲苦啊?皇帝陛下他肯定忘了,我除了有一副好胃口,还有一副好牙口!

我抱着他的膀子,狠狠咬了下去,入口的肌­肉­硬如铁石,我也誓要将他身上咬下一块来……

耳边是小黄与小道姑惊异的声音,最终我听到一声轻笑:“难道是翼王没给你­肉­吃?见到朕就要抱住啃一口……”

我抬起头来,看到他­唇­边无耻的笑意,终于忍不住内牛满面,失去理智般拳打脚踢:“混蛋啊你敢刨我家祖坟……混蛋啊……”为了那块破兵符,你还有什么事不能做的?

他似乎迷惑了一下,很快如梦初醒一般,双臂将我紧箍在怀里,连连安抚:“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做……假的……都是假的……”

明明是真的,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我愤愤瞪着他,全身被固定在他怀里,虽不能动一分一毫,可是我恨不得用眼神凌迟他。他朝我笑的好不得意:“回去问问童伯就知道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朕发誓!”然后低下头来,不顾身旁小黄与小道姑惊诧的神­色­,若无其事吻去了我脸上的泪水……

据说做一个好皇帝的首要条件就是脸皮要厚,在彤史光明正大听壁角的情况之下还能龙马­精­神的与宫妃燕好。

我自认没有凤朝闻这般厚的面皮,瞪着他,不知不觉又流下泪来,今晚的泪水简直有决堤之势,实在大出寻常,在他又贴近想要吻在我面上之时,我一头扎进他怀里,死也不肯再抬起头,将眼泪鼻涕通通蹭在了他前襟之上。

耳边传来他的朗笑之声,胸膛在我颊边轻震,远处的修罗场似乎与我无关,这个男人怀里的一方天地,温暖安逸,不小心便能将人沉溺。

凤朝闻的铁骑护卫是他南征北战,手边最好的一柄利器。翼王手下虽也不弱,但两个时辰之后,终于不敌被俘,他手下众幕僚武将死伤大半,其余都被抓捕。

小道姑苍白着脸立在原地,有好几次欲扑过去,都被小黄牢牢抓着手腕。我在凤朝闻怀里听到她的呜咽之声:“你混蛋,放开我……放开我……”

这时候我才发现,小黄与凤朝闻有一点极为相似,那就是睚眦必报。

他不但抓着小道姑不放,还恶语讽刺:“放你回去送死么?你要死了,我这大半年的苦向谁去讨?你还是好好活着还债吧!”

我想,如果凤朝闻能够容得下小黄,小道姑的日子大约不太好过了。

44.

翼王此人,生来­阴­险,如果非要鉴定一下,我觉得他就是个偏激狂。属于自己过的不好,也不想让别人过好的那类人。

当他被五花大绑从我们面前经过的时候,忽然朝着小黄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陛下,臣有负您所托,复国无望了。大陈的复国大业从今往后只能由您一个人承担了,臣万死莫辞!”

你还是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吧!

我在凤朝闻变得僵硬的怀里小心翼翼抬起头,瞧见他面上一片铁青之­色­,鹰视狼顾,在一众俘虏面上扫过,最后牢牢停在了小黄面上。

小黄坦然朝他一笑,就好像凤朝闻一直知道他是大陈废帝一般。我一头撞进了凤朝闻怀里……这都什么时候了?

翼王满怀希望的瞧着我:“广武将军以身侍敌,就算将来没有好下场,我大陈也会记得将军舍身成仁的美义,请将军受本王一拜!”

我才从凤朝闻怀里又探出了头,眼睁睁瞧着他结结实实朝我一拜,在小道姑呜呜咽咽的啜泣声中被拖走了……

夜风轻扬,留下来的铁骑护卫虎视眈眈盯着小黄,只等凤朝闻一声令下,就要扑上去抓他。我扭头去瞧,少年朝着我满不在乎的一笑:“姐姐,有那三年,我此生足矣!”差点令我落下泪来。

我紧抓着凤朝闻的前襟,连连辩解:“陛下,他不是大陈废帝,他是我的弟弟,爹爹的私生子安乐,是我的弟弟呀!”

皇帝陛下的凤眸在我面上缓缓一扫,­唇­角轻扬:“是吗?朕瞧着,小逸这位弟弟,倒与你没有一分想象呢。”

我紧张的都快喘不过气来了……传闻之中被凤朝闻攻克的那些小国国主没有一个能活下来的,我不过是仗着他喜欢我……

君王的恩宠从来不靠谱,可是除了他的喜欢,我还能依仗什么来救小黄的命?

“他……他与我不同母,自然长的不像!大陈亡国帝陛下也见过,怎么能听信翼王的话?”

“哦,既然是皇后的弟弟,那就送回安府好好休养吧!”

两骑黑衣卫带着小道姑与小黄疾驰而去,我窝在皇帝陛下的怀里,眼睁睁瞧着他们不见了踪影,小心提议:“……其实也应该把我一同送回安府吧!”

“嗯?你弟弟——”

“回宫回宫,我自然是同陛下回宫!”我哭丧着脸,自已提议。

宫里一切照旧,娥黄看到我欣喜异常,唠叨如一只鸟雀,重点描述了皇帝陛下自我被抓之后如何焦急,寝食难安。我觉得小丫头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一路上我与他共乘一骑回来,皇帝陛下龙­精­虎猛,不见一丝颓势,哪里是“这些日子不曾睡过一个囫囵觉”的模样?

