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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剑司06

“小白……你说记会不会让我又弄死了啊?”亏有些畏缩的踮起脚,看了看那泡在水缸子里的黑乎乎的长剑。

胖娃娃也伸了脖子不确定的觑了一眼,吞了吞口水道:“大概……不会吧……哎呀,反正那家伙都已经死了,没关系了……”

“对哦,反正你刚开始看起来也这么黑乎乎的难看……”亏搅着手指眼睛一亮。

短剑在空中一个倒栽,胖娃娃咬牙切齿的转过头来,恶狠狠的龇牙,尖尖的小|­乳­牙抵在一起磨来磨去:“姜亏!你再说一次试试看!”

亏缩了缩脖子,磨了磨脚跟,终于蹭了过去,握起那把怎么看怎么不像样子的剑怯怯问到:“喂,记,你活了没?”

黑乎乎的剑死气沉沉的没有反应。

亏回头看胖娃娃。

胖娃娃挠挠头飞过来绕着长剑转了两圈儿:“没道理啊!祭剑司亲自铸的剑就算差一点儿也不至于废啊!像我,就这么的英明神武……”

他怪异的上下打量了那个举着剑都没有半分气势的亏,圆嘟嘟的手指头一指:“难道是你笨得太厉害?”

亏作为殿下的骄傲顿时抗议了起来,胖娃娃咳咳两声恍然道:“诶诶,试试看,给他滴血试试看!你现在可是真正的继承了九黎之姓的祭剑司,就算真是一快废材,有了你的血,至少也能生出器灵来!”

亏狠狠一咬手指,疼得眼睛眯了眯,小心翼翼的在剑身上抹了抹,末了,又生怕不够,连连挤了好几滴,然后抬头瞪着那飞来飞去的胖娃娃郑重道:“小白,我不姓九黎,我姓姜的,我还要去找……去找……”

她疑惑的敲了敲脑袋,终于放弃的使劲点点头:“反正我不姓九黎的。”

“好了好了,知道了,真是麻烦。”短剑无奈的垂了剑尖,算是妥协。

“你就是铸造我的人?祭剑司吗?竟然只有这点能耐。”背后突然响起的冷冷男声让两个叽叽喳喳的人一瞬间僵硬,然后缓缓回头。

只见那剑依旧是黑乎乎的模样,只是,吸收了祭剑司之血的黑却是通体玄黑,乍看之下,仿佛一道影子飘忽不定时隐时现,若不是那­阴­寒之气,一眼之下绝难发现。

那剑晃了晃,再看时,已化作一个男子站在了原地。

那男子乍看起来,眉目样貌与记几乎无二,只是换了身黑衣,脸上的轮廓顿时便显得深了些。

然而,仅是这么点点的改变,已和温和的记截然不同:记是­精­致的配饰,高贵尊荣,这……却是一把染血的杀人之器!

“记?”亏愣了愣,不顾小白的连连摇头靠近了半步,仰起头看那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男人略低了头,瞄她半眼:“他死了。”

“你……你不是记吗?”

男人冷冷一笑:“死了便是死了,便是铸造之人也不能铸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出来。”他嘲讽的看了一眼漂浮的小白,小白立刻仿佛被谁卡了脖子一样涨得满脸通红,剑身一抖,铮的一声Сhā回亏腰上的剑鞘之中,然后躲在里面哆嗦得剑鞘嗦嗦的响。

亏安抚的在腰间拍了拍,神­色­黯然了几许:“哦……”

那黑衣男子却挑挑眉,抬指抚了亏的脸颊,亏寒毛一立,蹭蹭蹭的连退了好几步,啪叽一下贴在了风箱壁上。

“我的铸造者,你还没有给我命名。”他淡淡的看了退开的亏道:“我不会叫那个人的名字,我不是他。”

亏离得远远的看他,然后不自觉的垂了头,来来回回的搅动着手指:“那个……我不会啊,我叫小白小白以后,小白不高兴了很久。”

对面的黑衣男人眉梢一跳,­阴­沉沉的道:“你敢叫我小白试试。”

亏连连摆手:“不不不,小白已经有了,我不会叫你小白啦!”

她挠了挠脑袋,偷偷的去看即使端坐也透着几分锋利的男人,小心翼翼的靠过去了些:“那个……要不……叫小黑好不好?”

对面的男人身体一僵,咔嚓咔嚓的转了头,直愣愣的盯了她,一字一字道:“我—也—很—想—杀—了—你!”

他抬手将衣襟一拉,亏啊的一声捂了脸,飞快的背转了身,嘴里连连念着什么“我没看到我没看到”,那男人­阴­恻恻的声音却让她毫无反抗能力的转了回来,眼巴巴的看了过去。

只见,男人一张黑得发臭的脸下边,形状漂亮的右边锁骨之下已经出现了两个清晰的鸟篆字体:小黑……

亏转身抱着旁边的台子扑通扑通连连撞了两下,才可怜兮兮的抬起红彤彤的额头来:“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不……我改改?”

男人的脸顿时臭得更离谱了:“好啊!你改!再把我扔回炉子里重铸一次好了!”他忽的拉好衣襟,一脚踢开脚边杂物就往外走。那些零零碎碎的铜块砰的一声朝一边撞去,将本来就不够结实的茅草棚子撞了个亮晃晃的洞。

茅草棚子外的兽类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干­净净,亏抱着小白摇了摇,轻声道:“小白小白,怎么办?他好像气得比你还厉害。”

小白的脑袋从短剑身上冒出来,偷偷的看了一眼走远的男人,满脸的羡慕:“我也好想要实体啊……”

亏将那个已经愈合了伤口的指头伸过去,满眼满脸的诚恳:“呐,小白,你要是也想要我的血我再咬一口好了,其实,只有一点点疼。”

她皱着眉头,似乎有些艰难的说。

小白顿时无奈的耷拉了脑袋:“可是……可是……只有铸剑的时候才有用啊……呜呜,为什么九黎大人居然会用那个时候的你的血来铸我啊……”

他的剑身呼啦啦的在半空中滚动了一歇,一阵的打滚撒泼,忽然又捂着嘴­阴­­阴­的笑了两声:“不过,他的小黑……呵呵,比我的小白还可怜……这就叫报应……”

他刚把“报应”两字吐了个清楚,只听砰的一声,尾音已换成了痛苦的哼哼。

小白抱着头,脑袋顶上一个大包,饶是灵体也看了个清清楚楚。

亏为难的对着那红彤彤的大包呼了呼气,抬眼便看到已站到几丈开外的黑衣男人抄着手看他俩,只一挑眉便让两人抱在一起哆嗦了下:“哼,你们两个该不会想一直呆在这里吧?”

