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虽是由让封引起的,但曹操最想表达的是自己对权力的看法,他说自己并不是贪慕权贵,而是情不由己。
曹操发布这篇命令,借让封三县之名表明自己的志向,回击那些谤议。单从文章本身来说,也是相当的精彩,体现出曹操的一贯文风。
青年时期的毛泽东曾登临许昌城外的汉魏故城遗址,在毓秀台上与罗章龙联句:“横槊赋诗意飞扬,自明本志好文章。萧条异代西田墓,铜雀荒沦落夕阳。”
鲁迅曾这样评价曹操:曹操是一个“改造文章的祖师”,可惜他的文章传下来得很少,他胆子很大,做文章时又没有顾忌,想写便写出来。
【五、繁华大都会】
在曹操发布《求贤令》和《让县自明本志令》前后,即建安十五年(210年)冬天,位于邺县城内的铜雀台竣工了。
这是一座史无前例的巨大建筑,仅台基就高达十丈,台上又建了五层高的楼,最高一层距地面居然多达二十七丈。汉代一尺约合二十三点五厘米,折算下来有六十三米高,相当于现在二十层的大楼。
如今在一般城市里二十来层的大楼早已不算什么了,但在一千八百年前,两三层高的建筑都很少,二十层绝对是让人震撼和恐怖的高度。在楼顶上,还有一只铜雀,有一丈五高,展翅若飞,神态逼真,这也就是铜雀台得名的来源。
铜雀台不仅高,而且体量硕大,因为它既不是一个细高的大烟筒,也不是一个岗楼,而是人工堆起的一座小山,上面能建一百多间殿宇,台上建筑物即使按五层高度来算,每层也要建有二十多间,怎么说也得有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吧?
铜雀台建在邺县的西南角,台基本身成为城墙的一部分。铜雀台竣工后,邺县的百姓们吃惊地发现,在他们头顶上高悬起一座巍然的庞大建筑,上面建有宫殿,隐隐绰绰有人在上面走动,一到晚上灯火闪闪,遇到台上举行饮宴活动或者歌舞演出,悠扬的乐声就会飘渺而至,眼中的一切恍若天宫。
如果站在台上往下看,那视觉效果就更有冲击力,全城尽收眼底自不必说,西边的太行山、脚下的漳河水,以及附近数十里内的村庄、道路全部尽收眼底。
这的确是一个天才的创意,是建筑史上的大手笔,公孙瓒的易京和董卓的郿坞都堪称史无前例的巨制,但在铜雀台面前,无疑都相形见绌了。这座高台是铜雀园的组成部分之一,以后在它前后还各建了一座姐妹台,称为金虎台(后来为避讳后赵皇帝石虎的名字改称金凤台)和冰井台,它们合称“铜雀三台”。
铜雀园相当于曹操的后花园,它向东连着新修建完工的大批官署和府宅,是曹操及其重要文臣武将们在邺县城内办公和居住的地方。
现在,来说说邺城吧,这是曹操当前及今后事业发展的基地。
冀州刺史部魏郡的治所邺县,历史上习惯于称之为邺城,因为它不是一个普遍的县城,曾经先后有曹魏、后赵、冉魏、前燕、东魏、北齐等六个王朝在这里建都,也算是“六朝古都”了,而这一切,都是肇始于曹操大规模修建邺城开始。
邺城的具体位置在如今河北省临漳县的三台村,村子在县城西南方向,距县城约三十多里。前两年我专程去过一趟,由北京出发坐火车先到邯郸,这还算便捷,由北京南行的列车都路过那里,还有不少动车组,行程约四五个小时。
临漳是邯郸所辖的一个县,在邯郸的南边。但是,出人意料的是,在邯郸,知道邺城遗址的人并不多,也没有专门开发出旅游线路来,包括出租车司机在内,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走。
这也难怪,邯郸城到处是历史遗迹,什么围魏救赵、邯郸学步,还有黄粱美梦等,数都数不过来。邺城放在邯郸显然被冷落了。最搞笑的是,我住在某大酒店,在酒店餐厅吃早饭时问服务员可知道铜雀台乎?服务员立即回答:“当然知道了。”
我大喜,问她去那里怎么走。服务员的回答你绝对想不到,而且她不是在搞笑,而是绝对地认真。
她说:“在我们酒店的三楼。”
要不是我的牙咬得紧,刚喝到嘴里的粥肯定会全喷出来。
后来才知道,她说的那个铜雀台是酒店里一个包间的名字。至于为什么起这个名字她却说不大清楚,反正跟历史有关吧,至于哪朝的历史,来龙去脉,都说不上来。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曾经去过那里的出租车司机,不过他也是七八年前拉几个客人去的,大致方位记得,具体路线只能边走边摸索了。
一路上七问八问,走街入村,费了好大劲才摸到一个镇子上,其间还路过一个村子,村口立一牌坊,上面赫然写着“鬼谷子故乡”。大名鼎鼎的鬼谷子是邺城附近的人吗?没有听说过,但此行用时已大大超过预期,司机颇有怨言,加上此行的目的是看邺城,也就没有下车去看鬼谷子了。