凤朝闻脱了衣服,差田秉清去拿药,被他瞧见皇帝陛下龙臂之上带着血­色­的牙印,敷完了药,转过身他一脸钦佩之­色­的猛夸我:“这又是姑娘的杰作吧?也就是您,除了您,没人敢往陛□上印牙印儿!”

——因是八月,衣衫单薄,我哪里知道皇帝陛下这般不禁咬?

“他……他手里那块兵符……”我其实是想替自己辩解一番的,可是这会又无从解释了。

田秉清将我堵在重华殿的茶水间,终于忍不住一通埋怨:“大陈余孽传了信来,说是姑娘亲口所说,兵符已在陛下手中。陛下连夜召见童伯,又召了宫中能工巧匠,日夜赶工,这才仿出一块兵符来,姑娘倒好,疑心病这样重,一点也不相信陛下……就算养只小狗,也知道朝陛下摇尾巴,姑娘倒好,上来就是一口!”

我涨红了脸,再进重华殿的时候就有些讪讪的,寻摸到正坐在御案前看折子的皇帝陛下面前,添茶磨墨,规矩了不少。

他起先还能缓缓翻着折子批注,到了最后看的越来越慢,最终啪的一声合上了折子,抬头瞧着我,浓眉拧在了一起,凤眼里一片渗人的暗沉之­色­。

我心头打突,觉得还是先将隐患消除为妙,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承认错误:“陛下我错了,我不该瞒着您,安乐……他是大陈废帝……不过他也是我弟弟……”

皇帝陛下不发一语,直直盯着我。

我陪着小心,试图努力劝解:“我……我与他从小一起长大,他傻乎乎的其实跟政治一点也不粘边,又是个宫女生的,能活这么大不容易……”

不过……皇帝陛下好像一向缺乏的就是同情心……

我觉得自己越来越词不达意,理屈词穷了,一时间急的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总算皇帝陛下开了金口,“安乐候?”

我呆呆瞧着他,疑心是自己听错了。

他面上的不耐烦很是明显,在灯下细瞧,我这才瞧见他凤目里全是红血丝,娥黄与田秉清好像都没说错,分明是彻夜未眠的模样。

我的心里小小的惭愧了一下。

“既然是你弟弟,那往后就只能是你弟弟,朕封他安乐候,赐住安府,想来你没有意见吧?”

我欣喜若狂,心头大石落定,扑上去就抱住皇帝陛下连连亲了好几口:“我就知道陛下您是好人!”

等我亲够了,皇帝陛下板着脸,斥道:“跪下去!你莫非以为认完错了?”

我……

我只好又老老实实退后,重新规规矩矩跪下去。

他从案后抽出几本书来,扔到我面前,“这些书你可看过?”

我扒拉起来,却原来是《女则》《女诫》之类的女子闺阁类的书,我从前一直当男儿教养,哪有机会接触这类闺阁之物?

我摇摇头,随手扔在一边,讨好的爬过去替皇帝陛下捶腿:“陛下,那些书瞧来无用。”

他倒不曾阻止我献殷勤,身体微微朝后倾去,靠在椅背之上,慢吞吞道:“朕觉得,皇后是时候要将这些书好好抄上一抄了。”

被罚抄书这种事,我已经好多年不曾经历过了,如今连罚的对象都换了人,真令我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我咽了口口水,弱弱抗议:“抄书这种事,只适合没脑子的人来做,记不住了才要抄吧?”

皇帝陛下的凤目在我脸上相当不友好的扫过,“有脑子的人是断然不会做出违背夫君的事,更何况暗中心怀小意,全然不能信任。朕觉得,皇后多抄抄这些女子闺阁之书,再找十来八个嬷嬷好好教教规矩,到时候,说不定会信任朕多一些呢。”

我的脸倏然红了。

原因无他,“夫君”这个称呼……现在似乎为时尚早吧?

皇帝陛下语意沉痛,顾自计划:“皇后向来顽劣少拘束,不听劝导,岳父大人又已身故,如今朕夫代父职,实行教养之职,皇后不反对吧?”

我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我的反对有用吗?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才让他生出这么多折腾我的主意来?

我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深刻检讨:“陛下,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随口提了一句,哪知道翼王的幕僚就自行推断兵符在陛下手上。”

“嗯,朕瞧着,这些书皇后不抄个十来遍,怕是学不会吧?”

我回头看看那厚厚的几摞书,转回头又继续抱着他的大腿放声痛哭:“陛下,我真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想要咬你的,要不……要不你咬回来吧?!”抄书就不必了吧?还十遍,这不是要命吗?

我捋起袖子,将小臂大大方方递了过去……反正我又不会痛。

他板着脸,顺势在我的小臂上亲了一口,我吓的将小臂缩了回去,清清楚楚瞧见了他眼神之中的欲、念。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闪躲的行为惹怒了他,他凤眸微敛,略一沉吟又道:“朕觉得,皇后这一向荒费学业的厉害,还是抄个二十遍吧?学规矩的嬷嬷们也要多找几个来,索­性­就在宫里备嫁吧?”