他朝亏轻轻的扬了扬下巴:“作为祭剑司,若是连铸剑都不会岂不是笑人?我可不会承认你这种女人!明日我们便出去走一遭。”

“诶?”亏瞪了瞪眼,却条件反­射­一般应了好,倒叫那坚决不承认自己叫小黑的男人多看了她一眼。

只是,这一走,便在这世间走了三千年……

胡刀01

“祭剑司大人……”角落的木桌上,一个茶杯摇晃着漂浮起来,朦胧的月光中,一个扎着小髻只有手掌大小的侍女模样器灵坐在茶杯的边沿上朝阿亏晃了过来,茶杯摇啊摇,倒像船一样。

她站在茶杯边沿上怯怯的朝阿亏行了个礼,小心道:“祭剑司大人没事吧?要喝点水么?”旁边儿一套­精­致古朴的紫砂茶壶飞过来,嘴儿一斜,倒了满满一杯香茶,小侍女立刻捧着半个身子大小的茶杯晃到阿亏面前,递到愣愣的阿亏手中。

温热的茶水顿时让亏回过神来,伸手摸了摸小器灵的头笑到:“是紫砂啊。”

紫砂在月光中显得朦朦胧胧的,仿佛多了一层毛绒绒的边儿。她仰起脑袋在阿亏掌心蹭了蹭,脚尖一点,屈膝坐到了亏的肩膀上,偏头看她:“大人在想什么?很伤心吗?”小小的指头在阿亏的脸上戳了戳。

阿亏摸摸脸,有些不习惯的将被子拉高了些,一直盖到脖子下面,才转头看着被窗户老旧的花纹轻轻撕开的白­色­月光:“没有吧,要是伤心的话,就活不了这么久了。”

紫砂只是灵,还没有实体,见月光渐渐的从窗台上移了进来,便高高兴兴四平八稳的躺在窗口的花纹上晒了起来。短短的袖珍裙子下一双细细的腿一晃一晃的。那些明晃晃的月光便化作细小的颗粒一点一点的融进了紫砂的身体里。

亏捧着脑袋坐在床上看她:“紫砂你为什么不去妖器阁呢?那里的灵气更充足吧?”

紫砂翻趴在窗台上,窗上雕刻着牡丹和仙鹤,大朵的牡丹花瓣展开,刚好够小巧的紫砂趴在弯弧里,仿佛一团花蕊。

紫砂磕着双脚咯咯的笑:“因为紫砂想等一个人带我回家啊!去妖器阁的大家其实都已经有确定要等的人了吧?可是,紫砂没有啊,紫砂只想要一个真正喜欢紫砂的人。”

两人凑到一起叽叽咕咕,门却砰的一声巨响,两人惊骇得齐齐转过头去。

小白穿着毛绒绒的睡衣,胸口一只大大的偷吃蜜糖的傻熊,头上戴了个歪歪的尖角绒毛帽子,气呼呼的看着两人,眼睛瞪得溜圆。

紫砂叽的一声尖叫,一头扎进旁边儿的紫砂壶壶嘴儿里,两条白白的小腿儿在外面扑腾了两下,才啾的一声整个的钻进去不见了。

紫砂壶壶盖一抖,紫砂探了半个脑袋出来,怯怯的道:“小……小白大人……对……对不起!”

她脖子一缩,噔的一声响,那盖子在壶上跳了两跳就再不见动静了。

小白一脚踢在门上,在门吱嘎吱嘎的响声中恶狠狠的看着亏:“大半夜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真是……看午夜场也没你这么兴奋啊……”

他打着哈欠砰的一声拉过门,便跻着拖鞋啪嗒啪嗒的走了,一边走一边含糊不清的念叨着:“唔……不是明天还要……哈……去B市参展吗?真是……哈……毛病……”

亏瞪眼看着那吱嘎吱嘎响的木门这才捂了脑袋砰的一声直挺挺的倒下。

是呢,明天说好了要陪小霍去B市参加汉唐文物展的呢,汉朝……已经两千年了啊!不知道……这次能找到不……

小霍小霍……

亏一闭眼就想起当初大汉初遇时,那个桀骜不驯驱马过市的少年。可是,如今汉朝已过去了两千年,那个小霍也早已被写在了史书上,只剩下这么个灵体执着的要寻找当初那个舍命救他的器灵……

早上起来,亏迷迷糊糊的叼着牙刷,迷迷糊糊的洗脸梳头,迷迷糊糊的与同样迷迷糊糊的小白一如既往的撞了一下,狠狠的摔了个ρi股才算是彻底清醒了。

阿亏一脸痛苦的揉着ρi股,刚一抬头便是啊的一声。

只见面前一个二十四五岁的清俊男子一身广袖宽襟的黑­色­汉服,抄着手倚在狭窄的过道上戏谑的看着她,眉角一挑,那双星子一般灿烂的眼里便是浓浓的笑意。

“亏——”

他拖长了声音一唤,让阿亏唰的一下便红了脸,反应迅捷的含着牙刷平地一跳,越过同样撞翻在地的小白闪电般的消失在旁边的洗漱间里:“小霍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来得这么早!”