最后,总算看到了传说中的“三台”,这个像镇子一样的村庄也就是三台村了。登台凭吊,抚今追昔,看到的却是周边霭霭的村庄,四面纵横的道路,不远处已经干涸的漳河。站在台上,甚至还可以清楚地看到西边不远处京珠高速公路上奔驰的车辆。
沧海桑田,历史云烟,这一刻,你不能不叹一口气。
要知道,大约一千八百年前,这里事实上是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中心,这个叫金凤台(目前遗址内保守下来的这个台子不是铜雀台,而是它的姐妹台金凤台)的地方,一度是王家禁地,那可不是谁想花上十几块钱就能上来逛逛的。
当年,邺城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十分优越,向西越过目前的京珠高速公路和京九铁路,再往前就是太行山,东面是华北平原,它的附近有漳河、滏阳河,是齐鲁地区进入西北,以及由中原地区进入幽燕的必经之地,被称为河北的咽喉。
管仲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的时候,就建议在此地筑城以卫国土,以后魏国的西门豹、史起先后在此筑城、修建水利工程、发展经济,使邺城很早便成为军事重镇。
到了东汉末年,韩馥统治冀州时期曾把州治定在邺城,袁绍夺取了冀州,仍然把邺城作为其基地。据元代史学家胡三省考证,袁绍在邺城曾考虑过以此作为都城,把天子迁到这里来,于是开始修建宫殿等建筑(袁绍据邺,始营宫室)。
胡三省也许忽略的是,袁绍如果真的在邺城大修宫殿,也未必是给献帝刘协准备的,袁绍一向对献帝不感兴趣,他至少有三次想另立新君,在邺城修宫室有可能是为另立新君准备的。
只是袁绍修了哪些宫殿,是否已初具规模,已不可考了,但这给曹操进一步营建邺县办了好事。
建安九年(204年)曹操五十岁,这一年八月他率军攻克了邺城,之后他一边继续征战,一边征调并州、冀州等地的建筑材料运到邺城,对邺城进行了整体重建。
这次重建规模很大,不仅先后修建了规模空前的“铜雀三台”,而且重新修筑了建墙,规划了城内的街道,修建了一批办公区和高档居住区,对一般百姓居住的里坊也进行了规整。
《三国志》《后汉书》等史籍对此记录得都相当简单,基本上都一笔带过了,但这的确是不应该被忽视的伟大工程。要了解那时的邺城,从晋人陆所著《邺中记》、明代编著的《彰德府志》以及顾炎武所著《历代宅京记》等著作中,可以管窥其大概。
根据这些史料记载,曹操主持大修的邺城,城池东西七里,南北五里,不算太大,不是工程预算不够,而是城池的规模有严格限制,洛阳号称“九七城”,即南北九里,东西七里,邺县必须小于这个规模。
全城建有七座城门,全部为曹魏时期重修,南面有永阳门、广阳门、凤阳门三门,东面只有一座建春门,北面有广德门和厩门两门,西面有金明门一座城门。
由于南北只有五里,在东城和西城各只开了一座城门,在这两座城门之间是一条横贯东西的大街,这条街将全城一分为二,北面是官署和贵族居住区,曹操建魏国后在此修建了宫殿,在宫殿区附近的是各种办事机构,再往两边是包括铜雀园在内的花园,以及名字叫戚里的贵族居住区。“里”就是街坊,是居住小区。在东西大道的南面,规划了四个很大的居住小区,分别叫思忠里、永平里、吉阳里和长寿里,这是一般百姓居住的地方。
邺城的规划历来受到推崇,作为这个规划的主要决策者,曹操虽然不是建筑设计师,但他在城市规划方面是一个有心人,他注意吸收长安、洛阳等大都市规划方面的长处,同时对它们的缺陷进行了改造,首次在城市规划中提出了中轴线的概念,以中轴线为界,更加合理地划分功能区域分布,让宫殿官署更为集中,普通百姓的居住区面积更大,突出了整齐、实用的特点。这些都对以后各代城市的规划产生了深远影响。
【六、找个猛人当县长】
曹操花钱费事搞了一座超级建筑,又大兴土木重建邺城,绝对不是搞形象工程,也不是钱多了花不完闹着玩,而是有深谋远虑的。
从政治上讲,作为帝国目前的丞相,曹操不打算回许县办公了,他想把根扎在邺县,不说与献帝分庭抗礼,起码在事实上也要另起炉灶。所以,他不惜血本大力修建邺城。
至于修建铜雀台,出发点跟公孙瓒修易京、董卓修坞倒也差不多,主要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从前公孙瓒的易京曾将强大的袁绍集团拒于门外长达数年之久,曹操北征乌桓路过易水河畔时,一定会去参观一下那些杰出的建筑,并留下深刻的印象。事实上,“台”这种建筑形式在秦汉时期得到了最大的发展,在火药没有普遍使用,攻城技术还很原始的情况下,高大的城堡仍然是最安全的地方。