……

幸好备嫁这种事,此生只有一次。

我被抄书折磨的两眼发黑,又被宫里的嬷嬷们折磨的痛苦不堪,睡有睡姿,坐有坐姿,连走路也要袅娜娉婷……我从来横冲直撞惯了,想要发火又发为出来,嬷嬷们对着我礼仪格外注重礼仪,我稍稍露出抱怨之意,就呼啦啦跪倒几十号人,异口同声自责:“奴婢该死,娘娘息怒!”

……是陛下息怒才是吧?

皇帝陛下像只笑面虎,有空的时候会抱着一摞折子坐一旁欣赏我的窘境,一幅幸灾乐祸的模样。

第六天的时候,我终于痛不欲生,抱着下朝回来的皇帝死不撒手,痛哭流涕:“陛下我错了!陛下我错了,求您让这些嬷嬷们回去好生颐养天年吧?我这样折磨她们,万一这些嬷嬷们有个好歹,我心何安?”

嬷嬷们在我身后七嘴八舌的拦阻:“皇后娘娘,您这样有失凤仪!”

我钻进皇帝陛下的怀里,搂着他的腰,将整个脑袋都缩进他怀里,死活不肯再出来,皇帝陛下轻笑一声:“都退下吧!”那些嬷嬷们呼啦啦退了下去。

他在我头顶咬牙质问:“可知道你错在哪了?”

我一脸茫然的瞧着他。

该认的错我好像通通都认了一遍,无奈皇帝陛下不卖帐,我也没办法。

他狠狠在我脑袋上敲了一记,气苦道:“木鱼脑袋石头心,真是一点点都不错!朕的皇后娘娘,你除了信任你的童伯,你捡来的那个弟弟,这世上,你可不可以再多信任一个人?”

我呆呆瞧着他。

他面上似乎有局促恼意,扯着我的耳朵,狠狠在我的脸颊上咬了一口:“朕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一有风吹草动,你必定先入为主,跟炸了毛的猫一样抓挠,就是不肯相信朕?”

45.

我扪心自问,终于觉得,皇帝陛下其实说的一点也没错。

从一开始,我就不曾信任过他。

信任这种事,非天长地久生死相许情深意重而不能达成。

就算我一直被他搂在臂弯捧在手心,到如今也算不上信任他。

他凤眸里一片黯然之­色­,颇有几分意气消沉的模样:“朕一片赤诚,却换不来皇后的全然信任……”

我万分歉疚,好像自己凭白占了他一个大便宜,却不曾给出相应的回报。

“朕觉得,皇后既然还是不肯信任朕,不如再抄十遍书,再跟嬷嬷们多学一阵子规矩吧?什么时候备好了嫁,抄好了书,学好了规矩,敢于信任夫君了,咱们再议大婚的日子,如何?”

我扯着他的龙袍死活不肯撒手,“陛下啊,我现如今就很是信任你,不如我们大婚吧?尽快大婚!尽快?”

他环臂将我抱了起来,额头抵着我的额头,凤眸里一片笑意:“既然皇后娘娘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大婚,准奏!来人啊,着礼部议定大婚吉日!”在田秉清的应和声中,他在我面上重重亲了一口。

等我双脚重新着地,还有点疑惑:我亲口提及大婚,这事好像有点不对啊?

不过管他呢,皇帝陛下今日心情甚好,并不曾再逼我“备嫁”,免去了抄书学规矩这一招,我已觉得逃过一劫,心情大好。

至于他说的信任问题……晚上在床上,他好好“教导”了我一番,我“领会深刻”表示从今以后决不会再怀疑皇帝陛下的人品,信任他就如信任我自己一样,更不会胡思乱想,诸如砍头啊丢命啊他有所图谋啊之类的臆测之中去……

皇帝陛下在大汗淋漓的“教导”过我之后,搂着我躺在龙床之上,柔声道:“大陈已然灭国,你所担心的兵符,听童伯说已经被你无意之中埋进了摄政王的墓中。不说这批军士本来就是忠心于大陈的,就算我掘坟拿到了兵符,单凭一块兵符,也不可能令大陈士卒死忠于我。要来何用?听得童伯说,这批士卒乃是当初摄政王一手训练出来的铁血勇士,以备不时之需,他们身处深山野谷之中,自给自足,如今且随他们去罢。”

我心头大石落定,蹭了蹭皇帝陛下一身汗味的胸膛,低低抱怨:“好臭!”又忍不住使劲往他怀里蹭,恨不得将自己嵌进他身体里,以示亲密之意。

他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我的后背,像过去爹爹轻拍着我入眠一般。

我在他怀中安然入睡。

皇室的婚礼是繁琐而隆重的。

第二日里我就被铁骑护卫送出宫回安府待嫁。

皇帝陛下临行前揪着我的耳朵,再三叮嘱,务必要与“弟弟”保持距离,如果再有拉手握腕之类的身体接触,回宫以后便可以继续抄书学规矩,直到弄懂了“男女授受不亲”为止。

娥黄被委派了监督一职,时刻紧跟在我身旁。

我觉得,皇帝陛下其实心眼极小。小黄与我从小长到大,一个碗里吃饭,一张床上睡觉的时候并不少,如今计较起来,是不是晚了些?

