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一点点修为,有了一点点地位~
103、筑基后
“清泉峰弟子陌天歌。靖和道君记名弟子,二十三岁晋阶筑基。”将这行字记录在弟子名册中,掌管门派录事的筑基修士递来一张玉牌,笑道:“恭喜陌师妹晋阶筑基,这是你的新令牌。”
陌天歌接过,客气道:“多谢师兄。”
这筑基修士又详尽说明:“师妹晋阶筑基,按说洞府用具皆可换新,不过师妹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洞府不归我执事堂管,此事还请师妹自去问询师长。至于用具,可以一并领取,师妹拿着令牌去后堂寻陆执事就是。”
“多谢了。”
又去了一趟后堂,寻一位执事领了些衣裳用具等,便出了执事堂。
握着筑基弟子的令牌,抬头望望天空,陌天歌只觉得眼前像做梦一样。
即便得了三颗筑基丹,她也不敢肯定自己能筑基,只是抱持着信念尽量去做,幸好真的成功了。
灵气运转,身体仿佛没有了重量,稳稳当当凌空飞行。炼气弟子只能使用轻身术和部分加速灵器。无法使用飞行法器,也无法长时间飞行,可以说,只是比凡人强一些而已。而筑基修士,灵气足够驭使飞行法器,也能够凌空飞行——难怪有人说,筑基才是修仙的门槛,因为,御剑飞行倏忽千里,才是仙人手段。
迎面清风吹拂,山河尽在眼底。她站在半空中,默默地想,若是二叔知道,必定很安慰吧?她终于筑基了,迈进了修仙的门槛,以后还会一步一步走下去,结丹,结婴,直至飞升……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但会坚持下去,走到最后一刻为止。
微微一笑,她慢慢往洞府飞回去。
从洞府闭关出来,她便看到了秦羲,得知自己这一闭关,竟花了两年多的时间,而后又知道自己竟然引发了类似结丹的天象,更是大吃一惊。
她实在不觉得。自己筑基可以跟结丹相比,除了用时太长,过程中并没有其他不同,筑基之后,她体内的灵气状况,也没什么异常,怎么竟然引发了天象?需知,只有晋阶结丹或以上才能引发天象,筑基顶多能引起一些灵气波动而已。
秦羲只是叫她别多想,玄因师伯这几日正好闭关,她先处理了杂事,等玄因师伯出关再去面见。
换了令牌,取了新的门派衣着,和一些筑基的门派奖励,再谢过叶景文和洛封雪这两年来的关照,她便回了洞府。
不管怎样,她筑基了是事实,应该好好想想,以后的一些事情。
首先是功法的问题。她原本修习的是素女诀与青木诀,青木诀虽然可以修至结丹,可对付筑基修士。很难发挥出威力,而她修习青木诀的目的,是为了弥补素女诀斗法威力不足的缺点,如此倒不如放弃的好。但是放弃青木诀,她必须重新学一门神通,用以斗法。
其次是法器。炼气修士用灵器,筑基修士用法器,与灵器相比,法器威力往往大了十来倍,如今她筑了基,自然要将灵器全部换成法器。
其实她身上也有不少法器,大多是二叔留下的,有几件是筑基前靖和师祖与守静师叔奖励的,还有两件,便是乾坤云丝甲和遁地尺,是离开云雾山是,秦羲顺手牵羊顺回来的,转手送给了她。
只是,法器虽多,却大多是辅助和防御类型,二叔的法器又不适合她,只能另找了。另外,她的乾坤袋里还收着在云雾时杀的那只二阶铁齿鳄的尸体,改天可以拿去请人做了法器。
最后是丹药问题。筑基的丹药可不像炼气那么好得,便是她如今已是精英弟子,也不可能让她像以前一样当饭吃。
还没想出如何解决,洛封雪那边告诉她,玄因师伯已经出关了,她便暂时放下这些事情。先去面见。
进了玄因师伯的洞府,陌天歌发现这次人挺齐的,不但两位师姐都在,连几位师兄也在洞府里,要知道这几位师兄修炼可是非常勤奋的,她来玄清门这么久,有些人还没见过。
“弟子陌天歌,叩见玄因师伯。”
玄因真人仍是笑吟吟地,抬了抬手:“起来吧。”
陌天歌站起来,恭恭敬敬地道:“弟子筑基出关,特来禀告师伯。”
玄因真人含笑点头:“我已知道了。你很好,且上前来与我看看。”
“是。”
陌天歌走上前,玄因真人伸手握住她的脉门,一道灵气瞬息探入,顺着她的经脉一一查探。
许久之后,玄因真人放开她的手,微微蹙眉。
陌天歌有些担心,小心翼翼地问:“师伯,有什么问题吗?”
玄因真人摇摇头,道:“没问题,就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你已经知道你筑基出现的异象了吧?”
“是。”
“那你自己可有感觉?”
陌天歌摇头:“弟子后来就没有了意识,基本根本不知道居然用了两年。”
“竟是如此……”玄因真人思忖片刻,没再说什么。对她道,“此事以后再说吧。”
“是。”看得出玄因师伯有事要处理,陌天歌便乖乖在旁边站好,不再多话。
“清玉。”
听到唤自己的名字,韩清玉站出来:“师父。”
“此事重大,你带几个师弟师妹一起去,无事便罢,有事快些回来报信。”
“知道了,师父。”
玄因真人又转向立着的其他弟子,抚须沉吟片刻,道:“世南。其风,惜月,你们三人随大师姐一起去。”
“是,师父。”
“好了,你们都回吧。天歌,你留下。”
“是,师伯。”
看着众位同门一一离去,陌天歌心中嘀咕,莫非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玄因师伯居然一下派出门下四个弟子。
来不及多想,玄因真人已经对她开口:“天歌,你虽非我门下弟子,却尊我为师,你筑基,师伯自当给你一些奖励。”
陌天歌道:“弟子能够筑基,还多亏了师伯的指点,不敢索要奖励。”
玄因真人抚须笑道:“你不必推辞,每个弟子筑基,都会有奖赏,不是独你一人而已。”思索了一下,又接着道,“我且问你,你修炼的功法是否筑基后斗法略逊?”
陌天歌心中微微震惊,果然是结丹修士,她还没说出来,便已察觉到了。她答道:“是,师伯目光如炬,我修的两部功法,一部利于修行,本身没有大神通,另一部筑了基威力大减。”
玄因真人微微点头,站起身来:“既如此,便与你挑一部功法,你且随我来。”
“是,师伯。”
跟在玄因真人身后,出了大厅,又绕了许多个弯,经过一些禁制。进了一间小小的收藏室。
一进这收藏室,陌天歌便看到数个木架,上面摆着许多的书籍、玉简等物。
玄因真人道:“师伯不曾见过纯阴体质的女修,所以不清楚你修习的功法特性为何,无法为你挑选最适合的功法,只能大略挑选一些了。”
陌天歌低头道:“师伯如此用心,倒叫弟子受宠若惊。”
玄因真人对这个后辈的礼貌很有好感,便不再多说,思索一阵,连选了数本书籍或玉简,递到她手上:“你且看看,这些怎样?”
陌天歌接在手上,仔细一瞧,这些都是偏向斗法的功法,并不需要特别修炼,而且对灵根要求也不高,不过缺陷是威力并不是很大,而且到结丹期就没什么用了。
不过,能让这位师伯收在收藏室的,必定不是一般功法,最重要的是适合她。
陌天歌一阵犹豫,抬头问道:“玄因师伯,可有什么配合法器使用的功法?弟子觉得,若是单论威力,或许那样还强一些。”
玄因真人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关于法器,守静师弟已经嘱托我交付于你,你既问起,便先予你。”
说着,玄因真人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托在手中:“此物名叫飞天梭,以一化形,内含幻阵,不过,施用此物并非功法,而是一套阵法,你擅长阵法,想来适合你用。”
陌天歌仔细一瞧,只见这飞天梭金光闪闪,两头尖尖,不知何物制成,虽然只有手掌大小,却灵气满溢,必不是寻常之物。
玄因真人将这飞天梭与一枚玉简交付与她,道:“你虽有此物,却也必须选一部斗法的功法,否则太过依赖法器,失去后便任人宰割。这样吧,师伯便代你作主了,这部炼神诀,修习元神,威力极大,我本觉此术难练,不适合你,既然你决意先修法器,这便予你慢慢修炼。此功法修行不易,容易走火入魔,我不敢交到别的弟子手上,不过你是纯阴体质,走火入魔的几率要比别人小,想来关系不大。”
“是,师伯。”接过玄因真人递来的另一部功法,粗粗一看,陌天歌大喜。这部功法,注明筑基之后方能修习,而且能一直修到元婴,是一部高级功法,若她能好好修习,必能成为杀手锏。
领着陌天歌出了收藏室,玄因真人又递与她一把飞剑,与一瓶丹药:“你守静师叔既然已经送了法器,我便送你一把飞剑。至于这丹药,是筑基期服用的培元丹,则是你的弟子份例,以后每年一瓶。筑基丹药可比炼气丹药少得多,望你好好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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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烈火兽与炼神诀
陌天歌望着手中的飞天梭。此物与俗世织布所用梭子模样相仿,只是更大一些,中间粗圆,两头尖尖,也不知是何处制成,金光闪闪,冷热不侵。
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一只一阶灵兽茫然不知地出现在她面前。
陌天歌一笑,这小东西来得可真及时。她手一扬,飞天梭化为一道金光,冲天而去。
那只长得如松鼠一般小灵兽抬头,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闪亮的金光,惊讶地发现,这道金光竟一下变成数百根小小的金芒,排列成圆形方阵,将它团团围住。
这小灵兽似乎现在才发现危险,脑袋一缩,尾巴一甩,掉头就要跳走。
可那无数的金芒,已将它所有的退路都封住,不管它怎么跳都跳不出去。小家伙急了,龇着牙一拍手,一股灼热的灵气冲了出来,竟让那片金芒抖了抖。
陌天歌一怔,手一压,金芒一散又合,密密实实地压下来,不管这小家伙左冲右突,都跳不出去,直到它有些倦了,陌天歌手一抖,一根绳索将之牢牢捆了起来。
收回飞天梭,她走上前,把这只小灵兽提起来。这小灵兽对着她龇牙咧嘴,愤怒地挣扎着。陌天歌毫不在意,从乾坤袋里乱翻一通,翻出一个灵兽袋,把它装进去。
做完这一切,她便放出飞剑,飞回清泉峰洞府。
原本只是出来试试飞天梭的威力,居然抓到一个有趣的小东西,这小东西分明会极高明的火属法术,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却并非凡火。
落在洞府外面,正好看到洛封雪回来,她招呼了一声:“洛师姐!”
洛封雪看到她,抹了把脸。折了过来:“天歌,出去了?”
陌天歌点点头,打开自己的洞府,把洛封雪让进来。洛封雪满脸疲惫,走进她的洞府,一ρi股坐到石椅上不动了。
陌天歌仔细看了看她的神色,问道:“洛师姐,怎么了?”
洛封雪勉强提起精神,叹了口气:“忙了十来天了,没休息过。”
陌天歌惊讶。她知道洛封雪并不是苦修之士,倒是热衷管理之务,自筑了基,便被提为执事堂执事。可她也知道,执事并不需要天天忙碌,小事都有执事弟子代劳,平日只需坐镇执事堂便可,什么事会让她忙成这样?
“洛师姐,难道门中出大事了?”
洛封雪揉着眉头,有气无力地道:“你可还记得月前大师姐带着几位师兄师姐出门去了?”
陌天歌点头。便是她筑基后去见玄因师伯发生的事,当时玄因师伯让大师姐韩清玉带着三位师兄师姐出去,似乎是打探消息。此事她并未多事地去打听。随后自己就忙着炼化新法器,没听说什么消息。
“数月前南面森林里似乎有什么异动,大师姐他们就是去查看的,可是,他们这一去,竟没了消息。”
“什么?”陌天歌惊诧。
洛封雪点点头:“失踪的不止是大师姐他们,这一次还有其他各峰师叔师伯们派出的其他同门,总共十七个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即便陌天歌并不接触门派之事,也知道此事有多重大。十七个筑基修士,全部是精英弟子,如果这些人全部折损,即便对玄清门这样的大门派来说,也是不小的损失。虽说门内有五百多筑基修士,可这些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是结丹可能性最大的一批人。
“这十几天,我们联系各派,发现其他六大门派也存在这样的事情,大家才发现,此事并不简单。”说着,洛封雪揉揉通红的眼神,对她道,“天歌你也别担心,这事左右有师门长辈处理,乱不到我们头上。行了,我先去休息下,不说了。”
“嗯,师姐你好好休息。”
洛封雪挥挥手,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回了自己洞府。
陌天歌也没多想,就像洛封雪说的,这种事不必他们筑基弟子操心,自有师长处理。
打开灵兽袋,放出那只小灵兽。这小东西一出灵兽袋,就眨着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似乎在哀求。
陌天歌手一抽,便将它身上绑着的绳索抽走。小东西得了自由,立刻一扭身往洞府门口跑去,陌天歌一扬手,飞天梭再次出手,一片金芒将它围得密不透风。
“呜呜……”这小东西知道飞天梭的厉害,立刻转回头向她求饶。
陌天歌将飞天梭收回来,道:“你若不跑,我就不捆你。”
小家伙似乎听得她的话,后腿并在一处坐着,两只前腿搭在一起向她作出求饶的姿势。
陌天歌不禁觉得好笑,张开手将飞天梭收了回来。
这小东西恋恋不舍地看着石门,终于还是慢慢溜回来。灵兽对于危险的事物比较敏感,这小东西自然也能感觉得到,陌天歌实力远胜于它,跑不走当然只能屈服。
看这小东西乖了,陌天歌招了招手。油光水滑的褐色皮毛。乌溜溜的眼珠,尾巴极大,有点像松鼠,不过陌天歌认出来,这是一种叫做烈火兽的小灵兽。这种灵兽,一般修不到很高阶,但是却天生火法,其火并非凡火,而是烈阳真火,乃是比筑基修士的丹田真火还要纯粹的一种先天真火,用以炼丹炼器都是极好的。
将这小东西抱起来。陌天歌摸了摸它的皮毛,说道:“你乖乖的,我便助你修炼,若有一日我结了丹,就放你走。”
小东西眼睛一亮,望着她。
“看来你答应了。”陌天歌一笑,将它放在地上,摸出几枚她已经没用的养气丹,倒给它,“给你起个名字好了……你既然是烈火兽,就叫小火吧。”
小东西一口把养气丹吞下肚,扬起头“呜呜”叫了两声,似乎在抗议她完全没新意的名字。
陌天歌笑笑,完全不为所动:“我可没问你同意不同意,反正你就叫小火了——过来,以后你就住这里,后面的小山谷可以去玩,但是不许捣乱,如果你不乖,就把你放到灵兽袋里。”
小东西又“呜呜”叫了两声,陌天歌拍拍它,又倒了几颗养气丹给它,将它放到灵兽室去,自己回了修炼室打坐。
进了筑基期,她才知道自己的灵根废到什么程度。在炼气期,她在聚灵阵里吃丹药,修为增长得不比精英弟子慢,可到了筑基期,便是服用丹药,也没有炼气期那么明显了,这个把月,她修炼不得其法,灵气增长微乎其微,只得暂停。如果按这个速度修炼,她便是把剩下的三百年寿元全部用尽,只怕也结不成丹,所以。看到这烈火兽,她才动了心思。
原来她炼丹,只是为了固本丹,如今固本丹的丹方已经交予了靖和师祖,守静师叔那边每隔一段时间便给她送来一瓶固本丹,所以她原本打算放下炼丹之事,可如今发现自己的资质废到如此程度,她不得不将炼丹术拾起。
叹了口气,陌天歌闭上眼,开始修炼。飞天梭的威力她已经试过,玄因师伯说此物以一化形内含幻阵,确实如此,此物可攻可防,实是一等一的法器。另外这炼神诀,玄因师伯又叮嘱了好几遍,让她慢慢修炼,不可操之过急。
虽说炼神诀修炼起来风险颇大,可却着实厉害。这炼神诀是专门修习元神的功法,可以直接发动对元神的攻击,而元神一向是修士最脆弱的部分,若是修炼有成,此部功法威力非凡。
元神其实就是凡人所说的灵魂,人生而有魂,然修仙之人修体修魂,终成元神。神识,即由元神所衍生,一般情况下,元神深藏在丹田识海之中,神识亦无法造成攻击,反倒容易受创。普通的功法,也有强化神识的,但却只是令神识感应更灵敏,覆盖面更广罢了,而这部炼神诀,却是修习元神令神识拥有攻击力!
陌天歌不敢说没有其他修习元神的功法,但必定很少有人修炼,原因很简单,就是玄因师伯所说的易走火入魔。
元神之脆弱,修士人人皆知,修炼元神,把握不好其中的分寸,就很有可能使元神受创,反受重伤。若是元婴修士倒也罢了,元婴修士已将元神与金丹合二为一,化成元婴,故而不会那么脆弱,但是结丹以下修士,基本上元神若是受创,修为是要大大退步的,也是因为如此,玄因师伯才没有一开始就给了她这本功法,事后还一直叮嘱她不可贪进。
不过,旁人是旁人,她修习这炼神术,却比旁人多了一些优势,那便是她这纯阴体质与原本极差的资质。
纯阴体质,阴阳不冲,混元灵根,以衡制衡。所谓走火入魔,是修习功法出现偏差,破坏了体内的平衡。她为纯阴体质,不会出现阴阳失衡的情况,又是混元灵根,体内本就有一个小循环,因此,她修习这部法诀,可说是得天独厚,只要不贪进,谨慎小心,走火入魔的可能性非常小。
不过,这部法诀修起来着实不易,修炼元神,自然要从元神入手,元神又是极脆弱的东西,只能慢慢强化,她修炼了这个把月,仍然毫无进展。
修为没有进益,功法也没头绪,陌天歌发觉,进了筑基期,她的前程很不美妙。
谢谢上下5000年和离砚的打赏。今天电脑烧坏了,晚上去修了修才回来,显卡废了,忧郁。嗯,再道个歉,最近一直很匆忙,所以好几章都是没仔细推敲过,我找一天加更吧。
105、妖兽之乱
烈火兽是种很好养的灵兽。不需要特别的食物,也不需要多好的环境,随意放养都能养得活。这种小灵兽,在昆吾不算少见,低阶修士们都喜欢抓一两只用以炼丹炼器,怎么养陌天歌并不担心。
将这只小烈火兽抓回来后,陌天歌就将之放养在灵兽室和洞府后面的小山谷,反正她洞府里东西也不多,山谷里的药田也都设了禁制,这小家伙顶多只能啃啃草皮,闹腾不到哪去。饿了就给它喂养气丹,渴了山谷就有清泉,而且没有天敌,这小家伙倒是很快长得圆滚滚了。
过上个把月,炼神诀有了点头绪,烈火兽对她也没了抵触情绪,陌天歌便开始炼丹。
筑基期的基础丹药是培元丹,她已经炼制过固本丹,倒是不难,只是所需灵草可不像炼气期丹药那样便宜,花了数千灵石。也不过买了一百份原料而已。幸好她如今有精英弟子的份例,加上原先的数千灵石,倒也承担得起。
把烈火兽抓到炼丹室去,陌天歌开始闭门不出,埋头研究炼丹。
如此数月,匆匆而过,忽然某天听到外头钟声长鸣,才惊觉已经过了许久。
停了炼丹,陌天歌走出洞府,正好遇到魏佳思一脸忧色地走出来,便上前招呼一声,问:“魏师姐,发生了何事?”
魏佳思摇了摇头,淡淡回道:“我也刚听到钟声,自然不知,这是召集弟子的鸣钟,各峰弟子听到都要去主峰,去了就知道。”
说罢,魏佳思不再看她,自己驭起飞行法器往主峰而去。
陌天歌瞧了瞧,韩清玉失踪后便没回来,洛封雪的洞府也是悄然无声,可能是在执事堂,其他人她着实不熟,便也驭了剑,往主峰飞去。
此时此刻,只见满山的弟子。忙而不乱,筑基以上弟子各自驭使飞行法器,炼气弟子乘坐各峰公用的万里云,纷纷往主峰赶去。
陌天歌看着,心中暗自感叹,这才是名门大派的风采,这些弟子突然遇事,却都不慌不忙,数千的弟子,动起来有条不紊,想来便是有事,处理起来也丝毫不觉忙乱。
飞到主峰,陌天歌低头一瞧,广场上已站满了人,三清大殿门口,站着数十位结丹修士,更有两位元婴祖师神色肃然地站着。
陌天歌迅速找到筑基弟子站的位置,落下飞剑,敛容肃立。
十几位结丹修士,两位元婴师祖,这阵势。说没出大事,她都不相信。莫非,跟韩师姐失踪的事有关?
虽然数个月闭门炼丹,陌天歌却也知道,韩师姐自失踪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有数位师伯离山寻找,也没找到线索,她偶尔去见玄因师伯,都见玄因师伯一脸担心。
广场上渐渐站满了人,待到众弟子各归各位,为首的一个元婴老道瞥过一眼,便有一位结丹修士出列,高声喊道:“众弟子安静!”
他声音并不如何高,却是任何角落都清清楚楚,原本交头接耳的弟子立时停下声息。
这结丹修士面色沉敛,沉声道:“召众弟子前来,乃是有一事要通告你们。数月前,南面森林有妖兽异动,我们派了精英弟子前去探查,不料竟全数失踪。此事为了避免动乱,一直未曾公布。这数月来,我们又陆续收到消息,在外弟子失踪甚多,因此召集大家,开封山令。”
此话一出,广场哗然。
封山令,许多弟子虽未经过,却也是听过的。所谓封山令,即开启护山大阵。封闭山门,不再接待访客,众弟子也只许进不许出,除了奉命弟子,断绝与外界往来。
陌天歌闭门炼丹数月之久,洛封雪也很少见到,竟是不知失踪之事影响如此之广。能让天极数一数二的大门派闭门封山,可见此事严峻到了什么程度。
此时,站在中间的元婴老道抬起手,先前的结丹修士便退了下去。这位元婴祖师陌天歌曾听洛封雪说过,是玄清门的首座太上长老,也就是玄清门排位第一的人物,据说修为是元婴后期,实力在天极也是数一数二的。
一直半闭着眼睛的首座太上长老睁开眼,目光锐利无匹地扫过广场上的弟子,好一会儿,才扬声道:“众弟子是不是以为,开封山令,我玄清门即将遭遇大敌?”
广场上一片安静,但从众人神色看来,显然这位元婴师祖说得一点不错。自建派以来,封山令数百年才会有一次,每一次都是大难。
这老道又闭回了眼睛。以一种慢悠悠的调子说道:“本座告诉你们,不仅仅是我玄清门,整个昆吾,眼下又迎来了一次妖兽之乱,而且据弟子回报,此次妖兽之乱非同凡响。如今我玄清门可说是实力强劲,但需知盛极易衰的道理,太过强盛,总是引来灾祸,为我玄清门弟子计,门内太上长老决议。封山直至妖兽之乱结束。在此期间,玄清门门下弟子,需听调令,不得擅自离山!”
首座太上长老说罢,陌天歌扫了一眼周围的筑基修士门,发现许多人都皱紧了眉头,有人担忧,有人兴奋,有人害怕。
妖兽之乱她往年便听过,天极的修仙门派,十之八九都建在昆吾山脉上,而昆吾山脉的南面,是一望无垠的森林,这片森林与昆吾山脉合在一起,便是天极第一大灵地。诸山生活着许多修士,林中生长着众多妖灵。
妖灵若是修为高了,智力也渐渐与人相仿,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出森林,但隔一段时间,里面的大妖兽就会驱使低阶妖兽攻击诸山,从人类修士这得一些丹药灵器之类,以助修炼。
每一次的人妖之争,既一次灾劫,也是一次机遇,妖要抢丹,人也想灭杀妖兽,好取得妖丹或是尸体,没有正义或邪恶,只是各自争夺想要的东西而已。
陌天歌略微一想,就知道这些筑基同门想什么了。兴奋的当然是因为这是个好机会,若是在此事上立了大功,或是得些机缘,修为晋阶会非常快,害怕的是,必定有人要离山执行任务,他们这些筑基弟子。正是中坚力量,到时有个意外,便尸骨无存了。
陌天歌倒是不担心,怎么说她也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太危险的事必定不会让她去送死,何况她也不怕。跟随二叔流浪的那七年里,什么地方都去过,危险也不知遇到多少次,她没觉得有什么好怕。
“好了,炼气弟子各回洞府,安心修炼,不得扰乱人心,筑基弟子留下。”
闻言,炼气弟子们纷纷离去,看着他们这些筑基弟子的神情,既有同情,又有羡慕。
待炼气弟子退得干干净净,先前那结丹修士便站出来:“各位师侄,你们中间很多人都经历过五十年前的妖兽之乱,想必不用我再细说。妖兽之乱,不是封山就能了事,还需我等前去灭敌。炼气弟子未入仙门,你们这些筑基弟子,才是我玄清门的奠基石,此事还需你们努力。我们将会派出六名结丹修士与一百多名筑基弟子,你们自去准备,再听通知。”
说罢,这结丹修士便示意今日散场,陌天歌满腹疑问,一边随着人群回清泉峰,一边暗自疑惑,不是应该公布离山参与灭妖之战的弟子名单吗?怎么这么简单就完了?
“天歌!”
刚刚落在清泉峰上,就听到后面传来声音,陌天歌回头,却是叶景文。
“叶大哥!”她打量了一下叶景文,却见他神色跟洛封雪差不多,一脸疲惫,似乎一直在忙碌——不对呀,叶景文跟她一样,没有职务在身,怎会累成这样?
叶景文摆摆手,袖了手往屋里走:“进去再说。”
陌天歌连忙开了自己的洞府,将他请进去。
一进门,叶景文便道:“天歌,过几天我就要离山执行任务了。”
“啊?”陌天歌吃了一惊,叶景文年纪轻轻便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是精英弟子中的佼佼者,按理来说,不会在形势没明朗之前将他派出去才对,“叶大哥,怎么会挑中你的?”
叶景文苦笑一声,道:“没办法,我师父被挑中了,我只能跟着去了。”
“嗯?难道要去的人早就决定了?”
叶景文点点头:“在公布此事之前,师叔师伯们早就知道此事,也早已议定由哪些人离山灭妖,六峰各出一位结丹前辈,咱们清泉峰就是由我师父青元真人前往。”
“哦……”这样说的话,有师长在,应该没什么危险。
“至于筑基弟子,少部分是咱们精英弟子,大部分是普通弟子,你不用担心,应该不会挑到你。不过,此事也看战况而定,如果情况不好,可能大家都要上,如果太好,也许会派你们这些刚筑基的弟子去历练一番。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你也做好准备。”
“嗯,我知道了。”
看她应下,叶景文便起身,连茶都没喝一口:“那行,我先走了。”
“叶大哥,你要小心。”
叶景文回头笑了笑,匆匆忙忙便离开了。
陌天歌转身回洞府,满腹思虑。
叶景文所说,她倒是不怕,他们离山灭妖,都有结丹修士带队,危险并不是太高,只是她如今刚刚晋阶筑基,炼神诀还不能使用,手段略逊,若当真参与大战,心中没底。
罢了,还是准备准备,要是真的轮到,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总要准备一些保命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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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八卦
喂了小烈火兽一颗养气丹。陌天歌抬头,看到数道遁光在空中掠过。
她思度了片刻,将小烈火兽放养在小山谷里,自己出了洞府。
封山令后,太康山的整个护山大阵都被开启,只留一两处可以出入,那些奉命灭妖的弟子便从那几处进出。但是除了一开始那百余众弟子奉命离山,便少有出入,这遁光,想来是传消息的。
这么多天,没有消息传来,想到叶景文,陌天歌思索一阵,便往执事堂去了。
还未进执事堂,守在门口的两个炼气弟子招呼道:“陌师叔。”
陌天歌笑笑,一筑基,她如今也是别人口中的师叔了。往执事堂看了一眼,她问:“妖兽之乱可有消息传来?”
其中一个炼气弟子回道:“师叔可是打听消息?”
陌天歌点头:“不错,我有故友在离山弟子中,不知目前情况如何?”
这两个炼气弟子对望一眼,其中一人说道:“师叔。我们知道的也不多,只知情况不大好。此话师叔莫要说出去,炼气弟子还不知晓呢。”
“嗯,我知道。情况不好,可是有伤亡?”
“似乎是的。师叔不必心急,晚一些您就能从洛师叔那得到消息了。”
想来这两个弟子不敢透露太多,陌天歌就不再多问:“好,多谢你们了。”
从执事堂回去,不多久,玄因真人传讯来,让弟子们都去他的洞府。
陌天歌匆匆赶去,只见玄因师伯门下弟子几乎都来了,人人肃立,脸色焦急。
她悄悄走到洛封雪身边,洛封雪对她摇了摇头,轻叹了一声。
陌天歌见她神色疲惫,目光含忧,心中一沉。
等到弟子来齐,玄因真人睁开眼,神色凝重道:“你们大概知道,此次妖兽之乱情况不好,我让你们来,便是告诉你们此事。封雪。”
洛封雪抬头出列:“是,师父。”
“你与他们说说。”
洛封雪应了一声,神色肃然地转过身,说道:“各位师兄师姐,今日执事堂收到离山弟子传讯。流云峰的寒玉师叔陨落了。”
她话音刚落,人人脸上都带了异色。一个结丹修士的陨落代表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次的战事必是十分激烈,接下来定是要救援的,莫非此次是师父……
洛封雪接着说道:“首座长老已经决定,再派出一批弟子支援,人数与上次相仿,各峰都出一名结丹修士,数名精英弟子,十来名普通弟子。我们清泉峰已决定由守静师叔前往,守静师叔并无弟子,所以出战的精英弟子,要从我们之中挑选。”
陌天歌一怔。上次出战的修士,在玄清门中都是属于不太出挑但也修为不弱的,可见战事并不紧急,但守静师叔却是靖和师祖的得意弟子,修为神通在玄清门结丹修士中都排得上号,如今开战才不久,便要派他出去,看来情况非常不妙。
她能想到的。其他弟子当然早就想到了,彼此相熟之人,此时都低声商议,或是焦急,或是忧虑。
“好了,”玄因真人出声,制止了弟子们的交头接耳,“你们有谁想去的?”
在场十数个弟子,无一应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出列问道:“师父,眼下情况是不是很危急?”
玄因真人微微点头:“此事不必瞒你们,外面传来消息,我们第一批派出的弟子死伤已达三成,你们此时前去,自然十分危险。”说完这话,目光在众弟子之间转了一遍,又道,“你们之中,筑基初期的都不必去了。”
陌天歌迅速地扫了周围一眼,发现大家都是一怔。师父竟然直言筑基初期不必前往,可见危险极大,他们这些精英弟子,虽然斗法神通在普通弟子之上,却也更加惜命,让他们自告奋勇,太为难了。
过了许久,都没人站出来,玄因真人微微皱起眉来,不悦道:“没人愿意吗?”
“师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我去。”
陌天歌抬头一看,却是一愣,竟是二师姐魏佳思!坦白说,她对这个魏师姐感觉并不太好,大约资质极好的缘故,行为处事处处高傲,平日很少正眼看人,尤其她敏锐地感觉到,这魏师姐看不起自己。
可她也真没想到,这魏师姐倒有几分硬气,明显很危险的事也愿意去。
看着魏佳思,玄因真人终于有了笑意:“佳思,你很好。还有谁愿意去?”
陌天歌扫过一眼,魏佳思神色仍然平静,只是眼中似乎有决然的意味——难道她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师父,我……我也愿意。”
“还有我。”
过了片刻,又站出两个弟子,玄因真人欣慰地露出笑容:“好,很好,你们愿意为门派出战,为师很高兴。其他人都散了吧,你们三人留下。”
“是。师父。”
“天歌,走吧。”行过礼,洛封雪悄悄抓了陌天歌的手,拉着她一齐出了洞府。
离了玄因真人的洞府,两人走了一阵,陌天歌问道:“洛师姐,情况真的很危急吗?”
洛封雪抹着通红的眼睛,点点头:“如果不危险,师祖也不会让守静师叔去了。唉,希望守静师叔和青元师叔都能平安回来——你在想什么?”