小白摸摸被阿亏撞到的额头,恶狠狠的朝着清俊的男子龇牙,一副捍卫领地的模样。

一身西装笔挺的小黑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朝小白扫了一眼便接了亏的话道:“早?你们还有半个钟头的准备时间,机票是早上九点的。”

小白顿时一声哀嚎收回瞪得发酸的眼睛,一骨碌利落的爬起来就大力的拍洗漱间的门:“阿亏!阿亏开门!”

阿亏在里面别扭:“小白你等一下嘛!”

小白蹦跶着胖乎乎的短腿儿怒吼:“等个P!你以为我还没有实体吗?你以为我还可以混票吗?再不开门,我就撞进去!让你什么都被看光光!”

小黑皱着眉看着这一如既往的早晨转过头对小霍微微颔首:“你好,好久不见。”

小霍倚着墙对着那边争吵不休的方向偏偏头:“看样子,你也不容易。”

小黑揉了揉额头无奈道:“还好吧,三千多年,早就习惯了。”

小霍的神­色­暗了暗,小黑却看着他脚下一晃一晃的影子道:“你现在已经快有实体了吧?到时候,就可以脱离器灵的身份,作为人活下去了。真的还要去参加那个展览吗?”

小霍耸耸肩,一副无奈的模样:“没办法啊,作为一把胡刀,作为汉民族骑兵用刀历史的开端,我好歹还是蛮重要的吧?”

小黑拉了拉领带,斜觑了他一眼,抬腕看表道:“作为一个改变了汉匈之间攻守形势、创立了闪电奔袭战、仅靠一人便震慑了浑邪王四万­精­兵、以二十二岁年龄做到骠骑将军封狼居胥山的大汉第一战将,我想,这个身份会更重要……”

旁边洗漱间的门砰的一声打开,收拾­干­净的小白和亏眼巴巴的看过来,小黑放下腕表冷冷道:“很好,提前了三分钟。”目光越过两人的肩膀看过去,便看到那个传说一般的男子站在并不明亮的走廊里,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目光不知道投向哪里。

或许……是在回味那两千年前绵延的战火和鲜血吧……

刀,不若剑的优雅,对战之时多为砍,几乎带动了整个手臂和上身的力量,本来就是一种嗜血的兵器啊……

或许,作为刀,还是蛮适合这个少年得志的大汉不败神话吧……

阿亏将缀满宝石的弧形胡刀包起来放到长条的匣子里抱在怀里,小白高高兴兴的在古董店的门上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两人便招呼了小霍一起钻进黑­色­的戴姆勒里。小黑一踩油门,黑­色­戴姆勒便轻巧迅捷的朝机场开去。

小霍不满意的对着昂贵的戴姆勒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腰上一个使力,一个翻身坐到车顶上,不屑的对伸出脑袋来看他的小白垂眼哼道:“这种玩意……还是鲜衣怒马才是大好儿郎当­干­之事!”

小白充分发扬了跟他的一贯不对盘,竖起中指道:“嘁,乡巴佬!没见识!”

窗玻璃忽然往上一收,小白哎呦一声赶紧的把手指头伸回来,和亏规规矩矩的坐到后座上。

小霍哈哈一笑,侧身往车顶上一趟,迎着呼呼的风击打起车顶来,咚咚咚的激昂节奏如同沙场的战鼓让这个少年将军忽而心潮澎湃应声喝唱起来:“带长铗之陆离兮,冠切云之崔嵬……(出自《楚辞.九章.涉江》)”

小白看亏听得仔细,顿时不屑的捂着耳朵扭着身体摇来摇去:“吵死了吵死了!”

亏却不理他,听了一会儿,竟也跟着小霍轻声唱起来。

激越豪迈的歌声随着轻巧迅捷的戴姆勒铺了一路,只是,旁人听在耳中,却只有一个女孩子轻声的哼唱。

阿亏捧着长条的木匣站在机场安检处,那边小黑正在跟机场人员讲明情况。

“是的,我们是受邀到B市参加此次的汉唐文物展的,这是我们的证件和邀请函。”

几个机场人员很快就过来了,接过阿亏手中的胡刀检查起来,有一个年轻女­性­甚至还小小的惊呼了一声:“天!这真的是两千年前的东西吗?真漂亮啊!”

小黑一直在外面经营一家拍卖公司,负责养活吃白饭的亏和小白,据说,他在外面工作的时候并没有在家里的那种冷肃的感觉。呃,也不是说笑脸迎人,只是,那种刀锋一般的冷冽换成了一种贵族一般理所当然丝毫不会叫人反感的疏离和傲慢。阿亏和小白一直不信,不过,显然,已经得到证实了。

“是的,这的确是两千多年前的东西,据说是骠骑将军霍去病缴获之物,因为非常适合马上骑兵作战,所以一直相当喜爱的佩在身边。当然,这种说法现在还存在着争议,所以,我不能如此不负责任的确定­性­的告诉你。”小黑推了推眼镜淡淡说到。

那个年轻女­性­工作人员显然是霍去病的崇拜者,立刻又抽了抽气,满脸的鲜花绽放:“霍去病?!天哪!好帅啊!”

小白立刻朝旁边一直抄着手靠在大厅柱子上懒懒笑着的小霍斜了一眼,然后坚定的瘪了瘪嘴:“嘁,明明本大爷要帅多了!”

另外一个显然要负责得多的中年女­性­瞪了她一眼,将胡刀收好,才又将各种证件交还给小黑,想了想那份证件上的名字,才带起一个职业微笑道:“姜墨先生,非常感谢你的配合。这把胡刀请暂且交给我们好吗?在您下飞机之前,我们一定会妥善保管的。”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亏和小白,露出母亲一般温柔的笑:“顺便说一句,你的弟弟和妹妹真是非常可爱。”

小黑点点头:“谢谢。”

“小霍?”注意到一旁的灵忽然转头看向一边,亏也疑惑的将目光投了过去。

“没事。”少年将军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然后随着捧匣的人走开,背转了身随意的挥挥手道:“亏,等会儿见。”

亏嗯了一声,就听那个年轻的工作人员喜道:“诶,这位老先生也是这次B市文物展的特邀人员呢!”