至此,邺县的重要地位进一步被抬升,帝国名义上的首都洛阳,以及现在的临时首都许县都难以与邺县相匹敌。
如前所述,由于经济发达、商品丰富、教育水平高,邺县也成为达官贵人们向往的居住地。张燕、臧霸等非嫡系将领,以及北匈奴、乌桓等少数民族部落首领,都主动把家眷送到邺县居住,一来向曹操表达忠心,二来也享受一下最现代、最时尚的生活。
邺县云集了各种权势人物以及各地来的富豪。现代人爱说“不到北京不知道自己官小,不到广东不知道自己钱少”,那时候天下的人都会说“不到邺县不知道自己官也小、钱也少”。
但是,通常这样的地方也是最难管理的。
根据《魏略》一书记载,曹操在谯县练兵期间,听说邺县一带治安情况不好,特权人物太多,不尊重法律法规(会太祖出征在谯,闻邺下颇不奉科禁)。曹操琢磨必须给邺县派个够狠的角色去,好好整顿整顿。
二十多年前,刚参加工作的曹操担任洛阳北部地区公安局长(洛阳北部尉),当时的情况大体与邺县很相似,特权人物不把法律法规放在眼里,曹操看着很恼火,以霹雳手段整治社会治安,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在这方面,曹操既不缺胆量,也不缺经验。
但是现在这些事曹操不可能亲自上手,最有效的办法就是给邺县找一个合适的父母官,于是他命令有关部门物色合适人选(乃发教选邺令)。
有关部门很快把人选报了上来,却是一个正在服刑的犯人,名字叫杨沛。曹操知道这个人,杨沛字孔渠,司隶校尉部左冯翊万年县(今陕西临潼)人。有两件事让曹操对他印象深刻,一件事是杨沛当新郑县(今河南新郑)县长时,遇到大饥荒,前面说过,当时有一年桑椹连熟两次,正是这一年杨沛要老百姓多搜集桑椹并晒成干,积攒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最后攒下了一千多斛,藏在库房中。这时曹操率军前往洛阳迎接天子,路过新郑县,部队正为没吃的发愁,杨沛主动前去拜见,并献上这一千多斛桑椹干,曹操大为高兴。
另一件事是,曹操后来任命杨沛当长社县令,曹洪有个宾客当时在长社,仗着曹洪的势力不遵纪守法。杨沛不管那一套,把他抓起来先打顿板子,把脚都打折了,然后还没完,干脆下令杀了。
曹操就喜欢这样不畏权势、执法严峻的官吏,因为年轻时他就是这样做的,当他听说杨沛的作为时,给予了充分肯定(太祖以为能)。杨沛后来升为九江郡太守、东平国相、乐安郡太守,政绩突出。但是,他与当地驻军将军因为什么事发生了矛盾,以至于产生斗争,有关部门立案调查,杨沛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髡刑五岁)。
杨沛被推荐到曹操面前时仍在服刑之中,曹操对这个人选表示满意,下令任命杨沛为邺县县令。这时曹操大概还在谯县没回来,就在那里专门召见了杨沛。曹操问他用什么办法治理邺县,杨沛回答:“竭忠尽力,遵守并宣扬法律,按法律办事(竭尽心力,奉宣科法)。”曹操很高兴。曹操回头对跟前的人说:“诸位,看清楚了,杨县长可不是好惹的呀(诸君,此可畏也)。”
曹操下令赐杨沛奴婢十人(生口十人),绢一百匹,一来回报他当初献上桑椹干的功劳,二来对杨沛即将上任表示支持和鼓励。
听说杨沛要到邺县当县令,曹洪、刘勋等人赶紧派家人骑上快马回去给家里人传信,要他们收敛点儿,千万别犯到杨县长手里(军中豪右曹洪、刘勋等畏沛名,遣家骑驰告子弟,使各自检敕)。
曹洪不用介绍了。刘勋以前也提到过,他跟曹操年轻时候就相识,后来到袁术手下任职,袁术任命他为庐江郡太守,袁术死后,孙策谋取庐江郡,刘勋不是对手,投奔老朋友曹操。因为跟曹操“有旧”,刘勋被封了侯,颇有权势。但他仗着这层关系,傲慢不守法,说话又不注意(自恃与太祖有宿,日骄慢,数犯法,又诽谤),最后被人告发治罪。
杨沛的事还可以再多说一点。他当邺县令多年,因为政绩卓著,后被提拔为西部边防军的师长(校尉)。
曹操有一次带队西征,杨师长所部负责黄河上重要渡口孟津渡的守卫工作,曹操已经过了河,身边有个工作人员(《魏略》称是中黄门,但那是宦官,曹操当时身边不可能有宦官,可能是警卫员、秘书一类的工作人员)忘了拿一件重要东西,过了河又想回去取,于是向杨沛手下索取船只渡河。
杨沛手下人不答应,双方发生了争执,杨沛过来问这个人:“有没有通行证(有疏邪)?”这个人回答说没有。杨师长闻听大怒:“那我怎么知道你不是临阵逃跑呢(何知汝不欲逃邪)?”然后招呼手下要揍这位老兄。
后来杨师长还算给面子,没有下手狠揍,但把这位老兄的衣服都给弄破了。这个人见到曹操当面诉苦,曹操问明情况,笑道:“你碰上杨师长,没死已经算是万幸了(汝不死为幸矣)!”
