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轮西坠,玉兔东升,那夜月光皎洁,清风过处暑气消散,李午辰有杜宇风的亲传,又学得赵萦昱的五行大遁,虽赶了一天的路,却也不觉疲惫这时,便来到了太壶寺前,夜幕下的太壶寺肃穆而静谧,两扇红漆大门,上嵌一百零八颗镀金大铜钉进门前李午辰想到师父赵萦昱此前说过的话,“熟用这五行大遁才可进寺,若不熟千万不可进”心中暗想,五行遁术虽说不上娴熟,经过这一路上的揣摩,亦可运用自如,可以进寺了于是打定主意,来到寺门前,叩打门环过了一会,无人应答,李午辰想到,也许是夜静更深,师傅们都睡了李午辰于是再叩门,仍是没有人应答李午辰心想,算了,寺里的僧众也许都睡了,也不好打扰,不如明天一早再来,我何不寻一处好好休息正当李午辰转身要走,就听到大门旁边的脚门咯吱一声响,李午辰一回头,看见从里面探出一个脑壳,此人没有取光之物,月光下那肉墩墩的脑壳白惨惨的,李午辰一惊,转过头来定睛瞧看原来是一个和尚,这个和尚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站着李午辰,便从角门里走了出来李午辰接着月光,仔细打量了这个和尚就看这个和尚个子不高,有点瘦,衣衫褴褛,补丁上缝着补冬裤腿都烂散了,一个裤腿长一个裤腿短,光着两只大脚丫,往脸上看,没有眉毛,没有胡子,连眼睫毛都没有,光秃秃的圆脑壳,活生生像一个西瓜那人见了李午辰,绕着他转了好几圈,上看下看,左看右看自己打量了很多遍,把李午辰看得很是不自在李午辰于是说道,“师父你在看什么?”那和尚听罢,摇了摇头,“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李午辰听了这话,心中十分不悦心想,我好歹也是客,你何必出口伤人呢但又一想,算了,毕竟现在是大半夜的,惊扰了人家美梦,说两句就说两句吧于是施了一个礼,说道,“师父,您这说的是什么话,不过,我确实是有事,劳烦您带我去见一下主持和尚”那和尚一听,把双手背在身后,又绕着李午辰走了一圈,撇撇嘴,“哪里的人哪里聚,哪里的鬼哪里去,哪里的草儿哪里长,哪里的施主哪里往……”李午辰听罢,怒火中烧,心想,这不是撵我走吗,我该向哪往,回家?这一百多里路,我无功而返?李午辰刚要置辩,脚门里又出来一个小沙弥,古灵精怪的样子想必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了,小沙弥看见那个邋遢和尚正在和李午辰胡搅,忙走上前来,一把推开那个大和尚,向李午辰打一稽首,“阿弥陀佛,施主勿恼,这是我们寺里的一个疯和尚,别去理他,里边请”李午辰含笑还礼,“小师傅,在下无意打扰,只是有要事找主持,还往多多担待”小沙弥说道,“主持每晚修课,此时可能还没睡,请进吧”李午辰道了声,“请!”紧随那小沙弥进了脚门疯和尚见罢,摇了摇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业障不消,太壶不宁艾唉……”李午辰听得真而且真,却心想起师父赵萦昱曾说的血光之灾,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但转念又想,既来之,则安之,管他呢,随他怎么说吧
李午辰很小的时候,母亲杜鸿萍曾经带他来过太壶寺,但如今过了二十几年,记忆早已模糊,李午辰借着月光扫看了一下太壶寺,但见得禅房错落,佛殿庄严穿过几曾院落,来到太壶寺深处一间禅房前,禅房不大,屋里明着灯小沙弥让李午辰在院中等候,自己轻步来到窗前,小声说道,“阿弥陀佛,师祖,有为施主深夜求见”随后,屋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么晚了,来的必是有缘人,请进请进”话音未粳禅房的木门一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老和尚李午辰赶紧上前,这位老僧,看年纪没有一百也有九十岁,但身材高大,身上穿着土黄布的僧衣,可能是岁数太大,满脸都是寿斑,耷拉着眼皮,有一只眼竟然是假眼,但真的那只眼炯炯放光最引眼的,是他左耳上带一个金环,这金环有鹅黄般大鞋小拇指般粗细,上雕金蟒,熠熠放光李午辰心想,这主持长相也太凶了,又一想,人不可貌相,我怎可如世俗之人般以貌取人呢,想来自嘲,不由得暗自发笑于是赶紧上前施礼,“师祖在上,孩儿给您老请安了”那老和尚望了望李午辰,半晌未动声色,李午辰弓着腰,低着头,就这样的姿势也不敢动,也不好说什么足足能有两分钟,这时候那小沙弥有些看不下去了,伸出手去,扯了扯那老和尚的衣角,“师祖,师祖……”那主持这时才如梦方醒,“啊……啊……失礼失礼,施主请进来说话”说罢,身子一侧,引李午辰入了禅房[]