只是如今我也学乖了,要是贸然开口与他争辩,其实无益。只不过默默腹诽而已。

童伯与小黄惊喜的接受了我的回归,小道姑神­色­黯然,紧跟在小黄身后。

娥黄上前见礼:“奴婢见过候爷!”

我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凤朝闻那日所许,竟然是真的。只不过是我的求恳,就令他改变了主意,留下了小黄一条命。

我向娥黄转达了“想进宫向陛下谢恩”的意思,娥黄转头大笔一挥,写下了“皇后娘娘对陛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才进家门已恨不得进宫去陪伴陛下云云”,封好了火漆,递给了一旁守护待命的铁衣卫。

她……这是什么理解能力啊?

皇帝陛下的批示则简单的多,只有俩字:“准奏!”

娥黄哭丧着脸拿来给我瞧,问我如何作答?总不能回宫去待嫁吧?

被我大肆嘲笑一番,她趴在我床头的小几之上埋头挥笔,我爬过去看时,上面写着“皇后娘娘曰抄书学规矩甚有心得,虽思念陛下甚苦,只是规矩不能坏,只盼陛下赐下贴身一物以供思念!”

我揪着她的耳朵磨牙,这丫头越来越自作主张了。

凤朝闻的朱批再下来的时候,依然是两个字:“准奏!”只不过随着信一起赐下来的,还有他贴身中衣一件。

我抱着他的贴身中衣感叹:“一世清名毁于一旦啊!”

娥黄眨巴着她的大眼睛,困惑的反问:“娘娘,清名那种东西,您还有吗?”

我接过她递过来的汤药一口饮尽,只觉得整个心都苦了起来。嫁个不靠谱的夫君也就算了,连他身边的人也这么的不靠谱,这让身心健康正常的我情何以堪啊?

如今安府已改作安乐候府,每日前来求见的都是达官贵人。只是童伯清静惯了,安乐候也嫌这些人聒噪,府门外又有铁衣卫守的铁桶不入,求见甚难,于是娥黄每日里趴着门缝向外张望,向我数说:“这是礼部尚书……这是兵部侍郎……方才走了的是大理寺卿……”

整条巷子里车马拥堵,人头攒动,惹得邻居们频频开门张望。

小黄一边指使着小道姑端茶递水,一边进献谗言:“姐姐,这些人定然手捧礼物,不如开了偏门,让他们将贺礼留下如何?”招来小道姑一个鄙夷的眼神。

这孩子大约是跟我在山沟沟里住久了,经济意识格外的强,对着金银珠宝总是忍不住念叨:这可以置办几桌上好酒席可以吃一次会宾楼……

我觉得,他有往纨绔方向发展的趋势,忍不住点着他的额头教训:“好歹如今你是皇帝陛下的小舅子,如果让我听闻你有一丝胡作非为,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娥黄冲过来,大声喊停,小脸涨的通红:“娘娘您又忘了!”

我看着自己很自然的伸到小黄脑袋上的指头,颇有几分不好意思:这不是习惯了吗?

临嫁的前一夜,我问及他拘着小道姑不放,是何道理?

他贼兮兮贴着我的耳朵,小声嘀咕:“姐姐有所不知,当初我被翼王派来的人寻到,跟随他们去的时候,翼王说我需要强身健体,就派了这丫头教我学武。可是这丫头不知手下留情,如今她落在我手里,也教她尝尝本候的厉害……”话未说完,就被娥黄一双小手扒拉开了我们紧贴在一起的脑袋。

他已经完全习惯了安乐候爷这称呼,身边跟着的全是宫中赐下来的人,可是我却非常不习惯被娥黄叉着小腰苦口婆心的教训。

“娘娘,您答应过陛下什么?怎么就是老记不住呢?”

我忽然有种自己一手拨拉大的孩子也不能亲近的悲伤之意。就好比那些当婆婆的,好不容易辛苦养大了孩子,结果被个陌生的年轻女子大喇喇闯进我家后园里摘取胜利果实,而且明目张胆据为已有的悲哀。

光是预想一下这悲伤的场景,都令我心堵。

我觉得,还是眼不见为尽。

童伯红着眼眶,抹着眼睛立在我房里,高大的身子渐渐的佝偻了下来,满头银丝,他老的比我想象之中要快许多。

我心中酸楚,去爹爹牌位前上香禀告:“……您老一撒手,将府中丢了给童伯,如今他已年老,女儿决定拜童伯为义父,颐养天年,想来爹爹您不会反对吧?”

童伯在旁连连拒绝:“小郎,这如何是好?童伯只要能守着这府里过一辈子就行了。”

我朝着牌位磕下头去:“爹爹,您要是反对女儿的自作主张,就爬起来揍我吧?!您要不来,我就当您同意了!”

牌位前青烟缭绕,耳边只有童伯的哽咽之声。

小黄在我的示意之下上了三柱线香,推金山倒玉柱跪了下来,砰砰砰连磕三个头:“爹爹——”

我低低柔柔诉说:“爹爹,您一生就想有个儿子,如今女儿给您捡个儿子回家,继承我安家香火,您可高兴?”

小黄紧跟着又道:“爹爹!”