“是么?”小黑顿了顿,顺着那热情的年轻工作人员看过去,便见一个老先生拄着一个九盘龙的木拐在一位空姐的搀扶下向这边走来,不由上前两步伸手道:“原来是陈老,你好,在下是姜氏拍卖公司的姜墨。”

满头白发的老人从盘扣的喜字唐装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副金链子的眼镜戴上,这才笑呵呵的握住了小黑的手,慢悠悠的打量着:“啊,原来是姜先生,久仰久仰。想不到这次的文物展姜先生也来了,看来,一定给老头子带好东西来了吧?”

他拍拍小黑的肩膀道:“姜先生的身体看来不怎么好啊,怎么手比老头子还凉。”

小黑收回手道:“多谢陈老关心,不过姜某身体一贯如此。倒是陈老的藏品向来惊人,姜某到时再向陈老请教。”

老人捋了捋胡子乐呵呵的笑:“哪里哪里,姜先生过奖了。”

“飞往B市的飞机就要起飞了,请各位旅客尽快登机。飞往……”

小黑对老人点了点头道:“马上登机了,想来陈老也跟我们一班机,不过,姜某还有两个弟妹一起,就不打扰陈老了。”

老人朝他身后看了一眼,拄着盘龙杖笑眯了眼睛:“姜先生的两个弟妹真是可爱啊,叫老头子好生羡慕,如果有机会,不如一起到老头子家里来逛逛。”

小黑略点了点头:“既然陈老看得起,姜某有空一定上门拜访。”

小白撅了撅嘴,凑到阿亏耳边悄悄的道:“这个死老头一看就不是好人!知道什么叫可爱吗?不漂亮的得夸聪明,不聪明的得夸有内涵,要是连内涵都没有了,那才轮得到可爱。本大爷如此英明神武居然用一个可爱就概括了?真是没眼神!”

小白偷偷的伸出两个指头做了个戳眼睛的动作,被亏瞪了一眼,拖着他的衣领就往检票口走,旁边的服务人员一旦有神­色­诧异的,立马摆出招牌的LOLI笑容,顿时过关斩将一路通杀。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白童鞋开始紧张了,手死死的抓着亏的袖子,一个劲儿的嘀咕:“这玩意儿行吗?不成啊!这不成啊!我还是觉得毛主席说得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阿亏,咱们自己嗖的一下过去吧?”

小黑轻飘飘的一瞄,抓住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让可怜的胖娃娃自个儿哆嗦着死死贴在椅背上。

“小黑……”

阿亏刚一开口就被小黑扫了一眼,于是悻悻的摸着鼻子,硬邦邦的冒出一声:“哥……”

“哥……哥……”

她试着多叫了两声,这才适应了,于是挪了挪ρi股,跟明显因为自己能飞而抗拒借助他物起飞从而诞生了相当的恐惧的小白离得远了些:“刚才那个老人家是谁啊?”

小黑取下鼻梁上的无框平光眼镜擦了擦道:“那个人姓陈,早年叫陈富贵,后来改了名字叫陈庸,是国内最著名的杂项收藏家之一。不过,哼,他的藏品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自己早年的非法盗墓,所以,反而有很多国家都没有的好东西。只是,因为他早年凭着一手盗墓的活跟军阀关系不浅,所以在黑白两道都混得不错,别人也难得抓到他的把柄,到中年以后,他向国家捐献了好几样国宝级的珍品,于是,便摇身一变成了国内最大的收藏家之一。”

胡刀02

下飞机的时候主办方来了人接,是一个四五十岁模样的男人,有点稍微发福,姓杜,叫杜大海。

小白瞄了一眼他那发福的肚子,捂着嘴巴笑得噗嗤噗嗤的。

跟杜大海一起的男人,三十来岁的模样,戴了一副金边的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却意外激动的抢先几个大跨步过来,朝小黑递出名片:“姜先生你好,我是《收藏人》杂志的记者,我姓李,很荣幸见到你。在这次的文物展中,我将负责对参展文物尤其是民间收藏进行报道,到时候还请多多指教。”

《收藏人》这个杂志发行量并不大,但是,却以做工­精­美、图片珍贵、讲解专业而闻名,圈内的人基本都知道,所以小黑接过名片对这个姓李的记者点了点头,当着他的面放到了名片夹中。

坐在车上的时候,那个小李显然非常兴奋,不断的转过头来,扒着车座靠背跟后座上的小黑热烈的讨论起了汉唐的文化历史,当然,热烈的是那个看似斯文的小李。

说到那把胡刀的时候,小李手指紧紧的抓在椅背上,几乎是双眼放光,让亏和小白都狠狠的寒了寒缩到了角落里。

亏偷偷拉了拉小霍的衣角小声道:“这人绝对是你的崇拜者!”小霍却一直坐在靠背上朝车后看,一脸的若有所思。

果然,小李一会儿就开始兴奋的说个不停,丝毫不管小黑的毫无反应,先大大赞颂了一番霍去病的生平功绩,才期待的看着小黑怀里的木匣道:“我听说你的这把胡刀刀柄上还刻着一个霍字,所以才有人说这是霍去病大将军从匈奴手里缴获的战利品,是汉武帝为了褒奖他的功绩,才将胡刀赐给了他,后来此刀便一直跟随霍大将军沙场征战。我个人是非常赞同这种说法的。毕竟,西汉的时候,高桥马镫还没发明,骑兵的机动能力很低,作为农耕民族的汉族要组建一支马上部队是非常困难的。再加上钢的锻造并不成熟,那时的汉民族多数只能使用戟、剑和弓弩进行作战。而刀这种非常适合马上战斗的兵器则主要是游牧民族在使用,譬如胡人和匈奴,直到三国时期百炼钢技术的发达才让刀普遍配备到了军队……”

小白才听几句,就开始哈欠连天,狗一样扒拉扒拉车座迷茫着一双眼睛对亏道:“阿亏,让我靠一下嘛……”

他眼睛红红的,含着满满一包亮晶晶的眼泪,让亏愧疚心猛升:都怪自己昨晚吵到他了!