陌天歌想了一阵,答:“我在想魏师姐。”
洛封雪“哈”了一声。拍拍她的肩:“你觉得二师姐愿意以身犯险,很了不起?”
“也不是……不过确实很难得。”修仙之人多半自私,即便是修心养性的名门大派,明知危险还愿意前往的人,也并不多。
洛封雪笑了一声,搭着她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别太容易感动,二师姐主动出战,还不是因为——”说到一半,她收了声,看了看四周没人,才压低声续道,“还不是因为守静师叔。”
“嗯?”陌天歌不解。
洛封雪忍不住拍她的头:“笨!你等着吧,咱们清泉峰肯定还有别的女弟子愿意出战。”
“啊?”陌天歌想了想,似乎有点明白了,“你是说……”
“哼哼,”洛封雪翻个白眼,低声咕哝,“按我说,是她们脑子不清醒!守静师叔是什么人?若是修为追不上,想了又有什么用?咱们修士生命远超凡人,若是没有一样的寿命,又能相守几年?唉……”话到最后,已是感叹。谁说修士和凡人距离远?修士和修士之间一样如此,筑基期和结丹期,寿命少说相差三百年,便是恩爱如蜜,终是不能一爱至休。
陌天歌奇怪道:“结丹修士那么多,为什么她们只喜欢守静师叔?咱们又不是凡人女子,难道还看皮相不成?”
洛封雪又拍她的头,不过这次是赞赏:“没错,所以我说她们不清醒,走上修仙之路,居然还跟凡人女子一样!不过,你别说,守静师叔招人喜欢也不奇怪,资质好。修为高,生得俊俏,又很年轻,咱们门派筑基师兄,可没一个比得上的。”
“是吗?”陌天歌好奇,“我还没见过守静师叔呢,什么样?”
“……”洛封雪想说什么,没敢说出来,无奈道,“长得跟秦师兄挺像的。”
“哦……”
“你想想啊,守静师叔今年……嗯,也就一百四十岁吧,这个年纪,就已经是结丹中期了,如果运气好,在两百岁之前结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而且,守静师叔脾气又好,虽然不爱说话,又是个修炼狂,可正因为如此,才招人喜欢呢。女人有的时候跟男人一样,越冷越傲的男子,就越想征服,不是吗?”
陌天歌望天想了想,摇头:“……不觉得。”换句话说,这位守静师叔跟秦师兄挺像的,但她说实话,如果不是有数月相处之情,让她产生依赖心理,她并不觉得秦师兄有多么招人喜欢。修士多半丑不到哪去,面貌英俊的也极多,而且多半是个修炼狂,听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洛封雪一脸被她打败的神情:“我服你了!”
“我没那根筋,算了吧。”陌天歌笑笑,又问,“洛师姐,你是说魏师姐喜欢守静师叔?”
“嘿嘿,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洛封雪颇为不屑地道,“守静师叔偶尔出来讲道,二师姐每次都会去。而且,你也知道,守静师叔并没有弟子,所以我们这些入门弟子经常可以得到差事,去守静师叔的洞府处理一些杂事,魏师姐可是每次都会去的,有一次……”
洛封雪左右瞄了瞄,没看到人,才压低声音,继续道:“……这件事嘛,我得先跟你说个人。我们曾经有位清远师叔,是师祖的二弟子,不过意外身故了,他的后人,也就是我们一位师姐,就被师祖接到了清泉峰。算起来,这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当时守静师叔也刚被师祖接到太康山,他们二人年纪相近,便由师祖一起教导。”
“要说我们这位师姐呢,天资差了一些,不过也还好,有师祖亲自教导,还能差到哪去?所以跟守静师叔一样,也是上了二十岁就筑了基。可是这位师姐呢,大概是因为从小跟守静师叔一处,起了心思,又因为师祖亲自教导,得意忘形,一直将守静师叔视为那什么什么。”语焉不详地带过,不过陌天歌猜得出其中的意思,洛封雪接着道,“后来,守静师叔修为超过了这位师姐,就被师祖赐了单独的洞府,而后就少跟这位师姐来往的。你也知道,守静师叔就是个修炼狂,除了修炼根本不爱别的,这位师姐当然心愿落空了,但她脾气又差,总是为难在师叔洞府里做事的女弟子……”
“所以魏师姐被为难了?”
“可不是,”洛封雪撇嘴,“那时候二师姐还只是筑基初期,这位师姐是筑基中期,不知发了什么疯,竟把二师姐打得内伤吐血,为了这事,师祖便把那位师姐放到外面去了,眼下不知在哪个分院呢!”
这争风吃醋的戏码,听得陌天歌无语。仙家山门,名门正派,竟也有如此八卦。
“这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啊,详细的我有空再跟你慢慢讲。累死我了,先去休息下。”
107、出战
没过多久,这第二批离山灭妖的弟子便出发了。其中果然有魏师姐。
他们是悄悄出发的,陌天歌知道的时候,只是在她的洞府门口收到一道传音符。
这是秦羲发来的,说他也在第二批弟子名单中,不过时间太紧,就不与她辞行了。
对此,陌天歌只是发呆了片刻,便照常修炼炼丹。
这些事她Сhā不上手,倒是要防着战况激烈,被派出山门,多做准备。
玄清门这样的大派,有五百来筑基修士,然这两次接连派出去的,就有两百多名,占了总人数的一半。按上次传回来的消息,第一批弟子伤亡三成左右,那就是三四十人——陨落三四十个筑基修士,对于中等门派来说,是不可估量的损失,便是玄清门这样的大派,也不可小视。而且。如今又是战况刚起,打得激烈,只怕这次妖兽之乱结束,玄清门少说也要损失一百多名筑基修士,这已经足够一个中等门派灭派了。
若是如此,只怕门中没几个筑基修士可以逃脱此劫,所以,她必须要做好准备,以妨被派出参战,却无自保手段。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紧张的气氛渐渐充斥了整个玄清门,陌天歌从洛封雪那里得知,整个昆吾都被卷入妖兽之乱中,若非玄清门一开始就下了封山令,开启护山大阵,只怕如今早已全员参战,炼气弟子更是不得保全。而眼下筑基弟子虽然伤亡甚多,炼气弟子却未被波及,如此玄清门就算损失惨重,一两百年内便可恢复元气,门派实力不至于下降。
陌天歌得知这些,不免感叹姜是老的辣,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居然能在开始之时便判断出形势走向,才避免了损失,否则玄清门也难逃此劫。
洛封雪这些天已经不怎么忙了,据说因为事关重大,掌门一辈的结丹长老已经将这些事情全部接过去。眼下他们这些筑基期执事只需时时关注一下就好。一闲下来,洛封雪就天天来找她谈天说地。陌天歌虽急着修炼炼神诀,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每日只管按部就班地修炼,与洛封雪说些闲话。
洛封雪这人,其实是个无事忙。她资质好,却并不怎么热衷修炼,反而喜欢处理杂事,整个清泉峰,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事,便连其他峰,她也知晓许多八卦,如此闲来说话,倒是添了一些乐趣。
陌天歌从未接触过她这样的人,只是这么热热闹闹的,让她想起慕容嫣,也不知她如今筑基了没有。
“喂喂,天歌,你又发什么呆?”
陌天歌回过神,摇头:“没事,只是想。洛师姐你最近可真闲,我有点怀念你忙的时候了。”
这话就是说她烦人了,洛封雪瞪了她一眼,道:“要不是大师姐不在,我才不来烦你呢!眼下这边就住着我们两个,不跟你说难道还跟灵兽说?”
陌天歌无奈地笑:“那倒是,要是让师姐你闷到跟灵兽说话,我可就罪过了。”
洛封雪睨了她一眼,又想起一事:“对了,天歌你几岁来着?”
“嗯?”陌天歌想了想,唏嘘,“二十四了,一转眼来玄清门都快四年了。”这四年太顺心,所以觉得过得好快。
“哦,那我没记错,是比我小一岁来着。你修的功法驻颜么?看起来跟刚来时也没差别。”
“好像是吧……”
“好像?!”洛封雪叫道,“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驻颜的功法啊,咱们女修修仙多半是为了青春长驻,有一部适合的驻颜的功法,省了多少定颜丹,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居然还好像!”
陌天歌有些心虚,她的功法得来太容易了,所以没觉得珍惜。
“你这人啊……”洛封雪摇头叹气,“说你聪明呢,你又挺迟钝的,说你笨呢,你又很会把握分寸。我都说不好你是哪种人了……”
陌天歌听她这话很好奇:“洛师姐你都把人分几种?”
“嗯……”洛封雪想了想,说,“其实挺简单的,你看住在这的两位师姐和我,一人一类。大师姐是最招人喜欢的那种,既有女子的善解人意,又有男子的义气。二师姐是不招人喜欢也不招人讨厌的那种,懒得理会别人,也不找人麻烦。我呢,是大部分喜欢小部分不喜欢的那种,你看我多有人缘,清泉峰的弟子,我敢说我认的人最全……”夸了自己一通,又接着说,“还有一种是小部分喜欢大部分讨厌的,就是那种性格不太好,但是没有小心眼的人。最后一种就是完全被人讨厌的,代表人物就是我们那位被远送出太康山的师姐,没有自知之明,心里只有自我,以为所有人都要围着她转,哼哼,这种人几乎人见人厌。”
又听洛封雪说到这个八卦。陌天歌问道:“难道这位师姐就完全没有讨人喜欢的地方?”
“嗯……你这么问我还真想不起来,事情过了很久了,那时候我好像也就十一二岁吧,我记得是守静师叔从天魔山回来不久的事。那时候守静师叔修为大跌,几乎只是捡回来一条命,二师姐就接了差事,在守静师叔闭关时照料洞府。谁知道那位师姐竟然嫉恨二师姐可以就近照顾守静师叔,大吵大闹,还对二师姐动手。你想,守静师叔命都差点丢了,她还只顾着拈酸吃醋。自然大大得罪了师叔和师祖。便是看在她父亲份上,师祖才没责罚她,只是让她离开玄清门,去分院思过几十年。唉,反正我没听说哪个人喜欢她的。”
“哦……”这种人确实不讨人喜欢,连点分寸都没有。
“说到大师姐,也不知她怎样了,二师姐我倒不怎么担心,怎么说也有守静师叔在一处。”洛封雪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韩师姐到现在也没消息吗?”
“有一点消息……”洛封雪想了想,说,“前几天倒是有消息传来,说找到了师姐留下的暗记,只是还没找到人,我想师姐活着的可能性还是挺大的。”
“那就好了,没有坏消息,就是好消息。”
洛封雪略一思索,拍手道:“这句话不错,正是如此。”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忽然同时收到传讯符。
“咦,是师父的。”
陌天歌也点点头:“我的也是,看来是一件事,我们走吧。”
“嗯。”两人收了杂事,一齐往玄因真人的洞府赶去。
“师父。”
“师伯。”
这一次,玄因真人没有在打坐,而是背着手在大厅里绕圈,看到她们进来,停下说道:“好,都来了,你们都过来。”
转身在主位上坐下,玄因真人神色凝重地望着自己的弟子,沉声道:“为师唤你们过来,是因为战况激烈,也许你们下一刻就会被派出去参战。”
陌天歌大吃一惊,与洛封雪对看一眼,两人都露出惊疑的神色。要知道门中派出去的结丹修士就有十二名之多,哪怕前头寒玉师叔陨落了。也有十一位,玄清门总共也就四十多名结丹修士,已经派出去四分之一,竟也支撑不住?难道还有哪位师叔师伯陨落了不成?
“师父,大师姐二师姐他们……”
玄因真人摇摇头:“清玉已经找到了,没什么事,不过眼下这情况,他们能不能回来也说不好,为师已经决定离山支援,你们之中,筑基中期以上的,都随为师一起出战。”
众弟子都是一惊,却没人敢有异议,修为在筑基中期以上的都低声应道:“是,师父。”
“还有你们,”玄因真人向陌天歌与洛封雪看过来,“你们这些筑基初期的,也不可放松,为师估计,不久以后你们也都要离山参与灭妖,所以先赐予你们一些法器灵符,你们各自收好。”
“是,师父。”
陌天歌与洛封雪彼此看了看,各自从玄因真人手上接过法器与符箓,又听了一会儿训诫,才离开玄因真人的洞府。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阵,陌天歌犹豫着开口:“洛师姐,你有没有办法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嗯?”洛封雪心不在焉,“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一个是叶大哥,你也认识的,还有就是秦师兄……上次秦师兄说他也要出战,如今也没听到消息。”
洛封雪道:“你的秦师兄肯定不会有事,倒是叶师兄不好说……你放心,等会我去执事堂问问其他师兄师姐。”
“你怎么这么肯定?”
“当然啦,”洛封雪眼珠转了转,“秦师兄身份特殊,冒险的事肯定不会让他去的,再说还有守静师叔呢。”
“嗯……这倒也是。”
话虽如此,陌天歌还是觉得心中不安。叶景文好歹晋阶筑基也很多年了,如今又是筑基中期的修为,秦羲可是刚晋阶没几年啊,只怕境界都还未稳定下来,更不用提神通手段,便是有众多宝物在身,没有修为也是枉然。
不过,她没担心多久,因为在玄因师伯离山后不久,她就收到通知,与洛封雪一同离山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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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战况
望着底下烟尘滚滚。陌天歌皱起眉头。
她从没想过,外面居然是如此混乱的景象!
逃难的人群,追逐的低阶妖兽,来不及逃掉的,便被那些妖兽追上,要么抓得血肉模糊,要么吞吃入腹。
她一下握紧了双掌,咬住双唇,终于还是保留了一些理智,望向带头的素辛真人:“素辛师叔?”
素辛真人是个面色凝冷的女子,此时她双眉冷肃,手一扬,一柄拂尘便射向下方的妖兽。
陌天歌等人见状,纷纷出手。
鲜血四溅,肢体飞扬,这些都是低阶妖兽,他们几十人出手,立刻清理得干干净净。
陌天歌抹掉手上的血,与洛封雪对看一眼。
洛封雪脸色有些苍白,低声道:“怎么会这样……”
陌天歌看她有些发抖,知道她从小就是名门弟子。并未经过如此血腥的一幕,便握了握她的手:“洛师姐,我们把妖兽杀了就是。”
洛封雪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你别担心,我能适应。”说着又苦笑,“其实我们玄清门,历来居安思危,门下弟子多半经历过厮杀,只是我喜爱杂务,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自己出战,唉,我太放纵自己了。”
这些逃难的人群,多半是在某个坊市或某个家族生活的凡人,此时得救,纷纷跪拜,更有人苦苦哀求,将他们带到安全之处。
陌天歌有些心酸,便转头看素辛真人。
素辛真人摇了摇头,道:“我们另有要务在身,在此拖延不得。”
陌天歌知道素辛真人所言不假,他们这一队人,总共也就二十来个,若是将这些凡人送走再来,不知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晚到一天,局势便难一分。既然力所不及,就不必强求。
却有人叫道:“师叔。我们若是不管,这些凡人恐怕还是会没命的!”
素辛真人冷冷望过那人一眼:“我道门虽恪守清规,却也需分轻重,如今大事要紧。这些凡人若是尽快离开昆吾山,也可以捡回一条命,不需我们多事。走吧!”
说着,驭使飞行法宝,瞬息便离了此处。
仙路并非无情,只是这情却是有限。陌天歌心中叹息,但什么也没说。
数天之后,众人终于到达目的地。
太康山有护山大阵,妖兽曾经在这乾坤绝命阵上吃过亏,因此不敢直接攻打,却一直骚扰着太康山附近依附于玄清门的小门派和家族,也正因为如此,玄清门势必不能置身事外。凡大门派的弟子资源,有许多来自这些修仙家族与小门派,若是没有了他们,玄清门的根基便要坏了一半。
离山之前,陌天歌便知道,如今西昆吾这一带的战事。主要在落雁崖,那些修仙家族与小门派,也大都迁到了此处。众人远远的就看到了那山崖上布了一个大阵,阵内遍布的帐篷,几乎漫山遍野。
素辛真人看着这景象,紧紧地皱着眉头,带着他们停在大阵外面,便有一队巡逻修士过来,恭敬地见礼:“敢问这位玄清门的前辈道号是?”
素辛真人的弟子站出来,回道:“我师父道号素辛,我等奉师门之命前来支援。”
“哦,原来是素辛真人,有失远迎。晚辈上清派洪元,目前负责落雁崖巡逻,还请真人出示门派令牌,若有冒犯之处,请见谅。”这洪元客客气气,却也没忘了职责,虽然他们都穿着玄清门的服饰,但还记得检查令牌。
素辛真人微微点头,取出一枚玉牌。
洪元亲自确认,恭敬道:“前辈请在此稍候,晚辈这就通知灵犀前辈开启阵法。”
得到素辛真人允准,洪元便发了一道传音符,过不多久,就见一位穿着玄清门服饰的结丹修士带着数名弟子过来,喜道:“素辛师姐,你也来了。”
素辛真人虽然还冷着脸,目光却柔和了一些:“灵犀师弟。情况如何?”
陌天歌并未见过这位灵犀真人,不过此人看来还是青年模样,想来也是天资出众之辈。
灵犀真人道:“师姐请先入内,详细的咱们慢慢说。”说着,便带众人入阵,由其身后的弟子安排他们这些筑基修士,自己将素辛真人迎至大帐。
陌天歌与洛封雪各听安排不提,素辛真人一进帐中,便是一怔。这大帐之中,密密实实坐着二十来个修士,皆是结丹修为,其中大部分属于玄清门,还有一些是依附于玄清门的小门派的修士。
这恐怕是此次玄清门一带参战的大部分修士了,聚在此处,是要如何?
“素辛师妹,你也来了!”玄因真人看到她,叹了一声。加上素辛,清泉峰总共七个结丹修士,已经来了四个,其他各峰也是相差仿佛,如此玄清门半数的结丹修士,都已投入了此次妖兽之乱。
素辛真人与众人见礼之后,到玄因真人身边坐下:“玄因师兄。如今情况如何?”
玄因真人摇摇头:“数日前又有几个结丹同道陨落了。”
“什么?!”素辛真人蹙眉,扫了一眼四周,玄清门的结丹修士有七八人未在,“青元师弟和守静师弟呢?”
玄因真人道:“青元师弟出去执行任务了,守静师弟……”
他顿了顿,素辛真人急道:“怎么了?”
“守静师弟失踪了。”玄因真人拧着眉头,“几天前大战,守静师弟与一只七阶明光兽对上,后来一直联系不到,还有其他结丹同道,陨落了几个。还有几个也失去了踪迹,如今我们正是商量此事。”
“失踪……”素辛真人摇摇头,冷静道,“虽说七阶明光兽相当于结丹后期,可守静师弟向来机智,又有脱身法宝,应当性命无忧,恐怕是受了伤,藏身哪处疗伤。”
“我也是这么想的。”玄因真人颔首,忧虑的神色却不减,“只是,如今战况实在不妙,守静师弟在外面,终是不放心。”
素辛真人点头,过了一会儿,问:“玄因师兄,对方实力如何?我们这么多结丹修士,竟也占不了上风?”
玄因真人闻言苦笑:“对方七阶妖兽就有五六只,再加上十几只六阶和五阶妖兽,数量比我们多,修为还高过一些,实在是……”
“七阶妖兽竟然就这么多?”素辛真人吃惊。七阶妖兽相当于结丹后期,他们中间结丹后期可没几个啊!
“可不是,麻烦得很……”玄因真人摇头。
“什么!”陌天歌在临时帐篷中住下,听着洛封雪说打听回来的消息,大吃一惊。
洛封雪继续说道:“听说,守静师叔是跟一只七阶妖兽斗法,结果后来就联系不上了,如今也有七八天了。”
陌天歌停下手中的事,坐了下来:“那秦师兄呢?”
“……也失踪了。”洛封雪看了她一眼,“你别担心,你不是说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吗?”
陌天歌呆呆坐了片刻,又问:“他们找过没有?”
“我只听说青元师叔有可能是去找守静师叔,现在还没有消息,不确定。”
陌天歌便不再说话了。她心中提了口气,着实放不下来,可是理智又告诉她。这事她帮不上忙,急也没用。
她站起来,想了想,又坐下,如此反复数次,洛封雪看不下去了:“你冷静些,以守静师叔的修为,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说守静师叔!”陌天歌闭上眼,深吸了口气,却发现徒劳无功,胸口仍然怦怦乱跳,她想冲出去,却又不知道能做什么。
洛封雪若有所思,看了她许久,突然道:“你喜欢秦师兄?”
陌天歌一愣,摇头:“没……”
“没有这么急做什么?”
“我……我只是很担心……”
“你不喜欢他,还担心什么?”洛封雪蹙着眉头,正色道,“天歌,我劝你,要是真起了这心思,就把心收一收,他……”
“我知道!”陌天歌颓然坐下,掩着脸说道,“我承认我曾经……可是你想说的我都知道,我也可以发誓,如今我并不是有什么妄想,只是把他当作朋友罢了。今天失踪的若是叶大哥或者你,我也一样会着急的!”
洛封雪沉默半晌,轻轻叹气:“好吧,我不多说了,虽然我觉得你一定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一个声音,随后一个女子掀开账帘,跨进门来。
“大师姐!”
听到洛封雪的称呼,陌天歌抬起头,看到含笑望着她们的韩清玉,连忙站起来:“韩师姐。”
韩清玉是个看起来亲切温婉的女子,虽然不是很貌美,却很得人眼缘,总是笑着。
洛封雪一下扑过去,惊喜叫道:“大师姐,你没事吧?”
“没事。”韩清玉亲昵地拍拍她的头,她岁数比洛封雪大很多,按俗世辈分来说,便是做她太奶奶都够了,从小看着洛封雪长大的,待她也如晚辈一般。
安抚了洛封雪,韩清玉转过头,对陌天歌笑道:“天歌,还没跟你说过恭喜筑基,这一路累了吧?”
陌天歌笑了笑,说道:“谢谢韩师姐。你没事太好了,我们都很担心。”
韩清玉婉然一笑,坐了下来,轻声对洛封雪斥道:“封雪,以后这种话不要乱说,这里人多,说不准让谁听到。”
洛封雪老老实实地点头:“知道了,大师姐。”
韩清玉笑着点头,又转头跟陌天歌道:“我来看看你们,顺便告诉你们目前的情况,也许你们很快就要跟妖兽面对面,也好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昨天没说,谢谢离砚和上下5000年的打赏。今天是918,愤青一把,勿忘国耻!
109、交战
“……陌天歌!”
听到自己的名字。陌天歌站了出去。她的身边,站着七八个修士,便是一同被念到名字,要接受同一个任务的人。
玄因真人严肃扫过他们一眼,说道:“你们这一组,由魏佳思当队长,任务是救援受伤同道,听到没有?”
“是。”
玄因真人一挥手:“去吧。”
陌天歌便默默地跟着魏佳思离了此处。
他们这一队筑基修士,不是有伤在身,就是修为稍弱,玄因真人显然是特意派了一个轻松的差事给他们。
飞离落雁崖,战事还未开始,八人在山坡上站了一会儿,便看到陆陆续续有妖兽或跑或飞地靠近,落雁崖这边也有修士出来迎战。
过了片刻,陌天歌听到洛封雪低声道:“看那边。”
陌天歌抬头,却见天上出现一只长尾妖兽,看那气势大约是五阶以上,与十几个筑基修士斗在一处,却丝毫不落下风。
这长尾妖兽尾巴足有数丈长,每次一扫。若有人避之不及,就会从飞行法器上跌下,魏佳思见状,吩咐:“去救人。”
他们一行八人,各自飞近了将那些受伤颇重的人抬起,送到落雁崖的后方。
战事一起,这里是伤员救治之地,他们把人一送过来,便有人迎上来。
魏佳思唤道:“况师兄!”
来人也穿着玄清门的弟子服饰,筑基圆满的境界,态度很冷淡,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意味。此人只是向魏佳思点点头,便转身叫道:“小白!”
一个筑基初期的少年从后面跑过来:“况烛师兄。”
伤员已经有人接手,这位况师兄边说边往里边走:“疗伤的药都准备好了没?动手了!”
“嗯。”这少年也只是向他们点点头,便进去了。
被这么冷淡对待,一向高傲的魏佳思竟也没有不豫之色,只是看了她们一眼:“继续。”
陌天歌跟在她身后飞离,继续与洛封雪二人合作,搜寻伤员,带回后方。
离得魏佳思远了,洛封雪低声道:“你是不是很好奇?”
陌天歌看了看不远处的战场,点点头。
洛封雪神秘地一笑:“要说呢,况烛师兄可是筑基弟子第一人,除了守静师叔外门派中最受欢迎的男弟子了。”
“是吗?”要说这位况师兄的容貌风采,确实是俊朗优雅。
“可不是……”说了一半,看她仍然神思不属,洛封雪叹气道。“算了,我不逗你笑了,确实有点难为你了。”
“洛师姐……”陌天歌岂不知道洛封雪是为了她好,只是眼下她哪里笑得出来。
洛封雪示意她不必再说,两人沉默着一趟一趟地搜寻伤者,有时候看到尸首支离破碎,洛封雪脸色苍白,倒是让陌天歌很担心,幸好她很快就适应了。
随着时间推移,斗法越来越激烈,偶尔有五阶以上妖兽过来,便有结丹前辈迎战,这等境界的斗法,已是地动山移,不免泱及低阶修士,陌天歌只得与洛封雪分头救人。
赶路中,一道劲风扫来,陌天歌在飞剑上站立不稳,差点要跌下去,及时一踩飞剑,转了个弯。却看到身后追着一只三阶妖兽,冷汗便下来了。
这妖兽目露凶光,双掌一合,一道红光打了过来。
陌天歌操纵着飞剑四处闪避,一手扣了符箓,一手捏着的飞天梭便掷了出去。
飞天梭化成一片金光,随后又变作一片细芒,密密地冲那妖兽飞去。
三阶妖兽,相当于筑基中期。陌天歌晋阶之后,还未与人斗过法,此时小心翼翼,操纵着飞天梭,另一只手的符箓已经扔了出去。
这些符箓是玄因师伯临行前发下来的,到了此处,她与洛封雪前去拜见,又给了她们许多,用以防身。
“风雨萧萧”、“风吹云乱”,几个高阶风系法术符箓下来,打退了那个妖兽几步,陌天歌立刻收回飞天梭,运起飞剑,飞速逃离。
可妖兽皮厚,往往攻击到它们身上,威力都要打个折扣,只迟了一息,那妖兽便又追上来了。
陌天歌转头一瞧,左右都打得如火如荼,根本没人来管她。而这妖兽速度又极快,眼看着就要追到。她一扬手,再度放出飞天梭。
这妖兽已是三阶,智力不同于野兽,知道这飞天梭的厉害,立时前掌一拍,便有一道火系法术破掌而出。
陌天歌便操纵着飞剑围着这妖兽转圈,飞天梭时放时收,牵制着妖兽的行动。这妖兽攻击之时,便退开一些,在它施法的空隙,就操纵着金芒刺过去。如此数回下来,妖兽被惹得狂性大发。
漫天的火焰砸下来,陌天歌大惊,没料到这妖兽居然还会这样的法术,极速往前一避,却是后背一痛,没避开,被烧了个正着。
陌天歌手一抖,差点控制不了飞天梭,眼看着妖兽巨掌又要挥到,忽然从旁飞来一把飞剑,结结实实刺到妖兽头上。
妖兽痛叫一声,陌天歌抓住这机会。收束飞天梭,所有的金芒全部刺进妖兽的头部,再一指,金芒破体而去,妖兽大吼一声,终于倒地。
她转过头,看到一旁魏佳思冷淡的身影。
“多谢魏师姐。”陌天歌感激地拱了拱手。
魏佳思轻轻哼了一声,没答话,转头就离开了。
陌天歌不禁苦笑,虽然救了她,这位魏师姐还是很讨厌她。
只是。望着魏佳思的背影,陌天歌渐渐皱起眉头,这个方向……
她不及细想,顾不得背上还痛着,跟了上去。
刚才跟这妖兽争斗,她早已远离了主战场,原以为魏佳思是凑巧经过,可眼下看来,大概不是这样。
虽然貌似在追一只妖兽,可陌天歌却知道,魏佳思此番负责的是救治伤员,根本不必如此。
走不多远,看到洛封雪的身影,她想了想,发了一道传音符。
洛封雪收到传音符,抬头找到她的位置,飞了过来。
“什么事,天歌?”
陌天歌指了指远处,道:“你看,是魏师姐。”
洛封雪看了眼,还是不明白:“魏师姐怎么了?”
“你看她走的方向!”
洛封雪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脸上一变:“魏师姐要离开!”
陌天歌点点头:“魏师姐身上带伤,此番又不必负责战斗,何必去追妖兽,那个方向又没什么人。”
洛封雪沉思一瞬,道:“我们跟上去看看。”
“这……”陌天歌迟疑了一下,“我们还要找受伤同道……”
“负责找伤员的并不是只有我们一个小队而已,而且,如今战斗已经快结束了,少了我们也没事。”
看了看四周,确实战斗都已分出胜负,陌天歌点点头:“好吧。”
两人便收敛气息,不紧不慢地缀在魏佳思后头。
翻过几座矮峰,进了一处密林,魏佳思飞剑突然加快,拦住前头奔逃的二阶妖兽,手上出现一面小旗。小旗一挥,雷声轰然,前面的妖兽瞬间倒了下来。
陌天歌与洛封雪对看一眼,两人心中都更加肯定,魏佳思明明可以轻易灭了这只妖兽,却一直追过林子,必定有问题。
果然,灭了妖兽之后,她没有回转,而是继续向前,那速度太快,她们二人差点跟不上。
树木越来越密,她们进入林子也越来越深,不知道过了多久,魏佳思终于停了下来,却是四处查看,似乎在寻找什么。
“不行!”洛封雪低声道,“这里离落雁崖很远,太危险了,先把二师姐叫回来。”
陌天歌赶紧拉住她:“可是你现在叫住她,就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洛封雪目光炯炯,盯着陌天歌,正色问道:“天歌,你是怀疑二师姐对我们……”
“当然不是!”陌天歌打断她的话,神情矛盾,“……魏师姐刚刚救了我,我知道她脾气虽然不好,却不是坏人,可是她眼下的行径实在太诡异了。”
洛封雪沉默片刻,仍道:“不管二师姐想做什么,我都相信她。”说罢,便向魏佳思追过去。
陌天歌想拉住她,可她的行动已经惊到了魏佳思,没奈何,只好跟上去。
“二师姐!”
魏佳思看到她们,面色一冷:“你们——”
“二师姐!”洛封雪看了看四处,似乎有斗法的痕迹,“你在找什么?”
魏佳思冷冷地道:“不关你们的事。”
洛封雪忽然转回头,盯着她:“二师姐,你是在找守静师叔吗?”
她说出此话,不止是魏佳思,陌天歌更是大吃一惊。
洛封雪缓缓道:“我听说,前些天守静师叔是在这个方向失踪的,当时他让你们这些筑基弟子都先回去,这里又有斗法的痕迹,所以我猜你一定是来找守静师叔的。”
魏佳思神色变幻,终是一咬牙:“我要怎样,不关你的事,封雪你回去!”
“我不回去!”洛封雪坚决地看着她,“二师姐,你清醒一点!守静师叔跟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有的事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魏佳思哼了一声:“我没想怎样。”
“如果你没想怎样,那就跟我们回去!守静师叔的下落,自然有青元师叔负责,你偷溜出来又有什么用?青元师叔找不到,你就能找到吗?”
也许是指责的语气激怒了她,魏佳思脸上浮起怒色:“我说了,跟你没关系!”
“那守静师叔跟师姐你也没关系!”洛封雪毫不留情,“二师姐你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这事就看不开呢?你自己想想,你的资质不比大师姐差,大师姐十年前就进入了筑基后期,可你现在却还在筑基中期徘徊!你以为师父不知道吗?师父是希望你自己了悟!”
“洛封雪!”魏佳思怒不可遏,死死地瞪着她们。
呼~终于完成了!
110、劝告
洛封雪冷笑一声。她一向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从不当面与人争执,然而眼下竟顾不得了,望着魏佳思眼露讥讽:“二师姐,别说守静师叔,你如今这模样,便是我都看不上!”
