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阁外,四下静悄悄不见人影,风吹过池中莲花,水面泛起层层涟漪。
孔伶花默默坐着,既没有吃惊,也没有恐惧。
癫僧忽然大笑,抄起桌上一只烧鹅,甩手扔向湖对岸亭子顶上,道:“疯老道,你装神弄鬼,想吓死和尚不成!”
话音未落,亭顶后忽然伸出一只又干又瘦的手,一把抓住烧鹅,忽然又缩了回去。只听亭后大骂道:“臭和尚,你只顾着自己大吃大喝,想饿死贫道不成!像你这样的臭和尚,死后一定会下地狱!下油锅!将你打下十八层地狱,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他好像恨不得将世上所有能想得出的恶毒话全都骂出来才解恨。
癫僧大笑道:“和尚下地狱,一定带着你这疯老道,快吃吧,烧鹅还堵不住你这张疯嘴!”
亭顶不说话了,鹅骨头却一根根抛起来,落得亭下顿时一片狼藉。
忽听一声长长的叹息,有人喃喃道:“唉!仁义礼智信,佛法教规,你们这些人全都不顾,还妄称什么和尚道士,佛祖有灵,老庄有知,定将你们这两个不守清规的疯子全都打下地狱去!”
垂柳葱郁,在风中轻轻摆动着柔软的枝条,一个青衫洗得发白的穷秀才正站在湖对岸垂柳下,轻摇着手中折扇,低头看着水中荷花,口中喃喃自语着。
刚才那里绝没有人。
没人看见他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仿佛他已在那里站了很久,一直在悠然自得地欣赏着风景。
和尚忽然捂着腮帮子,‘哎呦呦’直叫唤:“太酸了太酸了!简直要把和尚大牙酸掉!酸秀才,你要是羡慕和尚吃大鱼大肉,就快点上来,少在那里说那些酸溜溜的话!”
穷秀才抬起头,仿佛才看到癫僧,皱了皱眉,道:“非也非也,秀才刚才看到水中有两条要死的鱼在拌嘴,忍不住说了几句,岂敢说……你这个臭和尚!”
癫僧瞪眼道:“你……你这酸秀才,和尚要先祭祭五脏庙,没工夫跟你斗嘴!”
穷秀才喃喃摇着头,道:“罪过罪过!和尚道士竟然吃起肉来了,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纲常礼法全都乱了,乱了乱了!”他面带愁容喃喃自语着,满脸忧国忧民之色。
亭顶忽然大吼起来:“酸秀才,你不吃肉总不能不让道爷吃肉吧!道爷这里还有鹅脖子,接着!”
只听‘嗖’地一声,一条黄澄澄油腻腻的烧鹅脖子从亭顶闪电般飞下,鹅嘴直奔湖边秀才口中而去。
秀才头也没抬,眼见鹅脖子离他还有三尺,秀才手中折扇忽然向着鹅脖子一扇,一阵疾风吹起,鹅脖子‘嗵’得一声轻响,溅起几滴水花落入湖中。
癫僧挤了挤眼睛,探着头低声道:“真是狗咬狗一嘴毛!”
亭顶忽然大骂道:“臭和尚,你敢骂道爷!”话音刚落,人影一闪,一个马脸道士忽然已站在和尚跟前,焦黄的脸上一双大眼瞪着和尚,颈后Сhā着一柄拂尘,身上青布道袍又脏又破,撸胳膊挽袖子,好像随时要打架一样。
癫僧缩了缩脖子,露着焦黄的牙齿笑道:“那里那里,和尚只是用激将法请你下来,这里有吃有喝,你在那上面却只能喝西北风,和尚是好意,是好意!”
道士瞪着和尚,想了半天,半晌慢慢道:“好像是有那么点意思,还算你有点良心!”
和尚大笑,朝湖边喊道:“酸秀才,老道上来了,你也来凑个热闹吧?”
秀才叹了口气,喃喃道:“贤者辟世,其次辟地,你们这两个疯子非要拉上秀才,真是交友不慎啊!”他摇着折扇,绕过回廊,摇头叹息着走上楼来。
方玉城站起抱拳道:“风尘三侠齐聚孔家,晚辈方玉城有幸一睹三位前辈风采,真是幸甚!”
秀才皱眉道:“什么风尘三侠?秀才不明白,阁下请坐。”
他轻摇折扇,面色清秀斯斯文文,看起来四十岁上下,鬓角已有几根白发。
孔伶花惊异地看着道士和秀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