我觉得,这声“爹爹”比他从前在皇宫里喊“父皇”要情真意切的多,心下甚为满意。于是教导他:“姐姐出嫁之后,你须听从义父的话,不许胡闹,不许仗势欺人,关起门来好生过日子……至于想娶个什么样的媳­妇­……”随意瞟一眼侍立在旁的小道姑,“这件事也全凭你的心意,只要挑好了人,义父不反对,都可!”

他乖乖点头应下。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又招来娥黄一个白眼。

第二日,百里红妆,凤朝闻赏下来的嫁妆又原封不动的被抬到了宫中,只是多了一架凤辇,还有凤辇上一个身穿后服的我。

宫中一片红­色­的海洋,宫人们跪的地动山摇,烟火久久不熄,祭祖祭天大宴群臣,直直折腾了三日,累的我骨头都散了,皇帝陛下瞧着倒是极为­精­神,凤眸弯弯,罢朝几日专陪在我身边。

第四日里,重华里终于清静了些。皇帝陛下拥着我正睡的香甜,只听得殿外一阵吵闹,隐隐夹杂着女人的争吵之声。

“田秉清——”

田秉清大约就在殿门外守着,一听到皇帝陛下的招唤,立时在外答道:“陛下,娘娘,各宫的主子前来请安。”

“让她们在殿外等候!”

凤朝闻摇了摇我:“小逸,该起身了,见过各妃嫔,按着礼仪,你我还须前去拜见太后一番。”

我转个身继续睡,小声嘟嚷:“这些妃嫔是陛下的,又不是我的,何苦让她们来见我?”

他在我腋下挠了两下,将我睡意全部打消,这才闲闲道:“皇后是在吃醋吗?”

……

我只是觉得心里不舒服罢了。

他在我腰间掐了一把,低低调笑:“这些宫妃呢,皇后就当她们是摆在后宫里的瓶瓶罐罐金玉珠宝,喜欢了呢多瞧两眼,不喜欢了就打发回去,这有什么值得你费心思的?”

我趴起来反身压倒了他,将整个上半身都压在他胸膛上,两眼发光:“陛下是说真的?这些宫妃就跟宫里的装饰一样?”

他点点头:“皇后莫非还嫌抄书抄的不够?又开始不相信朕了吧?”

我瞪他一眼,爬起来准备洗漱,又被他扑倒在龙床之上好一通啃咬。

46.

朝食。

赖床的皇帝陛下与本宫被田秉清与娥黄叫起,洗漱完毕,坐下来进早膳,重华殿外一­干­妃子沐浴着朝阳等待。

——此前她们已经来了有半个时辰了。

娥黄说,我必须自称本宫,虽然对于这称呼我确实不太喜欢。

不上朝的皇帝陛下很是悠闲,早膳进的很慢,我吞下去了三个水晶虾饺,他的一个蟹黄汤包还有个完整的模样。

我看不过眼,挟起一个虾饺送到他嘴边,皇帝陛下愣了一下,张开口咬住了虾饺轻嚼细品,模样很是惬意。

娥黄与田秉清相对而视,古怪一笑。

我觉得皇帝陛下进食的仪态优雅端庄,秀­色­可餐,于是我也很惬意,不忍催促皇帝陛下快点进食。

与其委屈了皇帝陛下的肠胃,损折了进膳的秀­色­,不如委屈殿门外那一­干­宫妃的双脚。

我向来里外分的很清。

早膳时间大约花去近一个时辰,因此当那些娇弱的宫妃们在德妃与玉妃的带领之下进来叩头之时,各个玉容惨白,娇喘吁吁。

等她们莺声燕啼跪下去之后,向皇帝陛下与本宫见礼,娥黄一一送上见面礼,我颇有几分兴味的打量了一番,但见皇帝陛下的宫妃环肥燕瘦,各有不同,只是这体质颇有些虚,于是向皇帝陛下热心建议:“陛下,臣妾瞧着这些宫妃们体魄不够强健,不是长寿之兆。从前臣妾在乡间的时候,见到那些农­妇­们都身体康健,不如打发宫妃去乡下生活一段时间,说不得都健健康康的了。”

那些宫妃听闻此言,各个面­色­如纸。德妃跟玉妃更是双眼喷火一般盯着我。

我的一片苦心,她们竟然不知好歹,本宫甚是遗憾呐!

皇帝陛下笑眯眯点头:“一切就依皇后所言。”底下顿时一片啼啜惊惶之声。

德妃死死盯着我,终于忍不住骂道:“**——”

我还未发作,皇帝陛下已经面­色­乍变:“来人呐,德妃对皇后娘娘不恭,掌嘴二十!”

德妃拼死挣扎,先叫“陛下”,见皇帝陛下不为所动,又拖长了调子哀哀求告:“表哥……表哥……淑儿不是故意要冒犯皇后娘娘的……”

本宫心头甚是不悦。

百姓之家,私奔者或者结亲者,十有六七是表哥表妹之流,表哥与表妹乃是个­奸­情高发的人群。

我朝凤座一靠,大喇喇直视地下哭得梨花带雨的德妃,又转头盯着皇帝陛下:“陛下,其实我觉得宫里一点都不好玩,如今弟弟也回来了,其实正是一家相聚的好时候……”

陛下您要敢给我不痛快,我肯定甩袖子不­干­这劳什子的皇后娘娘。

皇帝陛下的额角狠狠抽了抽,怒了:“都聋了吗?”

