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那么好，”他点了点头，“我们就试试看。知道吗？陈禄在血虫池里呆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苦苦哀求我让他死，只要我准他死，他什么条件都答应。”

他毫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你不肯说，享受同他一样！”

阿白的小侍从官，名叫饼崽。这不是他原来的名字，他原来叫什么，自己也不记得了，不过他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按照主人的吩咐，他会给每一个新来的小孩喝那种汤，喝完之后，他们也会把从前的一切全部忘记，然后他再绞尽脑汁给他们取个名字。因此，这里所有小孩的名字，都是他给取的，而只有他的名字，是主人给取的。对此，饼崽很自豪。

洞壁上陈旧的报门鼓，在自动一下一下地响。洞内所有正在玩耍的小孩子，都惊惧地停下了动作，不由自主地往一块靠。他们恐惧，不仅因为那面明显带有人皮特征的鼓，震动的样子特别可怕，还因为报门鼓迎来的，向来只有那个固定的客人。饼崽紧张地整了整衣服，示意大家不要出声，然后走出洞外，走向通往山体大门的石道。

站在大门外的果然是他，那个巨型的腐尸，饼崽知道，主人叫他偶怪。偶怪身后站着四个骷髅鬼，每个手里都拖着一个很小的男孩。那些男孩已经全都吓死过去了，软软地瘫在地上。把他们迎进来，饼崽始终一句话也不敢说。他能看得出来，偶怪每次见到他，巨大的鬼爪就一动一动的，好象忍不住要抓过来。

按照惯例，饼崽让骷髅把男孩们放在入口的边洞内等候，随后畏缩地对偶怪说了句：“我去禀告主人。”就逃一样地快速离开了他们。

一丛丛高低错落的细竹，掩映着一座破落的竹楼。楼挺高，但修筑得歪歪扭扭，好象有阵大风就能刮倒。初看这象是山野穷人家的陋舍，但四周没有天光，只有­阴­暗粗糙的岩壁。饼崽在楼下停住了脚步，他有些犹豫。这些天主人的脾气很坏，他每次见到主人，都铁定会挨骂。何况如果他进去了，除偶怪之外的另一件事就不能不提。

上楼的时候，饼崽已经够轻手轻脚了，可破败的竹板楼梯，依然在他脚下“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停。主人的情形，同这些天里他每次见到的一样，正闭着眼睛，半躺半坐地偎在墙角，手里抓着酒壶一口接一口地喝，空荡荡的屋子里酒气熏人。每次来饼崽都注意到，主人的另一只手里，始终攥着一块撕得稀烂的破布，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主人，”他谨小慎微地禀告，“偶怪又来了，这次他送来了四个。”

“嗯。”主人从鼻子里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接着喝酒。

“您不见他吗？”饼崽小心地问。

“嗯。”他脸上什么变化也没有，但动了动手指，一个小银瓶出现在地板上。

饼崽赶紧上前端起银瓶，里边装着给那四个孩子的汤。现在他该走了，饼崽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提那件事，他十分小心地观察着主人。主人还是没有睁眼，但抓着酒壶的手却缓缓地停在了空中，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看来他应该说，饼崽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紧张地说，“她，还是不说话。”

“嚓”的一声，酒壶碎了。不等饼崽惊跳起来，几米之外主人的手臂，已经蟒蛇般地突然伸长，蓦地捏住了他的脖子。

阿白猛然睁开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对你说过什么？”他一字一字地问。

“您，您说过，只要她，她，她不说话，就不许，不许提她。”饼崽吓得结巴起来。他看见主人掐他脖子的手指上，还带着那块破布，布上绣着­精­致的桃花。

“那你就给我记清楚，滚！”阿白大吼一声，扬手把他丢了出去。然后，他的手慢慢缩回，他的眼重新闭上，他的脸疲倦已极。

饼崽被扔出了竹楼，不过并没有摔着，他知道主人从不真打他。仓惶地揉着脖子，他正要走，阿白的声音再次响起，“等等，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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