这件事传出去,杨沛名气更大了,曹操后来提拔他担任长安特别市市长(京兆尹)。
然而,曹丕继位后在用人方略上有所变化,不太看重实际工作能力,更注重出身和名声,杨沛这样从基层一步步上来的实干型人才不受重用,最后给了个闲职无所事事。
杨沛这个人做事情不考虑个人利益,不去逢迎达官贵人,从“领导岗位上下来”以后没人待见了,就连经济上都陷入困境,家里没有佣人,房子是向侄子借的,后来勉强在河南一个叫几阳亭的地方弄了二顷荒田,盖起个简易房居住,弄得妻子儿女跟着挨冻受饿,死后靠同乡好友和一些老部下才得以安葬。(治疾于家,借舍从儿,无他奴婢。后占河南几阳亭部荒田二顷,起瓜牛庐,居止其中,其妻子冻饿。沛病亡,乡人亲友及故吏民为殡葬也。)
杨沛的结局有点可惜,只能说世道变了,像他这样刚正廉洁的人在曹操时代很受推崇,之后由于世风的演变,九品中正制的施行,选官政策更倾向于豪门世族,更注重虚名,他就只好坐冷板凳了。
更可惜的是,像这样有工作能力、敬业肯干、刚直不阿、廉洁从政的好干部,居然在《三国志》里连一个传都没有,如果不是裴松之做注时引用了《魏略》中的一段文字,我们对他的了解就更少了。
【七、邺下文人的华丽生活】
在邺城,除了居住着来自全国各地最有权势、最富有的一批人外,还居住着一批最有才华的人,邺城除了是政治中心、经济中心,还是文化中心。
唐代有“燕许大手笔”之称的宰相、文学家张说曾写过一首题为《邺都引》的诗,描写曹魏时期邺都的生活,诗中写道:“君不见魏武草创争天禄,群雄睚毗相驰逐。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都邑缭绕西山阳,桑榆汗漫漳河曲。城郭为墟人代改,但有西园明月在。邺旁高冢多贵臣,蛾眉曼共灰尘。试上铜台歌舞处,惟有秋风愁杀人。”
大意是:魏武帝曹操开创霸业的年代,正是群雄争斗最激烈的时候。魏武帝父子常常白天率领壮士冲锋陷阵,晚上把文人们接来举办雅会。邺城漳河等蜿蜒环绕,农桑林木沿河岸层层密布。如今再到这里,城池废弃,朝代更迭,只有当年普照铜雀园的明月没有变。曹魏时代的贵臣们已入葬入泥土而作古,魏武帝的众多姬妾、歌伎也化为烟尘。登上铜雀台那曾经载歌载舞的地方,只看见秋风吹起,让人忧伤。
诗中“昼携壮士破坚阵,夜接词人赋华屋”两句最有名,概括了曹操一生的文治和武功。曹操的一生的“武功”自不必多说,在“文治”方面,除了他本人是一个大诗人、大文学家之外,他还是文学运动的积极倡导者,在他和他两个儿子曹丕和曹植的带动下,以邺城为中心,曾经出现过一个文学的高峰。
邺城初具规模后,一大批有才情的文人陆续集中到这里,核心人物是曹操、曹丕和曹植,在文学史上他们被称为“三曹”,其次是王粲、刘桢、徐干、陈琳、阮、应,他们六个人都是曹操的下属,加上此前被曹操杀掉的孔融,他们被称为“建安七子”。孔融、王粲、陈琳、刘桢前面介绍过,徐干、阮和应三人还不太熟悉,下面做一简单介绍。
徐干字伟长,青州刺史部北海国剧县人,非常有才华,但对做官没有兴趣,只想当个文人。被曹操征辟后,担任司空府军谋祭酒,后来转到曹丕手下任职。曹操很欣赏他,曾经想让他当县长,但被不喜欢当官的徐干以生病为由拒绝了。
应字德琏,豫州刺史部汝南郡南顿县人,也很有才华,被曹操任命为丞相府副处长(丞相掾属),后来到曹丕手下任职,又转到曹植的手下。
阮字元瑜,豫州刺史部陈留郡尉氏县人,他的来头不小,因为他是蔡邕的学生,曹仁听说他很有才华,想聘他当自己的秘书(记室)。阮看不上曹仁,称病不出。后来曹操征辟他,让他与陈琳一起负责文字工作,曹操写给别人的很多书信,以及发布的命令、檄文等,大多都由他们俩代笔。
有一次,曹操交代阮给西北军阀韩遂写封信。当时阮正在外面,就于马上一挥而就,呈交给曹操后,曹操想修改修改,看了半天居然找不到可改动的地方。
他们几个,除了王粲的地位稍高些外,其他人官职都不太高,相当于处长、副处长甚至更低一些的级别,纯粹文士在曹魏阵营中的实际地位就是如此。总体来说,他们只是个文人,主要职责就是写写文章,兼或在聚会时写唱和之词,他们既不带兵打仗,也不过问政治。