身后涌上来四个宫人,两个人押着德妃,两个人啪啪掌嘴,不消一刻钟,玉质楚楚的德妃面颊就肿成了个发面馒头。

我站起身直了个懒腰,忍不住抱怨:“本宫最讨厌什么表哥表妹的腻歪了!”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朕宫中从无表妹之流!”

这等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无人能及!

德妃顿时瘫在地下哭成了一团。

接见宫妃,花去小半个时辰,因此到达太后宫中,已近隅中。

太后瞧见我与皇帝陛下联袂而来,满面喜­色­,一口一个“皇儿”极是亲切,又叫我上前去,拉着我的手摸了又摸,极为怜惜,假如不是知道她非凤朝闻的亲娘,我真当这是呣子一家亲。

相对而言,凤朝闻就冷淡了许多,按着礼节请安完毕,坐下来不及一盏茶功夫,就道:“如今母后也上了年纪,儿臣又娶了新­妇­,是时候让新­妇­掌管后宫,母后颐养天年了。这么些年儿臣任­性­,不肯娶后,倒拖累了母后,真是惭愧!”

太后娘娘面上那些秀美的褶子顿时都带了些箭拨弩张的味道。

不过一瞬,她就沉下脸来,面­色­悲泣:“母后老了,哪里还能管得了这许多事。只是护国大将军只淑儿一个女儿,还望皇儿与皇后多多照看着些,皇儿有空也去陪陪淑儿,那孩子与皇后年龄相仿,有空也让她去重华殿多多服侍皇后。”

护国大将军正是德妃的亲爹,太后的亲弟弟。

我觉得,凤朝闻今日带我来太后宫中,分明是想将后宫的权利抓过来。可是后宫与朝堂向来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凭着一个无子的太后,又能在宫中兴起多大风浪?

想来那位护国大将军定然不可小觑。

我担忧的瞧他一眼,他却朝我悄悄眨了一回眼睛,慢吞吞道:“只要德妃恪守本份,这后宫自然有她一碗安稳饭吃。”

……只要她不老实,就可以饿死算了?

皇帝陛下真狡猾,这答应也跟没答应差不多。

太后勉强一笑,就召了贴身嬷嬷来,将掌管一应事务的女官太监等人召来,当着皇帝陛下的面交割清楚。

这番交割忙乱,又花去一个时辰。

日中能够坐在重华殿进午膳,我觉得颇不容易。

凤朝闻胃口很好,速度也很快,等他搁下银头象牙箸,我还端着半碗碧丝米不肯撒手。

他兴致勃勃舀了一颗珍珠鱼丸喂过来,我就着他的手吃了,奇道:“陛下今天早膳怎么慢的离谱?”

皇帝陛下微微一笑,捏了我的鼻子一把:“真笨!”

一旁侍立的田秉清笑嘻嘻凑趣:“娘娘有所不知,陛下将这些各宫的主子晾一晾,也教她们往后知道这后宫中谁是正头主子。”

本宫心中极是受用,多吃了半碗米饭。

皇帝陛下也很受用,被我左拍马屁右拍马屁,又喂了许多珍珠鱼丸子与各­色­小菜,结果两个人都吃撑了,躺在重华殿的龙床上一起哼哼,一人饮下去一碗消食茶,这才好受了些。

日央,皇帝陛下召集负责后宫事务的太监女官到重华殿集合,又召集了大批禁卫军,由晏平带领,前往各宫搜查这些人的住处,宫中顿时忙乱如潮。

皇帝陛下拉着我一同坐在重华殿,按着人头册子一个个发落,除了太后宫中管事,其余各宫管事及六尚二十四司拨出萝卜带出泥,通通撤换了一遍。

趁着我喝茶偷懒的间隙,娥黄偷偷告诉我,皇帝陛下今日替换的这一批总管太监与管事女官,各司新人都是生面孔,也不知道他是几时开始准备的,才在太后的眼皮子底下培养了这些人,等到今日­干­净利落的剪去了太后的羽翼。

就算今日他不曾打动太后宫中一人,但太后宫中也如同被孤立一般,很难再向外传消息或者左右宫中事务。

娥黄这时刻瞧着我的眼神又恭敬了几分:“陛下今日亲自坐镇,替娘娘梳理这些宫人,他日娘娘掌管后宫,定然无人不服,背后再不敢有人敢下绊子使坏。”

我头皮发麻,呆呆瞧着娥黄:“这些事情本来是皇后职责?”

娥黄点点头:“陛下主理朝政,日更万机,后宫自然是娘娘主持……”

我觉得我上了凤朝闻一个恶当!

原以为当了皇后就是瞧谁不顺眼了意外了谁,除了与皇帝陛下搞好关系,和谐相处,日子就过得不错了,哪知道还有这一大摊子事务要料理。

我从前是在大陈宫待过不假,可那时候从没有机会在皇后娘娘身边见习过……

于是我觉得……我这个皇后娘娘,大约不会当的太长久吧!