魏佳思原是秀丽的女子,此时已被她气得面容扭曲,手一探,一面朱红色的小旗已出现在手上。
洛封雪没有动手,然而毫不示弱,又上前一步:“难道你还想对同门动手?二师姐,你莫一错再错!”
魏佳思面上出现挣扎之色,时怒时悔,终是把旗子收了起来。
见她如此,洛封雪神色也和缓了些,慢声道:“我自小入师父门下,年幼时,二师姐总是与大师姐一起照顾我,跟我玩。教我修炼……二师姐,你原是那么聪明可敬的人,如今你我虽然不甚亲近,可我还是不愿看着你行差踏错。二师姐,你仔细想想,守静师叔如今已是结丹中期,以他修炼的速度,百年内结婴也是很有可能的,假如他结了婴,怎么还会把一个筑基弟子看在眼中?你不是不知道,守静师叔除了修炼,不爱其他,修为追不上他,他如何会多看你一眼?”
洛封雪此话出口,魏佳思眼中出现震动之色。然后她又往陌天歌看了过来。
陌天歌不解,她知道魏佳思这眼神是忌惮她的意思,可她已经听了大半,还有什么不能让她听的?
她正疑惑着,洛封雪却已明白魏佳思的意思,转头对她道:“天歌,此处远离落雁崖,说不定附近有妖兽,你帮我们把风吧?”
陌天歌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们二人感情比她深厚,也许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她的面说,便点了点头:“你们先说着。我去看看。”
“嗯。”洛封雪只是应了声,眼中却有感激之意。
陌天歌笑笑,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洛封雪一挥手,当下出现一个隔音结界,将她们二人围了起来:“师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也许有些事情是你误会了。”
魏佳思一直看着陌天歌离开的地方,眼神复杂,此时她垂了眼眸,低声道:“封雪,你既知道,我也不瞒你,我原也不敢妄想太多,可是自从她来了以后——”
“……师姐你是说,守静师叔对天歌另眼相看?”
魏佳思点点头,又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此事上一直看不起我,我又怎么会愿意让人看轻?只是情动之事你未曾过,却不明白……”
洛封雪走近了她,坦然道:“二师姐,我此前确实对此颇有微词。望你见谅。我虽不明白感情之事,却知道我们并非凡人女子,自然不能同凡人一般。在修仙界,惟一的准则就是修为,守静师叔这么多年未曾将女子看在眼中,未必不是因为没有值得他一看的女子。师姐你难道不是因为守静师叔不同一般男弟子么?”
魏佳思沉默。洛封雪说得直接,她却无法否认。不说守静师叔的容貌身份,这些东西终是虚的,可为何会对他起了心思?她仔细地回想,初时,看这位师叔年纪不比他们大多少,却能够清心寡欲,一心苦修,心中暗暗敬佩。后来,又见他行事果然不同他们这些弟子,修为晋阶更是奇快,便慢慢折服了。假如他修为并不高呢,自己会怎样?想到此处,魏佳思竟起了一层的寒意。她心中自视甚高,此时方才发觉,自己竟如那些女子一般!
“二师姐!”
魏佳思从冥想中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洛封雪担心地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魏佳思一时说不出口,迟疑许久,方才说道:“封雪,你是不是觉得,我跟那些女弟子一样轻浮?因为师叔年纪轻修为高,便……”
“这没什么,”洛封雪笑道,“守静师叔行事风范。确实与师兄们大不相同,自然招人喜欢。我才是个俗人,师姐你知道的,我不怎么爱修炼,却对掌权兴趣颇大,所以才看得清。”
“你……才是聪明人。”看了看陌天歌离去的方向,魏佳思低声问,“封雪,你与她一向亲近,可知道师叔是不是真的……”
她话未说完,洛封雪便摇头道:“二师姐,你别多心,要说守静师叔对天歌有什么心思,我可不信。”
“可是师叔为何要瞒她身份?”
“……”洛封雪也是面色疑惑,“我想,守静师叔一定有他的用意,但是若真是有什么意思,为何让天歌与我们一同修炼?我看她身上宝物,确实有些是师叔所有……只是,守静师叔丹术超绝,我却从未在天歌那里看到什么丹药,她的弟子份例,与我们都是一样。只有师祖赐下了一些东西而已。”
魏佳思沉默良久,又听洛封雪道:“二师姐,你莫疑心天歌,自她来了以后,我便与她在一处,她的事情我都清清楚楚。我实话与你说,她其实与守静师叔是一样的人,心志坚定,一心苦修,她如今没有什么心思,可若你还如此。将来必定被她抛下,那么到时,守静师叔只怕真的会对她另眼相看。”
魏佳思神色震动,望着洛封雪。
洛封雪苦笑,叹气道:“师姐你别以为我是危言耸听,天歌来了这么久,与我最亲近,我其他的本事没有,看人却一向很准。以天歌的心性,修到筑基圆满是早晚的事,如今她是师祖的记名弟子,师祖只要多加照拂,何愁不能结丹?守静师叔天资过人,如今我玄清门中,与他一般年纪的结丹师叔只有灵犀师叔而已,可灵犀师叔却是男子;假如百年之内守静师叔当真结了婴,他起意双修,又哪里有合适的元婴修士?到时大约只能挑选结丹女修,而且还要有结婴希望的女修,那便只能从年纪不大的结丹修士中挑选了——二师姐,你若不结丹,是没有希望的!”
话到此处,魏佳思已然明白,她走错了一条路。没有修为,守静师叔不会多看她一眼,不能结丹,便只能被抛下。可叹这些年,她竟将最重要的修为抛下,舍本逐末。
“封雪,多谢你了。”魏佳思如醍醐灌顶,忽然间觉得一身轻松。这些年,她背负着自己的感情,却不敢让人知道,抛不下丢不开舍不得,便连自尊自傲,都在这艰难的追逐中丢失了,却忘了她的自尊自傲的来源。没有修为。她凭什么自傲,又凭什么让人另眼相看?
听到她这句话,洛封雪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此处离落雁崖已远,密林中又多有妖兽,她其实一直提着心呢!
“可是……”魏佳思犹豫,“守静师叔如今失去踪迹,我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妄想才来的,只是心中着实不安……”
“二师姐!”洛封雪急道,“你这般倒真的不如天歌了,天歌也担着心,她却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一心等着青元师叔的消息,若是如你这般,岂非给师父添乱么?”
魏佳思忽地蹙眉:“这话什么意思?你不是说天歌没有……”
洛封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却镇定道:“她以为是秦师兄呢,不过师姐你别多心,天歌只是当他是朋友罢了。”
“这样么……”她话刚说了一半,忽地一下亮出飞剑,抽出法器。
“二师姐!”洛封雪大惊失色。
魏佳思没说话,面色冷肃,眼中杀机一现,飞剑与那旗子一同祭起。
洛封雪慌乱地祭出自己的法器,却在下一刻听到轰然一声!她一转头,怔住。
魏佳思一边操纵着飞剑,一边口念法诀,随后灵气一指,那面旗子瞬间涨大,雷光闪烁。
“封雪!”她叫道,“发什么呆,有妖兽!”
洛封雪这才回过神来,不禁心中羞愧,她还以为师姐想对她……
五只二、三阶的妖兽!
感觉到陆陆续续靠近的妖兽气息,洛封雪大吃一惊。二阶是筑基初期,三阶是筑基中期,她们二人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中期,数量上相差太多了!
魏佳思立在飞剑上,手中抓了几样东西,塞到洛封雪手上,急道:“快!我拦住它们一会儿,你去找陌天歌,跟她一起逃回去!”
“不行,师姐,你一个人……”
“快去!”魏佳思喝道,眼中瞟着就要靠近的妖兽,急切道,“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你刚晋阶又不擅长斗法,留在这还拖累我!快回去找人来救!”
“可是……”话到一半,妖兽的气息越来越近,“师姐你跟我一起走!”
“不行,它们速度太快,到时我们一个也跑不掉,快点,听话!”
洛封雪本就是决断之人,当下一咬牙:“好,师姐你坚持住!”
一转身,她朝陌天歌离开的地方飞奔,可不管是神识感应还是眼睛所见,都找不到陌天歌的踪迹。
“天歌!”洛封雪大急,冲周围喊道,“快出来,有妖兽!”
可是周围安安静静,陌天歌好像消失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
感谢离砚的打赏~
111、幻阵
陌天歌知道,眼前必是一座阵法。可她却根本摸不着头脑!
刚才洛封雪和魏佳思想单独说话,她便单独离开,打算不远不近地找个地方蹲点,也好给她们把风,结果却无意中发现附近有阵法的痕迹。这倒也罢了,只是以她的阵法造诣,竟怎么也看不出这阵法是什么来着,遑论破阵。没奈何,只好准备回去寻她们二人,可没料到,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陷入了阵法之中,竟是离不开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如在雾中,什么也看不清。陌天歌思忖片刻,不再行动,而是盘膝坐下,展开神识。
进入筑基期,专心用神识探索已达数里,既然这是一个阵法,这个距离足够找出阵眼。可她刚刚探出神识。周围的雾竟好像活了一般,四处涌动,将她的神识有意无意地挡了回来。
她睁开眼,眉头深锁。
不对,眼前这座阵法如此高明,绝非智力低下的妖兽所布,难道这里有什么高人前辈隐藏着?
脑中念头一闪,她已想到一个可能,便高声喊道:“守静师叔,可是守静师叔在此?”
声音在这迷雾之中慢慢散开了,陌天歌等了片刻,却一直没听到回音。
难道猜错了?她想了想,慢慢地举步前行。
这雾竟像云一般,浓得几乎有了实质,她不过走了数步,竟发现前后左右都是一样,已经分不清路线,无路可走。
此时其中微光一闪,她一侧身,一道雷光落在身旁的地面上,炸出焦黑的痕迹。
陌天歌一惊,警惕地看着四周,却根本没发现其他痕迹。
在她的身后,云雾渐渐凝成了一个人形,向她走来。
浑身一激灵,陌天歌一低身,这次竟是一把飞剑Сhā在地面上。她顺着这飞剑的方向一转身。大惊,脱口而出:“二叔!”
只见数丈外的云间雾里,站着一个青衣长须的老者,正是叶江未受伤前的模样!
但下一瞬间,陌天歌更警惕了,她知道二叔已死,眼前这人绝对不是二叔,难道这云竟能复制想像中的人物?
她来不及多想,眼前的叶江已抬起手来,一块玉盘祭了出来。
见到这玉盘,陌天歌冷汗都下来了。这是二叔的厚土盘,是她爹结丹之后炼制的,威力非同凡响,但是在逃离云雾山的时候,二叔强行出手,这厚土盘已经碎裂了。
她越发肯定,这只是按自己的印象复制的人物,然而这阵法竟能复制想像中的人物,还能幻化出法器,是相当了不得的,看刚才那一飞剑。只怕威力也是真的!
额上冒出冷汗,她来不及去擦,手一挥,已将飞天梭祭了出来。
假如这个二叔的幻像当真有生前的威力,只怕她一不小心,就会被就地灭杀!
玉盘浮在空中,叶江面无表情,一边掐着指诀,口中念着法诀,一道道灵气不停地打在玉盘上,玉盘涨大如席。
陌天歌却是知道这厚土盘的弱点。此物名为厚土,自然是土属性的,土厚沉实,若是等到灵气注入完毕,这玉盘直接砸下来威力都够她受的,但此物却需要时间增加威力,若抢先出手,占住先机,就可以牵制住。当下飞天梭化为一道金网,直接往这个幻像飞去。
“啊!”金网结结实实地扎中,幻像发出一声惨叫,陌天歌看着眼前的二叔露出痛苦无比的神色,手不禁一抖。
这一动手,她便发现,这个幻化出来的人并没有真人的反应能力。可是太像了,她明知道眼前的二叔是假的,却像得让她几乎下不了手。
幻像忽然眼中闪过恶毒的光,手一指,已涨大的厚土盘猛然向她砸下来。
陌天歌身影一闪。瞬间已在数丈之外,双手一合,只听又一声痛叫,金芒破体而去,眼前的二叔便渐渐地淡去了,那厚玉盘也一寸寸断裂,烟消云散。
陌天歌擦了擦脸上的汗,慢慢平静下心情。假的终究是假的,二叔不会有那样的目光,也不会对她动手。
转身走了两步,她又是一怔。
数丈外站着一人,眉目清俊,面沉似水,正是秦羲的模样。
陌天歌一瞬间已放出飞天梭,然而这个秦羲的幻像却不像二叔一般对她的攻击毫无反应,而是抬了抬手,金芒便聚而合一,仍旧变作飞天梭,被他接在手中。
陌天歌大惊!自她得到飞天梭,便知道此物的威力,散而为阵,聚而成针,有形无质。杀人无形,她掌握着操纵此物的阵法,又炼化许久,怎么可能被人轻易收走!
但这只是一瞬的念头,现在不是思索此事的时候,她一探乾坤袋,已摸出一把飞剑,数枚小飞刀。
飞刀便是原来那铁齿鳄的尖牙,筑基后,她在玄清门内的炼器店铺中将之炼成了法器,虽然威力不大。却是偷袭的好东西。
飞剑正面迎敌,飞刀背后偷袭。秦羲没动飞天梭,而是取出了一柄剑,正是她曾见过的那柄气势惊人的剑,剑身通体金色,跳动着火焰。
那柄剑轻轻一展,她的飞剑便被打落,又是一挑,飞刀也全数被打飞。
陌天歌一怔,她身上虽然还有法器,却根本不曾炼化过,此时只能匆匆取了几张防御符拍在身上,又拿了一张风法术的灵符扔出去。
做完这一切,秦羲的剑已经到了,却是瞬间一化而二,二化而四,四化为八,不同的方位直接攻来。
陌天歌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地看着剑刺入她的身体!
可是,她却没有迎来预想中的剧痛,反而身上一轻,那剑的威势瞬息化为乌有,眼前的秦羲也渐渐地消散了,飞天梭掉了下来。
陌天歌惊魂未定,略微一想,便明白了。人是假的,周围的环境也是假的,所以攻击也是假的,只是借助灵气波动,让人产生错觉而已!
她心中一定,收回飞剑和飞天梭等物,盘膝坐下,慢慢恢复灵气。
此时,她的眼前又幻化出一人,却是已经死去的徐靖之!
徐靖之在筑基丹的争夺之中不知亡于何人之手,此后她自己便面临着诸多问题,竟是一直没再想起。如今看到徐靖之,不免心中波动。
但,一瞬之后,她便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闭上眼,专心调息。感觉到徐靖之的符箓砸了过来,她动也没动,如今她已经筑基,仍是炼气期的徐靖之的攻击弱得很。
符箓一触到她的身体,便晃了晃,消失了,连同徐靖之一起。
再然后,慕容嫣、周师兄、洛封雪等人一一出现,陌天歌既已悟透玄机,只当什么也没瞧见,默默地调息打坐。
当她再次睁开眼,眼前的景物不再是那些看不清的迷雾云海,而是漫漫黄沙、烈阳高照。
陌天歌想了想,站起来环顾四周。
一望无垠的黄沙,高挂的太阳,烈烈的风,看起来很像是天极之西的沙漠。
她再次放出神识,却发现完全没有阻拦地延伸开来。
感觉到这一点,陌天歌惊喜,当即闭上眼睛,专心用神识探索。
很快地,她脸上露出笑容。阵眼!她找到阵眼了!
仔细地感应了一番,陌天歌睁开眼,判断了一下方向。
根据神识的感觉,阵眼的位置大约在半里之外。这个距离很合理,如果能到达阵眼,应该就可以脱困了。
脚下的黄沙极软,踩下去,没入直到膝盖,便如雪上行走一般,一步一步艰难无比——她原想飞行,却发现在这里飞不起来,只能沉下气,一步一个脚步地前行。
风刮起黄沙,呜呜地鸣叫着,烈烈地打在她的脸上,疼痛无比。烈阳暴晒,照在身上只觉得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感觉到这些,陌天歌一怔。她如今已经是筑基修士,冷热不侵,怎会觉得被太阳晒得难受,还被烈风打得疼痛?
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立刻想要调转体内灵气,在自己周围布置下一个防御罩——然而,她却呆了。她的体内空空如也,不管是丹田还是经脉,竟是一点灵气也没有!
站了一会儿,陌天歌脸上的汗就下来了,这个阵竟然让她变成了一个凡人!抹掉脸上的汗珠,她把手伸上乾坤袋——没用,打开乾坤袋需要一点点灵气,她如今却是连这点灵气也没了!
乾坤袋不能用,身无长物,而且没有灵气,一个法术也用不出来,如今她能调动的只有神识而已,然而她的炼神术根本还未炼出威力来,根本没用!
想了一阵,她平息了一下心情,继续一步一步往阵眼的地方走。不管怎样,找到阵眼的位置,肯定会有转机。
低头走了一阵,陌天歌转头看看,她走来的方向风沙渐渐将脚印掩埋。再闭上眼,感应一下位置,却再一次令她大惊。那个位置的远近竟然丝毫不变!她急速思考,难道她根本没走出去?可脚印却是真的。那么,是那个位置会变?
想到此处,她不禁脸色一白。若是如此,她如今却是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冷静,冷静!”在心中默念几句,陌天歌沉下气,开始从头寻思。
这个阵显然是个幻阵,但眼下她灵气全无却是事实,要如何破阵?周围没有杀机,烈阳、黄沙、狂风,却是一种煎熬,如此,要么是困人,要么是考验意志……
想了一阵,她一咬牙,继续往前方走去。若是不动,那便合了“困”意,若是动了,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一步一步,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的眼前开始模糊,只是意志仍然坚定地咬紧了牙关。手酸得厉害,腿几乎举不起来,风更大了,太阳也更热烈……终于,她身子一软,跌倒在地,昏迷了过去。
过了许久,天空似乎被撕裂一般,出现了一道划痕,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从外面飘进来,低声嘀咕:“小丫头还不错,竟然坚持了这么久。阿灵,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不为难她了……”
112、另一个祖先
眼前一片黑暗,元神在丹田识海沉睡。陌天歌迷迷糊糊地听到一些声音。
“阿灵,这小丫头当真有你的混元灵根?”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声音低沉而清澈,十分悦耳,听起来年纪应该不大。
“你自己不是看过了,还问我干嘛?”这个声音更清锐一些,应该是个更年轻一些的男子,此时有些不耐烦。
听得这句话,先前那人道:“我只是问问而已……”
那个叫做“阿灵”的男子哼了一声,随后,陌天歌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冲进了自己的经脉。
她忍不住呻吟了一声,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麻。这股力量极其强大,冲进她的经脉,便觉得经脉的控制权已不属于自己,但是,这股力量温温的,又让人觉得很舒服。
“混元灵根、纯阴体质,唉,不知道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阿灵低声嘀咕。
“幸运何解,不幸运何解?”先前那男子好奇。
阿灵便答道:“混元灵根的修炼方式。你应该是知道的,唯衡恒二字,将整个身体当作一个宇宙,五行互生阴阳平衡,如此生生不息。然而纯阴体质的人,体内却是有阴无阳。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啊!”
“这么说来,这小丫头的混元灵根岂不是没有任何益处?”
“这倒也不是,便是纯阴,也分五行,她完全可以先修炼出纯阴的五行相生之衡,再考虑其他。”
“哦?你要传她混元功法?”
“她既是我血缘后辈,我自当照拂一二,何况她身具我的混元灵根,岂能置之不理?”
“哼哼,只怕还是因为你那娇媚无双的瑶卿姑娘吧?”
听了这般酸溜溜的话,阿灵勃然大怒:“人家好歹留下了我的血脉,你能给我孩子吗?你要能给我生出孩子来,我立刻把这丫头扔出去!”
“哎,”这男子讨饶,“我随便说说,你别生气啊……”
“哼!”
又安静了一会儿,阿灵说道:“她的素女诀倒是颇有根基,废了可惜,若是此时转修我的太元录,似乎也很难达到理想的修炼效果……唉,若是让她与一纯阳体质的男子双修。倒是可以人为地制造出阴阳平衡来……”
他这话音刚落,那男子立刻叫道:“你别看我啊,当年你那瑶卿姑娘我都看不上,何况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再说,这丫头不知道是你第几十代后辈……这也太无视lun理了!”
阿灵再一次大怒:“滚!你以为除了你天底下没纯阳体质了?脑子里装的什么龌龊东西!”
随后是开山裂石般的一声巨响,陌天歌想要醒来,元神却似乎疲累至极,不但一点反应也没有,她仅存的意识也模模糊糊,终于再度昏睡了过去。
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陌天歌猛然坐起。
眼前所见,是一间小小的木屋,木床、木柜、竹椅、竹杯,然而不知是什么灵种,竟是灵气满满,几乎肉眼可见!不仅如此,周围的灵气,比之太康山她的洞府,还要浓上数倍——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完好,连跟妖兽斗法时背部的灼伤也不痛了。体内的灵气不但恢复了,似乎还强了一些。
她忽然想起迷糊之时听到的两个声音。
“阿灵”、“混元灵根”、“瑶卿”、“后辈”!这些词串联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陌家的祖先陌瑶卿口中所说的另一个祖先!
陌天歌扶住头,怀疑只是自己的一个梦。陌瑶卿说过,她是几千年前的人,最后寿尽而终。陌瑶卿本身就是元婴修士,这两人便也是元婴修士,断不可能比陌瑶卿还多活了几千年!
或者——是鬼?还是无人知晓的存在?
拍了拍脑袋,她下了床,推开门,慢慢走出这间小屋。
远处青山如黛,近处药田花香,几间木屋,一弯水潭,两个男子——一幅如画的美景。
她还在茫然之中,那两个坐在树下对弈的男子已转过头来。
“小丫头,醒了?过来坐!”
陌天歌望过去,与她说话的是个身着道袍的男子,眉目俊朗,此时拈着棋子,笑意盈盈。坐在他对面的,也是个青年,只是看起来年轻一些,面容还保留了少年的清锐,俊秀出尘。
她一眼望去,只觉这两人浑身深沉如海,扬而不发,完全看不出修为是何等境界。不过,这等气势。必是前辈高人,当下不敢轻狂,规规矩矩走近,行了一个道礼:“晚辈陌天歌,见过二位前辈。”
“陌天歌?”先前说的那男子转过头,看着对面的青年,“果真姓陌,看来是那瑶卿姑娘的后辈无疑啊!”
听得两人对话,陌天歌便知自己迷糊之时听到的对话并非做梦,当下望向另一个青年——这人,难道就是那个“阿灵”,陌瑶卿所说的另一位祖先?
那个青年目光沉思,看了她好一会儿,终于开口:“小辈,你且说说你的身世来历。”
陌天歌听到他的声音,果然与“阿灵”一模一样,她心中一时掠过太多的想法,但只想了一瞬,便道:“晚辈的祖先,正有一人名讳瑶卿,敢问这位前辈,可是……可是我另一位祖先?”
这两人对望一眼,青年缓声道:“你一入幻天阵。我便知道你是我的后人无疑,如果你有一位祖先叫陌瑶卿,那就没错了。”
听得肯定,陌天歌心情激荡,当下拂衣跪下:“陌天歌见过高祖前辈,小辈不知,未能见礼,请高祖见谅。敢问高祖姓名为何?”
这青年露出微微的笑意,轻轻一拂袖,便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扶起:“我名钟沐灵,道号持灵。我是你先祖。受你这一跪却是无愧。不过,我从未照拂于你,你也不必如此多礼。”
钟沐灵说罢,他对面的男子笑道:“小丫头倒是懂礼貌。”
陌天歌便转身向此人问道:“敢问这位前辈如何称呼?”
这男子答道:“我名元宝,你以全名称呼我就是,千万别叫我元前辈。”
“原来是元宝前辈,前辈既然是我高祖亲近之人,便是晚辈的长辈。”深深施了一礼。
她这般行为,颇得元宝好感,笑道:“行了,你是阿灵的后人,自有你的好处,不必这么客气,坐吧。”
陌天歌转向钟沐灵,看到钟沐灵微微点头,这才在另外一个石凳上坐了。
她脑中此时有一个惊人的想法,而且这个想法多半属实——陌瑶卿以元婴修为在几千年前便已坐化,这二人是同一时期的人,却活到现在,多半修为在元婴之上。那便是……化神期!
元宝望着她,笑吟吟地对钟沐灵说道:“这小丫头挺聪明的,看样子已经知道我们的修为了。”
钟沐灵挑着唇角,似乎很满意地点头:“怎么说也是我的后辈,怎能太愚蠢?丫头,我离开尘世已许多年,偶尔回去,倒是知道你们如今有个陌家村,只是你年纪太小,上次未曾看到,没想到在这几十年间竟有后人身具灵根,还踏上了修仙之路。你如今二十多了?看你这衣着,似乎是入了玄清门?”
这祖先竟然一直照看着陌家?陌天歌脑中一闪,小心地答道:“回高祖,我如今二十有四,确实是玄清门弟子。”
“嗯。你这素女诀是陌瑶卿传下来的?你且说说你究竟如何踏上仙路的。”
听这钟沐灵说话,陌天歌感觉怪怪的。按他与元宝的对话,还有陌瑶卿昔年留在她脑海中的一番话。他们二人应有夫妻之事才对,怎么提及陌瑶卿如此轻松生分,倒似没有夫妻之情似的?
这话她没有问出来,只先回答:“是,我幼时无意中进了陌家祠堂,触发禁制,得到素女诀的传承……”
从七岁时开始,如何开始修仙,被骗,到昆吾,跟二叔流浪,进入云雾派,最后二叔故去,去了玄清门,筑基,妖兽之乱……一五一十,全数告知。
等她终于把这些事情讲完,钟沐灵与元宝二人都是面色深沉。
“我钟沐灵的后人,岂能任人欺侮!”许久之后,钟沐灵说了这一句,转向陌天歌,“你把那块遮掩体质的玉佩拿出来。”
陌天歌应了一声,伸手在脖颈间摸到玉佩,解下来递过去。
“咦,这倒是块极好的藏灵佩。”元宝道人惊讶。
钟沐灵点点头:“结丹修士,能炼出这样的法宝,殊为不易——我倒是想到前些日子困在幻天阵中的那个小子了。”
“……对,那人也是穿着玄清门的衣着,看来多半就是这个秦守静了。一百四十岁,竟然已经结丹中期,当年我虽然也是百年内结丹,可我的天资却比他高得多。”
钟沐灵却道:“他与你本就不一样,那小子体内有个阳灵珠,而且在这幻天阵中,全然不受影响,可见心志之坚,他修炼若不快,可就没天理了——阳灵珠!”
一下转了语意,钟沐灵看向元宝,两人都是深思的神情。
陌天歌还猜不透他们话里的意思,只是听他们说话似乎见过守静师叔,当下小心问道:“高祖,元宝前辈,你们见过守静师叔?他可还好?”
钟沐灵转过头,向她颔首:“那年轻人应该就是你说的守静师叔了,大约半个月前,他无意中闯入幻天阵,身上有伤,不过几天前已经疗伤完毕离去了。”说到这里,他有些忿忿地,“竟当幻天阵是个疗伤的地方,哼!”
元宝笑道:“那也是他的胆子大,认定我们没有恶意。”
守静师叔果然没事。陌天歌犹豫了一下,又问:“那,他身边可有一个年轻人,跟他长得有些像,二十来岁,筑基初期。”
“这却是没有。”钟沐灵连想都没想,便摇头否认了,“行了,你且先去把你的素女诀默出来,让我看着。这藏灵佩也先留在我这,我看看能不能回炉再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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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混元素女功
一个大周天修炼完毕。陌天歌收功睁眼。
在此地修炼,她发现自己的修为进步快得不可思议。她是五灵根资质,体内留存灵气原本不易,可在此地,却是五灵循环,吸收灵气比之太康山快了数倍!按说灵气密集程度会影响吸收灵气的速度,但她灵根太差,至多快上一两倍,从来不会高上四五倍如此夸张。而且,自从进入筑基期,这半年她的修为一直停滞不前,在此这两天,修为却涨得十分迅速。
自她交出素女诀的功法,钟沐灵便闭门研究,此间另一个主人元宝十分和善,与她说了许多话,才知道缘故。
原来此地叫做虚天境,据说是太古时期大神通之士破碎虚空制造出来的独立空间,里面有光有水,自成生息往复,他人无法擅入——也就是说。在这里,它的主人就是神。这虚天境在太古时期,亦是神奇之物,只有大神通之士才能拥有,放到今日更是逆天之物,此中灵气环境与太古时一般,所以在此修炼速度极快,钟沐灵亦是机缘巧合,才得了此物。
陌天歌对此颇为羡慕,一个随身的洞府,灵气如此浓密,又十分安全,方便藏身,真是杀人逃跑一等利器。尤其在得知化神之后主人可以像操纵法宝一般使其飞行,她就更羡慕了。
不过,她也知道此物非同凡物,对他们这化神期的隐世高人而言,此物也是逆天之宝,元宝道人也说,这虚天境就他们所知,除了他们这个,只有另一个隐出不出的化神期修士有一个,所以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关于这位元宝前辈,陌天歌觉得很好奇,对方似乎很多年没见过外人,兴致勃勃与她说了不少话,让她了解了许多事情。
原来她这位高祖钟沐灵。不但身具混元灵根,便连阴阳也是正好一半,乃是最纯正的中和之体,他的血也被称为天元之血。这天元之血,只有混元灵根中和之体的人才拥有,乃是炼丹之时极好的引子。钟沐灵年幼之时,便拜入了一个以炼丹为长的门派,师父待他很好,所以他一直不知自己体质特殊,后来师父亡故,被师叔囚禁,方知自己不同凡人。后来逃离门派,经历了许多事情,跌跌撞撞,他修到结丹,情况才好了些。再后来,凭借着混元功法和天元之血的奇效,一举进入化神期,便不再入世。
陌天歌听说了这些,心中对这个祖先又亲近了些。她自己是纯阴体质,一直以来容易招来大祸。小心翼翼,难免为此抑郁,原来这位祖先竟也有同样的烦恼——既然他能在同样的环境里修至化神,给了她很大的信心,有了混元功法,她一定也可以!
至于元宝道人,他说自己的经历就简单得多了。出身大修仙家族,身在大门派,身具纯阳体质,灵根又是单灵根,从小便被师门家族捧在手心,加之他本人心思纯正,修着修着便元婴期了,后来又突破境界进入化神期。化神期的修士,对世俗的一切都看淡了,而且,亲人朋友一个个离世,他觉得无趣,后来就离开了家族门派。
元宝说得平淡,陌天歌却很是嫉妒。虽说钟沐灵按太古时期而言也是天纵之资,可也是经历过许多磨难才有所成就,但这元宝,从小就天才,又一直被家族门派精心栽培,修仙路途太平顺了,平顺得让她这种天生磨难的人嫉妒——她不禁要想,钟沐灵对元宝态度恶劣,莫非也是出自这样的心理?
元宝与钟沐灵相识,是在他元婴期满冲击化神之时。欲化神先化人。元宝自小生活在家族门派之中,对人世一点也不了解,为此,他离了家族门派,在人世间四处游荡。某一天,他很无聊地蹲在某个修仙坊市发呆,看到钟沐灵来来回回地经过他面前,一时兴起,便跟在他身后,想戏弄一番,就这么认识了。
原本他们二人,不过是前辈戏弄后辈罢了,谁料到后来钟沐灵竟也化了神,这才真正地结为好友。这个世界修仙太不容易,化神期也就那么几位,惟有他们二人年纪相近,寂寞之下,便相伴隐居,如此数千年……
提到此事,元宝眼神颇有寂寥之意,能得一人相伴,似乎十分庆幸,令陌天歌心中暗暗感叹。
化神期的寿数为何。他们也不知晓,几千年下来,仍然不知尽头,元宝听来心思如此单纯之人,竟也觉得寂寞——陌天歌不禁要想,修仙修的不就是长生么,如果到头来还觉得寂寞难过,又为什么要长生?