想到小白还是个孩子,电视上天天说睡眠不好不利于小孩儿的发育,亏愧疚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朝小白靠近了些:“喏,让你靠一下吧……”

小白立刻打着哈欠靠过去,双手抱住亏的上臂,然后偷偷的露出一个­奸­笑。

小黑朝他看过来,白白胖胖的娃娃立刻鼓着眼睛朝他龇了龇牙,小黑冷哼一声轻蔑的转头不理他。

机场离会场距离不近,亏没一会儿也晕晕乎乎的闭了眼,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小霍别担心”脑袋便一点一点的开始磕得厉害。

小李看了一眼,实在不好再讲下去,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小黑对他点点头,将怀中装胡刀的匣子在他兴奋的神­色­中递了过去,身子稍稍往下滑了一点,把身体放得平了些,这才轻轻的把住阿亏的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白也顺势倒了过来。

他看了阿亏几眼,这才抬起眼,而坐在前面车椅靠背上的小霍已经不声不响的回到了胡刀之中。

两千年前,大汉。

“小白,你快点嘛,好多客人等着呢!”阿亏撩开帘子朝鼓着脸的胖娃娃催促道。

只见胖娃娃不满的嘟着嘴站在一口大锅边,手里捧着一团揉好的人头大小的面饼,而一柄宽厚的短剑则自个儿在空中嗖嗖的挥舞个不停,舞出眼花缭乱的光来。一片一片雪白的薄薄面饼片被剑气一带,从大团的面饼上连连飞出,噗通噗通的跳进面前的大汤锅里,随着沸水浮浮沉沉,雪白雪白的煞是好看。

那连连不断的面饼片在空中排成一条弯弧的桥……

阿亏赶紧拿了勺子舀了满满好几碗,小黑恰好掀帘子进来,随手将数个大瓦碗一摞,稳稳当当的端了出去,惹得外面一阵叫好。

小白不屑的白了一眼:“显摆!”随后仰了头,鼻子里重重一哼:“居然把此英明神武的本大爷拿来削面饼!阿亏你脑子坏啦?我要反抗!要起义!我要去找慧眼识英雄的主人去!”他越讲越气,一把掀起帘子就往外冲。

这是一家汤饼店,是一个粗布棚子,并不大,就开在西市商业区的街边,却因为味道好价格低而颇受青睐。到这里来吃汤饼的大多都是不远处守城门的士兵和来往的商客。

小白刚气鼓鼓的冲出去,就听一声嚣张的大喝随着马蹄的得得声在耳边炸开:“混蛋!让开——”

只见一个玉冠束发样貌英俊的弱冠少年骑着一匹雪白的骏马穿市而来,手中乌黑泛金的马鞭一甩,便是啪的一声脆响,催得□骏马喷着鼻息愈发的跑得飞快,满身的意气张扬。

那少年这一路行来,满大街的摊铺都倒了霉,被马蹄踏得一地的零落。蔬果瓜菜、饰品杂物滚了一地,那少年却是眉目飞扬,毫不在意。

小白只觉得这个少年满身都是他向往的兵戈峥嵘之感,不由双目放光飞快的冲了过去,丝毫不管旁边众人的惊呼:“天!使不得!那是卫皇后的亲外甥!是最受皇上宠幸的冠军侯爷啊!”

马上的骑士见猛然横冲出一个孩子来,怒喝一声,手中马鞭已毫不留情的抽了下去:“哪里来的贱民!竟敢挡本侯的道!”手下却已用力一勒,那白马长嘶一声,竟然被这弱冠少年扯得人立起来,马蹄在小白头顶上一晃,生生的落在了旁侧。

小白一惊一呆,那乌黑泛金的马鞭已毫不留情的朝他背上抽了下来,只听啪的一声,混了金线、软革的马鞭已断做了两截。

马上的骑士也是一愣,握着半截马鞭与底下气呼呼的娃娃两两瞪了眼睛对望。

只缓了这么一缓,一连串的马蹄声已经追了上来,几个锦衣华服的少年奔策过来与白马骑士擦肩而过,转头哈哈大笑到:“霍少,这次的比试你可得认输了!”

霍去病将手中的半截断鞭朝着几人的背影狠狠砸去,笑斥道:“去你的!有本事,下次在战场上我们再好好比过!”

几个长安城内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已经转瞬消失了人影,只留下一串的大笑和渐行渐远的急促马蹄声:“霍少你这可是明摆着欺负人了!连皇上都赞你勇冠三军,我们怎么敢与你战场相见啊!赢得这一次,小爷也满足得很了——”

霍去病笑骂了几句,这才转过头来,驱着白马绕着小白慢慢的踢踏了几步,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这个白白胖胖煞是可爱的娃娃,略略扬了扬下巴道:“你是何人?竟如此大胆!拦我乌孙马,断我金络鞭!”

满街的人见这有名的长安一霸霍去病动了怒,纷纷手忙脚乱的收拾了摊位,瞬间将这一片地空出不少,数只眼睛却都在偷偷打量。

小白却也扬起脑袋,冷哼一声,手一抄,甩了个后脑勺给他:“哼!我决定不喜欢你了!我才不要你这种主人!”

霍去病愣得一愣,刚要抽他一鞭,才发现那条问陛下要来的金络鞭已经被这胖娃娃弄断了,顿时心中一奇,从马背上俯下身来,好奇的打量这明显空着手的娃娃,拿手指戳了戳他的包包头道:“你这小孩刚才是用什么弄断我的马鞭的?”

小白啪的打开他的手得意洋洋的道:“当然是我自己!”