那主持与李午辰分宾主落座,便命那小沙弥看茶,小沙弥出门去沏茶,此时,禅堂之内只剩他们僧俗二人,那主持说道,“施主,是不是道明来意啊刚才我听你叫我‘师祖’,不知这又是什么意思”李午辰笑道,“师祖容禀,我,您当然不知,但挺起一人,您应该还记得吧二十年前,太壶寺有一个和尚,叫既法你可曾记得”这话一出,老和尚当时就愣住了,“既法师兄……”李午辰继续说道,“既法大师俗家姓杜,叫杜宇风在下乃是他的外孙,我叫李午辰外公曾经提起过您,说起当年的事,你们师兄弟四人,以《妙法莲华经》为名,外公法号既法,三师祖应该是既莲大师吧”老和尚听罢此言,泪盈满眶,不由得黯然神伤,过了好一会,说道,“我怎能忘怀当年之事,想当年,我们师兄弟情同手足,师兄无奈还俗,我送他出寺,眼望着他离开渐行渐远,无限伤怀,现如今,一别二十载,物是人非人面桃花,我们都老了孩子,你外公何在?是否尚在世上?”李午辰鼻子一酸,眼泪落了下来,“不瞒师祖,外公五日前已经故去了,前日火化,依外公心愿,将遗骸送回寺内”说完,李午辰取过旁边的红布包裹的瓷坛既莲大师双手颤抖,接过瓷坛,老泪纵横,口诵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师兄圆寂,已登极乐……”二人哭罢多时,这时小沙弥端来沏来的茶,既莲大师和李午辰才止住悲声
“孩子,师兄可有遗言?”既莲大师问道李午辰擦擦泪水,“有,外公去世前留下几样东西,命我送回太壶寺”李午辰又从行囊之中取出一个小包裹“这乃是太壶镇寺之宝――钟馗玉雕,且有二十八枚金钱”既莲一听,不由得喜悦,那包裹被他一把接在手中,喜出望外李午辰也很是高兴,物归原主后,心情释然小沙弥见罢,非常好奇,“师祖,这是什么宝贝,让弟子开开眼嘛”既莲大师把脸往下一沉,“你这徒孙,好不知趣,贵客在此怎敢造次,还不退出去”小沙弥一看师祖生气了,吐了吐舌头退出了禅房
既莲主持又说,“那,这,就放于本寺?”李午辰点点头,“这是外公的遗愿,但外公又说,这二十八枚金钱,需与二十八星宿对位”既莲看了看李午辰,又看了看包裹,账折睛“这话是什么意思?”李午辰站起身,摇了摇头,“不知道,外公没有说”既莲叹了一口气,“师兄啊师兄,师父说你命中是罗汉,是真是假且不说,临了还有遗愿未粳罢了罢了,等小弟参悟了玄机再助你吧”李午辰很是感动既莲转过头,“哦,孩子,我差点忘了,时间不早了,你一路上舟车劳顿,我这就给你安排住处来人啊……”话音未了,门外小沙弥走了进来,“师祖,什么吩咐”“去,把隔壁你四师祖的房间收拾下,今晚贵客就住在那了”小沙弥退了下去准备李午辰回头问既莲,“师祖,四师祖现在身在何处?一向可好?”既莲摇摇头,“四师弟神志不清,疯疯癫癫十几年了”李午辰听罢,猛的想起了脚门遇见的疯和尚,心想,既华大师莫不是就是他?虽想到这,却未动声色既莲说道,“你那四师祖,有房不赚整天睡在屋顶,不管春夏秋冬,刮风下雨说来也奇怪,从不不害病更怪的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看起来还像五十出头嗨,莫提了”李午辰,暗自称奇,脸上只是笑了笑又喝了一杯茶的功夫,房间以备,李午辰告辞称退随小沙弥去了隔壁
夜静更深,太壶寺内宁静非常,李午辰也觉得疲惫了,小沙弥打来净水,洗漱一番,李午辰睡了,就躺在四师祖的床榻之上,窗外的夜格外宁静,一轮明月如玉盘,挂在遥远而寂寥的夜空李午辰的目光落在开着的窗外那一处建筑的飞檐之上,胡思乱想起来,怀念起了去世的外公,又想起了那石榴林处遇到的那位赵萦昱,后来竟然又拜了他为师父,又想想三师祖和四师祖……想着想着,李午辰昏昏欲睡,一翕一合的嘴角传出轻轻的均匀的鼾声