元宝笑着说,长生虽然寂寞,可许多美好之事,还要活着经历。所以让他选择,他还是会走上修仙之路,迈向长生之途。否则,人生几十年,有些事情还未体会明白,便要结束,又未免太短。况且,寂寞之时,总有法子排解,若是死了,便什么也体会不到了。
除此之外,元宝还与她说了陌瑶卿之事。原来她的感觉没错,陌瑶卿与钟沐灵之间,只有夫妻之事,并无夫妻之情,昔年陌瑶卿为了结婴暗算了钟沐灵,才有了双修之缘。钟沐灵因为一些缘故,很希望有子嗣,而陌瑶卿于其他事对他又有恩,便也没计较此事。后来化了神,才知道一夜夫妻之后,陌瑶卿竟育有后代,然而此时陌瑶卿已寿尽坐化,他心中欢喜之余,对陌瑶卿更是有了一丝感激,在虚天境中游历世间,若是到了天极,便看看后人。
说到这,陌天歌觉得安心了些。钟沐灵希望有子嗣,虽说后人姓陌,却也一直照看他们,那么对她必定会多加照拂。
正想着,耳边忽然响起声音:“天歌,且来我屋中。”
这是钟沐灵的声音,陌天歌起身振衣。
得知此间主人便是自己的祖先,她心中自然狂喜,可自从修仙以来。她经过了太多的事情,心绪已是极镇定,所以很快就平静了。她的混元灵根,正是遗传自这位高祖,看在这数千年难见的灵根的份上,这位高祖对她很和善,先前也透露出给予她功法的意思。她不妄想更多,只要她得到一部合适的功法,便也满足了。
“见过高祖。”
钟沐灵盘坐在蒲团上,指了指自己的对面,等她坐下来,和悦道:“你可知,混元灵根有何特异之处?”
陌天歌答道:“晚辈只知,混元灵根乃是几种特殊灵根之一,却不知真正的用处。”
钟沐灵微微一笑,这答案他并不意外,混元灵根的特殊之处,本就没有几个人知晓。
“所谓混元,混沌之元也,天地初开之时,世界混沌,五行俱生,阴阳始长,如此,形成了一个五行相生相克,阴阳循环往复,生生不息的世界。混元灵根,指的是五系灵根强弱一致,可以达到体内平衡的一种灵根。这么一说,你可明白?”
陌天歌有些震惊,所谓混沌,可是世界之源,混元灵根竟然可以这么解释?她平定了一下心情,思索片刻,慢慢说道:“高祖之意,混元灵根是否是要修一个混沌的世界?”
钟沐灵点头:“不错,这是太古时期修道的手法,后来渐渐失传了,我敢说,除了我,如今已经没有人会这种修炼方式了。”
“竟是如此……”她从未想过,这混元灵根竟会跟太古有关——如此说来,其实她的灵根也是极好的?
“我也是无意中得到此修炼功法,否则我也是五灵根,还没有你的纯阴体质,也不过是废灵根罢了。你的纯阴体质,其实并不适合修炼混元灵根,需知混沌的要素,既有五行,又有阴阳,我昔日恰巧又是阴阳中和之体,故而得之修炼奇快。你却不然,却是孤阴不长,独阳不生。”
听钟沐灵说到此处,陌天歌顿时心又凉了一截。她刚刚对自己的天资有了希望,竟是空欢喜一场?
看到她的神色,钟沐灵又笑道:“纯阴体质、混元灵根,原本得其一都很难得,你一人得其二,却要打个折扣。不过,你也不必沮丧,纯阴体质另有好处,也不是不能修习混元功法,阴阳皆有五行,你先修阴之五行便是。这两天,我将你的素女诀仔细研究了一番,将之修改了一下,加入了混元的修炼方法,此后便叫混元素女功吧。”
钟沐灵指着案上两枚玉简:“这是我原本的混元功法太元录,这是我修改后的混元素女功,之所以将这太元录给你,是因为我并非纯阴体质,这混元素女功皆是推演而来,此功法若是不合意,你重修太元录就是。”
听得此话,陌天歌有些受宠若惊。她原以为钟沐灵愿意修改她的功法已是极好了,没料到竟将混元功法直接给她了,还说出这般话来。
“高祖,我……”
钟沐灵沉思片刻,说道:“你虽是我的后人,我却不能将你留在这虚天境中。这虚天境乃是太古时的空间,你在此处修炼自然极快,然而没有俗世经历,心境必定不足,到时晋阶就成了问题。如今你是名门大派的精英弟子,前途无碍,我便不留你了。你在此住一段时间,且修习这混元素女功,看看是否可行,到时我另赠你几件宝物,也算全了我们血缘之情。”
“是。”陌天歌应道,她倒没妄想能留在这里,毕竟隔了数千年,与这高祖之间的血缘极淡,肯照拂于她已是极好了。
看她如此乖巧,钟沐灵似乎觉得有些对不起她,又道:“你这段时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尽管问我。我虽不会事事为你办妥,却也不会让你被人欺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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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走火入魔
“时为恒空为衡。天地分阴**五行。
金生水, 水生木, 木生火, 火生土, 土生金。
金克木, 木克土, 土克水, 水克火, 火克金。
金至阴则锋锐,谓之催;金至阳则聚雷,谓之引。
木至阴则生精,谓之灵;木至阳则驱邪,谓之破。
水至阴则凝晶,谓之异;水至阳则升云,谓之幻。
火至阴则聚魂,谓之冥;火至阳则不灭,谓之涅槃。
土至阴则不死,谓之幽;土至阳则弥坚,谓之不破。”
翻开太元录,开篇便是如此文字。混元者,混沌之元也。创世之始,混天沌地,直至开辟鸿蒙,初分天地,日月潜息,四时更替,世界方衡,时历成恒,这太元录围绕的便是“恒衡”二字。
再翻开混元素女功。开篇文字已被替代。陌天歌一一研读下来,不禁感叹,化神期的修士对于她这等筑基修士而言,当真是天人一般的人物。钟沐灵并非纯阴之体,仅仅探查过她体内的灵气运行方式,这混元素女功便仿佛她本人所创,一点一滴,完全符合,她一看之下,有恍惚大悟之感。
将内容默记完毕,她便在这小屋中尝试着修炼。
盘膝而坐,先运行了一个大周天,再开始引导着灵气慢慢顺着经脉运行。她的灵气已全部变成了阴性灵气,此时顺着经脉,按照混元素女功的要诀,穿行环绕。
灵气绕行一周,归于丹田,似乎一下子触发了什么,她猛然感觉到经脉一阵收缩,只觉得全身一痛,竟是无数灵气突然灌过来。
这虚天境中,灵气本就浓密,一瞬之间,似乎有无数的灵气向她涌过来,灌入丹田。她知道这是正常情况,并不慌张,将这些灵气慢慢地导入经脉。一点一点,汇入自己的灵气之中。
屋外树下,钟沐灵与元宝相对而坐,一边对弈,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元宝看着钟沐灵时不时地往最旁边的小屋看一眼,笑话:“你要不要这样啊?要是出了问题,我们都在这,还怕救不回来?”
钟沐灵撇了撇嘴:“能出什么问题?我是以天演之法演算出这部功法的,她修到元婴都不会有问题。”
“那你看什么?”元宝落下一子,漫不经心,“这丫头看起来悟性还不错,照我说让她自生自灭算了,要是给了功法都悟不出来,也不必指望她了。”
这个不怀好意的建议被钟沐灵一眼瞪回去:“一个筑基修士,你指望她有我们的悟性?”
“我可没这么说,”元宝赖皮道,“我就不说自己了,你在修到结丹之前,可是完全没有助力的,如今她是大门派精英弟子,有师门长辈。这样都不行,那还有什么好栽培的?想要有所成就,可不是靠长辈就可以,自己资质心性一样都缺不得,否则一样会倒在晋阶这一关——唉,昔年我可是受尽这苦处了。”说到最后,他已是由心而发。仗着好资质,他轻易修到元婴,却迟迟过不了化神一关,陌天歌资质虽说不差,可纯阴体质削减了混元灵根,自是不及钟沐灵,也不及他,想必来日还有许多考验等着她。
钟沐灵听了这话,也是沉默不语。
两人默默下了一会儿棋,元宝说道:“咱们来到天极也有些日子了,要不回云中看看?”
“唔……”钟沐灵沉吟了一会儿,道,“也好,要是这丫头的功法没问题,完了就回云中吧,顺便去找寒泉那老家伙玩玩。”
元宝听到这个名字,嘻嘻笑道:“好主意,他那只凤翎鸟快要褪毛了,咱们去捞点好处。”
“哼哼,是你想捞点好处吧?那鸟毛对我可没用。”
“哎,别说得这么直接嘛!反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也是你的,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要分你我?”
“滚!”钟沐灵怒视他一眼,“你住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我的?说什么好听的话!”
“哦,你不高兴我好听的话也不说了,以后用了就是。”
“你——”钟沐灵手一捞,一枚方印已出现在手中,瞬间涨大如小山一般,往元宝砸去。
元宝身形一晃,瞬息出现在百丈之外,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近处的花田被砸得稀烂,而元宝却丝毫未损。
“我说……”元宝正待说话,钟沐灵一招手,那方印立时被他抓回来,再一次往元宝砸去。
元宝大惊,一探腰间,手中出现一枚小小的方形盾牌,此盾迎风而涨,堪堪挡住方印。
“我说——”元宝一边与钟沐灵拼灵力,一边艰难地说着话,“你就不怕灵气波动太大,那小丫头修炼岔了气,走火入魔?”
钟沐灵一惊,立时收了方印。身形一动,已消失在原地。
“呼……”元宝松了口气,一个人嘀咕,“这小子,修为涨得还真快,现在想赢他估计还真要费一番力气,唉,早晚要被他超过了……”他语气轻松写意,全无与钟沐灵对抗之时的艰险,言下之意,竟是修为高过钟沐灵许多。
此时的小屋内。钟沐灵蹙着眉,似乎十分头疼。蒲团上,陌天歌歪着身子,已是毫无知觉。
两个化神期修士动手的威压,岂是她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能抵抗得了的?若非她身具纯阴体质,只怕一身修为已经废了,就是如今情况也好不到哪去——她的修为虽在,灵气在他们的灵威之下,完全失去控制,如今已是经脉尽毁,丹田也千疮百孔了。
“麻烦……”钟沐灵思忖了片刻,自言自语,“算你好运,如今少不得替你重塑丹田,修补经脉,索性用五灵果给你易筋洗髓算了。”
五灵果是什么,陌天歌自然不知道,此物乃是天地初开之时生长的一个灵种,一树分五行,五果成一体,便称五灵果。万年发芽,万年抽枝,万年成树,万年开花,万年结果,五万年才得一颗五灵果。此物便是太古时期亦是难寻,偏偏这虚天境中,模拟的乃是太古时的灵气环境,他得到此物时,其中便长有两颗五灵果,如今其中一颗已经成熟。
钟沐灵想到此处,又心痛起来,他还没把那五灵果捂热呢,就要先被人用掉!都是那个鸟人的错!
偏偏耳边又传来那个鸟人咋咋呼呼的声音:“阿灵,幻天阵又进人了!”
魏佳思茫然地睁开眼。先前的一幕还留在她的脑海,五个妖兽一直向她攻来,她的水灵旗已经毁了。其他法器,也没几件剩下,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没有,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不停倒退的树木。
倒退?她一惊,抬起头,顿时怔了,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师……师叔……”
秦羲点点头,看她已经清醒,便停了下来,放开手。
魏佳思一时不知心头是何等滋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师叔,师叔来救了她!
“师姐?二师姐!”
魏佳思立刻端正脸色,一转头,看到不远处冲过来的洛封雪,看到她安然无恙,破涕为笑:“你没事太好了!二师姐,我吓死了,还好守静师叔就在附近。”
魏佳思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秦羲淡淡开口:“好了封雪,我这就先送你们回去。”
“啊?”洛封雪怔了一下,又急道,“师叔,可是天歌不见了!”
秦羲眉头叠起:“嗯?”
洛封雪解释:“我们跟天歌原本是在一起的,可是我刚才和师姐说话,天歌到附近把风,结果妖兽来了,师姐让我找到天歌先回去,我就找不到她了!”
秦羲想起,刚才感觉到灵气波动过来,洛封雪确实喊的是“天歌”,他想了想,袖子一挥,一朵飞云出现在他们脚下:“以后不可如此莽撞,我先送你们回去。”
“那天歌呢?”洛封雪急问。此处可是密林,若是天歌一人留在此处,只怕……
秦羲道:“此事我自有主意,你们不必多管。”
“哦,好……”洛封雪怔了怔,应声。师叔一向关照天歌,应该不会不管她吧?
飞云升起,急速往落雁崖掠去,结丹修士的飞行法宝速度奇快,不过片刻,便到了落雁崖。
将魏佳思、洛封雪二人放下,秦羲道:“你们且先回去吧。封雪,你与你师父禀告,说我平安无事,若是寻到天歌,便会回来。”
“师叔你要去找天歌?”听得这话,洛封雪急急上前几步。
秦羲微微一笑:“你莫担心,我如今无事,只管与你师父说明就是。”
“可是……”
洛封雪还要说什么,秦羲却已运起飞云,转身离开,只得叹了口气。她自然是担心天歌的,可是师叔刚刚回来就因为天歌离开,这样不好吧?
“二师姐?”看到魏佳思沉默的神情,洛封雪小心翼翼唤了声。
魏佳思看了她一眼,摇摇头:“我没事。”
她一脸心事重重,还说没事,洛封雪自然不信,正色道:“二师姐,不管如何,你莫要再走错路了。”
魏佳思却是淡淡一笑:“我知你想说什么,放心吧。”说罢,也不再多说,转向往大帐走去。
洛封雪想了想,跟了上去:“二师姐,等等我。”
115、五灵修身
秦羲谨慎地望着四周。只见一片汪洋,风起云涌,水漫滔天。他站在大洋之上,如风中浮萍,被激荡的灵气刮在身上,烈烈作痛。
他知道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阵法,此间的主人必是元婴以上修士,所以才会连他的定岳灯也感觉不到任何异常。他也知道此间主人并无恶意,此前几天,他与一只七阶妖兽对阵,费了些力气才将那妖兽斩杀,结果有伤在身,恰巧入了此阵。
困在阵内的几天,此间主人一直没有对他做什么,此阵也是困阵而非杀阵,他干脆横下心,就地疗伤。等他伤好,也许是主人厌烦了,也许是看他还算顺眼,开了阵放他离开。
然而,无恶意是相对于他之前无心入阵而言的。如今他是要闯阵,这困阵只怕会变成杀阵。
还未想出个头绪,一道雷光闪下,秦羲身形一动,瞬间窜出百丈,回头一看,顿时一身冷汗。
只见他原来站的地方,已掀起滔天巨*,与雷光相撞,轰隆一声,惊天动地。
而他的袖子,已焦了一片。
果然变成了杀阵。
几天前进入此阵,每一天都是幻阵与迷阵,并不会对他造成实际的伤害,然而现在,若他慢上片刻,只怕就像这袖子一样了。
思度片刻,秦羲闭上眼,神识全开。
漫然无际,都是海洋……他失望地叹了口气,眼中有黯然之色,果然此阵并非他如今的能力可以硬闯的——此间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就算是元婴修士的阵法,他也不是没见过,更是凭借着定岳灯破过元婴修士的禁制,面对元婴高手,他便是没有还手的能力,至少也可以做些什么。从不会有如此任人宰割的感觉,好像连逃走的可能都没有。
他轻轻叹了一声,但瞬间之后,便闭眼凝聚灵气。三阳真火剑从丹田内唤出,在法诀之下,剑身金光耀目,烈焰如火。
这三阳真火剑,是他的本命法宝。昔日一次冒险,意外得到一部功法与此剑的炼制方法,二者原为一套,他见二者相合威力惊人,又与自己的灵根相合,便选定为本命法宝。结丹以后,又历尽万难,用金精真火将之炼制而成。此剑一出世,风云雷动,那年正好也是妖兽之乱,他凭借此剑,刚刚结丹就扬名西昆吾。他自忖,如果有足够的灵气,与元婴修士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如今在这阵中。他可以感觉到此间主人的强大力量,他如今不过结丹修为,只能凭借这三阳真火剑试一试了。
雷光再次跃动,秦羲动也没动,三阳真火剑浮在半空中,在他的灵气支撑下,光芒璀璨。
一道雷光终于跃下,他手心一抬,三阳真火剑浮在半空,与雷光相撞,剑身晃了晃,却支持了下来。
看到这景象,秦羲再度掐了个指诀,三阳真火剑吸收了雷光,稳稳不动,而那雷光反而慢慢地减弱,一明一暗,火势更烈,雷光渐熄。
待雷光消失,三阳真火剑已如烈阳灼烧,明亮不可逼视,秦羲指诀一动,逼人的气势冲天而去,几欲在天空撕出一道口子。
不知过了多久,秦羲脸色渐渐苍白,灵气几乎无以为继,然而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金生雷而火克雷,他的三阳真火剑,恰恰是金身火相。所以先以火与之相抗,而后夺其力量,以金助势。这股力量不属于他所有,他仅仅只能勉强操控,如果此时停下,那么自己就要受到反噬,如此强大的天雷,他如今炼体术未成,正面相抗必定尸骨无存!
“嗯哼,这小子不赖嘛,有我昔日的风采!”此时,元宝在虚天境中自言自语,“不错不错,区区结丹修士 ,利用五行生克,居然敢与幻天阵对抗,嗯。看你顺眼,陪你玩玩!”
话音一落,元宝一拂袖,眼前立时出现一道裂口,他纵身跳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钟沐灵双手一托,把陌天歌扶坐起来。让她维持着盘腿而坐的模样,一手成掌往她的天灵盖拍下,一手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来。
钟沐灵的掌心,冒出无比纯净的灵气。这灵气非阴非阳,五灵俱全,却一点也不像杂灵气,仿若形成了一种新的灵气,干净纯粹,温和无比。这灵气轻易地进入陌天歌的经脉丹田,慢慢与之汇合为一体。
陌天歌惨白的脸色渐渐回转,在他的灵气滋润之下。似乎迅速恢复生命力,脸色一点一点红润起来。
看她渐渐恢复,钟沐灵另一只手一拂,玉盒打开,里面露出一根青翠的树枝,枝上结着一个非草非金、有如人形的果子。
世人说人参千年,即可化为人形,成为人参娃娃。其实能化成|人形的,是仙草。在修仙界,人参不过是寻常带有仙气的草物,比之更有灵气的灵草不知凡几,然而人参却是最接近仙草的品种,所以才能长成|人形。
这五灵果,便是仙果,如今的人界,已经找不到此种仙根了,惟有虚天境这等模拟混沌的空间,才能遗留下一些,只是已知的虚天境却也不多,长有五灵果的,只有他这一个。
钟沐灵将这五灵果挑起,想到自己取下这果子还只有几天,脸上便浮起恼怒之色。不过,很快他就平静了神态,他已是化神期的修士 ,心境早已波澜不惊,此事便是让他愤慨,也不过一瞬之间就平息了下来。
用灵气将五灵果托起,在中正纯和的灵气之下,五灵果慢慢溶化,成了一团有如透明的精华。他慢慢托起此物,从陌天歌的口中灌进去。
五灵精华入体,顺着经脉滑下,所到之处,经脉复生,滑到丹田,破损之处一点一点被修复。最后全部浸入,与丹田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钟沐灵放开手,轻声道:“五灵修身,魔气不侵——以你的纯阴之体,又经五灵果重塑经脉,此后除了晋阶心魔,你便不会走火入魔,也算我对得起你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陌天歌从昏迷中醒来。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似乎回到了混沌之初,天地初开的时候,有浓郁的灵气包围着她。她贪婪地吸收着那些灵气,将一颗颗灵草吞下肚子,丹田和经脉快速地进化成长,修为增长快得不可思议……
回过神,她看到面前有一摊血迹——哦,对了,她正在修炼,结果突然感受到强烈的威压,这威压几乎令她瞬间失去行动能力,灵气在这一刻失去控制,在经脉中四处乱窜。
她惊骇不已,想要停止修炼,可威压再受压过来,她全身剧痛,便失去了知觉。
陌天歌知道,这是走火入魔,不禁奇怪,玄因师伯说过,她是纯阴体质,阴阳不冲,很难走火入魔的,这威压究竟是什么,居然让她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就完全失去了对灵气的控制?
不过,她立刻想到更重要的事——走火入魔了,那么她的修为呢?
赶紧盘坐起来,这一运行灵气,却是一怔。她的修为不但没事,而且,还进入了筑基中期!
一怔之后,陌天歌心中狂喜。她进入筑基期还一年不到,此前修为停滞不前,别说晋阶,连灵气增长都慢得几乎感觉不到,如今居然一下进入筑基中期,岂不让她狂喜?
半年进入筑基中期,说出去简直不可思议,便是如叶景文一般,四十岁到达筑基中期,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了!
“醒了?”
耳边传来声音,这是钟沐灵以神识与她对话。陌天歌刚刚进入筑基中期,知道必是这位高祖所为,心中更是感激,此时恭敬答道:“是,高祖。”
“嗯,你情况如何?”
“晚辈已进入筑基中期。”虽然心性沉稳,陌天歌此时仍是欢喜得很。
钟沐灵轻轻哼了一声,方才说道:“我不是问这个,你感受一下你的经脉与丹田。”
陌天歌一怔,当下闭眼运行灵气,经脉……她刚才没有注意,此时方才发觉,经脉似乎有了弹性一般,不管如何冲击,都没有任何痛感,无论她如何运行灵气,都能完全容纳。还有丹田,似乎……不管多少灵气,都可以包含进去。
“五灵果,哼!”钟沐灵仍然有些不忿,又平静地对她说道,“我一时没有注意,忘了你在修炼,不能受到打扰,害你走火入魔。我已用五灵果帮你重塑经脉,易筋洗髓,以后你永远也不会走火入魔了——当然,那不包括晋阶心魔。”
永远不会走火入魔?陌天歌回过神来,比之刚才更是狂喜。这一项,可比筑基中期难得多了,永远不会走火入魔,那岂不是代表着她修炼炼神诀完全不用顾忌?
“高祖之恩,晚辈不知该如何报答……”
钟沐灵淡淡道:“我已化神,在这人界几乎如神一般存在,又怎会期望你的报答?你既是我后人,自是我愿意照拂。”
“是,晚辈多言了。晚辈……往后自当勤奋修炼,不负高祖期望。”
“嗯。另有一件事,你走火入魔之时,那个姓秦的小子闯进了幻天阵,说是来找你,我看他颇有胆量,便将他留下了,你可要见一见?”
谢谢爱着无悔的打赏。昨天把悠一同学的名字打错了,很抱歉。最后,请不要想什么耽美不耽美的问题了,我可没说他们是那种关系呀,我可不可以说大家太敏感了- -本文的主角是小陌同学,路人甲什么的……不关主线的事,也不是支线^^
116、相见
化神期修士!
秦羲望着眼前的两个男子。震惊多于戒备。他虽从师父那里听说,这世上确实有化神期修士存在,可是这些老怪物们早就隐世不出,已经近千年没人见过了,却没料到,竟然让他一次见着了两个!
钟沐灵抬头望着他,眯了眯眼睛:“小子,前几天心情好放你离开,为何你今日又要闯阵?”
听得问话,秦羲很快回过神来,镇定地见礼:“请前辈见谅,晚辈是为了寻人而来,并非有意闯阵。”
“寻人?”元宝看了看他身上的衣着,问道,“你寻何人?”
秦羲恭敬答道:“晚辈乃玄清门弟子,为寻同门而来,斗胆入阵,请前辈恕罪。”
元宝与钟沐灵对看一眼,心中都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钟沐灵见这人愿意为自己的后人冒险闯阵,态度恭敬却又不带半分讨好,心中已有了一分好感。便和悦了声音:“人倒是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你且报出姓名。”
听得此话,秦羲心中知道,陌天歌八成是在此处,看这两位化神期的前辈又十分和善,便直言道:“晚辈欲寻之人名叫陌天歌,不知是否就是前辈所说那人?”
钟沐灵提了提嘴角,目光颇有深意地望着他:“你们是什么关系,你竟愿意冒此大险来救她?”
秦羲道:“晚辈在师门,乃是其长辈,自当尽力相救。”
“哦?”钟沐灵瞟了他一眼,手一招,天外飞来一柄金剑,落在他手中,“三阳真火剑……居然当真有人炼制出来。”
秦羲一怔:“前辈识得此剑?”
钟沐灵轻轻哼了一声,一挥手,将三阳真火剑丢给他:“昔日曾在一古修手记中见过罢了,你倒是颇有机缘,居然能得到此等上古法宝。”
一旁的元宝笑道:“阿灵,跟他身上的阳灵珠比起来,这三阳真火剑可就不算什么了。啧啧,阳灵珠啊,真不晓得这小子走了什么运,居然得此奇宝,我要有一颗阳灵珠,昔年怎么会在化神的门槛拖了那么久!”一边说着。一边往秦羲身上瞄来瞄去。
秦羲被他这不怀好意的眼神看得全身发毛,但他也知道,在化神修士面前,自己不过蝼蚁,别人要做什么,以他目前的实力,根本不能抗拒,所以很快就平静了下来。
“前辈好眼力,晚辈身上确实有一颗阳灵珠,乃是昔年偶得,这么多年下来,才将之融为己用。”
他这般镇定,倒是让元宝有些微的讶意,转头对钟沐灵笑道:“阿灵,他的心志倒是跟你有得一比。”
钟沐灵淡淡道:“别以为人人都是你。”
语气虽淡,却有鄙薄的意思,元宝怎么听不出来,当下叫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钟沐灵连眉毛都没动,不等元宝反驳,便转头对秦羲道,“小辈。看在三阳真火剑的份上,你若走出此阵,就让你见想见的人。”
话音刚落,秦羲还来不及回答,钟沐灵已是一挥手,与元宝一同消失得干干净净。
秦羲望着这漫天的冰川飘雪,蹙了蹙眉头,刚要叹气,忽然捂住胸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
推开门,陌天歌看到盘坐在地上的人,一怔:“秦师兄!”
她不知道关注着小屋动静的钟沐灵轻轻叠了叠眉头,一怔之后,就冲了过去。
听钟沐灵的口气,她原以为来的人是守静师叔,心中想的是,终于可以看到一直以来只闻名不曾见面的守静师叔了,却不料,竟然是秦师兄!
看到秦羲,她心中既放心又不安,放心的是,他就在眼前,可见没有性命之危,不安的是,他此时脸色苍白,手脚冰冷,似乎根本听不到她的声音,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似乎受伤颇重。
陌天歌靠近,摸了摸他的手,发现冷如坚冰,顿时叫了起来:“高祖,秦师兄怎么了?”
安静了片刻,钟沐灵的声音响起:“这小子在幻天阵里伤到了元气而已。你不必担心,他金火二灵根皆是阳性,又有阳灵珠在身,冰雪伤不着他,只是暂时被冻住筋脉,过一会儿,自会醒来。”
“哦……”有了钟沐灵的说辞,陌天歌松了口气。看秦羲没有动静,她想想,在旁边坐了下来。
此时的秦羲,连眉毛上都凝结了一层冰霜,陌天歌猜测,大约是与她遇到过的沙漠迷阵差不多的冰雪迷阵造成的效果——只是,秦师兄为什么会在这里?
“高祖!”她又叫道。
钟沐灵“嗯”了一声。
“能不能帮帮秦师兄?”
钟沐灵停顿了一会儿,不耐烦道:“哪那么麻烦!他只要自行调息一会儿,自然就好了!”
“可是……”
“闭嘴,很吵!你给我蹲着就是。”
“哦……”钟沐灵明显不乐意了,陌天歌就不敢再说。默默地站在一旁看着秦羲。
这短短几日她得了太多的机缘,一时忘了外面的事,此时看到秦羲,不禁想到进来之前发生的事。封雪和魏师姐谈得如何了?有没有劝服魏师姐呢?若是没有怎么办?她们安全吗?
杂七杂八胡思乱想,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羲忽然动了动。
陌天歌连忙跳起来:“秦师兄!”
秦羲动了动眼皮,慢慢睁开双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喜悦的脸,对他笑着:“秦师兄,你可终于醒过来了。”
秦羲又闭了闭眼,等得气息逐渐平静。才睁开,露出微笑:“天歌,你没事吧?”
看他醒来,第一句问的却是自己,陌天歌心头微微一动,却又神色如常地笑道:“我没事,秦师兄你呢?”
“我也没什么,只是小伤,回去慢慢休养就是。”端详了一遍四周,秦羲有些吃力地站起来:“这里是……”如此浓密的灵气,究竟是哪处洞天福地?他自己的洞府,便在清泉峰灵气最浓密的地方,又有高阶的聚灵阵,却也比此处差了太多。
“这里是虚天境。”
“虚天境?”秦羲微微蹙眉,思索这个名词在哪里听过。
陌天歌立刻说道:“秦师兄不必多想,这里是元宝前辈和我高祖的洞府,不会有事的。”
“高祖?”
“是啊,”陌天歌点头说道,“我刚知道的时候也是吓了一跳呢,我高祖姓钟,名讳上沐下灵,也就是此间的主人。”
“……”此间的主人,莫非是那两个化神前辈?想到这一点,秦羲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惊讶与迷惑。高祖是祖父的祖父,然而修仙之人寿元较长,儿孙亦不知几辈,高祖亦可指辈分无可称呼的祖先,但总归一点没错,这二人之间有血缘之亲。难道那两位化神前辈,有一位与她有血缘之亲?
这个念头一起,秦羲不知为何,忽然觉得不是滋味。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的想法,就听陌天歌说道:“此事回去之后我再与你细说。秦师兄,你真的好了?”
秦羲笑了笑,说道:“没事,你别担心,调息个几天。伤就好了。倒是你,没受伤吧?”
陌天歌笑道:“不禁没受伤,还得了许多好处。”
“嗯?”
放出全身气势,陌天歌笑吟吟地看着他:“秦师兄,你看,我哪里不同了?”
秦羲感受了一下,吃了一惊:“你晋阶中期了?”
“嗯。”陌天歌愉快地点头。五灵果之事,她不准备说出来,然而得到混元功法和晋阶,只要她回玄清门,必是瞒不过的,不如直接说的好。
刚刚筑基还没到一年,就迈入筑基中期……虽说他自己遇到过不少机缘,却也颇感惊讶,只是想到那两位化神修士,又觉得理所当然,秦羲笑道:“恭喜恭喜,以你如今的年纪,就已经筑基中期,可称得上是玄清门第一人了——嗯,努力的话,百年内结丹应该也很希望。”
“虽然我不敢肯定能筑基,不过,还是承你吉言。”停顿了一下,陌天歌又想起来,“对了,秦师兄,你……是来找我的?”
“嗯。”秦羲点头:“听说你在此处失踪,我来看看。”
“是吗?秦师兄你不是跟守静师叔一起失踪了?那守静师叔呢?”
秦羲顿了顿,说:“我们都没事,倒是你。你说此处是你高祖的洞府,是否就是那两位前辈之中的一位?”
陌天歌点头,又歉意道:“秦师兄,真是抱歉,若是早些发现,也不会让你受伤……”
“没什么,”秦羲淡淡摇头,“我并没有受重伤,你不必如此。对了,眼下你是什么情况?既然你的高祖是化神前辈,是否……是否就留在此处了?”
陌天歌摇头道:“当然不是——对了,秦师兄你刚醒,要不再调息一会儿?反正要说话还有得是时间,过几天我跟你一起走,到时再慢慢与你说。”
听得这句话,秦羲露出笑意,心中顿时定了,道:“也好,此处灵气充溢,我们可千万不能浪费,回去再慢慢说。”
“嗯,你继续疗伤吧,我不打扰你了。”
看着陌天歌退出屋子,秦羲跌坐在蒲团上。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一道劲风打来,他完全来不及反应,便结结实实刮在他身上。他体内的灵气顿时不受控制地翻涌,又是一口血吐了出来。
屋内响起钟沐灵的声音:“你隐瞒她身份,究竟有何企图?!若是不说明白,休怪我取你性命!”
感谢cellarer和离砚的打赏。好困好困,眼睛睁不开了~
117、虚天境
陌天歌走出小屋。看到钟沐灵负着双手,站水潭边,不知在想什么。
她轻轻走近,见礼:“高祖。”
过了许久,钟沐灵才动了动,瞥过她一眼:“你已在此留了七天,该离开了。”
“……”陌天歌点头,“是,不知高祖还有什么吩咐?”