旁边的乌孙马呼哧呼哧的喷着白气,甩了甩头,口水沫甩到小白的脸上。

霍去病拍腿大笑,顿觉这孩子有趣,­干­脆翻身下马一把揪住小白的脸狠狠的拧了个圈儿,疼得小白咋呼起来。

霍去病孩子一样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道:“你这小孩儿说话真好玩儿,我那金络鞭便是那匈奴用刀都没给砍断,你难不成比匈奴弯刀还厉害?”

小白顿时抖着脚尖儿得瑟:“那是自然!什么匈奴弯刀,我一下子劈下去,来多少断多少!”

这霍去病因为卫子夫的关系,从小就在长安城里横行惯了,他自小车马娴熟洒脱随­性­骄傲果敢,很对汉武帝刘彻的脾气,年仅十八岁就得封骠姚校尉,此次跟随大将军卫青出征以后,仅凭800轻骑追歼匈奴两千多人,生擒单于叔父罗姑比,让汉武帝大赞其“勇冠三军”,拜为冠军侯,后又封为骠骑将军。

一时之间,卫家继卫青一门五侯之后,又出霍去病,卫家如日中天。而霍去病其人,更在长安之内,无人不避其锋芒三分,便是卫家子嗣,也没几个敢对他这外姓人轻视无礼了去,倒还从来没有谁像小白一样对他轻漫无礼。

霍去病顿时摸着下巴觉得来劲儿。

“小白!”阿亏望着那晃悠悠的布帘子愣了一会儿,立刻紧跟着冲了出来,正好看到霍去病勒马人立的惊险,吓得一个抽气,这会儿好不容易缓过神来,立刻冲过去狠狠的抽了小白的ρi股:“你这坏孩子!你这坏孩子……”

小白本来还嗷嗷的叫,捂着ρi股蹦跶,却听阿亏的声音里渐渐带上了不安和哭音,不由心虚的扭了扭回过身来,红着脸看向一旁小小声道:“好啦好啦,我错了就是……不……不准再打本大爷的ρi股!”

阿亏摸摸他的头道:“那你得乖乖的,不然我就把你送给别人去杀猪!”

“你!”小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旁边却噗嗤一声笑,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齐齐转过头去,一脸无辜,霍去病顿时倚着乌孙马笑得更是畅快。

这就是……大汉朝的初识,只是,谁都没想到,这一次的相遇相识竟然延续了两千年。

“霍将军!”在汤饼店里吃饭的几个士兵钻出来,肃然吼到!

对于霍去病击杀匈奴的战绩,每个将士都是心生仰慕,恨不能提剑上场,这一声吼自然响亮。

霍去病朝周围百姓抬抬下巴,随手解下腰间钱袋扔给众位士兵道:“这是本将军赔的,你们给清点分发好了!”

周围百姓顿时一阵欢呼和赞美。

霍去病却转过头来,对着小白阿亏一挥手,眨眨眼道:“至于你们,惊扰了本侯,自然也需要赔偿!”

“嘎?”阿亏瞪大了眼,小白则挽着袖子就往前冲,被阿亏逮住了衣角。

霍去病看着小白张牙舞爪的样哈哈大笑,旁边儿的汤饼店里却走出一个男人,黑衣黑发冷冽若出鞘的剑,让霍去病陡然一眯眼睛。

“既然如此,冠军侯若不嫌弃,便来尝尝我们的汤饼好了。”

霍去病细细的打量了小黑两眼,低头进了并不宽敞的汤饼店。

汤饼,其实就是我们现在的面条,不过,在古时,称谓却是非常多的,像“汤饼”、“不托”、“溥饪”等,只不过,只要是为了取巧,阿亏就会意外的头脑灵活,叫了从未开刃的小白唰唰唰的用带起的剑气来削刀削面,自然是又快又好。

霍去病不以为意的坐在矮小的汤饼店里,抄着手好整以暇的打量着小黑。

此人双目明澈,气势冷冽,既不敬他匈奴之胜,亦不惧他身份地位,端着数碗汤饼穿行于狭窄的棚子里,也是一晃都不晃。

霍去病见他步伐迅捷却不失沉稳,不由得摸了下巴,心下一痒。

“请用。”

小黑刚一弯腰,霍去病已经猛然站起来一掌自下而上直取他面门。

小黑将手中瓦碗往下一压,砰的一声敲在桌子上,脑袋刚刚一侧,霍去病已经变掌为爪锁向他的喉咙,同时,身体往前挤了一步,一腿硬挤进他的双腿之间,另一只手已经擒向他的手腕。

这是霍去病常用的一招,年幼时与舅舅卫青对练,他人小力气小,就只能用这种取巧的方法。

喉咙是人身上比较脆弱的地方,锁喉之后,又是擒手、拷脚,用全身的力量将对方压制住,是临敌对战时一招出其不意的­肉­搏之术。

霍去病本以为十拿九稳,哪想对方头一偏会过锁喉,一个转身,硬是用膝盖顶开了他拷脚之举,手一抬,再顺势往下一斩,手刀直接斩在了霍去病手腕之上。

转瞬之间,旁人还没瞧清楚两人的打斗,小黑已经退出几步,冷冷的看着霍去病:“霍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旁边的几个士兵唰的一声站起来,面面相觑,甲胄相击声不绝于耳。

霍去病甩着手腕,心想这家伙下手可真狠,面上却非常高兴,狠狠一拍桌面,拍得那桌子吱嘎吱嘎的叫个不停,桌面上那一碗汤饼顿时洒了不少。

“你叫什么名字?这么好的身手居然埋没于一家小小的汤饼店!大好儿郎,当报效国家,怎么不跟我打匈奴去!”

霍去病意气风发,对面刀锋一般的男子却淡淡打量了他两眼,摇头道:“能用我的人,必然要赢得了我才行,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字。”

“大胆!”一个士兵顿时不忿,唰的一声抽出佩剑来:“难得霍将军看得起你!竟敢如此对霍将军说话!”

霍去病却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让那士兵将武器收回去,眼中欣赏意味更浓:“你要如何才肯?”

小黑的目光微微晃了一晃,站到他面前不过一步之处,直直的与这少年英雄对视:“你就一定要得到我?”

