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到董思武之前,董乔先看到唐绍礼和他带来的律师。
车子一路开往医院,那位律师就说了一路。董乔满脑空白,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倒是唐绍礼,一边听一边点头,个别问题还提出来单独问了一遍,十分认真的样子。
不是她不相信律师,单是看他Сhā在西服口袋里的金笔和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就足以判断他是这个行业的佼佼者。
漫长的谈话,她只恍惚记住了几句:“金额太大,所以希望也不大。”“就算不杀,也最多改判无期,捞出来不太可能。”
在律师摇头叹气的时候,她其实心里已经很满足。只要能活着,就够了。活着,就还有希望。
关押刑犯的特殊病房,董乔都不知道自己怎么通过重重盘查进去的。唐绍礼和律师只能在走廊上等她,两名武警寸步不离守在旁边,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扑到父亲的病床前,董思武双目微阖,鼻子里面Сhā着吸氧的细管,旁边仪器上微弱的绿光簌簌跳动,她一把握住父亲的手,董思武才颤巍巍的睁开眼皮。
董思武吃力的看着她,半睁半阖的眼眶里有泪光闪现:“乔乔……爸爸对不起你……”
只一句话,让她的整个心都塌陷下去。董乔身子一软,就这么跪坐在地上,把脸埋进父亲的掌心里,眼泪滂沱。
没有了母亲,但父亲从小把她捧在手心,如珠如宝的呵护着。记忆里的父亲是一座山,强壮伟岸,什么时候都是她安稳的依靠。可面前躺着的人,形容消瘦,仿佛干涸,连说话都吃力。他残存的那一点生命被装进了沙漏,董乔眼睁睁看着它们在眼前一点点流失,却无力挽回。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她的爸爸,是生养她的人。只要他能活下来,她用生命去换也心甘情愿nAd1(可她的力量如此渺小。
手颤抖的抚摸着父亲塌陷下去的脸颊,泣不成声:“爸爸……你会好起来的,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乔乔……”董思武吃力的叫她的名字,苍白的唇翕合,仿佛用力想表达什么。
董乔不得不将身体前倾,侧头将耳朵贴近。只听父亲在自己耳边气若游丝的说:“相信爸爸……爸爸没有……”
她紧紧攥着父亲的手:“爸爸你别说了,我相信,我一直都信你……”
董思武却摇头,仿佛拼尽了生命最后一丝余热也要告诉她:“我替江家跑的那笔货……不是普通的货,是……走私的南非钻石……”
吓……走私……
董乔张着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董思武的声音微弱,身后的两个武警并没听到,还在如常般一丝不苟的监视着。
她一边平复着惊愕的心情,一边絮絮哭泣着遮掩董思武的声音。董思武仍在她耳边继续说着:“……江家中途撕票,如果我不挪用那笔钱填上货款,对方就扬言要杀我全家……乔乔,爸爸老了,死没关系,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董乔倏的记起,那天江臣尧曾问过她,知不知道臣信当初是怎么创建的。还说光鲜背后,没有一尘不染的无垢之地。难道当初江守年创建臣信的本钱,就是来源于走私?
成年以后,她也纳闷过,连一技之长都没有的爸爸,怎么就得到了江守年的垂青。难道这些年来,爸爸一直在帮江家做不法的生意?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牢牢的扣紧,指甲不自觉的嵌进了皮肉里。痛,却不及那恨意的万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