“你自有你的机缘,何需我吩咐?”淡淡地说了这句,钟沐灵一拂袖口,一旁树下的桌案,出现了一个乾坤袋。
“你那块藏灵佩我已经重新炼制过,有此物在身,你就算想装凡人也没问题。”
“多谢高祖。”陌天歌没客气,她的敛息之术并不高明,有了此物,往后行事也方便得多。
不过,里面还有许多东西:“高祖,那这些……”
“那个紫木鼎,是我昔年所用的丹炉。如今已经没用了,你在修习炼丹之术,此物便予你吧。那块丝帕,是件防御法宝,亦可飞行,法诀我已记在玉简上。修行之路,要你自己去走,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能不能结丹、元婴,甚至化神,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将这些东西收起,陌天歌知道,与这位高祖算是缘尽了。他们化神修士,闭关以百年计,说不定千年之内都不会再踏足此处,以后能不能再见,都不能肯定。
“好了,我这就送你们一同离开。”
“是。”
钟沐灵抬起手,一点蚕豆大的光出现在他的眉心,他默念着口诀,那光越来越亮,渐渐地变成了一颗硕大的珠子,落在他的手上。
陌天歌望着这颗珠子,叠起眉心,目不转睛。
钟沐灵口诀不停,最后将一道法诀打在珠子上,空中顿时撕开了一条裂缝。
“去吧!”
陌天歌正要开口。话还没说出口,就觉得眼前一暗一亮,人已消失在虚天境中。
…………
陌天歌抬头望了望,这是一个山头,四周空无一物,他们大概已经离开了。她叹一口气,她还有话还没问呢!
“天歌?”
“哦……”听到秦羲的声音,陌天歌转过头,却是大吃一惊。
秦羲似乎有些站不稳,脸色灰败,显然伤还没好——她记得高祖明明说过,他的伤不碍事的,怎么会这样?
“秦师兄,你怎么了?”
秦羲却只是撑起身子,摇了摇头:“先回去。”
说罢,也不解释,祭出飞剑,拉着她便往落雁崖飞去。
钟沐灵心细,此处早已远离森林。秦羲的脸色很严肃,陌天歌看了几眼,便也没说话。不过片刻。他们就到了落雁崖的阵法外面。
一停下来,秦羲道:“你回去后,此事莫要与人细说,他人问起,只说我不让你说的。”
“哦,好……”
“……”似乎还想说什么,秦羲最终还是没说出来,只是转开了头。
陌天歌晃过一眼,只觉得他脸上有郁郁之色。
然而她还来不及说什么,负责巡逻的弟子已经过来了,随后,阵法打开,他们各自入内。
与秦羲道别后,陌天歌一路若有所思,脑子里一直浮现出最后钟沐灵打开虚天境的样子。
回到帐篷,不知洛封雪去了哪里,里面空无一人。
她在自己的位置坐下,想了许久,伸手到乾坤袋里掏摸一阵,取出一物,正是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珠子,灵气蕴敛,与钟沐灵那个十分相似。
这是她在云雾山时杀了那安家男子之后得来的,此前数年,一直不知有什么用处,便一直放在乾坤袋里没动过。
她不知道这东西跟钟沐灵那个是不是一样的,不过就外形而言,非常像,而且。连灵气的感应,也十分类似。
钟沐灵那颗珠子,已经炼化在体内,他用之打开虚天境,多半就是虚天境相关的法宝,不知道她有此物在手,是不是也可以得到一个虚天境?
想到这里,陌天歌忍不住浮想联翩——若是有一个虚天境这样的随身洞府,该有多好!那般浓厚的灵气,种上灵草,必定生长迅速;走到哪都可以带着,完全不怕被人发现。
越想越是心痒难耐——但是,偏偏她刚想问这东西是怎么回事,就被钟沐灵送出了虚天境,如今根本无处问人,她便是有此物在手,也徒叹奈何。
一时兴奋,一时颓然,陌天歌正要把珠子扔回乾坤袋,突然想起元宝的一句话。
有一次,元宝跟她闲聊,说虚天境是认主的法宝,除非元神全部消散。否则别人根本夺不走。而但凡认主,都逃不过那几种方式。
想了一阵,她忽然有了一个念头,当下聚起灵气,轻轻一划,割破指尖。
血流了出来,她将之滴在这珠子上面,鲜红的血滴慢慢没入润白的珠子,渐渐消隐不见——突然,她的头感到一阵剧痛,只觉得有无数的讯息在瞬间冲进脑海。
蛮荒的太古。飞禽走兽……
各种各样的灵物,修士与妖兽……
许多的文字,无数的画面……
这些东西在她眼前闪现,仿若亲身经历。好像有人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她的头。
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有一瞬,头渐渐不痛了,陌天歌抬头,猛然睁大双眼。
她坐着的地方,不是落雁崖的帐篷,而是一个陌生的灵气浓密的地方。
茂密的竹林之间,几间竹屋隐现。一弯小溪绕过,蜿蜒着流向远方。微风轻拂,吹过她的鼻端,是灵草的药香。
竹林,小屋,小溪,药田……她狂喜,这是虚天境!一定是虚天境!
陌天歌猛然从地上站起,跑进小屋。
这小屋不知多少年没有人进过,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灰尘,几乎将所有的物件淹没。她简单地用了几个法术,瞬息之间,屋内便已一尘不染。
灵竹做的桌椅,地上胡乱扔着几个蒲团,屋角搁着书架,上面磊着满满的书。
她轻轻走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上面记载的是一种古老的文字,用法术写就。制成书的兽皮软而韧,不知是属于什么妖兽。合上书,陌天歌有一阵古怪的感觉,那么古老的文字,她原来根本就不识得,却一看就懂了。
而这屋内的每一件东西,她都能认出来。
走出小屋,绕出竹林,视线所及。皆是大大小小的灵物。有树,有花,有草,有藤,无数的灵物挤在一起,地上落满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叶子——不晓得多少年自生自灭,才生出这般景象。
陌天歌此时已经明白了。虚天境是太古遗留下来的空间法宝,失去主人之后,便没人知道此物是什么东西,流落到安家男子的手中,最后又被她得到。如果她不是恰巧入了钟沐灵的虚天境,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身怀奇宝——这虚天境中,几十万年下来积累的灵药,是一笔多大的财富?尤其是其中万年以上的灵草,随便拿出去一棵,都会惊动天极吧!
亲手摸到一颗万年七枯草,陌天歌跌坐在地上,不禁呆呆地笑起来。自踏上修仙之路,倒霉的事她没少遇过,机缘却是极少,而这一次,仅仅在几天之间,她便接连遇着常人终其一身都很难遇到的一连串机缘!
混元功法,五灵修身,化神修士的指点,高祖的馈赠,直至这虚天境!这让她有一种不真实的幸福感。
可这灵草是真的,这泥土也是真的,小屋是真的,灵气也是真的。有了这些,她还需为前途迷茫么?
不知道花了多久时间,陌天歌渐渐平静下来。
不管她如今有多少灵宝,还是个筑基修士,一日大道未成,就一日没有自保能力。何况眼下还有妖兽之乱,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这般想定,陌天歌站起身,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这个虚天境。
显然,各个虚天境必是不一样的,钟沐灵那个是木屋水潭,这一个却是竹屋竹林小溪。不过灵气相差不多,都是如此浓密。
另外,她这个虚天境比之钟沐灵,还有另一个优势。这里的灵草灵物密密麻麻,最少也自由生长了几十万年,其中万年灵草无数,子子孙孙地繁衍,将这药田挤得几无立足之地。而钟沐灵那个,却没有这么多的灵草,也许是他已化神数千年,已将其中一些灵草或用或收了。
看着微风下望不到边的药田,陌天歌不禁要想,这下她不想修习炼丹都不行了,这些灵草,大部分都不能拿到外面去,若想利用起来,只能自己炼丹了。而且,有这么多灵草,她还用得着怕炼丹不够天分?
而且,她还可以尽量收集古丹方。如今这个修仙界,古丹方虽有留存,却大部分没用了,因为其中大多数灵草早已消失在世间,便是有了丹方也炼不出灵药来。可她却不用担心这个问题,这里这么多的灵草,应该就是这虚天境昔日的主人所种,其中必定有炼丹的常用灵草,便是缺上一些,能炼几种古丹药,对她来说也足够了。
想到这里,陌天歌又忍不住笑起来。她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修仙之路将会是光明大道。
118、丹鼎门
接下来陌天歌听到几个惊人的消息。
首先。落雁崖的修士要散了,因为妖兽屡攻不下,不算太笨的高阶妖兽便四散破坏,没奈何,他们只好分头猎杀。
其次,东昆吾传来消息,丹鼎门没来得及开启全部的护山大阵,就被一只九阶妖兽攻破,损失了不少的弟子,前来求援。
最后,听说守静师叔受了重伤,无法再支撑下去,只好回太康山养伤。
听到前面两个消息,陌天歌才知道原来妖兽之乱严重到如此地步,竟连九阶妖兽也出现了,这可是相当于元婴中期的修为。最后一个消息则让她有异样的感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但,没来得及多想,玄因师伯那边就通知她,他们另有要务,她与洛封雪立刻跟随他去丹鼎门。
陌天歌没料到这个支援丹鼎门的任务会落到他们身上。心中有些忐忑,洛封雪背地里悄悄地对她说,丹鼎门被袭之后,有许多门派会派人去支援,妖兽一时也不敢继续攻来,反倒是安全的。
陌天歌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何况那丹鼎门本身就有元婴修士,只是意外被攻破罢了。
只是那日从虚天境出来,她便没有机会再进过。这一路上,洛封雪都与她在一起,虽然她与洛封雪关系很好,可虚天境毕竟是逆天法宝,她决意谁也不说。
不过,接下来就是赶路,倒不算浪费时间。
丹鼎门位于西昆吾的中部,离玄清门并不远,从落雁崖过去,乘坐结丹修士的飞行法宝大概只要三五天而已。
数天之后,玄因师伯带着他们这一干筑基弟子到达丹鼎门的天火山,陌天歌远远的就看到一峰高耸入云,峰顶的火山奔出热烈的地火。据说丹鼎门之所以立派于此,正是因为这昆吾最大的火山,需知炼丹除了手法,丹火也是极重要的,而除了丹田之火,地脉之火亦是极好的丹火。尤其上品质的地脉之火,几乎可以比得上太阳真火,比之低阶修士的丹田之火好多了。这天火山之所以叫做天火山,据说便是因为此处地脉之火极其优质的缘故。
喷红的火焰时不时地窜出火山,引得众多弟子侧目。那火山的中央,还悬浮着一个巨大的青色巨鼎,这是丹鼎门的门派标志,凡丹鼎门弟子衣着上都有这个标志。
不过,远远的他们就发觉了丹鼎门此次受损严重。
高大的山门已经倾倒了,围绕着火山的一干房屋,倒了数片,广场上到处是残砖碎玉,穿着青衣的丹鼎门弟子来来去去。也有为数不少穿着其他门派衣着的修士忙碌着,陌天歌看了看,其中大部分是炼气修士,数量筑基修士,结丹修士是一个也没有。
这并不奇怪,炼气弟子本就是门派人数最多的弟子,若不是玄清门关闭山门,派出来的绝对是炼气弟子,由筑基修士带队。
至于结丹修士。中小门派结丹修士根本不多,保护自己门派和家族还不够,哪里会派出来支援别派?也只有及早封山的玄清门才有如此手笔。
还未到达丹鼎门的护山大阵,天火山上已升起一道遁光。随后护山大阵开启,一个结丹女修率着数名弟子迎上前来。
“玄因师兄,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玄因真人与之拱手见礼,笑道:“莫师妹,何必这么客气,这是应当的。”
这女修摇头苦笑道:“其他人都自顾不暇,只有你们玄清门派了结丹修士来。玄因师兄,不瞒你说,我们现在缺高阶修士啊,你能来实在太感激了。”
玄因真人仍是微微笑着:“你我两派互为友派,自当互相协助,莫师妹不必如此——对了,眼下情况如何?”
“唉,情况不大好,玄因师兄且随我来。”说着,又对身后的筑基弟子说道,“你们把众位玄清门的师侄安排好,不可怠慢了。”
“是,师父。”
这位莫修士将玄因真人引入正殿,陌天歌等筑基弟子则被其他接待弟子安排到临时洞府中居住。因为来的修士不少,她与洛封雪、韩清玉、魏佳思等人都被安排到了一起。
陌天歌查看了临时居住的洞府,倒是十分高兴,因为其中有一间炼丹房,引了地火入屋,在此暂住。她正好可以修习炼丹术。
另外,此处是丹鼎门,自然有许多丹方,她便寻了个机会,与洛封雪一同出来。
“天歌,你要丹方,向师父要就是了,我们玄清门也收藏了许多丹方啊。”
面对洛封雪的问题,陌天歌答道:“洛师姐,我这人做一件事就一门心思,眼下学炼丹,就很想尽量收集丹方。虽然我们玄清门必定有许多丹方,可丹鼎门怎么说也是以炼丹闻名的门派,必定有特别之处,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好东西。”
“这么说倒也是……”
虽然刚刚经历过大难,丹鼎门内部的坊市倒是照常开着,因为众弟子各有伤亡,又损失了不少法器灵符之类,反倒还很热闹。
陌天歌早已向丹鼎门弟子打听过了,没有多逛,直接拉着洛封雪进了一家店铺。
“哎,两位玄清门的师叔,快请进!”一进门。店伙计便热情地招呼她们,大约是近日来他派弟子来得多了,此人熟练地认出她们的服饰,又快手快脚地上茶来,“两位师叔,可有什么吩咐?”
还没说便这般热情的招待,陌天歌从未经过,有些不适应。洛封雪倒是很坦然,她从小便是精英弟子,又是执事,什么奉承没见过。这般待遇是理所当然。一看陌天歌没说话,洛封雪便接过话头:“你这里可有什么好东西?我们想买一些以备灭妖之用。”
那伙计一听这话,笑容又灿烂了几分:“两位师叔,为了感谢你们的援助,日前我派掌门已下令,门中店铺一律八折。我们这店铺中,您要什么都有,法器、灵符、丹药……但凡用得着的,都可以找出来。”
“哦?法器倒是不必了,一时也用不上,灵符和丹药,你尽管拿来,灵草也成,不过要两百年以上的。”
“是是,两位在此稍坐。”
这伙计走开,洛封雪笑道:“这倒是个好机会,丹鼎门可有不少的好药材,平日都见不着呢,八折,咱们尽管买吧。”
有了虚天境,陌天歌对于这些普通灵草全都看不上眼了,不过还是笑着点头。
那伙计手脚很快,片刻后便提着一个布袋过来。这布袋也是乾坤袋的一种,不过容量少,极便宜,店铺里便用来搬货。
伙计将一件件物品在桌上摆出来,对两人笑道:“二位师叔,请看。这里是筑基期的灵符,这些都是由本门结丹长老所制,原本是小店撑门面的,眼下急需灵符,便全都拿出来了。”
陌天歌拿起一张符箓,果然是高阶灵符“落木萧萧”,还有几张是“冰天雪地”“剑光烁影”等,上面灵气氤氲,用的是三四阶灵兽的皮和兽血,而非普通的符纸朱砂。
“这是几件特殊法器。不需祭炼,也许两位师叔看得上眼。”
伙计打开一只玉盒,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几十枚晶莹剔透的飞针。陌天歌拈起一枚,只见此物薄如无物,灵气亦是察觉不到,然而拈在手中,还是可以感觉到针尖有封存的灵气。
“还有这里,就是灵草了,两位师叔如果有特定的需求也尽管说,我丹鼎门库存的其他东西也许不怎样,灵草却是天极数一数二的。”
听着伙计自豪的介绍,陌天歌与洛封雪各自低头查看。
果然,雪苓花、紫茵草、碧含珠玉,溅雪灵芝……这些都是比较少见的灵草,而摆在桌上的这些,都超过两百年。
陌天歌与洛封雪对看一眼:“洛师姐,你觉得呢?”
洛封雪一笑:“不如我们一起买了吧,以后谁用再分。”
“嗯。”陌天歌点点头,对伙计说道,“这些灵草我们都要了,要多少灵石,你算算。”
这伙计脸上现出惊讶之色,这些少见的药草,即便年份并不是很高,也所费颇多,何况这里最起码有十来棵,怎么说也要五六千灵石。这么多灵石,可是一大笔财富,普通筑基修士一年的份例,最多也就千余灵石罢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简单点数之后,回道:“二位师叔,这里共计五千七百六十块灵石,八折后是四千六百零八块,抹掉零头,就算四千六百块好了。”
“好,你装起来吧。”洛封雪吩咐,又问陌天歌,“我只要这灵草,你还要什么?”
陌天歌沉吟一阵,指了指那飞针类的法器。她在云雾派争夺筑基丹时,曾从慕容梓手中得到一把飞针,不过越用越少,而且又筑了基,已经没什么大用了。此物实是偷袭的好东西,放一些在身上,可备不时之需。
“对了,”等到伙计将东西全部收起,又收了洛封雪付的灵石,陌天歌才状似无意地问,“这里是丹鼎门的店铺,可有好的丹方卖?”
伙计立刻回道:“当然,我们丹鼎门最出众的就是炼丹术,普通的丹方都有,就是一些少见的丹方,我们也有。不过,也要看师叔想要什么丹方了,一些特殊的丹方,我们是不能另卖的,要门中结丹师祖作主。”
丹鼎门为炼丹第一派,自然有些绝活是外人没有的,陌天歌并不意外这说辞,只道:“那古丹方呢?”
“古丹方?”伙计怔了怔,问道,“师叔要古丹方作甚?古丹方中许多灵草已经失传,自然也就没了价值。”
陌天歌早已想好了说辞,只淡淡说道:“我于炼丹之道有所研究,有些上古丹药药性极好,便想用寻常药物代替,看看能不能炼出丹药来。”
“哦,原来师叔也是同道中人啊。”伙计脸上绽出笑容,对陌天歌又亲切了一分,说道,“这倒没什么,我们门派之中也在研究,丹方也可以外传,不过价钱稍微贵些。”
陌天歌道:“这没什么,东西好就只管拿来吧。”
谢谢爱着无悔、上下5000年、青衫风流的打赏。感叹一下,结婚真是件麻烦事……
119、俞家
从丹鼎门收到了数张丹方。适合筑基修士服用的有一份聚灵丹,另有结丹修士服用的青云丹,还有气行丹和定颜丹,甚至还有长生丹!
聚灵丹看起来效用一般,只是供筑基修士服用的增长修为的普通丹药罢了,但实际上,古丹方的效用并非如今的培元丹可比。青云丹也是一样的道理。至于气行丹、定颜丹、长生丹这三种,气行丹是调理灵气的良药,最适合刚刚走火入魔的人服用,陌天歌此后虽无走火入魔之危,然晋阶之时备上,也是极有用的。而定颜丹和长生丹,虽与今时的丹名相同,效用也相同,但药效却并不相同,如今的定颜丹只能保持容颜十来年,这定颜丹却能永葆青春,长生丹亦是一样,增寿并非百年,而是五百年!
其他的丹药就算了,这长生丹在如今药效太过惊人。多了五百年寿元,足够一个结丹修士从结丹到元婴,说不定还能让一个元婴修士熬到化神!如今便是百年药效的长生丹,亦是非元婴修士求取不得——她心中暗叹,若是二叔在时她便知道自己身怀奇宝,又怎会让二叔含恨坐化。
而且,自得了虚天境,似乎一瞬之间,那虚天境经历过的几十万年时光,都流入了她的记忆,里面的每一样灵草,她都清清楚楚,挑选丹方的时候,便挑那些灵药都有的。
洛封雪不知道这些,只道她花了一大笔钱买了没用的丹方,回去的路上就在念叨。不过,她自小是名门子弟,又得师父喜爱,身家比之陌天歌更丰厚,也不觉得几千灵石有什么要紧,念叨了几句,看陌天歌不在乎,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刚刚踏进临时洞府,便看到韩清玉和魏佳思二人一起坐在厅中,似乎在等她们。
见她们进来,韩清玉喜道:“你们可终于回来了,快点。我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什么?”洛封雪不明所以地问,“大师姐,我们要去哪?”
韩清玉道:“我们来丹鼎门可不是玩的,休息了几天,也该去杀妖了。”
“哦……”这倒也是,如今丹鼎门死了不少弟子,他们这些来支援的要是坐着玩,就说不过去了。
几人都没什么好准备的,又不是凡人,所有的东西都在乾坤袋里收着呢,直接走人就是。
一刻钟后,在韩清玉的带领下,四人直接离了天火山。
她们买东西的时候,玄因真人分派了任务,叫韩清玉和魏佳思等她们回来,就直接出发。在路上,韩清玉大致说了下此次的任务。原来是有低阶妖兽在附近家族所在地出没,支撑不下去,所以让她们前去支援。
她们四个筑基修士,在如今的丹鼎门已经算是高阶修士了,丹鼎门虽在七大门派内。却不比天道宗玄清门,他们以炼丹见长,修为比较一般,门派人数只比中等门派多一些,如今又损失惨重,拿不出更多的筑基修士。不过,妖兽亦是以一、二阶妖兽居多,四阶以上妖兽少见,因此,她们四人再加上那些家族修士,危险并不大。
一路飞行无话,半日之后,便到达了天火山的分脉,四人远远地看着屋宇连绵,一队巡逻修士向她们飞来。
这队巡逻修士,亦是由炼气修士组成,一个筑基修士带队。那带队的筑基修士,只有筑基初期,头发半白,已是老者形象,显然寿数不多。依靠门派的修仙家族,年纪较轻又有天资者一般都在门派之内,只有寿元不多又晋阶无望,才会回家族培养后人。
这修士飞近,谨慎地看着她们,仔细打量一番,才拱手见礼:“几位道友,请问你们是……”
韩清玉微微一笑,取出一枚令牌:“这位道友。我们是玄清门弟子,受命援助丹鼎门,特来支援你们。”
老者接过令牌,验证无误,表情才由谨慎变作惊喜,靠近了连连作揖:“几位玄清门的道友,事关重大,刚才多有冒犯,真是太抱歉了。我是俞家的修士,这就禀告家主前来迎接,请在此稍等。”
韩清玉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这修士取出一张传讯符,低声念了几句话,传讯符便化为一道亮光,往下面的屋宅而去。
传讯符消失,底下立刻升起几道遁光。等他们靠近,陌天歌看清,是一个中年修士,一个美貌**,一个老者。
中年修士修为最高,是筑基中期,长发黑须,身着乾坤道袍。十分威严。那**与老者都是筑基初期,**温柔娴静,老者平凡无奇。
此三人一走近,那中年修士远远地便笑道:“几位仙子大驾光临,未曾远迎,请别见怪。”
仙子——听到这个称呼,陌天歌有点晕。她知道女修士有时会被称为仙子,但一般情况下凡人如此称呼得多,仙道无关男女,因此还是互称道友。这个中年修士,一见面便称她们为仙子。以示对她们尊重之意,不过她真的听不惯。
韩清玉仍是宠辱不惊,含笑道:“道友请莫要客气,你我皆是修道之人,只称呼道友便是。”
中年修士见她举止得体,便知她们并非心高气傲的女修,因此也是一笑,倒是坦诚了许多:“道友说得极是,在下恭敬不如从命——哦,在下乃俞家家主俞惊风,这是贱内,这是族兄海涛。”这修士指了指身边的两位,那**与老者一同行礼,待他们行礼完毕,才又笑问,“未知几位道友高姓大名?”
陌天歌等人回了一礼,才由韩清玉答道:“在下玄清门韩清玉,这几位是我的师妹:魏佳思、洛封雪、陌天歌。”
“原来是韩道友、魏道友、洛道友和陌道友,几位道友年纪轻轻,便修为高深,真是可敬可佩。”
韩清玉婉然笑道:“俞家主莫客气,我们师姐妹数人,我这两位小师妹倒当得此誉,我与魏师妹却已是寿数上百,算不得什么了。”
女修的功法,大多驻颜,就算不驻颜也是会吃定颜丹的,因此她与魏佳思二人都是二十出头的模样。而且她们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后期,便是按照寿元而言,外表最多也就三十岁,韩清玉此言倒是谦虚居多。
那俞家主是个心思灵活之辈,一听这话便连连摇手:“诶,韩道友太客气了,便是你与魏道友寿数已上百,也是前途无量啊。韩道友已筑基后期,又是名门之后,说不定哪日就结了丹。真正是青年才俊。”
“不敢不敢……”
这二人一个夸奖一个谦虚,听得陌天歌十分郁闷。真亏韩师姐有这个耐心,换作是她自己,虽然也会客气几句,却必定会早早结束话题。
说了足有一刻钟,那原先巡逻的筑基修士早已接着去巡逻了,他们二人还没说完,幸好那俞家主身边的俞夫人看准了一个机会,Сhā入他们的谈话,嗔怪道:“夫君,几位道友刚来,怎不请人家先进去坐坐?”
俞家主恍然,一脸懊悔:“说得是,都是我太忘形了,幸亏夫人提醒。几位道友,抱歉抱歉,请先里边坐。”
韩清玉笑笑,便由那俞家主打头,一行人在俞家庭院落了下来。
俞家主将她们四人迎进大厅,按宾主坐下,又吩咐上茶,才算进入正题。
“不瞒四位道友,我俞家如今的情况相当不好啊!几位是名门弟子,应该看得出,我俞家的防御阵法实在算不得上乘,又只我们四个筑基修士,小门小户,法器丹药也不好。上次妖兽来袭,我这族兄已受了伤,我与贱内又毁了法器,没奈何只好向门派求助,幸好你们来得及时。”
韩清玉这次没有谦虚,略想了想,便问:“俞家主,那你们如今的战斗力如何?海涛道友有伤在身暂且不算,你与俞夫人可还有御敌手段?”
俞家主点点头,拈须沉吟片刻,答道:“我与夫人虽然毁了趁手的法器,但还有别的,如今与同阶的妖兽相斗没有问题,我族兄年纪已大,又受了伤,大约不能立即参与战斗。还有外面那位是我的侄儿,他虽修为比我浅,斗法却是厉害的,与高一阶妖兽相斗胜算略高。”
“这样么……”韩清玉本就没有对俞家抱多大的期望,因此也没失望,此时把目光投到她们三人身上,“你们怎么说?”
她们三人中,魏佳思年纪辈分是最大的,便由她先说:“大师姐,我觉得没什么问题,你我二人以一敌众,封雪和天歌也有些手段,与同阶妖兽斗法安全无虞。”
洛封雪接着说道:“大师姐,我们可以把俞家的修士重新编排一下,说不定炼气修士也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陌天歌则思考了许久,才道:“我可以给俞家防御阵法重新布置一下,应当能增加一半的防御力,另外加几个攻击的手段。”
韩清玉含笑点头,这也是她想到的。魏佳思历来着重斗法,洛封雪则擅长管理,陌天歌有阵法特长,她们三人各自的着眼点都不同。至于她自己么,一直以来是大师姐,擅长的却是领导众人,做最后的决断。四人性格不一,却是互补,因此玄因真人才会将她们一同派出来。
俞家三人已听得惊喜,若是如此,她们的到来,可不仅仅是给俞家增加四个筑基修士,这下俞家可有救了。
120、战前准备
到了俞家,她们师姐妹四人终于被安排了单独的房间。眼下没时间研究炼丹或者修炼,陌天歌进了虚天境,只停留了一刻,取了些书籍出来。
因为得到了虚天境经历的记忆,陌天歌才明白为什么她能轻易地进入了虚天境。这虚天境流落世间,必是许多人试过滴血认主的,却只有她成功了,大概就是因为她的混元灵根。
这虚天境是太古之物,太古时的修炼手法与今时大不相同,即便那时混元灵根亦是数千年才会出现,却是人人修习混元功法,故而具有灵力之人,体内都是一个混沌。虚天境是那时所制,其理亦与混沌相通,然,混元功法失传,今时之人便是滴血认主,也不能唤醒虚天境了——她猜测,除了钟沐灵之外,还有一位拥有虚天境的化神修士,必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法制造出混沌。才得以使虚天境认主。
虚天境中,有上个主人留下来的痕迹,也不知这主人是何方神圣,书籍极多,可惜的是没有留下法宝,想来那些东西都是随身携带,身故便遗失了。
不过,此人必定是大神通之士,陌天歌寻到一本手札,记录了此人修炼的一些感想,却根本看不明白。她知道,必是自己境界太低的缘故。听元宝所言,太古时的大神通,可不是像如今一般的元婴修士,而是化神之上他们未知的境界,因为钟沐灵的虚天境中亦有这些杂物,以他们的境界一样看不明白。
不过,其中有些浅显的书籍,已让她惊为天人,炼丹之术、制符之术、炼器之术、布阵之术、甚至还有机关之术,林林总总,因为她对阵法研究最深,故而第一时间便开始学习布阵手法。
其中记载着一种幻天阵,应该就是钟沐灵的虚天境外面布置的阵法,书中形容此阵为万象之阵,一念起则万象生,她经历的只是其中威力极小的两种幻阵而已。不过。她所能看懂的也仅此,修为境界亦影响着对道的理解能力,而道分阴阳五行,又是阵法的根本,境界不够便无法再进一步。
就算不说幻天阵,其中记载的一些简单易行的阵法,也不是今日的阵法所能相提并论的。
这俞家的防御阵法叫做四象阵,虽然不是什么普通阵法,却也不是高深货色,一般也就是一些中等修仙家族在用。陌天歌从这些书籍中也找到了四象阵,但与今日的布置手法有些不同,威力也大上许多。另外,还有一种四象百花阵,是四象阵的变阵,在四象阵的基础上,结合了另一个盛衰无常阵的布置手法,令其成为一种复合阵,一时四象一时百花,两种阵法全不相干,却合成了一阵,单一的破阵手法根本无法破解。
看到此种布阵方法时。陌天歌对其主人惊为天人,实在是道理浅显,一点就透,然在此之前她却根本没有这等想法。
妖兽修到高阶,虽然也会产生智力,但三四阶妖兽却还不通人言,它们身体强横,而且没有灵根之说,比人类修为灵力精粹,单纯的斗法要占优势。只是,人类修士凭借智慧产生的外物,却往往要胜过它们,那便是法宝符箓阵法等物。
在这之中,阵法是最低廉有效的,陌天歌发话要给俞家重新布置阵法之后,那俞家家主是个聪明人,对她分外热情,还派了许多修士前来协助。
不过,陌天歌把那些人全都赶回去了,倒不是她怕泄密,而是这些炼气修士只会给她帮倒忙,还不如她自己布置的好。
布阵的物品,除了阵盘阵旗灵石,还有一些特定的灵兽灵草或是灵物,陌天歌之所以直接选择四象阵进行更改,一是原来就是此阵,改起来方便,二也是因为此阵所需物品简单,只要一种灵木。却是虚天境里有的。
花了一天时间将这四象阵摸透,随后仅花了半个时辰便布好了阵法,陌天歌就轻轻松松结束了工作。
这俞家,据说有两位年轻的修士在丹鼎门中,那位俞家主其实是吃了定颜丹的,所以才会如此年轻,那俞夫人年纪也不小了,他们四位最年轻的也只有一百年的寿命,连一个晋阶后期的都没有,索性都回来一心培养后人。
这四位虽然修为一般,眼光却不错,俞家的修士也颇有根基,可惜的是,显然无法与玄清门精英弟子相比,连清泉峰的普通弟子也及不上,让洛封雪又气又急。
陌天歌闲闲地坐在一边看阵法书,一边看着洛封雪气急败坏地教训俞家子弟。
“喂,你!会不会用符啊?”
“前辈……我、我才炼气一层……”
“炼气一层也是个修士!身为一个修士居然连符都不会用,真丢人!一边去,给我看好了!”于是摆架势抽符纸很潇洒地示范了一下。
“会了没?”
“……”那个还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子胆战心惊地看着洛封雪。
洛封雪被他看得火冒三丈:“还不会?!”
“前辈,”那孩子哭着叫道,“我、我慢慢学,不要叫我去搬东西。会被人笑的。”
搬东西是凡人的活,这两天俞家的人全部被洛封雪整顿了一番,凡人做杂事,修士练习几种简单的多人阵法,以及一些斗法的手段。
洛封雪这些事情是做惯了的,一整起来动作极快,只花了一天时间便让所有人各归各位。
这孩子一哭,洛封雪火气也压下去几分,她在门中历来是有人缘的,除了地位高之外,也是性格颇好。便是普通弟子有事求她,能帮忙的便会帮忙,因此看到这孩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就心软了。
“你,过来!”洛封雪又叫了个炼气三层看着已经三十来岁的修士,指着原来这小子,“教他用符。”
那修士听话地走近,亦是心惊胆战小心翼翼地应声:“是。”
于是如此这般,由那年长的修士一点一滴详细地讲解如何使用灵符,洛封雪再补充几句。半个时辰后,那小子哭着叫道:“前辈,还是让我去搬东西吧!”