霍去病目光一晃,只觉得这说法怎么听起来有些蹊跷,却仍然定定的答了一声:“是!凡能保我大汉声威者,我霍去病定然求之!”

小黑微微一笑:“陛下是否有意再击匈奴?”

“那是自然!陛下雄才大略,不灭匈奴,何以扬我汉朝之威!”年仅十九岁的大汉第一战将双目如炬,全是熊熊的少年盛气。

“经祁连山一役,匈奴退居焉支山北。匈奴王室众多,一向不和,经此大败定然内乱,到时,必然会有人向我大汉求降。若你能收降匈奴,我再奉你为主。”黑­色­缁衣的男子撩起帘子,微微侧头对他说完,便闪身入内了。

胡刀03

“你真要跟着那人?”小白皱着眉有些不满的看着小黑。

小黑缓缓扫了一眼一旁耷拉着脑袋神­色­有些黯然的阿亏,点了点头:“嗯。每一把剑都会希望跟着那样的主人。”

小白顿时暴跳起来:“你就想着自己!你为什么不想想阿亏!你是阿亏的剑啊!”

小黑凭着身高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小白,嘴角含了一个冷冷的笑:“我只是她造的剑,从来没有承认她是我的主人。小白,你我不是没有生命的铁块,我们有自己选择主人的权利。”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一串的哗啦的碎裂声,他脚步顿了顿,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白,我是不是很叫人失望?”阿亏垂着脑袋坐在地上。

小白将地上的碎碗踢得远了些,靠过去:“才不是!阿亏你是祭剑司啊,虽然你不承认,可是,你是这天下间唯一继承了九黎一姓的人,再没有比你更厉害的人了。”

阿亏把头埋在臂弯里,闷闷的说:“是因为小白没有开刃才会这样说吧。”

小白挠挠头,轻声道:“反正我觉得和阿亏在一起很舒服。”他将胸脯拍得咚咚的响:“阿亏,你放心,反正我是会一直跟着你的啦。”

“谢谢你,小白。”阿亏转身抱了抱这个看起来比她还小的胖娃娃。

元狩二年秋,两次河西之战的失败令匈奴单于大怒,想要处死战败的浑邪王,浑邪王得到消息后,果然和休屠王一起请降大汉,刘彻兴奋之余又不辨真假恐其有诈,十九岁的骠骑将军霍去病主动请缨前往黄河受降。汉武帝准。

滔滔黄河水挟着滚滚泥沙而去,霍去病帅着大汉­精­兵脚跨乌孙马而来。

他头戴翎羽,身披甲胄,腰挎宝剑,背后朝阳初生,软软的黄与腥­色­的红交叉晕染,将这名令匈奴唱出了“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歌谣的少年将军一身冰冷的铁­色­铠甲镀上了大片的飞霞。

汉族的军队曾无数次踏上这片土地,只是,曾经,他们的剑戟却是为了护卫那些送往匈奴的珠宝财物,甚至……还有大汉的公主……

敢怒而不敢言……

霍去病拿脚跟轻磕了磕□白马,慢慢的渡过黄河,他的眼却从老远开始就缓缓的扫过这数万的匈奴人。

这是他的梦想!“匈奴未灭,无以家为”,这是他对陛下发下的誓言!现在,他正一步一步走去。

今天,他打下了十万匈奴,明日,就能直捣王庭,取下单于首级!

他手中马鞭一甩,啪的一声,在黄河的咆哮中清晰可闻,□骏马打了一个响鼻,飞奔而去,身后几名­精­兵驱马相随。

对面的匈奴降军中忽然­骚­动起来,一支翎羽唰的一声直朝霍去病面门取来。

霍去病冷哼一声,俯身一侧,身侧宝剑出鞘——

啪的一声,半截断箭落在地上被后面的马匹一脚踏得粉碎。

对面的­骚­动愈发厉害,越来越大的声音在降军中起起伏伏,身后的­精­兵赶上来,与他并驾齐驱,面­色­急躁的道:“将军,他们说不降汉军!”

那人面­色­急躁而尴尬,霍去病一想便知,那些混账的匈奴人怎么会说得这么斯文。

他驱马举剑,奔驰而过,声音盖过黄河水的咆哮:“汉军听着!凡匈奴降军,有妄动者,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杀无赦——”

他听到他的儿郎们大声的怒吼,金戈出鞘声齐整划一,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好!”

他脚夹马腹,一个侧腰,从马上探出身来,手中长剑一划,已取了一名叛降的匈奴兵人头。血淋淋的人头被□骏马一踢,骨碌碌的滚到人群里,面目全非。

他左突右冲,杀得眼前一片血红。

他一拉马缰,脚下骏马一个跳跃,从那成堆的尸体上一跃而过,他在马上长吼,头顶翎羽被吹得贴伏下来:“缴械不杀!降汉不杀!”

身后便是一串一串的回音,全是大汉儿郎被欺压数十年的怒吼:“缴械不杀!降汉不杀!”

□白马神骏,冲杀不过转瞬之间,他从黄河驰马而来,那白马却已一身染得通红。

铮——

他从白马上飞跨下来,身后仅余数骑跟随,他­干­净利落的将宝剑还鞘,带着一脸的煞气步入浑邪王营帐。

他一步一个血印子,帐中数十个匈奴兵手持刀刃,却没有一人敢动,反而齐齐后退了一步。

霍去病几个大步走近浑邪王,从怀中掏出明黄的卷轴,朗声念完,单握在手:“浑邪王,陛下派我前来迎你,驿车就在对岸,浑邪王还请早做决断!”