但是,相对同时代的其他文人,他们又是幸运的,因为他们能生活在邺县这个文化勃兴的大都市,有一个良好的创作环境,他们最后名列建安七子之中,从而名垂青史。
除建安七子外,活跃在邺下的文人还有很多,著名的有蔡琰、邯郸淳、路粹、杨修、应璩、吴质、苏林、郑袤、繁钦、王昶、郑冲、司马孚、潘勖、蒋济、刘劭、缪袭、王观、王象等人,他们之中,有的担任着重要的官职,有的在某一方面有特长,有的喜欢参加文人间的交游活动,从而形成了一个灿若星河般豪华的文人阵容。
那时候没有作家协会,如果有的话,曹操是理所当然的作协主席人选,但他政务、军务繁忙,抽不出太多时间来参加文学活动,可以当个名誉主席。而主席一职,最适合的人选一定是曹丕,曹植是称职的秘书长。在曹操的倡导下,在曹丕、曹植兄弟俩的具体组织下,邺下文人们的聚会、郊游和饮宴等活动开展得很活跃,这就是被后世文人们所经常垂涎的邺下生活。
翻开《建安七子集》,除了死得比较早、与邺下生活无关的孔融外,其他几个人都写过题名叫《公宴》的诗。
王粲在诗中写道:
〖高会君子堂,并坐荫华榱。
嘉肴充圆方,旨酒盈金。
管弦发微音,曲度清且悲。
合作同所乐,但杯行迟。
常闻诗人语,不醉且无归。
今日不极欢,含情yu待谁?〗
从诗中描写的情景看,每次文人们聚会,都有美酒佳肴,有音乐伴和,大家相坐高堂,无高低长幼之分,天地同乐,不醉不归。
应写过“公子敬爱客,乐饮不知疲”,阮写过“上堂相娱乐,中外奉时珍”,刘桢写过“永日行游戏,欢乐犹未央”,所有这些,记录的都是游乐、宴饮的欢畅以及聚会的盛况,的确让人神往。
从现存邺下文人们的诗赋作品来看,题目相同的作品很多,这可能是聚会中经常同题唱和的原因,好比是命题诗赋比赛,互相评点切磋,看谁写得好。
作为文士们的核心,曹丕和曹植虽然贵为公子,但丝毫没有架子,与文人们平等相待,结下了深刻友谊。建安七子之中应去世较早,曹丕既感伤应之死,也担忧应妻儿今后的生活,他写了《寡妇》《送应氏》等诗,王粲等人有同题唱和。
曹丕与王粲等人关系的亲密,可以从一件事情上反应出来。王粲有个特殊的爱好:喜欢听驴叫。王粲死后,曹丕亲自前往墓前祭拜,为了怀念王粲,曹丕让大家都学驴叫。这件事记录在《世说新语》里,有点道听途说的味道,但是以曹丕兄弟跟邺下文人们深厚的友谊来看,也并非不可能。
史称曹氏父子“尚通脱”,也就是崇尚自然,没有架子,喜欢自由自在,这是那个时代的精神特点之一,也是曹氏父子身上文人气的集中体现。曹操的通脱前面多有所述,曹丕的通脱从王粲墓前的驴叫也能让人领略,而曹植身上的通脱气也很浓厚,一点不亚于其父其兄。
《魏略》记载了一件事,是说曹植的。书法家邯郸淳在荆州投归曹操,曹操这一阶段特别喜欢曹植,就让他到曹植身边工作。曹植听说少时就有“神童”美誉的大书法家邯郸淳到他这里来,十分高兴。
但是,邯郸淳拜见曹植后,曹植却不讲话。此时正是炎夏,天气酷热,曹植不打招呼,径直起身洗澡去了。过了一会儿,曹植洗完澡,披着头发、光着膀子就回来了,之后畅谈不止,激动处一会儿击剑,一会儿吟颂诗文,一口气吟颂数千言不带歇气的。
等搞得差不多了,曹植才漫不经心地问:“邯郸先生,你做什么来着?”之后更换了服装,整顿仪容,跟邯郸淳一起谈天说地,纵论古今,从三皇五帝说到历代贤君名臣的优劣,从古今文章的得失说到如何当官用兵,中间还不忘呼人添酒加菜,席上的人都默然无语,原因是根本Сhā不上话(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区别之意,然后论羲皇以来贤圣名臣烈士优劣之差,次颂古今文章赋诔及当官政事宜所先后,又论用武行兵倚伏之势。乃命厨宰,酒灸交至,坐席默然,无与伉者)。
邯郸淳赞叹不已,回来后连连对人说曹植是一位“天人”。
【八、邺城的“追星潮”】