洛封雪一口气上不来,气得差点眼前一黑。
此时陌天歌再也忍不住了,在后面捂着嘴闷笑。
闷笑声传来洛封雪耳中,杀气腾腾地一转头,看到是她,又一下子焉了。勒令其中较为出色的炼气修士继续教习,洛封雪有气无力地坐到她身边来。
陌天歌收了笑,一本正经地安慰她:“行了,这些修士连进入门派的资格都没有,可见是什么人才,你以本门弟子的标准去要求他们,也太勉强了。”
洛封雪叫道:“要求他们?我这已经根本没要求了好吧?咱们玄清门的弟子,别说精英弟子了,普通弟子一列阵,各出手段,数个炼气弟子对上二阶妖兽根本不是问题。可你看看他们,我要求什么了?要求他们站好自己的位置,该出什么用什么,这居然还连个符都不会用!”停了停,气愤地转头,“你倒是说说,你听说过哪个修士连符箓都不会用的吗?这又不需要手法!”
陌天歌叹气:“我见过。”
洛封雪原是为了表示自己的愤怒,一听得她这么正经地回答,倒是愣了:“还真有?”
“嗯。”陌天歌点头说道,“昔日我跟二叔流落江湖,什么没见过?修仙家族一代不如一代。例子多得是,有些家族子弟,不但是杂灵根,而且还极淡,让他们修炼,也不过是聊胜于无,有的人终身困于炼气一层,有的人智力与凡人一般甚至还不如——我们叶家也就是这样败落的。”
洛封雪默然无语,她是玄因真人从俗世寻来的,因为灵根极好,直接被带上了太康山,收为入门弟子,所以并不是很清楚修仙家族的事。
“算了,随便弄弄,到时候让他们能对付一阶妖兽就行了,其他的还是我们来吧。你也不必太操心,韩师姐自会有所安排。说到底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炼气修士能自保就不错了。”
“我只是希望我们不用分心保护他们就行了,可他们这样——好吧,我承认这件事没有我的用武之地。”
陌天歌笑,洛封雪颓丧的样子可真少见:“这你不是早明白了?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打架斗殴本就不是你的长处。你还是把这些事交给他们自己去做,自己去准备吧。”
“嗯,你说得是。”洛封雪想了想,抛开不愉快的情绪,“对了,你符箓可还有多的?我的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大师姐给了我一些,不过还是不太够。”
陌天歌知道,洛封雪对法器祭炼不够,所以比她们几个都要需要符箓,自己就在心里大略清点了一下,取了一叠符箓出来:“我这里倒有很多,这是师伯给的,还有这个……”
洛封雪看她取出来的这些,欢呼一声,两人清点分配。
“咦,天歌,这些符箓好奇怪,好像不是师父做的,看起来威力又很大的样子,不可能是外面买的吧,哪里来的?”
陌天歌一看,是钟沐灵予她的那个乾坤袋里拿出来的,化神修士制作的符箓,即便刻意降低了境界要求,却也不是简单货色。
“呃……”
“不方便说吗?”
“没有,”陌天歌道,“是守静师叔给我的。”
“嗯?”翻看着符箓的洛封雪一怔,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陌天歌神情如常,只是目光有一丝隐晦的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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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妖气
陌天歌站在山峰之上。望着山崖下密密的森林,微微蹙起眉头。
事情有些麻烦。当日来之时,俞家就说,这附近有一批妖兽,几天前就与他们打过一场,当时险些毁了俞家的防御阵法,估计数天后还会再来。
此后,她与洛封雪在俞家内为将来的战斗准备,韩清玉和魏佳思两位师姐则一直与俞家互通消息,查证妖兽情况。
这批妖兽的动向确实与俞家所说一样,似乎是监视着他们,但又若即若离的,一时似乎要前来攻击,一时又像要撤退。俞家的凡人和低阶修士太多,韩清玉觉得,还是莫要主动出击的好,免得出击之人孤军奋战,留守之人又力量不够,中了分而化之的计谋。
魏佳思倒是以为,低阶妖兽哪有如此智慧,但韩清玉说。为怕一万只怕万一。
她们出战,本就是为了保护而来,若是能将妖兽灭杀更好,但还是俞家的安全重要些。
但是,此后数天,这些妖兽又一直没来袭击。
俞家的防御阵法,已经被陌天歌修改过了,她并不觉得妖兽可以进入,可如今的问题是,妖兽在旁虎视眈眈又解决不了,这感觉太令人难受了。而且,她们是受命援助来的,岂能被一直拖在这?
今天轮到她出来巡视,如今站在这山峰之上,又发现了妖兽的气息,气势不是很盛,但很浓密,又靠得极近。她犹豫了一瞬,取出传讯符,说了一句话,手一挥,传讯符往俞家院落飞下去。
不多时,俞家升起遁光,魏佳思驭使着飞剑靠近,淡淡地问:“什么事?”
魏佳思待她的态度一直不算很好,陌天歌早已习惯了,她也不觉得有必要与魏佳思改善关系。便也淡淡的:“魏师姐,你看那里,又出现了。”
魏佳思转过方向,凝视了一阵,又闭眼探出神识。过了许久,她睁开双眼,面色凝重。
“魏师姐,怎么办?”
按陌天歌的神识感应,那一处至少有二三阶的妖兽五六只。
魏佳思蹙了蹙眉,道:“去看看。”她还未从飞剑上下来,直接化为一道遁光,往妖气之地飞遁而去。
陌天歌见状,无奈地摇摇头,祭出一方白丝帕,一踏上去,紧随她的身后。
下了山峰,飞进密林。陌天歌这方白丝帕,是钟沐灵所赠,此物既是防御法宝,又是飞行法宝。她还未试过它的防御功能,不过飞行却是出众。不需多少灵气,又快又稳,以她的见识,若是她一逃跑,只怕没几个筑基修士追得上。
而且,她筑基已经有段时间了,尤其是出战之后,早已抽空将那一干法宝法器炼化过,其中有一只遁地尺,便连钟沐灵都赞过此物奇巧,就算遇到什么,一遁千里,却也没什么危险的。
只是,魏佳思此刻的脸色却很不好看。她的飞行法器只是飞剑而已,虽是师父所赐,比普通飞剑好上许多,却没什么特别之处,进入树林,又受地形环境影响,飞行速度大大减慢。但陌天歌却始终稳稳当当,极其灵活。她自忖自己进入筑基期已八十多年,虽然至今停留在筑基中期,对灵气功法的理解却非普通修士可比,如今竟被陌天歌比下来,虽是法器的缘故,却也不好受。
进入密林,已是妖兽的地盘,昔日仅仅只有一阶妖兽的地方,如今偶尔会有二三阶妖兽出现。但她们飞来这一路。却是连一只低阶妖兽都看不见。
“咦,魏师姐!”陌天歌突然停下,叫了一声。
魏佳思此时正有些恼怒,没好气地叫道:“做什么?”
“妖气消失了。”
魏佳思一怔。急忙探出神识,果然如此。她因为心里升起攀比之念,竟连这种事都是陌天歌提醒,更是有了羞恼之意。
“就算消失了,也去那地方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听到这句硬梆梆的话,陌天歌暗暗摇摇头,跟在魏佳思身后,继续往原来的地方前进。
她已从洛封雪那里得知魏佳思仇视她的原因,但她不觉得自己错了,细想起来,反而对魏佳思颇为失望。如此纠结于情感,却分不清缘故,这位魏师姐即便已被洛封雪劝服,恐怕以后也很难有所成就了——性格缺陷如此。
胡思乱想了一阵,二人已到达目的地。
慢慢地跟在魏佳思身后,陌天歌悄悄取出飞天梭,下了白丝帕,将其握在手中,轻轻地踩着枯枝前进。
忽然,她脚步一错。人微微飘起,落滚一旁。
同时,魏佳思亦是身形一转,高高跃起。
一道雷光在她们原来的位置炸开。
陌天歌与魏佳思对看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到了惊诧。
能够隐藏气息,又有如此威力的法术,令她们找不到施法之人所在的位置——这个对手不简单啊,不像普通的二三阶妖兽。
二人小心翼翼,各自站在彼此的后背,祭出法器。
陌天歌是那白丝帕与飞天梭,一守一攻。魏佳思则是取出了数枚灵符与一只小小的银圈。她的水灵旗已经毁了。不过怎么说也是玄因真人的入室弟子,又岂会寒酸,这如意圈亦是数得着的厉害法器。
两人各自以神识观察着四周,不知过了多久,她们忽然同时动手。魏佳思抛出如意圈,与一道雷光相撞。陌天歌则是抛出白丝帕,那丝帕在空中顿时变了形状,化成一块块砖石,“扑扑扑”落下,在她面前磊成了一堵墙,也挡住了雷光。
不同的是,魏佳思被击退一步,陌天歌却是一动也没动。
魏佳思再度投过来一眼,眼中有震惊之色。她当然看得出来,陌天歌手中的有法器也有法宝,法器就算了,法宝自然比她的好,却没料到竟有如此之能。刚才这道雷光,以她的估计,比之筑基法术强大许多,所以她虽实力强大,却还是被击退一步,可陌天歌竟如此轻松。
前些日子,陌天歌失踪数天后回来,刚刚进入筑基初期的她竟一下子到了筑基中期,自然惹来了他们这些相识之人的怀疑。不过此事他们的师父又明令不必相询,才没人多问。但人人都知道,她是必是遇到了什么机缘。此事更是督促了魏佳思勤奋修炼,然而,她于斗法一道研究颇深,却也没料到陌天歌不仅仅是修为晋阶了,便连斗法也强过了她。
今天事情终于定下来了,压力依然好大。晚上回来,又发现系统崩了,更新来不及,先更两千,明天加更吧。嗯。先去重装系统了。
122、幻境
魏佳思的想法,陌天歌没空去顾及。她已经隐约有了念头,这雷光究竟从何处而来。
右手一探,那磊成砖墙的白丝帕回到手中,她似乎在专心地观察周围的环境,另一只手的飞天梭已悄悄地出手。
金光一闪而逝,魏佳思忽地听到“轰隆”一声,猛然转过头来,却见陌天歌冷笑着收回飞天梭,轻蔑地道:“这等低阶阵法,也在我面前显摆!”
魏佳思还来不及说什么,只见飞天梭出手,倏忽之间,便有数个地方接二连三地被攻破。随后有一道雷光似乎挟带着极大的怒气,气势惊人。
陌天歌手一抖,那块白丝帕再度出手,魏佳思亦是侧身一转,符箓与法器同时出手。
两人一守一攻,只听“轰隆”一声,阵法破裂的声音。
看到那阵法里面的东西,陌天歌与魏佳思对看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不可思议。
她们确实找出了敌人。只是这敌人……竟然只是两只妖兽!
这两只妖兽,都是狼的形状,一只把另一只驼在背上。站在地上的那一只,是四阶妖兽,目光凶狠。趴在它背上的那只,前腿短而无法行走,却有着狡猾的目光。
两狼两人对峙着,陌天歌听到魏佳思低低的声音:“这是狼狈双妖。”
陌天歌一震。狼狈双妖,说的是两只会一同行动的妖兽。俗世间有一句话,叫做狼狈为奸,说的是狼和狈两种野兽彼此合作做坏事,这狼狈双妖,也是狼和狈,却已是妖兽。
陌天歌恍然。其他的妖兽,也许要八阶以上才能拥有使用阵法的智慧,然而狈这种妖兽,却是天生地拥有智力,它依靠狼的实力,自己则提供脑子,二妖互相倚重,猎取食物,晋阶修炼。
眼下这两只妖兽,狼是四阶,狈却只有二阶,然而,这只狈妖,竟能使用阵法。虽然是极其简单的匿灵阵,却也是其他妖兽达到八阶才有可能做到。
那么,这些天来故布疑阵也是这两只狼狈做的?以它们的实力,不应该这样挑衅才对……
没时间多想,眼前的狼妖忽然一跃而起,陌天歌与魏佳思各自甩出法器。
飞天梭化为一道金光,如意圈银光冰凉,一瞬之间,便与雷光撞在一处。
金光、银光、雷光,三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发出刺目得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
这狼妖,修为是四阶,相当于筑基后期,陌天歌与魏佳思都是筑基中期,又有出色的法器在手,胜率并不小。
魏佳思此时手腕一扬,便是一把符箓出手。
狼妖狠狠地瞪着她,驼着狈一跃,退了开来。金光银光忽然大盛,那雷光被压得越来越矮,最终消失。
陌天歌舒了口气。虽然狈妖不足为虑,狼妖却实力不差。
那狈此时轻轻鸣叫了数声,显然是在告诉狼什么,然而陌天歌与魏佳思听不懂,只能警戒小心。
“魏师姐?”
魏佳思目光变幻,最后下了决心:“先下手为强!”
陌天歌明白她的意思,手臂一振,将白丝帕祭出,与此同时,魏佳思同时祭出数件法器和符箓,连同陌天歌的飞天梭一起往狼狈二妖飞去。
仓促之间,狼妖嚎叫了一声,嘴一张,喷出数道雷光。
待到一切灵气波动稳定下来,这二妖已倒在地上。
陌天歌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近这二妖的尸体:“咦!”
魏佳思受了点轻伤,问道:“怎么?”
陌天歌翻过两具尸体,道:“原来它们受了伤。”难怪这二妖在此故布疑阵,必是被那些妖兽抛在此处,所以要造成许多妖兽在此的假象,偷偷疗伤。
魏佳思查看了自己的伤势,道:“你翻翻看,这狈妖不比其他妖兽,既会用阵法,说不定有什么宝贝。”
“嗯。”
陌天歌果然翻出了数截木头状的物体,此物也是先前狈妖布阵用的器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居然能代替阵盘阵旗。另有数枚晶状矿物,及灵草。还有一个巴掌大的薄片状玉石。仿佛镜子一般,晶莹剔透,不知是何物,一竖起来,便能照出影子,而且那影子好似活的。
“魏师姐,你看。”陌天歌将这数样东西拿回来,递到魏佳思面前。
魏佳思比她多活了将近百年,见识自是远远超过她,接过这几样东西,检视一番,说道:“这是七凤木,这些是月琼石,这些灵草都治伤所用,这个么……”她举起那面玉石,疑惑,“我认不出来。”
“哦……”这世间的灵物本就奇多,谁能全部认全?陌天歌想了想,说道:“魏师姐,这七凤木可以布阵,能不能给我?其他东西我都不要。”按魏佳思所说的几个名称,其他的几种矿石灵草倒是颇有价值,这七凤木虽稀奇。对于不会布阵的人却没什么用。
魏佳思没拒绝,点了点头:“你既然想要,予你就是。”
陌天歌大喜接过。
“至于此物……”魏佳思举起那块玉石薄片,紧锁眉头,“看起来并不是常物,我们带回去给我师父辨认吧。”
“嗯。”
二人正要起身,忽地那玉石闪过一道亮光。
魏佳思一怔,疑惑地将将这玉石举起,又怎么也看不出亮光。她喃喃念了一句:“怎么回事?”
陌天歌自然回答不了,她根本认不出此物。
两人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不解的神色。
忽然,那玉石爆出明烈的光。根本来不及反应,瞬间将震惊的二人吞没。
陌天歌觉得自己在做一个梦,但是梦里有什么内容,她却不记得了,只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
“相公,天歌这是怎么了?”这是个温柔的女声,与此同时,一双手轻轻抹过她的额头,
“没事,”这个男声亦是温和的,轻轻说道,“天歌太累了,睡醒就好了。”
“嗯。”
又是迷茫的梦境,脑子里浮起许多古古怪怪的念头,一时在飞,一时什么都不记得。
终于,她睁开眼。
“天歌,你终于醒了!”一个**坐在她的床边,露出欣喜地笑容,随后向外叫道,“相公,相公!”
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形容斯文的男子进屋,微笑:“娘子,我就说天歌醒了就会好的,你看看,你急什么。”
陌天歌看着眼前这一对男女,似乎有些迷糊,但仍然乖乖叫了声:“爹,娘,我怎么了?”
**握着她手,笑道:“没事,你啊,以后可不能这么调皮了,居然爬树抓鸟!这种事情,男孩子做就算了,你怎么也跟着天俊调皮?”
“娘,你别生气。我以后不会了。”
**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行了,娘去煮碗面给你垫垫肚子,让你爹教训你!”
娘含笑出去了,爹走近,把她抱起来,让她的额头贴着自己的额头:“嗯,烧退了,应该好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瘦弱的身躯,小小的手臂,站在床上,还要比爹矮很多。
“爹,你要骂我吗?”
“当然不会了,”爹摸了摸她的头,转过身伏低身子,“过来,爹带你去。爬树有什么好玩的,你要小鸟,爹抓给你!”
“嗯嗯,爹最好了,比大伯他们都好!”
“那当然,坐好喽!哞、哞……”爹嘴里学着牛叫,背着她从屋里跑出去。
出院门之前,她听到娘的叫声:“你们两个,不要乱跑!”
爹转过头,哞哞叫了两声,又背着她一溜烟地从院子里跑出去。
陌天歌拍着手,大声笑着:“爹,快快!”
一溜小跑,跑到村东的小河边,爹把她放下来:“天歌,在这站好了。”
“嗯!”她用力点头。
爹攀着那颗村里最老的大树,很利索地爬上去,找到树上的小鸟。
“天歌!”
陌天歌抬头,看到爹举着小鸟,向她抬了抬手。
她兴奋得小脸通红,叫道:“爹,我要,我要!”
爹轻轻地下了树,把小鸟交到她手里:“要小心哦,别把小鸟捏死了。以后要好好地养它,它被我们抓过,大鸟就不要它了哦!”
她不明白地睁着眼睛:“为什么?”
“因为小鸟的身上有人的气味,大鸟就认不出来了。”
“啊?”她呆了呆,叫道,“爹,你把它送回去吧,我不要小鸟了……”
“那可不行,”爹轻轻地抚着她的头,明明是关爱的神色,却让她觉得恐惧,“你已经抓过它了,大鸟已经不要它了……”
“叽叽!”她听到鸟叫声,抬起头,看到两只大鸟冲她愤怒地叫着,似乎知道孩子被她抢走了。
“不是,不是!”她大声叫道,摊开握着小鸟的双手,“我,我把小鸟还给你们……”
大鸟仍然愤怒地叫着,却始终没有飞下来,拍拍翅膀,又飞走了。
她托着小鸟,浑身颤抖,一转头,爹也不见了。
偌大的陌家村,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似乎连风也不动了。
她低着看着小鸟,他们都被抛弃了。
小鸟连叫都不会叫,张开稚嫩的喙,摇摇晃晃地在她手心站了起来,又歪着头看着她。
那目光弱小、哀怜、愤怒、凶狠。
突然,连翅膀都张不开的小鸟飞起来,狠狠地往她眼睛啄去。
123、梦中梦
“小天!”
陌天歌满头大汗。从梦中惊醒,看到二叔坐在她身边关切地看着她:“你怎么了?”
她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摇了摇头:“我做了个梦。”
二叔递来帕子:“恶梦?”
陌天歌沉默了。她似乎有点想不起来做的是什么梦,只觉得很可怕……
“行了,没事的话就到前面去看店,去别的店里逛一逛也行,别闷着。”
“嗯……”
二叔出去了,看起来身体还很硬朗。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这样的念头,奇怪地晃晃脑袋,晕乎乎地起床梳洗。
这里是东昆吾的一个小坊市,她和二叔在这里开了间小店,赚不了很多钱,勉强够叔侄二人修炼。
她修炼很勤奋,如今已经炼气六层了,相信很快就可以晋阶,到时候进一个门派,勤奋地修炼,晋阶……
这间小店,因为有二叔这个筑基修士,货物还算齐全,就雇了两个低阶修士作伙计。她走到店里。看到两个伙计尽责地招呼客人,生意很不错的样子,就出了门。
街上很热闹,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人,她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漫无目的地绕着坊市走了一圈又一圈,不知不觉又回到了自家小店。
还没进门,就听到嘈杂的声音。
“几位,几位道友且慢,我们东家还没回来,这事跟我们没关系啊……”
“没关系?”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你们是这家店的就有关系!说,这黑货是不是你们店卖出去的?”
“没,没……道友,这东西上面没有我们店的标志,应该不是的……”
“都说是黑货了,怎么可能会有标志?你们不必狡辩,都给我把东西收了!”
接着是柜台倾倒的东西,陌天歌冲进店中,看到这坊市的管理修士四处乱翻,强抢货物,不禁大声叫道:“给我住手!”
那领头的管事修为不弱,转过头来,冷哼一声:“小子,不关我的事。一边去!”
她气愤不已:“这是我家的店,怎么不关我的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每个月都把管理费交足的!”
“你们贩卖黑货,扰乱坊市秩序,按规定店里全部的物资都要没收!”
陌天歌一怔,接着冷笑:“你们随便拿件东西出来,就说是我们店里卖出去的,证据何在?!”
领头的管事亦是冷笑:“我说是就是,把东西都带走!”
“你们敢!”她怒火中烧,一抬手便把青木剑祭出来,可这却是一队修为不低于她的修士,很快她被打倒在地,眼睁睁地看着店被搬空。
“快快,小心点!”人去店空,她躺在地上,又听到声音。
接着是两个人把二叔抬进来。二叔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二叔,二叔你怎么了?!”
“你是他的侄子?他被雷光兽打伤了,恐怕撑不了多久,你节哀吧。”
“二叔!”
陌天歌又一次又梦中惊醒。
又一次?她坐在床上发呆,为什么是又一次呢?
“你醒了?”
她转过头,看到一个背影。似乎伏在桌上画面符,提着笔斜过视线瞥了她一眼,仍旧专心地勾划着。
“秦……师兄?”她抓着自己的头,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叫出这个称呼,脑中掠过一个念头——真的是秦师兄?
可不是秦羲又会是谁呢?
陌天歌起身下床:“秦师兄,我们……”
“我们该走了。”
秦羲站起来,一瞬之间,便带她飞上高空:“叶师弟,你二叔已经将你托付于我了。”
“我……”她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什么都不对。
到达太康山,秦羲带着她落了下来,转过头来,却是温柔笑道:“你莫害怕,有我在,自会保你平安。你好好修炼,哪一日结了丹,我也可禀告师祖,成全我们。”
“成全?”
“是啊,你二叔已答应令你与我双修,等你结丹之时,便是诺言兑现之时。”
“不可能……”她张口结舌。不对,真的不对。
秦羲仍旧深情款款:“难道你不愿意?”
陌天歌却转开头,低声说着:“这绝不可能,秦……师叔……”
她没有勇气抬起头,却感觉到灵气的波动。一瞬间,她闪过一次攻击,转过头,看到魏佳思扭曲的脸,目光满含愤怒。
“魏师姐!”她叫起来。“你在做什么?”
魏佳思似乎根本没听见,冷笑着合掌,一道水箭从她手中射出来。
陌天歌狼狈地躲避。她转头看向秦羲,希望他能出手阻止一下,却看到秦羲事不关己带着微笑看着她们二人相斗,那微笑却没一点温度,只让人觉得可怖。
“魏师姐!”她仓促地想要取出法器,却发现乾坤袋不在身边!转头看魏佳思,手中亦没有法器,却凶狠无比地向她攻来。
“魏师姐,你疯了吗?”
魏佳思停了手,目光却更可怕:“我早知道留你不得,你要抢走师叔,不行,我绝不答应!”
胸口忽然一阵冰凉,她一震,脑中出现清晰的感觉。
不对,真的不对!秦羲不会对她说这种话,不会带着恶意逗弄门下弟子,魏师姐也不会为了私利取她性命。
假的,这都是假的!
脑中剧痛,来不及招架魏佳思的法术,只觉得手臂一痛。眼前的景象却如水波涟漪一般,一圈一圈,越晃越剧烈,终于一片片碎裂。
她们是在丹鼎门的俞家附近,而不是太康山。
一从幻觉中醒过来,陌天歌立刻翻身闪开魏佳思的攻击,白丝帕出手,将魏佳思的攻击完全挡住,便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条抓灵兽用的缚兽绳,轻轻松松将失去理智只会一味使用法术的魏佳思捆得结结实实。
收了白丝帕,陌天歌松一口气。找了找,那块玉石薄片掉在了地上,已经碎裂了——这究竟是什么东西,竟能让她和魏佳思两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同时产生幻觉!而且她所经历的,每一次都在她觉得美好的时候,狠狠地撕碎。是否魏佳思也是如此?所以最后她们处在同一个幻觉时,魏佳思的精神已经支撑不住,所以向她动手?
她忽然一阵后怕,若非她如今已经不会再走火入魔,又有被钟沐灵重新祭炼过的藏灵佩,恐怕也……
“放开我!”魏佳思神色恐怖,目光几乎恨她欲死,不知道在她的幻觉中看到了什么。
陌天歌走上前,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药丸,丢进魏佳思的口中。
“放开……我……”魏佳思眼睛一闭,昏睡过去。
陌天歌想了想,把那碎裂的玉石小心地收了一些,扶起魏佳思,往俞家飞去。
路上,远远看到洛封雪与俞家的一位筑基修士,四人一起回转俞家。
将魏佳思安置好,韩清玉出了房间。院子里的两人一看到,都盯着她。
韩清玉笑笑,道:“没事,二师妹只是累着了,让她休息休息,醒了就没什么。”
陌天歌终于放下心,问道:“韩师姐,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和魏师姐看到那个东西,会一起出现幻觉?”
韩清玉摇摇头:“那东西我也不认识,不过,世上灵物之多出乎我们的想像,此物又是妖兽身边所藏,或许是南面森林中的,我们不了解。”
韩清玉所说不无道理。南面森林中生活着无数的妖兽,里面有些东西是人类修士所熟识的。然而有些却只有生活在那里的妖兽才知道。
“但是此物神奇,必定不是凡品,可惜碎了,若是还在就好了,说不定能制成什么法宝。唉!”
听得洛封雪此话,韩清玉敲了敲她的头,笑道:“此物一起作用就碎裂,可见只能使用一次,便是制成法宝又如何?你就别做梦了。”
洛封雪怔了怔,点头:“这么说倒也是。”
“好了。”韩清玉正色道,“天歌,你是说,你和二师妹前去查看,只找到这一只狼一只狈是吧?并没有其他妖物?”
陌天歌点点头:“不错,那只狈妖竟会使用匿灵阵,所以我们才有时感觉不到灵气波动,它们死了之后,我确实没有感受到任何妖气了。而且它们的尸体上都有伤,我猜,是他们受了伤被原先的灵兽遗弃在此处,狈又天生智慧,害怕他们孤单的妖气被我们发现,就故意如此……”
“你说的很合情理。”陌天歌将那两只妖兽的尸体带回,韩清玉也是见过的,她也是这么推断,只是此时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合情理,“但是,为什么其他妖兽会退走呢?我们一来就撤走,这可不是妖兽的智慧,即便是天性聪明的狈,也不可能做出这个决定。”
“那韩师姐的意思是……”
韩清玉笑笑,目光深沉了几分:“恐怕是有高阶妖兽在后头调度吧。”
此话出口,陌天歌与洛封雪对看一眼,两人都是脸色渐渐苍白,因为她们都想到了一种可能!
派低阶妖兽骚扰附近的家族,令丹鼎门把修士派出来,再进行反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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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释怀
“大师姐,怎么办?”洛封雪焦急地问道。
韩清玉没说话。但神情很镇定,看了看床上躺着的魏佳思,下了决定:“先把二师妹弄醒。”
“嗯。”洛封雪连连点头。猜到妖兽的动向,她心里着急,韩清玉这般决定,倒是对了她的脾性。
“天歌,来帮忙。”
陌天歌应声,走近床边,韩清玉和洛封雪将魏佳思扶起来。
韩清玉抬头道:“天歌,你如今也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了,等下与我一起将灵力灌注到二师妹的丹田识海中,让她的元神清醒过来。”
“知道了。”陌天歌点点头,与韩清玉一起坐到魏佳思的身后,听着她的号令。
“我数到三,你把灵气从她的灵台|茓灌进去,一开始,她体内的灵气会自动抵挡,你要坚持住,我可以腾出手就会助你一臂之力。”
“好。”
“现在开始,一、二、三!”
话音落,陌天歌立刻一抬手。凝气于掌,贴上魏佳思背后的灵台|茓。韩清玉却是直接按住了她的百会|茓。
“封雪,你看着你二师姐,若是她支持不住,就喂她吃养神丹。”
“是,大师姐。”
陌天歌的灵气是纯阴属性,冰凉而轻缓。从灵台|茓进入后,她立刻感觉到,灵气遭受到魏佳思体内经脉的反弹,这股力量比她的要大。
其实,筑基期虽与炼气期分类不同,一般只分前期、中期、后期,但这三个小境界,却也分了九层,一二三层为筑基前期,四五六为筑基中期,七八九为筑基后期。所谓筑基圆满,就是到达十层,与结丹一线之隔。
如今洛封雪刚刚晋阶,是一层,韩清玉迈入筑基后期也不久,仍是七层。而陌天歌与魏佳思,虽然同样是筑基中期,魏佳思却已在筑基境界停留了将近百年,如今虽还是中期,却已是六层,陌天歌则是刚刚突破境界。只是四层。
对炼气期而言,两层的差距已经相当影响实力,何况是筑基期?陌天歌的灵气一进入魏佳思的经脉内,这股反弹的压力便让她蹙起眉来。
不过,下一瞬间,她便发动了藏灵佩。这藏灵佩,原本就是遮掩体质与聚灵的功能,其中聚灵之效可使佩戴者法术更加精湛,经钟沐灵重新祭炼后,这效果更加明显。
藏灵佩中流出一股精粹的灵气,陌天歌立刻感觉到压力减轻了,再加上她的灵气属性为纯阴,柔而韧,很快巧妙地卸掉了魏佳思的的反弹之力,顺着她的经脉往丹田前进。
韩清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原想自己等下腾出手来帮忙,没料到陌天歌竟然独自挣脱了束缚。不过,想想这位挂名师妹机缘颇多,说不定灵气有什么特殊之处,便没说什么,专心地将自己的灵气慢慢往下引导。
不多会儿,陌天歌与韩清玉的灵气在丹田处会合了。随后,这股合流便顺着丹田与识海之间特别的通道,深深潜入识海。
一时之间,两人脸上同时显出痛苦之色,看得洛封雪紧张不已。
陌天歌确实在识海处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识海是元神栖息的地方,与丹田相隔极远,但丹田却是惟一相通识海的地方,要进入识海,就必须要通过灵气存储的丹田。丹田处的灵压,她与韩清玉二人合力,倒不觉得多么难受,然而进入识海窄窄的通道,二人便觉得使不上劲,只能一点一点,慢慢前进。
终于,灵气进入茫然无边的识海,她们二人松了口气,找到其中沉睡的元神。
“一定要小心,普通修士的元神非常脆弱,即使是这样弱小的灵气,也有可能造成神识的痛苦。我们先把她的元神包起来,再由我慢慢施压。”
“是,韩师姐。”
陌天歌稳稳地操纵着灵气,听从韩清玉的指示。在藏灵佩的帮忙之下,她对灵气的操纵能力也是极细微的,轻轻地将灵气展开,铺展在魏佳思的元神之上,便不再动作。
韩清玉则慎重得多。经过一番复杂的操纵,魏佳思睫毛一动,脸上出现痛苦之色。
“封雪,养神丹!”
洛封雪应了一声,立刻取出养神丹喂进去。
魏佳思的元神一下子稳定了,随后,她睁开了眼睛。
“二师妹,别动!等我们把灵气从你经脉中抽出,你再使用灵气。”
听到韩清玉的喝声,魏佳思怔了一下,立时照做。
陌天歌与韩清玉又费了一番力气,才将灵气从她经脉中抽离。
这股灵气损失了,对她们倒没什么关系,可识海是相当脆弱的地方,若是不小心将灵气留在其中,魏佳思可就麻烦了。
“呼……”第一次操纵灵气做这般细致的事,陌天歌觉得疲累不已。洛封雪连忙将她扶下来,喂她吃了丹药,又回去问魏佳思:“二师姐,你怎么样?”