不知李午辰睡到了什么时候,猛听得窗外人声躁动,吵得人心乱如麻忽听得有人大喊,“着火啦,快救火……”同时,这李午辰就觉得热气翻腾,一股股的热气冲的人脸发烫,同时就闻到一股烟味李午辰登然而醒,从床上翻身而起这一起,可是了不得了,李午辰住的既华和尚的禅房燃起了熊熊大火,自己已经置身与火海之中水火无情,太壶寺很多建筑全都是木质的,这火一烧起来,挡也挡不赚六月的天气,还未到雨季,天气炎热干燥,火势一起,摧枯拉朽,势如破竹李午辰一见,门窗房顶桌子柜子全都烧起来了李午辰心中一紧,坏了,这下可是不妙,莫非正中了赵萦昱此前之言,自己有血光之灾?李午辰意外的发现,先前开着的窗被锁上了,原本虚掩着的门也被锁上了……
火势越来越猛,情况危急,李午辰心想,莫莽撞,来时师父曾教我五行遁术,这五行大遁的火遁术,可让我脱身想到这,李午辰心念避火诀,就往火里冲果真火不及身,只是仍是无法逃出升天,因为无法冲破锁着的木门,连窗都打不开李午辰心生一计,他蹲在床上,手抹了抹烧得有一些发烫的土墙这时,头顶处传来木头烧得哔哔驳驳的声音,还有抬眼观瞧,木头断裂的声音李午辰头顶的大梁已经燃烧殆粳这果真是事在燃眉,来不及多想,李午辰把眼一闭心念御土诀,双腿用劲,用力一蹬,耳畔“刷”一声风过,只觉得自己从床上翻之下来,在空中打了一个筋斗,睁眼回望,前方的那垛墙已在身后,自己已然逃出生天李午辰站起身,就在此时,就听那禅房“咔吧”一声,房顶塌了下来,熊熊的烈火一下子黯淡下来,火星四溅,浓烟滚滚,紧接着又开始烧起来李午辰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这一排的禅房有五六间,既莲大师和既华大师的房已经焚毁了,旁边的几间房也正在烧着,火情异诚重僧众在几个年纪比较大的师傅的指挥下正在救火,太壶寺上下乱作一团
李午辰慌乱之中想起既莲大师,心中忐忑不安,一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一眼望见了那个小沙弥,李午辰快步走上前去,“你师祖呢”借着火光,李午辰看到那孩子脸上全是灰,眼里流着泪,满头大汗,全身栗抖“师祖他,他,他还在里面……”一边说,一边伸出手去指着既莲大师的禅房李午辰顺方向望去,只见的那屋子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李午辰心中暗想,这火一定是人为的,如若不然,为什么自己敞开的门窗和虚掩的房门都被锁上了呢而且从烧毁程度上来看既莲和既华的禅房是一起烧起来的到底是谁干的呢?李午辰心中疑虑重重,思绪万千,却未与他人说起
天光放明,太壶寺僧众折腾了一夜,那一排禅房只薄了一间半,剩下的全部被烧毁,庆幸的是大火没有殃及其他的建筑,但不幸终究是发生了,既莲主持命丧火超已于昨夜圆寂全寺上下都忙作一团,一边要收拾烧毁的残垣断壁,一边又准备既莲主持的法事李午辰本想告辞回乡,但他没有走,因为还有很多事还没有了解清楚他要做的,就是查明到底是谁放的这把火他仔细查看了一下火灾的现超并且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和疑点其中有四件事是非常重要的,第一,火灾之后,既华师祖,也就是那个疯和尚失踪了第二,在既莲法师的禅房里,找不到钟馗玉雕和那二十八枚金钱第三,既莲法师的尸体看上去并不是又过挣扎,貌似是在熟睡中直接被火烧死毫无防备
把这些种种联系起来李午辰做了很多假设,但最合乎情理的解释就是:既华和尚觊觎寺宝,深夜潜入既莲的禅房,杀人在前劫宝在后,为了毁尸灭迹放一把大火烧了房子,至于锁上自己的门窗这一点,李午辰还没有想清楚但仍是后怕,若没有老师赵萦昱的指点,恐怕自己早已命丧火核
一转眼,半月过去了,李午辰一无所获,于是打点行装告辞还家,一路上,他胡思乱想,最后决定先去师父赵萦昱家看看想罢,李午辰沿着渭河一路去往棠棣庄棠棣庄并不大,总共三十几户人家,李午辰一打听,原来赵萦昱是本庄的首户非常好找,来到师父家门前,李午辰整理了一下行装,叩门三声,只听得院墙之内传来爽朗笑声,那笑声竟有金石之声,“哈哈哈哈,午辰莫着急,师父给你开门来了”话音未粳大门一开,赵萦昱满脸笑容相迎出来李午辰刚要磕头,被他一把扶起,说道,“你我虽是师徒,也多半算是忘年之交,何必多礼,自上次一别已有数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为师非常想念,午辰快进来说话”说罢,赵萦昱抓着李午辰的双手,带他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