在邺城这个当时全国最重要、最现代、最时尚的城市里,除了达官贵人、巨商富豪、文人雅士之外,还有一批人颇为引人瞩目,他们在民间的知名度甚至超过前面这些人,俨然就是明星,引发了一次次的“追星潮”。这些人是一批方士,也就是掌握方术的人。以前说过,所谓方士就是有方术的道士。所谓方术是古代用自然的变异现象和阴阳五行之说来推测、解释人和国家的吉凶祸福、气数命运的医卜星相、遁甲、堪舆和神仙之术等的总称。
这个词最早出现在《庄子》一书,《汉书》里把它分成方技和术数两个门类,方技包括医术、神仙术、长生术、房中术等,数术包括天文、历法、五行、占卜等。
秦始皇和汉武帝都是方术的爱好者和狂热追求者,在他们的倡导下,方术有了极大的发展。到了东汉末年,方术颇为盛行,在民间拥有很大的号召力,太平道、五斗米教等民间组织也利用方术吸引徒众。《后汉书》里有《方术列传》,记载了任文公、郭宪、徐登等四十二个著名术士,可见其社会影响力如何广泛。
《三国志》里有《方技列传》,虽然记录的术士只有华佗、杜夔、朱建平、周宣、管辂等五人,但记录的事迹更详尽。管辂的本传加裴松之注引的内容多达一万三千字,仅次于曹操和孙权传记的内容,篇幅居然超过了刘备,列《三国志》所载人物传记的第三位。
这五个术士,华佗算是医学家,当年归为方术一类,如今应该属于自然科学的范畴;杜夔是音乐家,如今算是艺术工作者。朱建平、周宣和管辂才是真正的方士,其中朱建平擅长相面,与算命先生差不多;周宣擅长解梦;管辂擅长的内容比较庞杂,有时候像算命先生,有时候像魔术师。
朱建平是曹操老家沛国人,擅长相术,这种方术具体操作方法不详,但跟算命先生打卦原理相似,朱建平常在闾巷之间给大家算卦,事后往往能得到验证(效验非一),知名度逐渐上升。
朱建平最著名的一卦是给曹丕算的。有一次曹丕主持聚会,夏侯威、应璩、曹彪等三十余人在座。曹丕让朱建平给自己算算能活多少岁(问己年寿),同时又让朱建平给大家都算算。朱建平说:“将军您能活到八十岁,但四十岁时会出点小问题,请您注意(四十时当有小厄,原谨护之)。”朱建平对夏侯威说:“你四十九岁时当州牧,但会遇到一个坎,如顺利过去,可以活到七十岁,位至三公(而当有厄,厄若得过,可年至七十,致位公辅)。”又对应璩说:“你六十二岁时官至侍中,但会有大难,在此前一年,你会看见一只白狗,只有你能看见,别人都看不见。”又对曹彪说:“你是亲王,到五十七岁时遇到兵灾,请小心谨慎加以预防(宜善防之)。”
曹丕登基后的第七年正好四十岁,得了一场大病,曹丕对左右说:“朱建平说我能活八十岁,是昼夜相加呀,我知道寿命将尽了。”不多久,果然驾崩。
夏侯威后来当了兖州刺史,四十九岁那年的十二月上旬也得了病,想起朱建平之前说的话,知道必死无疑,于是写了遗书,又准备了后事,就等着一死。但谁成想病却一点点好转,到三十日下午,他以为年一过这个坎就过去了,十分高兴,设宴招行众人,席间对大家说:“我的病快好了,明天鸡一叫我就五十岁了,朱建平告诫的看来有点夸张(建平之戒,真必过矣)。”送走了客人,夏侯威天黑时开始发病,半夜里就死了。应璩六十一岁确实当了侍中,在宫内有一次他果真看见了一只白狗,问其他人,大家都没有看见,到六十三岁时他死了。
曹彪后来被封为楚王,五十七岁时,被揭发参与王凌等人的造反,赐死。这些都是传说了,虽然写在《三国志》里,却未必可信。朱建平还给其他很多人都看过相,与荀攸、钟繇等人还是好朋友,被他算准的事多不胜数(凡说此辈,无不如言,不能具详),但也有看得不准的时候,他给王昶、程喜、王肃等人看相时就出现了偏差。
周宣字孔和,乐安国人也,当过郡吏,最拿手的是解梦,曹丕经常向他咨询问题。周宣解梦,往往十中八九,和朱建平的相术并驾齐驱。
他们之中,知名度最大、活跃时间最长的无疑是管辂。管辂字公明,青州刺史部平原国人。他生得相貌粗丑,没有什么威仪,嗜酒如命,平日嘻嘻哈哈,无拘无束,大家都很喜爱他(饮食言戏,不择非类,故人多爱之而不敬也)。
据《辂别传》记载,管辂八九岁时就喜欢仰视星辰,见到人就问这颗星那颗星叫什么名字,痴迷到夜里都不想睡觉,父母的干预也不能阻止他。管略认为,家鸡野鹄都知道时令气候的变化,何况人呢?他跟小伙伴们玩耍,在地上画的也是天文以及日月星辰的图样,逐渐到说话做事都不寻常,被人称为大异之才。长大后,他熟稔《周易》,对仰观、风角、占卜、相术等无不精通。