魏佳思睁开眼,似乎有些迷糊:“我,这是怎么了……”
韩清玉温言道:“二师妹,你与天歌遇到点意外。被一个幻阵迷住了神智。不过眼下没事了,你也别多想,先休息休息,晚一些我再跟你说。”
“……”魏佳思没说什么,低着头发呆,似乎在回想。
“二师姐?”洛封雪有些担心。
好半天,魏佳思回过神,摇了摇头:“我没事,你们放心吧。如今情况怎样?”
韩清玉笑道:“有我在,你担心什么?二师妹,你好好休息。等你有了精神,我再与你细说。”
“嗯。”魏佳思神色变幻,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这让韩清玉和洛封雪宽了心,起身道:“那你休息,我们不打扰你了。”
“等等——”魏佳思抬头,目光在陌天歌身上转了一圈,“天歌,我想跟你说说话。”
陌天歌一怔,看了看韩清玉和洛封雪。洛封雪眉头紧了紧,韩清玉则沉吟了一瞬,便给了她一个眼色,笑道,“天歌,反正没什么事,你就先陪你魏师姐吧。”
收到那个眼神,陌天歌点点头:“知道了,韩师姐。”
韩清玉和洛封雪出去,陌天歌走近,将床上理了理,扶魏佳思坐起:“魏师姐有什么要交待的吗?”
魏佳思沉默着没说话,目光却一直缠绕在她身上,那目光中有审视、考量的意味。
陌天歌便停了手,静静坐在床沿上。韩清玉的意思,是叫她忍让一些,毕竟魏佳思本就是这样的性格,现在又有伤在身。陌天歌本就不在意这个,也就应了她的意思。眼下魏佳思拿这样的眼神看她,她也没觉得不悦。她童年坎坷,见惯了人世冷暖,又岂会拿这些事当真。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佳思终于开口了:“天歌,你可知道我留你下来想说什么?”她的语气却是平静的。
陌天歌心中定了定,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点点笑:“我不知。”
魏佳思闭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又睁眼继续平静地说着:“我……我记得我在幻觉里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所以我想,我有责任向你解释。”
“师姐不必如此,”那些话却是陌天歌不想听的,“师姐不曾欠我什么,更没有对不起我,不过是受幻觉左右,又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魏佳思坚决地看着她,眼神固执,“我虽性格不佳,孤僻高傲,却也从来不会欺凌他人,不说清楚,我心里不好过。”
陌天歌沉默一阵,心里有种无力的感觉。她与魏佳思之间的那点事,其实都是魏佳思自己的感觉,实际上完全不关她的事,可如今却……
她叹道:“好吧,魏师姐想说什么,我听着就是。”
得到她的同意,魏佳思才缓和了目光,难得地笑了一下。她其实也是秀丽的女子,眉尖含秀,面容如春,若是时常笑一笑,必是十分可亲可爱的。
想了一会儿,魏佳思轻轻开口:“天歌,我不喜欢你,你应该是知道的。其中的原因,我却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我们清泉峰,师祖天纵奇才,除了故去的清远师叔,共有六位入室弟子。我们的师父排行第一,年纪最大,收徒也最多。一百多年前,师父还很年轻,门下也只有六七位弟子,其中女弟子只有我和大师姐。”
“我们这些结丹修士的入门弟子,虽然都是双灵根的资质,却有好有差,我是其中资质最好的一个,所以,修为晋阶非常快,往往连师兄们都及不上我,可以说,我是祖师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就这样,久而久之,我渐渐滋生了自傲的情绪。”
“守静师叔是我入门之前来的,其实他的年纪倒与我们这些三代弟子相当。我因资质极佳,幼时便被收入门墙,入门之时,他似乎也刚刚筑基。那时,我只知师祖有个血缘晚辈的入室弟子,天资颇高,心性更佳。但我并没有把师叔放在眼里,因为我觉得,我一定会像超过一个个师兄一样,超过师叔的。可我没想到,这个目标不但我一直没有实现,还被越拉越远……”
“师叔是二十岁那年筑基的,在此之时,甘露峰的灵犀师叔早在十七岁就筑了基,所以并没有引起重视。我也以为,对我们这些高资质的精英弟子而言,筑基是相当容易迈过的门槛,二十岁左右筑基只不过说明运气颇佳而已。可我怎么也没想到,那天第一次见到师叔……”
听着魏佳思时而甜蜜时而隐痛的回忆,陌天歌沉默无语。她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甚至听不清楚魏佳思的声音。
这些告诉她又怎样呢?她该为之欢喜还是为之叹息?
“……天歌,我很抱歉,我以为自己把情绪控制得很好,可在幻阵之中却暴露无疑,还起了伤人的念头……封雪说得没错,我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已经控制不了自己了。因为师叔对你好,我虽强自压抑下来,心中却不平。其实,晕过去后,我还存在意识,我想了很久很久……”
“我知道,如果我还想要在修仙一途上有所成就,就必须要舍弃。可我试了又试,想要舍弃,便觉得连自己的心都要舍掉……所以,我想好了,我不管了。求不到,我就不求,舍不掉,我就不舍。如今我一百来岁,离筑基后期一线之隔,如果没有结丹,我的寿元大概还有两百多年。两百年的时间,恐怕师叔还未能结婴。以师叔的性子,若是修炼无成,必定不会困于情感,等到他起意双修,只怕我早就……早就灰飞烟灭了。”
说到此处,魏佳思向她笑了一笑,目光含悲却又坚决:“既是如此,我又怕什么呢?一辈子就这样吧,不强求,不强留,能得便得,不舍就不舍,筑基还是结丹,随缘吧……”
陌天歌仍旧沉默着。这是魏佳思对她态度最好的一次,她却挤不出笑来。因为她分明感觉到,这些话背后的悲凉。
这位魏师姐,不管是什么人看来,都是那么骄傲的人,如今却甘心放弃前程。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是不是也算看开了呢?这是我一个人的爱情,便是爱的那个人,也无关。我一个人守着,得到若得不到,后果如何,我不管。
“天歌,师叔他……”
“魏师姐,”她突然出声,打断了魏佳思的话,“我想,这些话就不必告诉我了。师叔怎样,和我没关系。”
魏佳思亦沉默了,却在下一刻轻轻一笑:“是呢,是我糊涂了。好了,天歌,对于以前的事,请你原谅,此后,不管是与你无关还是有关,总归我的事,都与你无关了。”
魏佳思醒了,韩清玉又花了些力气给她恢复实力,最后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魏佳思沉默许久,果然说出了她们意料中的答案:这必是阴谋。
丹鼎门如今留着她们众多的师兄弟以及师父,洛封雪急得很,叫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韩清玉想了想,说道:“如今急也没用了,我们已经被拖在这里一段时间,它们要布置只怕早就布置好了。传讯符的话,我试过了,眼下还不知道师父收到没有。”
这里离丹鼎门颇远,普通的传讯符根本传不了,除非千里或万里传音符,韩清玉发给玄因真人禀告此间事件的正是千里传音符,然而此物极有可能被防御大阵挡住。
“俞家这边有什么消息?”魏佳思问。
“没有,”韩清玉摇头,“我稍微向他们提了提,他们都不清楚怎么回事,俞家主也试着向门派传讯,不知他能不能做到。”
四人又陷入沉默。
眼下她们回丹鼎门肯定是来不及的,甚至连安全都不能保证,一旦大战爆发,她们能在俞家依靠地形阵法之利保住性命已是极好了,若是擅自离开,到时外头妖兽横行,恐怕……
“几位师姐,这件事我们除了等恐怕也没其他的方法。”陌天歌想了许久,慢慢说道,“我们不过是四个筑基修士,那丹鼎门中,有元婴修士在,便是中了计,恐怕也不好攻下,玄因师伯和师兄弟们在丹鼎门都是客人,应该不会太危险。倒是我们不好说,这俞家只有几个筑基修士,修为还及不上我们,要靠他们肯定是不行的。”
韩清玉思度许久,点头:“天歌说得不错,那些妖兽到时若与丹鼎门激战不下,目标转移,我们可就危险了。”
“那我们怎么办?”洛封雪问。
魏佳思淡淡道:“我觉得还是等吧。”
陌天歌点头赞同。
看到她们二人的反应,韩清玉便也说道:“我也赞成等,如今局势我们还看不清,不如以不变应万变。”
三人都这么说话,洛封雪也无话好说:“好吧,我也想不出什么主意。”
四人如此议定,由韩清玉与俞家方面交涉。俞家家主得知她们的猜测,十分紧张,各方配合自不必说。
陌天歌抽空进入虚天境,却是坐在小屋中默然无语了许久。
其实,她若在这虚天境中不出去,自然是安全得很,可是,不算与她无关的俞家,洛封雪三人又要怎么办?
论理,玄清门给了她安身之所,供她修炼所需,于她有恩无仇。论情,她们三人怎么说也是她的师姐妹,不算魏佳思,韩清玉与洛封雪一向是很照顾她的。两方算来,她怎么也不能无视她们的安危。
当然,也可以把她们一起带入虚天境。可是,她却第一时间否决了这个想法。虚天境此物,决计不可现于人前,否则,她必定性命难保。
想了一阵,陌天歌下了决心。那就陪着她们一起吧,她如今已经不是毫无自保能力的炼气小修士了,筑基修为,有了一定的能力,又有数宝在身,妖兽又不擅于使用外物,她要逃命还是有很大的把握的。
如此想定,她打开自己的乾坤袋,好好准备。
她手中的法宝有紫木鼎、白丝帕、迷魂灯、藏灵佩,另外虚天境也算一件,其中紫木鼎和虚天境于斗法无用,藏灵佩是辅助之类,惟有白丝帕和迷魂灯是可以直接攻击的。另外法器有飞天梭、乾坤云丝甲、遁地尺和刚买不久的飞针。乾坤云丝甲直接穿在身上,遁地尺是逃跑之用,飞天梭攻击,飞针暗算。另有玄因师伯所赐的符箓等物。
真要算起来,她手中的宝物不少,对上同阶修士,胜率较高,对上妖兽就更不用说了,何况只需要一点点时间,她就可以回到虚天境,如此搭配遁地尺用再好不过了,相信就算是结丹修士,只要她动作够快,也不至于全无逃脱之机。
想到此处,陌天歌微微一笑,虚天境和化神修士的机缘,可不是人人能遇到的,她如今的实力,在筑基中期的修士中,也是拔尖的,就算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胜率也不低,打不过又能跑,还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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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俞家的决定
一行五人站在山头。望着远处燃火的高峰。
那里是天火山的主脉,丹鼎门所在的地方。
如今那火依然烈烈燃烧着,颜色却黯淡了许多。以他们筑基期的神识,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却能看到不远处的空中不时掠过的妖兽。
这两天,韩清玉和俞家主发出的传音符都没回音,对此,他们早已有了心理准备。
妖兽对丹鼎门的攻击,已经开始了。
站在这里的人,陌天歌、韩清玉、洛封雪、俞家主夫妇,都没有说话,此事已经超过了他们的能力范围,除了等之外,毫无办法。
其实,妖兽们对丹鼎门如此执着,他们都能明白原因。丹鼎门是昆吾山炼丹第一大派,而丹药正是妖兽最缺的东西,每一次它们从南面森林出来,攻击昆吾山上的门派,就是为了夺得丹药,一有机会。自然要重点攻击丹鼎门。
不过,丹鼎门也不是吃素的,它虽然只比中等修仙门派大一些,却也有三个元婴师祖,再加上护山大阵,法宝等物,妖兽要夺下丹鼎门,所费的力气也不小。
如今他们这些人,一则喜二则忧。喜的是,这些妖兽根本无视了他们,没有来攻击的打算,忧的是,丹鼎门若是被攻下,其中的亲人朋友……
五人心事重重,无人说话。
魏佳思身体还没好,俞家的另两个筑基修士负责巡逻。他们这些人不过是筑基修士,这样的门派大战,根本使不上什么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清玉终于出声:“回去吧。”
陌天歌与洛封雪对视一眼,点点头。
韩清玉便转身道:“俞家主,我师姐妹就先回去了,若有什么动向,请告知一二。”
俞家主神色沉重,心不在焉地拱了拱手。
韩清玉摇头一叹,领着陌天歌与洛封雪下了山。
俞家是依靠丹鼎门的家族,更有修士在门派之内,想来俞家主比她们烦恼多了。若是丹鼎门在此次妖兽之袭中倒了。那么俞家必定落不了好,就算不被妖兽吞了,以后没有靠山,必然又被欺凌,偏偏俞家如今的筑基修士年纪又都很大了……
想到此处,韩清玉也只是摇了摇头,每个门派或者家族都有难处,就连她们自己,能保住性命就已经极好了。
回了住处,陌天歌依旧进虚天境打坐修炼。
眼下战事就在眼前,她也没心思学什么炼丹,那只被抓来提供烈阳真火的小烈火兽被她放养在这虚天境中,自己则修炼炼神诀。
五灵修身,万魔不侵,她如今修炼炼神诀完全没有顾忌,故而这几天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其中去,眼下已大略将神识修出了实体。
这是她暗藏的杀手锏,即便是给她功法的玄因师伯,恐怕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就修炼出了神识实体,需知此诀他人修炼,都是战战兢兢。根本不可能像她一样。再加上经过五灵修身之后,她的元神不再那么脆弱,修起炼神诀,可说是事半功倍,如今的境界,估计普通人修上数十年才可相比。
修士斗法,什么法器法宝符箓,大略都有克星,彼此之间也都有防范,陌天歌之所以将炼神诀视为杀手锏,便是因为她仅仅筑基,估计不会有人料想到她居然已能驭使神识伤人。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修炼之外,便是出外探听丹鼎门大战的情况。
她们决定不出手果然是对的,丹鼎门既然有元婴修士存在,妖兽那边自然有八阶以上才敢对其动手。她们听闻,妖兽一方正是有三只八阶妖兽,一只九阶妖兽,而丹鼎门总共也不过三名元婴修士,还全部是元婴初期,实力无法与之相比,眼下战事十分惨烈。
他们俞家所在的这个分脉山坳,离丹鼎门太近了,筑基修士一天的路程,结丹元婴修士不过数刻便可到达。如此,时不时有战斗波及此处,幸好陌天歌修改过的四象阵威力颇大,如今俞家的修士全部留在四象阵内,阵法大开。这才能保一时平安。
然而,平安终究只是一时罢了,如今丹鼎门倒了,俞家是肯定会受到波及的,她们到时也会被卷进去,如今能做的,只能是尽量保存实力。另外,她们毕竟不是丹鼎门弟子,玄因真人身在此处,玄清门也不会不管。
观察形势,修炼,等待机会——一个月后,战事进入胶着,俞家附近出现的妖兽越来越多,终于不能置身事外了。
“几位道友,快请坐。”
这日半夜,陌天歌还在修炼,俞家的管事前来传讯,把她们师姐妹四个全部请来,她们四人心中奇怪,莫非有什么要事?
大厅之中,月光石发出柔和的光,照得亮如白昼。俞家的四个筑基修士全部在场。俞家家主一看到她们,便露出笑容,客气请她们坐下。
但凡这种来往之事,她们几人都是由韩清玉出面,陌天歌与俞家几人见礼后,便沉默地在宾位上坐下。
“俞家主,敢问深夜唤我姐妹过来,有何要事?”一番寒暄后,韩清玉直截了当地问道。
俞家主脸上出现踌躇之色,似乎有些难以开口,为难地看了韩清玉一眼。
韩清玉便笑道:“你我虽非出自同门。然而如今情势之下,坐的是一条船,俞家主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听得韩清玉这话,俞家主脸上出现决断之色,点头开口:“韩道友说得有理,故而此事,我等还是以为,要与几位道友说清的好。”他顿了顿话头,才接着说道,“韩道友应当知道,我俞家不过是依靠丹鼎门的小家族而已,没有结丹修士,也没有什么势力,如今在丹鼎门内的,只有两个有结丹希望的晚辈,根本就没什么可让妖兽贪图的。我想,令师会派你们到我们俞家来,必是照拂几位的意思,如此看来,几位在玄清门定是前途光明。”
他说这话的时候,除了韩清玉,还往陌天歌看了一眼。这位俞家主虽然修为不显,却是很有阅历的,韩清玉已是筑基后期,身为精英弟子必有结丹的一天,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却也非他们这等普通弟子可比。而陌天歌按韩清玉所说,年纪极轻,如今就有筑基中期的修为,也是前途不可限量。
“眼下这形势发展,想必也出乎几位的预料,如今我俞家虽然还算安全,却也是朝不保夕。眼下阵法之外,越来越多的战斗,时有丹鼎门修士求助,我俞家又不能不管……几位道友,如今我俞家参战是早晚的事。我今天从一位受伤的丹鼎门修士口中得知,我、我们那两位在丹鼎门内的俞家子弟,有一位已陨落了……”
说到这里,俞家主平静无波的神情终于出现了一丝波动。俞家只有两位有结丹希望的修士,如今在大战中陨落了一位,对俞家而言是极大的损失,何况其人说不定就是这位俞家主的晚辈。
俞家主又接着说道:“眼下情势如此,我就实话与几位道友说吧。”端正了神色,俞家主脸上掠过坚决,一字一字地道:“既然避免不了这场灾难,我俞家就此参战!”
陌天歌四人抬头,彼此对视,却都没说什么。其实她们都不意外,俞家被卷入妖兽之战是早晚的事,只是俞家家主如此坚决,倒是让她们有一些意外。
陌天歌左右看了看,俞夫人听得此话,悄悄握住了俞家主的手,似有安慰之意,另外两位俞家筑基修士,亦是目光平静地望着家主,显然是赞成的。
韩清玉沉默了片刻,方才抬头笑道:“诸位有此决断,我等佩服。”
俞家主笑了笑,诚恳道:“只是如此一来,就枉费了令师长的苦心。几位道友来到我俞家,原是帮助我们保护族人,如今却要拖道友下水,此等事我心中有愧,故而将此事坦诚相告,几位道友为了自身安危计,自可离去,我等决不阻拦。”
这位俞家主神情恳切,倒不似作伪,只是此事事关重大,韩清玉也没有直接作出决定,而是思考了一会儿,方才说道:“俞家主,既如此,可否让我们师姐妹商量一会儿?”
“这个自然。”俞家主露出笑容,“我俞家参战,怎么说也是明天的事,几位自可回去细商,若有决定,明日告诉我等不迟。”
“如此多谢了。”韩清玉站起来,施了一礼。
俞家主连忙回了一礼:“不敢。”
陌天歌看得出来,这俞家主自然是希望她们留下来的,毕竟以她们的实力,远高于俞家几位筑基修士。然而,眼下形势莫测,结丹乃至元婴修士均有参战,这也不保险,她们又是玄清门弟子,得罪不得。
师姐妹四人回到居住的小院,在韩清玉房中集合。
一时之间,四人都没有说话,便连最多话的洛封雪,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韩清玉抬头扫了她们一眼,开口:“好了,你们有什么想说的?此事重大,我就不以大师姐之名作决定了,你们若有想法,自可直言。”
“大师姐……”洛封雪欲言又止。
陌天歌与她也有数年交情了,见她神色挣扎,心中大略知道她想说什么。
韩清玉道:“这里只有我们师姐妹,有什么不好说的?”
“嗯……”洛封雪看了看魏佳思与陌天歌,道,“大师姐,我们并非丹鼎门弟子,如今情势又危急,想来我们自行离去,他们定然也不怪的。”
韩清玉点头:“你说得不错。我们修士之间,并不像世间侠客一般看重义气,如今我们力所不及,自然可以走人。”
得到韩清玉肯定,洛封雪心中一定,期盼地望着她:“那我们……”
韩清玉却摇了摇头:“我想的却并非如此。你们且想想看,如今战火无处不是,我们便是离了此处,又如何回玄清门?”
洛封雪一怔。她不擅斗法,自是希望早日脱离战况,然而韩清玉此话却也是实情。
“我们出玄清门,都有师父师叔等飞行法宝相送,如果自行回玄清门,只怕要一两个月,这一路各处都有战火,我们如何保得自己平安?”
面对这个问题,洛封雪也回答不出来:“大师姐……是支持留下来?”
韩清玉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暂且找不出解决的方法,还没有主意。”
洛封雪便也沉默了。
韩清玉又看向魏佳思:“二师妹,你以为呢?”
魏佳思这几日修为已经恢复了,只是脸色依然苍白,听到韩清玉问话,似乎一时没回过神。
韩清玉又唤了一声:“二师妹?”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魏佳思身上,魏佳思才恍然发觉,却只说了一句:“都由大师姐作主吧。”
看她这模样,韩清玉暗暗叹了一声,最后转向陌天歌:“天歌你呢?”
陌天歌沉吟许久,才开口道:“韩师姐,我以为,我们不如暂且留下看看情况。”
“留下?”韩清玉与洛封雪对看一眼,两人都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陌天歌点头:“不错。几位师姐,我这样说吧,对于俞家如今的这个四象阵,我颇有把握,除非数个结丹以上修士来攻,才有可能被攻破。而且,韩师姐在此调度,洛师姐对人事管理又熟,我主持阵法,坚持下来的可能性极大。”
迅速地扫了她们几人一眼,陌天歌又道:“当然,这样也有风险,若是此处被高阶妖兽注意到,重点来攻,我们到时很有可能逃不了。”
韩清玉和洛封雪都陷入沉思。相对陌天歌前面所说,风险并不算很大,她们也没有更好的主意,无非留与走而已。只是想在这纷乱战火之中逃得性命,却也不易……
首先下决定的是韩清玉,只思考了片刻,韩清玉便露出决然之色:“天歌,你既有此把握,那我们就留下来如何?”
“大师姐!”洛封雪叫道。
韩清玉转向她,微微一笑:“我想来想去,我们想要保得性命,倒不如与借助俞家的能力。当然,他们的实力并不强,我们四人便是想把俞家灭了也可以,但家族落地生根已久,却大有可利用之处。借人也好,借地也好,都比我们独自在外安全得多。”
“可是……”洛封雪心中纷乱,她筑基未久,又从小生活在名门大派,对斗法不感兴趣,如今卷入混战,她是最无措的一个。
“封雪你别怕,”韩清玉轻声安抚她,“你是未经战火,所以才一时不适应,我跟你二师姐都是经过六十年前的妖兽之乱的,一开始也是如此,见多了,慢慢就习惯了。对自己有点信心,你是名门弟子,还有师父赐你的法器法宝,比别人不知强上多少,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安慰之后,洛封雪倒是镇定了一些。
陌天歌瞧她这模样,又收到韩清玉递来的眼色,便走过去握着她的手,笑道:“洛师姐,你是师姐,可别被我比下去了。”
听得这句话,洛封雪露出苦笑,坦然道:“天歌,不瞒你说,以前我对你……没觉得你如何能干,经此一事,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太小看别人了。前几天是你提醒我别太心焦,这几日处事又比我冷静许多,我……”
“洛师姐!”陌天歌见她越说越是自怨自艾,便截住她的话头,“眼下形势如此,你我还是振作些。”
“天歌说得是。”韩清玉是极有眼色的,看到陌天歌神色沉郁,便知她也许联想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立时把话题拉走,“另外,我想留在此处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韩清玉取出一枚玉简:“在临行之前,师父交待我,若是出了意外,就保住你们几人,接应于他。”
这下连事不关己的魏佳思都怔了一下。她们都知道,韩清玉性情稳重,处事稳妥,身为大师姐,服侍师父任劳任怨,对师弟师妹照顾有加,所以师父一向信任她。对比起来,魏佳思也没有什么不平,因为她一直觉得,大师姐擅于处理杂事,与修行无关之事师父交待给大师姐再正常不过。可眼下韩清玉拿出师父的密令,魏佳思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原来师父不仅仅是信任大师姐,眼下还对之委以重任,这等事情,她这个同样跟了师父这么久的入室弟子,事先竟是一点口风也不知道。
她这点小心思,韩清玉不知道也没理会,将玉简递给魏佳思,再由魏佳思一个个传过来,等到三人都看罢,韩清玉才开口:“师父早料到此行不会太顺利,所以给了我这个指示,让我看着办。眼下我觉得天歌的话很有道理,既如此,不如就按师父所说的做吧。”
陌天歌等三人均没有说话。玄因真人留下的指令很简单,便是让她们伺机在丹鼎门外找一个地方,到时若有危险,就在此地接应其他弟子,以保存实力。
这话里的意思,明显早已感觉到此行不简单,所以才将她们派出来,以免一起拖入战火。一是对女弟子的照顾之意,二也是对几人处事的信心。
“韩师姐,”许久之后,陌天歌慢慢说道,“既如此,就按玄因师伯所说的做吧。我看俞家如此决定,倒是正好,我们不如就暂且借俞家之地,与俞家互相依存。若是不好,我们都是筑基修士,逃也容易。”
“嗯,天歌所说正是我的意思。二师妹,封雪,你们二人意见如何?”
126、俞家修士
陌天歌袖手站在俞家最高的城楼上。凝神望着俞家上面阵法的防御罩。
这上面,有两个修士和一个妖兽在斗法。那其中一个修士看到她,欣喜不已,大声叫道:“这位道友,请出手相助!”
陌天歌微微皱眉,心中有些不快。那妖兽是只五阶妖兽,也就是相当于人类修士结丹初期的修为,只是妖兽没有符箓法宝等物,斗法能力要比结丹初期修士弱些。
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只五阶妖兽,他们两个筑基中期的修士难以相斗,竟然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引到俞家地界求助,未免太不把俞家凡人和初阶修士的性命看在眼里了,指不定还想祸水东引,自己好脱身。
虽说这想法恶毒了些,然而,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用意,陌天歌倒有七八分肯定,这二人就算不是有意,也是潜意识里如此。
面对五阶妖兽,即便是名门子弟。这二人也无还手之力,只能躲避攻击。眼看他们躲得越来越艰难。另一人又出声喝道:“这位道友,难道要袖手旁观?!”
他的语气实在说不上好听,陌天歌扫了一眼,附近只有几个低阶修士敬畏地看着他们,其他人等早已被俞家主安顿到别的地方去了。她轻轻笑了一声,淡淡道:“在下在此是客非主,这等事情,还是要此间主人决定,两位还是等等吧。”
“你——”后来说话这人一下脸色涨紫,他自然听得出,陌天歌这话是敷衍,可眼下他们性命只在瞬息之间啊!
这一疏忽,另一人被那妖兽一翅膀拍下来,惨叫一声,飞跌出去。
“师弟!”这人大叫一声,怒视了陌天歌一眼,开始带着那妖兽绕圈——他实在是撑不住了。
幸好此时,俞家主与夫人匆匆赶到,看到这情景,忙与陌天歌说道:“陌道友,还请帮忙!”
陌天歌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我开启阵法,你去抢那受伤之人,记着,动作要快,只有一柱香的功夫。到时你们进不来,为了其他人的安全,我会直接关了阵法。”
“是。”这几日来,他们陆续接进来许多修士,俞家主对陌天歌的规矩也很清楚,眼下她说一柱香就是一柱香,超过了就自负生死。何况这一次竟然出现了五阶妖兽,超过他们能力范围,能把人救进来就已经很好了。
俞家主高声叫道:“上面那位道友,我们会打开阵法一柱香的时间,请您尽快进来,若是进不来,我们也无能为力了。”
那人闻言大喜,也叫道:“多谢了,请尽快开阵法,我撑不住了。”
陌天歌依然不紧不慢,此时一合掌,掐了个指诀,开始念法诀。这套古时的四象阵,并不比今日,由阵旗操纵。反而有相应的指诀与法诀,由此操纵更要得心应手。
随着她的法诀,防护罩上闪过一层光,更有“嗡嗡”的鸣叫声,听到这声音,陌天歌念的口诀更快,突然间,一声尖锐的鸣叫,防护罩的顶上,开了一个小洞。陌天歌喝道:“快点!”
俞家主应了一声,立时与夫人一齐飞出去,向那倒地之人扑去。
而那正被妖兽追逐的修士一见此,大喜,直直地冲过来。
陌天歌见状大怒,此人当真自私至极,如此直接闯进来,也不怕把妖兽引进来害了俞家!她脸色更加凝重,紧紧地盯着那人身后的妖兽,一变指诀,四象阵的数个阵眼突然闪耀光芒,变幻成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光,往那妖兽身上照去。
这光仿佛有实质一般,照在那妖兽身上,妖兽的身形一滞,顿时冒起烟来。这妖兽发出愤怒的一声吼叫,两翅急挥,与这阵法变幻出来的光兽撕打起来。
一瞬之间,各个阵眼灵石纷纷碎裂,连她体内的灵气也疯狂消失。陌天歌一咬牙。悄悄放出神识,在那五阶妖兽与四象之间,瞅准一个机会,狠狠地鞭挞过去。
五阶妖兽立刻发出痛苦的吼声,四象之光扑上去,狠狠地将其咬住。那修士趁这机会冲进阵内,俞家主夫妇动作也很快,在这修士之后便遁了进来。
陌天歌一见如此,当下一掐指诀,配合着法诀,防护罩上又是一道光掠过,合了起来。那妖兽挣扎数次,见是无果,终于还是不甘心地离去了。
看到阵法合拢,妖兽离开,在场之人无不松了口气。陌天歌慢慢放下双手,捂住胸口,咳出一声。
“陌道友!”俞夫人惊呼。
陌天歌擦掉咳出的血,摇了摇头:“无事,刚才灵气耗损太大,你们快去各个阵眼添加灵石。”
听得此话,俞夫人不敢怠慢,亲自去了。
陌天歌这才转头看俞家主与那刚进来的两个修士。俞家主已在给那晕过去的修士检查伤势。另一个修士则已经闭目打坐,根本不曾看她一眼。
陌天歌摇摇头,给自己吞下一颗小还丹,便也不再理会他们。
这两个修士,晕过去的那个年纪较轻,看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在打坐调息的这个年纪大一些,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这二人穿的是丹鼎门的衣衫,态度骄横,想来大概是精英弟子,且年纪较轻就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想来颇有前途,才会如此待人。
救他们二人,本就是能力所及,又是俞家主要求,陌天歌也没想要这二人感激,倒是不放在心上。
俞家主给那位检查了伤势,俞夫人回来,二人合力给那人疗伤。
过不多久,那人幽幽醒来,叫了一声:“大伯,伯母!”
看他醒来,俞家主喜道:“好好,你醒了就好,先别说话,回去疗伤。”
陌天歌一怔,原来此人竟然就是俞家在丹鼎门仅存的筑基修士?难怪如此自然地要求她出手相助,因为这里就是他的家。不过,再怎么样她也是别派弟子,也未免太不客气了。
派人将那俞家晚辈送回去,俞家转头,真心诚意地向陌天歌一拱手:“大恩不言谢,陌道友,此情我记在心中了。”
陌天歌淡淡道:“俞家主不必客气,力所能及而已。”
俞家主却没把这话当真,取出一瓶丹药,道:“陌道友方才受伤了,此物名为碧珩丹,乃我俞家秘药,效果比小还丹还好得多,且报此情之万一。”
疗伤秘药,这正好是陌天歌所缺少的,当下没客气,接了过来:“多谢了。”
又过了一会儿,那就地疗伤的修士终于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
此人一抬眼,便起身向俞家主问候:“俞世伯,多谢相救了。”
俞家主笑着扶起此人:“刚才没看清。原来是周师弟。周师弟太客气了。什么世伯不世伯?你我二人修为相同,称我一声师兄,我已是相当欢喜了。”
这位周师弟也不再多说,陌天歌看得出来,此人并没有太把晋阶无望的俞家主放在眼里,大约是看在那位俞家师弟的份上,才客气一句,此时眼中掠过一丝轻视,问俞家主:“不知俞师弟在何处?现在可好?”