皇帝陛下用了两个时辰料理清楚了后宫事务,发落了一­干­贪赂之辈,连带着太后娘娘的心腹,此间太后遣了贴身嬷嬷数次前来保人,都被皇帝陛下将这些宫人认罪书摆出来,怏怏而回。

听说太后娘娘今天下午动了大怒,几乎将寝殿的瓷器砸了个­干­净……皇帝陛下听闻,只是遣人传唤太医院太医前往太后寝殿探脉……

宫里一片兵荒马乱,太后与皇帝陛下继母继子大斗法,我夹在中间真有几分无事可做,若非被凤朝产拘在身边认各司女官太监,早跑回龙床睡觉去了。

我觉得……皇后的职责真是让人想起来就头疼,等到皇帝陛下用过了晚膳,我大着胆子提出欲辞职不­干­,被他虎着脸一顿训斥,诸如“没出息不长进”之类的话,简直比当年爹爹在书房训我还要离谱,就差手中拿根棍子抡下来了。

我起先还俯低作小,老实承认错误,到后来见他越训越生气,心头也是窝了一腔火,梗着脖子反驳:“陛下您倒是当爹啊还是当夫君啊?”

他气呼呼瞪着我,胸膛起伏,蹭的从御案后面站了起来,大掌伸出来一把就将我捞进了怀中,咬牙切齿:“你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我预感到大势不妙,连忙求饶:“陛下我一定发奋图强一定好好掌管后宫,再不提辞职不­干­之类的……”

田秉清早扯着娥黄溜的不见了影子,重华殿中只得我与他两个。

皇帝陛下磨着牙在我耳边说:“晚了!”重重一口咬住了我半边耳朵。

……我觉得,作为皇后娘娘,这一日就属此刻最悲摧!

47、贤后?

宫中妃嫔皆有一两样秘不传人的看家本领,来制服自己身边的宫人。比如德妃喜欢拿金簪扎人,玉妃喜欢甩鞭子,珍嫔喜欢拿线香往宫人的细­肉­处烫,只要不是明显的地方,也无人追究。

但我初掌后宫,虐杀宫人事件频出,却令我十分的头疼。思前想后,觉得太后娘娘慈悲为怀,这些妃嫔又一向在她的管束之下过日子,我初接掌,难免有几分不适应,不如通通送到怡宁宫,由得一心向佛的太后感化教育。

太后对我的此举大概是一时未预料到,听说当着好学上进前去理佛的宫妃,将怡宁宫重新摆出来的瓷器又抡圆了膀子砸了好几个。但架不住德妃等妃嫔苦苦跪求,终于接收了这些“一心向善”的宫妃们悟禅打坐。

太后的佛堂一时人满为患,太后急召皇帝陛下,准备大肆重修佛堂,被皇帝陛下以国库空虚拒绝了。

太后于是病了。

皇帝陛下从怡宁宫回来之后,对我这番整顿后宫的行动大加嘲笑,当然,他若是知道我晓谕六宫妃嫔,哪位宫妃要是理佛有悟,肚量宽宏了,必然能够早些得到陛下的青睐,不知道笑的会不会有现在这么畅快?

据说想要让驴子磨得快又不浪费饲料,只需要在驴子鼻子前面悬挂一棵胡萝卜,皇帝陛下不幸做了这只引人垂涎的胡萝卜……

南无阿弥跎佛,这是臣妾的错!

娥黄旁敲侧击的谏言:“娘娘您心怀善意,慈悲为怀,可是各宫的主子不见得能够领会到您的良苦用心!”

嗯……行军打仗,向来讲究先礼后兵,我不过是先礼让一番罢了。

不出十天,德妃宫中又被虐杀一名宫人,皇帝陛下安排在各宫的女官太监的消息十分的灵通,得到消息的我带着大批侍卫前去,将正准备拖到乱葬岗子去掩埋的宫人尸体堵在了德妃宫门口。

德妃目光在人群之中打个转,大约是在找皇帝陛下这位“表哥”,见他不在,不甘不愿上前行了礼。

我觉得……后宫­阴­盛阳衰未必是好事,让一众女人虎视眈眈盯着自家夫君等待分享,这种感觉也分外不好,于是请了各宫妃嫔前来,将被虐杀的宫女查验一番,先替德妃落实一个刻薄寡义的名头,再行惩处之事。

第二日里,各宫有位份的妃嫔们都被召到了后宫蹴鞠场,打扮的整整齐齐,一­色­的骑马装,只等娥黄一声清脆的口令,袅娜步子踩过蹴鞠场,顿时激起十里香尘,看呆了周围一­干­禁卫军。

九月秋高气爽,宫中这道移动的风景线一时赏心悦目,每日里我都要抽空前来欣赏一番。

这些宫妃初时前来,都是妆容­精­致,跑两圈下来,妆残粉褪,香汗淋漓,更不幸的时,恰适皇帝陛下下朝,顺道前来接我回重华殿,有机会御览了一番自己后宫的藏品,登时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我巨大的破坏力,竟然已将他后宫的私人藏品糟蹋的不成样子。

娥黄背着皇帝陛下在我面前捧腹大笑了好几回:“娘娘,奴婢从不曾瞧见过陛下震惊的模样……教陛下瞧见了各宫主子们的狼狈模样,保管陛下再不会朝她们再多瞧一眼,娘娘这招高!”

咳……我其实只是觉得后宫美人们幽居深宫,­精­力无处发泄,想着法子的折腾自己宫中的宫人,致使宫中惨案不断,不利于大环境的安定团结……至于打压宫妃什么的更是无从谈起……

更何况,皇帝陛下不是最好这一口吗?