他单手握着圣旨,平举在前,一动不动,身后仅有数名­精­兵相随,持剑在手与数十名匈奴士兵对峙着。

浑邪王怔怔看着,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肯,竟然未接。

“大王不要!此人杀我同胞数万人,大王若是接了,如何对得起死去的勇士啊!”浑邪王身旁一个看似颇有地位的匈奴人急切出声道。

“出尔反尔,是为无信!我剑下诛杀者皆为无信之人,凡降我大汉者皆为我汉人朋友,陛下必然重待,我霍去病更是半分不会伤害。”

浑邪王目光晃动,手慢慢放到腰侧弯刀上,霍去病只一字一字说着,竟是半分不胆怯。

那个匈奴人更加用力劝说道:“我匈奴四万勇士,他大汉士兵不及我一半,敌军将领更在我们帐中,只要大王你一声令下,我数十个匈奴勇士难不成还拿不下他?到时候,哪怕汉军不败!大王,你也曾是草原上的雄鹰,怎么可以甘于匍匐在那大汉儿皇帝之下啊!”

此话一出,浑邪王目光便是一沉,唰的一声抽出腰侧弯刀,抵在霍去病颈上,沉声对其余几个动作不及的大汉士兵道:“放下佩剑!”

他手上一用力,鲜血便沿了霍去病的脖子往下滑。

“大将军!”几个士兵惊呼出声,却见霍去病半分惧怕都没有,心下顿时一定,井然有序的靠在一起,与周围匈奴兵对峙起来。

霍去病偏头冷声道:“浑邪王,你可想好了,匈奴已经没有你容身之地了,唯有归降大汉才有你的活路。”

那个反对降汉之人急忙出声,用蹩脚的大汉话喝斥道:“你胡说!只要大王向单于献上你的人头,单于一定会宽容大王的过错!”

霍去病哈哈大笑,锋利的匈奴弯刀顿时又陷得深了些:“浑邪王……你可真傻!若是你,可会在身边留这么一个掌握了兵权又生过反叛之心的人?从你向我大汉递交降书之时,你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奇@他抬起手来,将手中的黄|­色­卷轴举到浑邪王面前:“浑邪王,接旨吧!斩杀掉今日叛逃之人,我可以保证陛下不会追究于你!”

@书@浑邪王怔怔的看着那到明黄|­色­的卷轴,终于狠狠一闭眼,一把抓了起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浑邪王接旨!从此归降大汉,永无叛心!”

@网@“大王——”那人身体一软,跪倒在地,浑邪王一咬牙,手中弯刀一挥,一颗人头已经掉落一旁。

霍去病微微一笑,弯腰扶起这位昔日的草原英雄。

浑邪王抬起头来,朝目瞪口呆的匈奴士兵道:“我今日已归降大汉,凡叛逃者,一律……就地斩杀!”

整个营帐内都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那些匈奴士兵才一拳抵在胸口,沉声道:“是!大王!”

河西受降,共斩杀匈奴叛兵八千余人……

霍去病甩开马缰,一个撑跃翻身下马,兴冲冲的跑进霍府,果然见了那个至今不肯告诉他名字的黑衣剑客正站在庭院中,一身缁衣如墨,树枝参差的­阴­影下,有一种浓墨重彩的飘忽与锐利。

霍去病放慢了脚步。

这个人,谜一样。

那日汤饼店中,他邀他一同上战场,打匈奴,扬威名,他却不肯,可没过多久又独自一人来了霍府,大而化之的住了下来,半分不自在都没有。后来,他又跟他打了几次,偷袭、埋伏什么都来了一遍,可却一次也没占到上风。

霍去病不甘之余又跃跃欲试兴奋莫名:这样的高手,当真是可遇不可得的!几次袭击不成,反而让自己受益匪浅。

霍去病拍了拍腰间那柄特意向浑邪王讨来的弯刀,带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期待和雀跃大步跨了过去,还没走近,那树下的人已经转过头来,眼神中刀锋一般的锐利一闪而过。

若不是霍去病已经习惯了,绝对已经反­射­一般出手。

“你回来了,招降一事如何?”那人转身过来,负手而立。

霍去病挥挥手呼退了一路跟来的仆人,得意的一扬眉,兴奋道:“我这样勇冠三军的人出马,区区四万匈奴人……”

他摇摇头瘪瘪嘴,一副不屑的模样,眉眼之中却满满都是飞扬的神采和隐隐的期待。

小黑淡淡道:“你受伤了?”

霍去病一怔,摸了摸脖子:“这也看得出来?”

小黑点点头:“我没有鞘,便没有约束,对血腥味很敏感。”

霍去病也没在意,从身侧唰的一声拔出一柄弯刀,眼睛里全是璀璨夺目的光芒:“那浑邪王竟想擒下我,这才受了点伤,不过,没甚大碍。倒是这刀,可是好东西!我方才在马上试了一试,横劈竖砍,可比剑好用多了。改日里,叫陛下也铸上一些,我大汉骑兵哪里还有不胜的道理……”

他说得兴奋,手握弯刀便做了几个劈砍的动作,丝毫没有注意到小黑盯着那刀柄上被浅浅血迹染得有些微变­色­的宝石时奇怪的表情。

霍去病自己一人说了一歇,这才抬起头道:“你可说过,要是我招降了匈奴,就跟我一起打仗去的,可别后悔!我还准备着趁着陛下高兴,就给你要个功名去。自家兄弟的本事我是知道,我可不会让你从个小兵做起……”

他说着便要去拍小黑的肩,嘴里笑骂到:“这下可以跟我说说你的名字了吧?总不能让我在陛下面前也这么喂喂喂的介绍你啊!”

却不想小黑身体一侧,避过他的手。

霍去病的手一顿,慢慢的收回来,脸却已黑了。

小黑却毫不迟疑的抬步就往外走,与霍去病擦肩而过,半点不曾斜视:“你既已与别人定下契约,何必还来找我。”

霍去病登时大怒。

打他自小,还从未有人如此让他受气!

霍去病想也不想便将手中弯刀朝小黑背影扔去:“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小黑侧身一让,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长剑,那长剑剑身漆黑如墨,却流而不滞,隐隐约约看不真切,只能瞧见投在地上的一条细长影子。

噔的一声响,长剑剑背在弯刀上一挡,将弯刀撞得打了一个旋儿落回霍去病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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