除了这几位,有名的术士还有不少,据《博物志》一书介绍,先后被曹操请到邺县的,就有王真、封君达、甘始、鲁女生、华佗、东郭延年、唐、冷寿光、卜式、张貂、蓟子训、费长房、鲜奴辜、赵圣卿、郗俭、左慈等十六人。其中的一些人,光看名字就够酷的,就能感觉出来他们有异于常人。
根据《后汉书方术列传》和《博物志》等书记载,这些人都有绝活。传说冷寿光与华佗同时,活了一百五六十岁,须发尽白,而面色如三四十岁。鲁女生曾在嵩山采药,得到一个女道士的秘诀,炼成长生术,辟谷(道家的修炼方法之一,即不吃五谷)八十余年,依然面如桃花,每天能走三百里。东郭延年是山阳郡人,从小好方术,喜欢服灵飞散,结果练成了好眼神,夜里不点灯也能看书。封君达是陇西人,常骑青牛往来,被称为“青牛道士”。赵圣卿是洛阳人,擅长丹书符劾,能驱神使鬼。王真是上党郡人,好道术,甚得其法。费长房是汝南郡人,曾当过市场管理员(市掾),后跟一老者入山学道,相传学会了一种骑着竹杖腾空行走的能力。蓟子训有神异道术,很有名气。
当然,这些也都是传说,事实未必如此。曹植写过一篇《辨道论》,是一篇关于方术的重要文献,在这篇文章里曹植写了他对方术的见解和与郗俭、左慈、甘始等术士们的交往。
郗俭好像是个气功师,他也会辟谷,最多可以连续百日不吃不喝,曹植听说后不太相信,就亲自验证,跟郗俭同住一室,郗俭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躬与之寝处,行步起居自若也)。最后曹植的结论是,人七天不吃饭就得死,郗俭却是例外,这样做不一定能延年益寿,但对治疗疾病却是有益的。
左慈擅长房中术,曹植认为这样可以延寿天年,但他同时认为如果不是专心致诚地学习,是无法学会的(自非有志至精,莫能行也)。
甘始年纪虽老却有童颜(老而有少容),在术士中很有威望和号召力,很多术士都归于他的门下。曹植出于好奇,曾单独把甘始叫到跟前,和颜悦色地诱导他说出实情(温颜以诱之,美辞以导之)。在曹植的诱导下,甘始说了很多术士这一行鲜为人知的内幕。甘始说自己的师父名叫韩世雄,他曾跟随师父在南海学习点石成金之法,为了学成,先后把几万斤金子都扔到海里去了。又说曾见过西域人带来的宝刀,可以切玉,后悔没有要来。还说有一种药丸,塞进鱼嘴里,再取一尾鱼,同时放入沸水中煮,没有含药丸的鱼不多会儿就熟了,而含了药丸的鱼却畅游自如。
这些云山雾罩的话让曹植大为惊异,对于鱼嘴里那种神奇的药丸他提出来很想试试,但是甘始说这东西在万里之外的边塞,要想得到必须本人亲自前往。曹植认为这些都是不靠谱的事(言不尽于此,颇难悉载,故粗取其巨怪者)。
曹植认为,这些人都不得了,如果放在秦始皇、汉武帝时期,他们就是徐市、栾大一样的人物。徐市就是徐福,是秦朝著名术士,栾大是汉武帝时的术士。据《史记》记载,徐福曾上书秦始皇说海中有三座仙山,分别名叫蓬莱、方丈、瀛州,上面有仙人居住。后来秦始皇派徐福率童男童女数千人入海求仙。栾大也说海中有长生不老药,骗取汉武帝信任,后来事情败露,被处死。
方术盛行必将成为社会不安定因素,太平道和五斗米教的教训就在眼前,现在曹操占有了广大的北方,必须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考虑如何治理这个社会,对于方术问题,是禁绝还是容忍,都存在有利有弊的一面。
如果禁绝,可以保持社会的稳定,但经验表明,完全禁绝是不大可能的,往往你越是大力禁绝,方术在民间就发展得越快。而如果采取容忍不管的态度,那又将加速其蔓延,最终会发展到不可遏制的地步。