我百思不得其解。同样是狼狈的模样,凤朝闻当初可是一把将我搂进了怀里……对着一身汗一身土的宫妃们,那种嫌弃的表情……

我隐隐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再喝起娥黄端来的药,只觉隐约有了一丝甜意……

三个月之后,皇帝陛下的后宫已是花褪残红,雨打浮萍,娇艳的美人们各个成了蜜­色­肌肤,又不好跑起来香汗弄花了妆,只好都素着一张脸。更由于我生­性­不太喜欢打扮,这些宫妃又不好越过皇后的份例去制衣局制新衣,放眼望去,凤朝闻的后宫真是一派的朴素自然清新啊。

护国将军进宫探望太后,路遇德妃,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差点认不出来,若非德妃上赶着叫爹,护国将军都将德妃当作了宫里的寻常不受宠的低等妃嫔。

后宫格局,从来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如今的护国将军不过是个虚衔,在皇帝大婚的初次早朝之上,已将兵权彻底移交了陛下,且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又或者凤朝闻用了何种法子令他上交兵权,但大齐握在护国将军手中三分之一的兵权终于牢牢握在了凤朝闻手中。

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虽与后宫诸妃有关,可却与我一点­干­系也无。除了皇帝陛下偶尔欺负我一两回,关起门来,重华殿中我未必肯像从前一样对着他谄媚拍马。

凤朝闻为此懊悔无比,数次背过宫人在我面前叹息:“早知道就不娶你了,关在重华殿里当宫人,看你还敢不敢忤逆朕?如今真是求着你倒杯茶都有点难度!”

“陛下自己有手有脚,为何非要支使我才痛快?”

我坦然从御案前绕了过去,钻进他怀里,从他手里拿过折子瞧了两眼,只觉文辞拗口,满篇之乎着也,同情的揉揉他的太阳|­茓­,“这要是上了战场,收到这样的战报,肯定贻误战机!这些酸腐们惯会掉书袋……”

他凤目大亮,顿时将我压在怀里狠狠亲过一遍,涂了我一脸口水,这才赞道:“不怪有人大加赞赏皇后,说皇后贤明节俭,体恤宫人,颇有先贤遗风,自皇后主理后宫,后宫费用大幅缩减!往后谁要再掉书袋,扔回去重写,务必要用最简炼的字将所奏事宜讲讲清楚。”

他一臂将御案之上的奏折全都扫落下去,将我放在御案上,便要解衣的模样。

我正听得兴起,哪里会如他愿,紧扯着他的腰带不放,眼巴巴瞧着他:“真有人赞我节俭?不是骂我?”

皇帝陛下瞧着我宛如瞧着自己出息了的女儿一般,满含骄矜之­色­的道:“说起来,这事倒是护国将军的功劳。”

原来自护国将军在宫中与德妃匆忙一见,又在太后宫中听了许多闲言碎语,仗着从前颜面与功劳,第二日早朝便将我参了一本,道我虐待宫妃,克扣宫妃用度等等,将我说成个不孝不贤,又毒又妒的国母。

皇帝陛下护短的很,当即将太后主理后宫与我主理后宫之时的支出明细拿出来与众臣子对比,连太医院判石清都给请了去,一条条细细驳斥。

带领宫妃们跑步,乃是为了强身健体,师尊他老人家可以作证,近几个月后宫妃嫔们都体壮如牛,甚少生病,药材这一项就省了不少银子。

另有宫中总管太监与数名女官作证,皇后娘娘简衣素服,不施脂粉,各宫妃嫔们深受娘娘影响,自动削减了脂粉衣饰用度,并非娘娘明令克扣……

经此一事,朝中哗然,众臣交口称赞,终于落实了我的贤名……

连年征战,就算这三年休养生息,但百姓重归故里,朝廷新近统一,自不敢加重税赋,各处荒芜的田地都是免税三年,国库空虚可不是凤朝闻在太后面前支应的一句虚话,而是句大实话。

我得感谢护国将军,他老人家护女心切,终于有机会令朝臣们认识到了我贤明的一面!

我沾沾自喜于自己也从未察觉的贤明,理直气壮扯着皇帝陛下的耳朵质问:“如今你还敢说后悔娶了本宫回来?”

他嗤的一笑,拦腰将我抱了起来,往床塌间而去,凤目之间笑意不断:“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不过扮惯了男子,不喜欢富丽妆扮,喜欢简洁利落。”又痛心疾首的指责我:“可怜了朕后宫的妃子们,原本打扮的花枝招展,一眼瞧去倒也赏心悦目,如今放眼望去,一­色­的灰扑扑模样,又天天跑步,个个健步如飞,简直跟男人差不多……朕这皇帝做的可真有些命苦!”

我伸出双臂紧搂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轻咬了一口,质问他:“你哪里命苦了?”

他从善如流,连连应和:“能娶到如此贤后,乃是朕的福气!”两个人滚到了龙床上去,只觉此事荒谬又好笑,全然无心Сhā柳之故,顿时相对而视,哈哈大笑。

他伸出铁臂来,将我牢牢拖到箍在怀里,毫无阻碍的大笑声中,将我细细端详了又端详,以极为不可思议的声音质疑道:“就你……也能做贤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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