曹操认为这是一个大问题,必须认真对待,最后他采取的政策是,既不禁绝也没有不管,而是把这些术士们都请到邺县来,集中起来加以管理。这项重要的政策措施记录在曹植写的《辨道论》里。曹植说,对社会上存在的术士,曹操下令都召集起来,原因是怕这些人及其门徒勾结社会上的不法分子,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以妖恶之事蛊惑人心,把他们集中起来的目的是对他们的活动加以限制。(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本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则禁之也。)
曹植可能还有些话没有明写,妖言惑众固然可怕,但更可怕的是他们奔走联络,发展组织,最后形成像太平道那样的燎原大火。
曹操把这些人弄到邺县来,并不是抓来的,也没有软禁或者判刑,而是“请”来的,这是曹操高明的地方。
曹操请他们来,都给安排了工作,大多数担任“军吏”,即下级军官或者基层官吏,一些实用型人才,如杜夔、朱建平等人,职务稍高一些,但也只是参谋、主任科员(郎)之类的闲职,目的是把他们养起来,放在眼皮底下便于掌握控制。
曹操虽不像秦始皇、汉武帝那样对方术极其热衷和追求,但对方术也有过研习,这方面的资料大都记录在晋人张华所著的《博物志》一书中。
据《博物志》记载,曹操喜欢养生之法,对方药也有所了解,平时喜欢生吃野葛,有时也喝点儿酒(又习啖野葛至一尺,亦得少多饮酒)。野葛又名钩吻、胡蔓草、断肠草等,是一种有毒的植物,但是吃法得当又可以抗炎、镇痛。是一种鸟,羽毛有毒,用酒泡过即是酒,足以致命,但掌握饮用量,也有药用。曹操有头风的老毛病,吃野葛、喝酒或许与此有关,但这些都是玩命的事,稍有不慎命就没了,曹操吃野葛、喝酒离不开深谙此道的术士们的指导。
《博物志》还记载,甘始、左慈、东郭延年等人还深通房中术,曹操向他们求教,并且效果不错(问行其术,亦得其验)。还有一个术士叫刘景,不在前面所列十六名术士名单之内,他擅长炼丹药,炼成了云母九子丸,曹操曾经吃过,也说效果不错。
云母是一种矿石,是层状结构铝硅酸岩的总称,很早以来便被术士们作为炼丹药的重要原料。云母与其它矿石合炼,会达到各种不同的效用,宋人编著的道家典籍《云笈七签》一书中就记载了大量用云母炼丹药的配方。
曹操还向封君达的学生皇甫隆写信请教长寿的秘诀,这封信保存在唐代孙思邈编著的《千金方》一书中。信中写道:“听说先生已经活到一百岁了,可体力并不衰老,耳聪目明,气色不错,这真是了不起呀!先生平时吃什么药,如何锻炼,能说一说吗?如果有的话,请放在信封里秘密告诉我(所服食施行导引,可得闻乎?若有可传,想可密示封内)。”皇甫隆曾经当过曹魏的太守,对于曹操的请求,想必他一定尽量给予满足吧。
由于曹操本人对方术、特别是与养生相关的方术采取一种借鉴吸收的态度,方术在邺县非但没有禁绝,还有一定的市场。曹丕在《典论》中说,擅长辟谷的郗人俭喜欢吃伏苓,他到了邺县后,马上掀起一股“伏苓热”,市场上伏苓的价格立即涨了好几倍。有个叫李覃的议郎也跟着学辟谷、吃伏苓,结果方法不当,差点丢了命。甘始会气功(善行气),他到邺县来,又掀起一股不小的“气功热”,大家见了面个个都像鸱鸟一样看东西,像狼一样扭脖子(鸱视狼顾,呼吸吐纳),有个叫董芬的军谋祭酒,练习气功走火入魔,结果气闭不通,半天才苏醒过来。左慈擅长“补导之术”,即房中术,结果邺县又掀起一股“房中术热”,就连有个叫严峻的前宦官也跑来要学习房中术,成为笑谈(人之逐声)。
这些人在民间俨然成了明星,受到追捧,拥有大量粉丝。这虽然不是什么好事,但他们所能推动的也就是养生、健身、长寿一类的活动,相比于让他们散落民间,发动大家再搞出个太平道来,已经是很不错了。
可以想见,那时候的邺县是何等热闹,经济发达、物质丰富、城市设施先进、文人会集,还有不少术士们引导全民不时弄出个养生方面的热潮,在那个战争年代里,生活在这里,倒也感受不到寂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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