俞家主道:“小侄没事,如今在后头休息呢,周师弟想见,这便让人带路。”随后唤了一个低阶修士过来,吩咐了几句。
这周师弟便拱了拱手,同样轻慢地扫过陌天歌一眼,跟着那低阶修士去了。
待这人走开,俞家主叹了口气,转头向陌天歌道:“陌道友请别在意,这位周师弟历来性子如此,倒不是有什么坏心。”
陌天歌笑笑,这种人她见得多了,但是没一个像这位周师弟做得这么明显的。便是魏佳思,也只是面上高傲罢了,断不会用这种眼神看人,也不会颐指气使。惟有这位周师弟,着实让人生厌。
看陌天歌的神色,俞家主大略猜出她的心思,有些尴尬,但也没再多说。这周师弟又不是俞家的人,他看在自己侄儿的面上,劝慰一句已经够了。
两人沉默地站在这俞家城楼之上,看着远处。偶尔会有遁光经过,还有斗法的光芒。
这两天,他们从外面进来的修士口中听说了目前的形势,眼下情况相当不好。他们这些丹鼎门的弟子,已经尽数被派出战,便连杂役弟子也不例外。杂役弟子竟也上战场,可见战事惨烈到什么境地。
后来,丹鼎门的护山大阵碎裂了部分,依附于它的修仙家族,都收到了丹鼎门出战之令。当然,并不是所有家族都听令,眼下丹鼎门危在旦夕,自然有人想要独善其身,不过妖兽可不会和人类和谈,他们也仅仅只能期望自己运气好,别被高阶妖兽碰上而已。
俞家之所以会参战,也是多方面的缘故。一则俞家太小了,想着保存实力再择强者依附,倒不如拼上几条命赌丹鼎门这样延续数千年的门派不会被一次妖兽之乱打倒。二则,俞家有前途的筑基修士,已在此次乱战中死去了一名,他们愤怒之余,倒是放开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保存实力也不一定保存得住,干脆拼命算了。
如此,陌天歌倒是对这位俞家主颇为感佩,能如此决断,这位俞家主也算是个人物。
听说丹鼎门又发出了无数求助的传讯符,想必过上一月半月,会有同道来援——太早了那些人不想牺牲,太晚了丹鼎门被打倒,到时只怕打击了整个昆吾的炼丹水平,想来他们只要熬到那时候就好。
两人默默地看了一阵,俞家主忽然说道:“再过几天,就是过年了。”
陌天歌一怔。修炼无岁月,修士都不关注这等俗礼,无论是在云雾派或玄清门,还是跟二叔在一起,都不曾过过年,顶多只是告诉她又长了一岁而已。这位俞家主忽然这般提起,看来他们修仙家族的人,大概比较重视这些。
俞家主望着远处的火光,低落地笑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另一位侄孙刚刚三十岁,便晋阶筑基,那时我们还以为俞家前程光明,有可能要出一位结丹修士了,却没料到,今年过年,我那侄孙已然陨落了……”
这位俞家主什么也没说,但陌天歌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悲哀之意。对于修仙家族的人来说,后继无人大概是最悲哀的事,就像当年的叶家,即便出了一位惊才绝艳的结丹修士,无人继承,终是黯然退出青蒙山。
俞家主擦了擦眼角,转头笑道:“陌道友莫怪,人老了,就爱胡思乱想,唉……”
陌天歌摇了摇头:“这没什么……”
两人又沉默了一阵,俞家主问道:“陌道友年纪颇轻,倒不似驻颜之术,不知年岁几何?”
陌天歌顿了顿,相问年纪,是修士之间极少的行为,不过这位俞家主年纪颇大,当作长辈也没什么。她想了想,答道:“过了这个年,在下就二十五了。”
“二十五!”俞家主一惊,“陌道友如今筑基中期的修为,竟然只有二十五?”
陌天歌点头。虽然说出来惊奇,但筑基中期并非多么惊世骇俗的修为,倒也无妨。
俞家主由衷叹道:“难怪令师姐赞你年轻有为。我还以为我那侄孙便是在大门派精英弟子中也算出色的了,与道友一比,当真是不值一提。”
陌天歌笑了笑,没有得意:“俞家主太客气了,其实我也刚筑基不久,只因长辈爱怜,又得了些机缘,才进入中期,说起来颇为惭愧。”
“诶!”俞家主认真道,“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陌道友实在不必如此谦虚。换成是我那几个不成才的儿孙,便是给他们天大的机缘,恐怕也不能晋阶到如此境地。”
俞家主的赞赏,陌天歌仍然是笑着拱了拱手。俞家主这话却是不知道她遇到了多大的机缘。得到混元功法,她自身的废灵根一下变成了天纵之资;得到化神期修士指点,她的修炼之途将来最起码比别人少一二十年;再加上五灵修身之缘,她算是一下子将化神诀的修炼时间减少大半;最后是虚天境,她虽然还没来得及使用其中最大的财富,可眼下这阵法便是由其中得来。
若是在此之前,她必定也与俞家主一样,以为机缘只是辅助而已,然而得到之后,方知机缘这东西,着实不可小视。当年昆吾曾经流传,一个资质极差的修士,得到天大的机缘,修到了元婴期,一身神通横行天极,如今看来,却是实情。
俞家主又道:“陌道友,却不知你等师姐妹,是出自玄清门哪位真人门下?”
她们来之时,只说奉师长之命,接受丹鼎门调度前来援助,却没有说明师长名姓,以俞家主这等身份,大概是没资格知道这些事的。
不过,此事倒也不是秘不可宣。陌天歌道:“我几位师姐,都是玄因师伯门下,我亦是由玄因师伯教导,可算是同出一门。”
“原来如此……”为何她单独唤师伯,俞家主倒没多问,这等事皆是个人秘事。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这位俞家主看她年纪轻轻便有这等修为,待人接物又很稳重,颇有交好之意,陌天歌便也和悦相对——结下一段缘分,说不定今后还真的有用。
正说着,有人来报,那位俞家的年轻筑基修士伤势有变,俞家主担心不已,即刻赶去了。陌天歌本来不打算管,却正好是韩清玉前来接替,暗暗指令她跟去看看情况。
跟着俞家主入了俞家内院,进房间之时,又收到那位周师弟的敌视目光。
陌天歌扬了扬唇,有些无奈。这位周师弟,筑基修士看来有接近四十岁的容貌,少说也是一百多岁的年纪了,竟还这么幼稚,这丹鼎门的弟子,看来也不怎么样。
“阿熙,你怎么样?!” 这般称呼,俞家主看来与这位修士关系十分亲近。
那位年轻的俞家修士躺在床上,神色黯淡,露出苦笑:“大伯,我……我对不起……”
“阿熙,你莫说这种话!”俞家主紧紧握着此人的手,安抚道,“你好好养伤,会好起来的,我们的碧珩丹还多得很……”
“大伯!”这人打断他的话,目光中露出哀切之意,“大伯,我的伤……我自己清楚。也许,伤可以好,可是……可是我大概已经被打回炼气期了……”
俞家主闻听此言,神情巨震,陌天歌看到,他握着这人的手微微地发抖。
打回炼气期,陌天歌知道这伤有多严重。境界倒退这种事,好一些的,花上数年把修为练回来,差一些的……只怕终身都难有寸近。
“大伯……”此人看到俞家主如此神色,眼中有眼泪滚出来,“我……我对不起你,这五十多年,你尽力培养我,我却……却……”
“不,”俞家主回过神,却是镇定下来了,声音坚决,“阿熙,你放心,等到战事结束了,大伯会帮你想办法的。现在别多想,我们俞家还好,眼下撑过这一关才是。”
此人抹掉眼泪,大约是不想俞家主再伤心,亦点着头:“是,大伯你尽管放心,我……我还不想死……”
然而,陌天歌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落寞之意,分明是知道自己好不了。陌天歌暗暗摇头,以她的眼力,大概能看出来,此人确实不好,经脉受损严重,便是丹田无碍,至少也要退回筑基初期了。
127、大战来临
“你说那人修为倒退了?”
听到韩清玉的问话。陌天歌点点头:“没错,我看得出来,他的经脉受损太严重了,修为倒退应该是真的。”
韩清玉思索片刻,叹道:“这下麻烦了……”
陌天歌奇怪地看着她:“韩师姐,这个俞家修士,我们根本没算在战力之中,为何麻烦了?”
韩清玉道:“你想想,这位俞家主会因为另一位筑基晚辈陨落而决意参战,那么会不会因为这位晚辈修为跌回炼气期,俞家再无希望而与妖兽决一死战?”
陌天歌一震,这……倒是很有可能。
看她明白了这一点,韩清玉苦笑道:“换成是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干。没有家族的人,大概不明白这种感觉,家族没有希望,那也不过苟延残喘,只怕这位俞家主已经存了这心了。”
陌天歌冷静地想了想,道:“韩师姐,这么说的话,我们岂不是也……”
“没错。要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危险了,师父交待的事也不好办……”韩清玉想了想,道,“这样吧,等会儿我去看看那俞家小子究竟怎么回事,若是有办法,我就伸一把手,免得俞家断了念想,不管不顾。要是不成……那咱们就在必要的时候撤出俞家,可不能为了他们把我们的命也搭上了。”
“……”陌天歌只能点头,“师姐这么说,那就这么办吧。”
不提韩清玉,陌天歌与之说罢,再度进入虚天境中,静坐沉思。
每次进入虚天境,她都会在屋内布下一个散灵阵,让别人感觉有筑基修士在内,免得韩清玉等人觉得奇怪,发现她的秘密。而在虚天境中,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可以感受得清清楚楚,若是有事,她一瞬之间既可出来。可惜的是,进入虚天境要一番功夫,否则她何需担心性命。
眼下这情形,她既有喜又有忧。喜的是,韩清玉早已有所准备。这位韩师姐与洛封雪一样,擅于处事,而且斗法经验比之洛封雪不知丰富了多少倍,她既有所安排,自己就不需要太费脑筋。忧的是,这俞家眼下也不安定,不知何时会出问题。
想了一阵,觉得无解,陌天歌摇摇头,再度进入修炼。接应那俞家后辈与周修士之时,她已经初次试过炼神诀的威力,对此功法更是充满期待。她如今不过筑基中期,而且还晋阶不久,竟然这么容易便对五阶妖兽造成伤害,可见这神识之伤,并不能以修为高深论处,如此一来,便是面对结丹修士,她也不是没有反抗能力。
修炼复修炼,一日便过去了。第二日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陌天歌便从修炼中惊醒。立刻从虚天境中出现,装成正在修炼的样子。
“天歌!”这是洛封雪的声音。
陌天歌撤去阵法,开了门:“洛师姐?”
洛封雪神色焦急,额上有汗,急道:“快、快走!打起来了!”
“嗯?”陌天歌一怔。
洛封雪进来拉了她就往外拖:“没时间跟你说了,我还没出去就看到外面不对劲,所以赶紧来找你。”
陌天歌一怔,跟着她出了门,一抬头,才知道这个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满天的火光,四象阵的防御罩外,都是火光。
眼下是白天,这火光便照亮了整个俞家,若是晚上的话,只怕也亮如白昼。
大概感觉一下,陌天歌发现,这周围至少有十多个筑基修士和数百的炼气修士及妖兽!
与洛封雪对看一眼,两人都是脸色惨白。这么多的修士与妖兽预示着什么?那代表着俞家附近已经成了主战场!虽然她们早预料到,必定有一日附近会出现大片战斗,却没料到这一日来得这么快。
两人跌跌撞撞地飞到最高的城楼,韩清玉与俞家等人果然已经在此处了,还有在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救的修士。
一看她们到达,韩清玉便扯了她们过来,肃然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他们打到这里。眼下没时间跟你们说了,做好战斗准备,俞家……”她瞥了不远处的俞家主等人一眼,看向陌天歌,“俞家过不多久就会要求你打开阵法。你看着办吧。”
陌天歌瞟过他们一眼,低声道:“韩师姐的意思……”
韩清玉苦笑:“我倒是想Сhā手,可是事情来得太快了,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不用顾忌,师父那里由我去说——如果我们还见得到师父的话。”
韩清玉既然这么说,陌天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她们话刚说完,那边俞家主果然过来了:“几位道友。”
没等她们见礼完毕,俞家主的目光便扫到陌天歌身上来:“今日又要厚颜请道友帮忙了。”
陌天歌点头,没有与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俞家主准备什么时候出击?”
俞家主看了眼上空的防御罩,再看了看远处密密麻麻的斗法身影,又坚定了神色:“现在!”
“那凡人和低阶修士呢?”
听得此话,俞家主脸上露出苦意:“我已将他们迁到后山去,如果他们能活下来最好,要是活不下来……只能怪他们自己命薄了。”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陌天歌上前几步,在自己的位置旁布下简单的防御阵,便开始掐起指诀,闭上眼睛念口诀。
随着她的口诀,四象阵忽然发出一阵亮光。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现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之光,一闪之后,中间便开出一道缺口来。
俞家家主喊道:“各位同道,若是撑不住的就请赶快进阵。”
听到如此喜讯,激战中的修士无不欢悦,有人咬咬牙坚持斩杀妖兽,有人神色一松往缺口处赶来。
但凡有妖兽追赶,便见那四个方向的四象之光一跃而来,将侵入者撕咬住……
俞家家几位修士亦从缺口中跃出去,与妖兽撕打起来。
尽管陌天歌早已在初离太康山的那天便看到人妖相搏的场景,然而比之今日。却远远不及。
俗世间,猎人猎兽,偶尔葬身兽腹,修仙界,人猎妖,失手便被妖吞。但,不管怎么样,平日都是人占据统治地位,如今却不是如此,认真说起来,妖还要多一些,这场厮杀就变得更加惨烈。
妖牙爪并用,人法宝符箓齐出,互相挤在一起,有时是人杀妖,有时是妖吃人。
幸好这一次没有五阶以上的妖兽,操纵这四象阵陌天歌并不觉得多么吃力,只是时不时要吃补灵丹补充灵气。韩清玉与魏佳思二人,就守在阵法缺口,以减轻她的压力,而洛封雪则守着她,喂她吃丹,向周围的修士传达她的意思。
这场战斗陌天歌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只觉得血流成河。有好几次,她想放弃了进入虚天境,不管别人死活,然而岌岌可危的阵法还是让她意识到自己肩上的重担。就算走,也要布置一下才行,否则她自己就要先被阵法反噬了。
“五阶妖兽,那是五阶妖兽!”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陌天歌猛然抬头,看到天边飞来的两只妖兽。一瞬间,她与洛封雪的脸色都刷白了。
五阶妖兽,结丹初期,这里全是筑基期的修士,而且还有密密麻麻的低阶妖兽……
“天歌!”韩清玉喊道,“放弃!放弃阵法,走!”
陌天歌一咬牙。低声念了几句,换了几个指诀,便一拉洛封雪,祭出白丝帕,猛然往阵法缺口处窜去。
她暂时用秘法将阵法镇住了,没人主持,估计可以支撑半个时辰左右,这个时间要打要逃,想必也有个结果。
“师姐!”四人会合,陌天歌问道,“怎么办?”
韩清玉扫了一眼,四周的修士们已经开始惊慌逃走,她只能苦笑:“我们……我们也趁乱走吧,撑不住了。”
“……”四人都是一阵无言。
韩清玉一拉洛封雪,叫道:“封雪跟我走,你们两个自顾自吧,如果逃出去……如果逃出去,就在附近分院会合!”
“知道了!”洛封雪跟着韩清玉,是因为韩清玉修为最高,而陌天歌与魏佳思二人都是筑基中期,斗法经验又都很丰富,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脚踩白丝帕,手握飞天梭,迷魂灯与飞针都备好,另外悄悄摸出了遁地尺备用。假如运气不佳遇到那五阶妖兽,陌天歌打算发动遁地尺,立刻遁出千里之外,再发动虚天境藏进去。
虽然早已这么打算好,如今面对实况,她仍然感觉到手心汗津津的。那日操纵四象阵与一只五阶妖兽相斗,一是因为阵法之威,二是因为那妖兽早已被别人拖得很疲累了,她的炼神诀才可以一击得手,如今她是半点把握也没有。
祭出飞天梭,陌天歌左冲右突,完全不再留手,飞天梭收拢,便见一个个妖兽从空中跌下。她毫不停留,杀完一个,立刻去杀挡住路的另一个。
有时碰到二三阶的妖兽,就同时甩出符箓,力求迅速克敌。
血肉横飞,鲜红铺地。每个人都在疯狂厮杀。
“天歌,后面!”
听到洛封雪的声音,陌天歌驭使着白丝帕瞬息升空,一个侧转之后,看到眼前的东西。
一只五阶双头鹰!
真是倒霉,只有这两只五阶妖兽,其中一只居然盯上了她!陌天歌脸色一白,手已按住了遁地尺,但那双头鹰已经一翅扇了过来。
凝聚在手里的灵气没有发出去,便被打断了,陌天歌在白丝帕上一翻跟头,飞天梭瞬间出手。
这还是她第一次对上真正意义上的高阶妖兽。五阶妖兽,结丹初期,当年以二叔的斗法经验,与五人合围,仍然被重伤,可见其战力。还有那俞家修士与周修士,若非他们飞行法器出众,恐怕也撑不了那么久,如今她一个人如何能对付得了?
所以,只能闪,找机会逃走。
白丝帕既可防御又可飞行,若是防御的话,自然可以挡得住妖兽数击,可这终不是办法,只能尽量躲开攻击,再用飞天梭骚扰,尽量拖得一时半刻,好让她有用遁地尺的时间——她果然还是失算了,真正面对高阶妖兽,她连用遁地尺的时间都没有。
“天歌!”洛封雪焦急地看着,却见陌天歌忽上忽下,忽左忽右,飘渺如云,迅捷如风,几乎让人看不清她的身影,明明是躲避着五阶妖兽的攻击,却仿佛她在逗弄着妖兽。洛封雪有些呆了,她早就知道,这个挂名师妹身世坎坷,颠沛流离,早在流浪之时经历过众多厮杀磨难,与她们这些平安长大的门派精英弟子不同,可没料到,竟然刚刚筑基便有这等战力,能与五阶妖兽周旋。看来,她自己要努力的地方还很多。
“封雪,发什么呆!”耳边传来一声呵斥,却是魏佳思替她挡下了一波攻击,怒视了她一眼,“先管好自己!”
“可是……”她话还没出口,就见魏佳思驭使着飞剑,往那只五阶双头鹰杀去。
这只五阶双头鹰早已被陌天歌闪得心头大怒,两只爪子不停地拍着,雷电一道道向陌天歌劈来。
陌天歌心中其实焦急得很。别人看不出来,她身在其中非常吃力,五阶妖兽的攻击哪里是那么好躲的?若非她有白丝帕这样的法宝,恐怕早就被击落了!
此时魏佳思忽然杀来,一剑砍在双头鹰的翅上,虽然因为那翅坚硬无比而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却让陌天歌喘了口气。但她立刻叫道:“魏师姐,别管我,我有办法逃走!”
听到此话,魏佳思愣了一下,但陌天歌一直朝她使眼色,她犹豫了一下,便抽剑飞离。
双头鹰又是恼怒的一爪抓来,陌天歌纵身又闪,这一次,她一边闪一边将之带离战场。
一旦她逃走,这鹰必定会愤而攻击他人,旁人就算了,洛封雪等人就在周围,她不想把这祸事引到她们身上。
何况,她习惯了这妖兽的节奏之后,闪起来就觉得轻松多了。妖兽毕竟是妖兽,不会用符箓,不会用法宝,只会用自己的身体和天生的几个法术攻击,怎么比得上聪明的人类修士?
到后来,陌天歌甚至有了闲心用飞天梭去yin*这双头鹰攻击她,以调整方向。
双头鹰气急败坏,忽然振翅高高飞起,居高临下地望着陌天歌,然后一张嘴,一道粗大的雷柱便从它嘴里喷出来。
陌天歌大惊,这鹰一直木木呆呆,没料到竟突然发威。来不及思考,她身体翻转下来,将白丝帕抓在手中,再张手一挥,白丝帕化为密密实实的砖墙,将这些雷光全部挡在她的上空。
只是,她毕竟只有筑基中期,这白丝帕即便是件法宝,威力也不够大,隔着砖墙,她仍然感觉到强烈的威压从上面压下来。
身体摇摇欲坠,她几乎站不住。五阶妖兽的雷光威力,透过那层砖墙,向她密密实实地压下,她感觉到经脉巨震,一寸寸地疼痛,丹田猛然压缩,灵力几乎被挤得一滴不剩。
也许是靠着一股意志,也许是被激发出了潜力,尽管嘴角已流下血来,陌天歌仍然没有倒下。她可不想死在这里!
终于,那雷光柱渐渐变弱了,最终消失。
感觉不到任何力量,陌天歌突然腿一软,倒了下来。砖墙依旧化作白丝帕,被她抓在手中。倒在地上,她觉得眼前模糊了,似乎力气刚才一下已经用尽了。
正面对抗五阶妖兽的法术,恐怕没有一个筑基中期修士敢做吧?陌天歌躺在地上,发现自己居然有心情想这个。
那双头鹰似乎刚才被气极了,此时落在她身前,也不急着上前灭杀,而是得意地鸣叫了一声。
五阶妖兽……相当于结丹初期修士,有了初步的思维能力,刚才被她那样耍弄,一定很愤怒……
陌天歌这样想着,不禁笑了,手心握紧。
这妖兽看着她的神色,偏过脑袋,竟然露出疑惑的目光来。
陌天歌见此,喃喃念道:“想知道人类的情绪?你还太早了!”
话音刚落,双头鹰似乎看到了她眼中狡黠的笑意,但它还来不及扑上来,便见眼前的小虫子一下子消失了。
“咳!”千里之外,陌天歌吐出一口血,立刻闭上眼,默念口诀。
刚才真是算她命大,那只鹰没有立刻击杀她,让她有了时间启动遁地尺。但千里的距离,对五阶妖兽来说,也不过几息而已,那妖兽要是遁着她的气味而来,可就危险了,她得尽快进入虚天境。
口诀念出,她的眉心慢慢浮起一颗蚕豆大的光,那光随着她的口诀越来越亮,渐渐变成了一颗硕大的珠子,却是一下将她吞了进去。
趴在虚天境的小层里,陌天歌再度吐出一口血。有个小东西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凑到她的身边,呜呜叫了两声。
陌天歌勉强睁开眼,看到是她前段时间无意间抓回来的烈火兽。
她勉强笑了笑:“今天可没时间喂你吃东西了……”话没说完,她头一重,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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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前门岭
微风吹拂,竹叶沙沙作响。流水叮咚。小溪蜿蜒流逝。
若不是安静得没有人的气息,这里便是最美的世外桃源。
虚天境内,陌天歌袖着双手,慢慢地沿着小溪漫步。她的身后,一只长得像松鼠一般的小兽,一边跟在她身后,一边追逐着飞舞的蝴蝶。
这只小烈火兽,被她放养在虚天境内好一段时间,不知吃了什么灵草,修为突飞猛进,如今已经二阶了。也不知是因为虚天境与陌天歌心意相通,还是小烈火兽感恩,虽然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契约,对她却亲近得有如契约灵兽一般。
那日她好不容易从五阶双头鹰的爪下逃得性命,一进入虚天境,便如死了一般,足足昏了数月之久。在这期间,这小烈火兽一直喂给她不知名的灵草。数月之后,她终于缓过气来,可以自行打坐疗伤。
她为了抵挡双头鹰的高阶雷法,身体受创严重。还以为自己也要步那俞家修士的后尘,修为掉阶,没料到这小烈火兽弄来的灵草止住了她的伤势,她的经脉丹田又曾经过五灵修身,坚韧牢固,竟挺了过来。
那俞家的碧珩丹,确实是好东西,内伤外伤,皆有所用,她服用了碧珩丹后,短短数月,一身的伤竟全好了。
伤好之后,陌天歌也不想着出去了。在虚天境中,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眼下打得非常激烈,倒不如在虚天境内避过战火的好。至于洛封雪等人,她也算是尽了心,她们是死是活,自有造化。
于是她每日就在这虚天境内修炼、炼丹、整理药田、阅读古籍。
这虚天境的上一任主人,是太古时期之人,收藏的功法,皆与混元有关,正好适合她。
小烈火兽晋阶之后,不知是发生了异变,还是本身的烈阳真火也会晋阶,烈阳真火进化为太阳真火,几乎超过了丹鼎门地火的品质。
为此。陌天歌干脆又开始修习炼丹,正好她从丹鼎门弄到了许多古丹方。
虚天境内的药田,也是时候整理了。
这里有许许多多上古时的灵草,积累了不知几十万年,密密麻麻,将药田全部覆盖。有的地方,因为堆积的灵草太多,各自得不到足够的养分,几欲枯萎。陌天歌就对照着这虚天境的记忆,将该收的收了,将挖的挖了,分类整理。
大概是原主人的修为境界太高,此处的灵草许多她还用不上,只能用玉盒收起,为此,她又在竹林里盖了间小竹屋存放。还有一些基础丹药的材料,便直接采来炼丹。
等到药田收拾完毕,那间小竹屋被塞得满满的,屋前的空地也堆放了许多的杂草。害怕有些灵草离土太久,失去药效,陌天歌只得把一些数千年的灵草全数用来炼丹。这倒是令她的炼丹术突飞猛进。为此,陌天歌苦笑,若是让别人知道,这些在外面千金难求的灵草竟被她拿来学习炼丹,还不把她拍死。其实她倒是想拿出去换灵石,只是外头太乱了,她不敢出去。
又过了数月,外面仍然打得如火如荼,陌天歌已经用收拾药田摘下来的灵草炼出了第一批丹药。气行丹、定颜丹、长生丹,这些原材料最多,青云丹也炼出了一部分,倒是她现在可以服用的聚灵丹,大约是与原主人的境界相差太大,灵草较少,只炼出了数瓶。
炼完丹后,陌天歌看着地上的瓶瓶罐罐苦笑,这些丹药拿出去倒是一笔天大的财富,可她被困在这里,能用的就少了。
气行丹是调理灵息用的,她如今不需要,青云丹是结丹期修士修炼所需,眼下她也用不着。定颜丹和长生丹,她各吃了一颗,定颜丹感觉没什么效果,大约是因为她的功法本身就可以驻颜的缘故。
而长生丹一吞下去,就觉得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一时之间竟控制不住全身的灵气,经过一番调息,等到全身的灵气平静下来。她有一种奇妙的难以言说的感觉,似乎……似乎她的寿元没有尽头似的。
按筑基修士的寿元来算,大约是三百到四百年,她如今才二十五岁,最起码可以再活三百年,长生丹如果加的是五百年寿元,那么就是八百年!对此,陌天歌心中很是欢喜,八百年的时间,她再怎么样也该晋阶结丹吧?运气好的话,元婴也不是问题。
这些丹药全部炼完,陌天歌的炼丹术与往日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长生丹这样的丹药,她都有一半的成功率,就算跟炼丹大师相比,差得也不多了。
可惜的是,此间的古籍,没有太多的丹方,即便有的,以她的境界也看不懂,炼丹术只能停在这里了。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她的炼神诀终于有了初步的成效,不仅仅是炼出了实体,还可以化为飞刀,无声无息地伤人。
如此又是数月。时间匆匆而过。
等到外面大致平静,很少有人在此战斗,陌天歌已经在虚天境中待了两年。两年的时间,她的炼丹术进展快得不可思议,炼神诀又初见成效,便活动了心思,决定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如何。
荒芜的山头,遍地的乱石,枯败的花草,暗红的地面。
陌天歌从虚天境出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如此场景。
她记得她进虚天境时。这里还是绿草郁郁,野花芬芳,没想到两年后,竟会变成如此荒芜的景象。
乱石崩裂,是法术来往的痕迹,暗红的地面,因为鲜血的浸染。
她轻轻叹了口气,如此惨烈的战斗,也不知那些旧友有没有活下来。
袖袍一拂,她祭出白丝帕,化为一道惊鸿,往西边掠去。
视线所及,下方全都与刚才的山头一样,花草树木几乎全部被催毁,山体石块崩裂,有些几乎被夷为平地,鲜血的痕迹到处是,幸而没有看到尸体。看来战斗结束应该有一段时间了,竟连一个人也没有。
陌天歌蹙着眉头,继续往西边飞去。即便妖兽之乱已经结束,也不会一个人都看不到,她需要先找到几个人,问清楚眼下的形势。
大概飞了两个时辰,陌天歌的神识终于感应到了修士的气息。她心中一喜,往感应之处飞去,果然飞不多久,出现了修士的痕迹。
这是一处废墟,半颓的城墙,雄伟而失修的宫殿,塌了一半的房屋。扫过一眼,陌天歌猜测,这很有可能是某个大家族的驻地。不过,奇怪的是,上面却没有一个防御阵法。完好的建筑里,偶尔有人进出,看衣着,似乎不属于一个门派。
她思考了片刻。便往下飞去。
落在地上,陌天歌抬头看看,这里竟然连守门的人都没有。有修士从里面出来,神情麻木,衣着血污。
“这位道友!”陌天歌叫了一声。
被她叫到的那个修士,脸色僵硬,扫过她一眼,发现她是筑基修士,脸上才泛起一点笑容:“这位前辈有事吗?”
陌天歌神色和悦,问道:“请问,这里是何处?”
这修士一怔,有些不可思议:“前辈竟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又迅速地扫过她一眼,发现她身穿玄清门服饰,衣着干净,面容整洁,“难道前辈是刚出山门?”
陌天歌顿了顿,只笑了笑,没回答。
这修士以为自己猜对了,就回道:“我们这里是天火山前门岭。前辈不知,打了快三年,到处都是这个模样,我们人类修士,死得太多了,到最后就结成了联盟,由七大门派挑头,在各地选定驻地,领导幸存下来的人……”
“原来如此……”难怪此处的修士穿什么的都有。
陌天歌又一抬手,笑道:“那么我可否见一见此处的主事?”
这人连连作揖:“不敢当前辈之礼,我们前门岭主事正好也是玄清门的前辈,前辈是玄清门弟子,自可前去相见——那间大殿就是。”
“是么?”陌天歌有些意外,她还以为,这里是丹鼎门的天火山,主事之人应该也是丹鼎门的弟子才是。
“不敢欺瞒前辈。”
陌天歌点点头,向此人笑道:“如此多谢了。”
此人连称不敢。
与此人告别,陌天歌慢慢走进废墟。
大殿外,终于有守门的修士了,两个不知是什么门派的弟子,看到她,其中一人向前一步,恭敬道:“这位玄清门的前辈,不知可有令牌?”
陌天歌一怔:“什么令牌?”
这两个守门弟子奇怪地对看一眼,这人又接着说道:“是我们昆吾联盟的令牌,前辈是玄清门弟子,想来离山之时师长应该交付了令牌才是。”
陌天歌听到此言,便笑道:“原来是这样,不过我却没令牌。”
此话一出口,两个守门弟子立刻紧张起来。
陌天歌又笑着说下去:“我乃两年前离山的玄清门弟子,因为在战斗中受了重伤,一直在秘密之地养伤,如今伤好才出来,故而没有你们说的联盟令牌。不过,我有玄清门的令牌,你们亦可呈与你们的主事查看。”说着,她递出了自己的玄清门令牌。
守门弟子看她镇定的模样,谨慎地接过令牌:“如此,请前辈不要见怪,在此稍等。”
看到陌天歌态度和善地点头,这守门弟子心下稍宽,进去禀告了。
过不多久,陌天歌便看到刚才的守门弟子急匆匆跑出来,向她一揖:“前辈,主事有请。”
陌天歌含笑点头,踏进了大殿。
这大殿外头虽然倾倒了一半,里面还算完好,只是,里面的场景却出乎陌天歌的预料。
她原以为,这里既然是主事所在地,应该安安静静才是,却没料到,里面忙忙碌碌,竟有好多人来来往往,而且伤员遍地,似乎是疗伤之所。
“小白!”有些熟悉的声音。陌天歌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一个身穿玄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筑基圆满的境界,态度很冷淡,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优雅的意味。此刻他蹲在地上,正给一个修士检查伤势。
“来了!”一个筑基初期的少年应声而来。
青年扬了扬下巴:“这个人交给你了。”
“好。”
把伤员交给别人,青年站起身来,不紧不慢地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捡起桌上的身份令牌,目光向陌天歌看来。
陌天歌已经认出来了,这位就是有落雁崖有一面之缘的况烛师兄。
况烛将她的身份令牌拾起,审视的目光扫过她,但他的这种审视,却没有让人不快的意味,因为他的目光只是冷淡,没有轻视。
“陌天歌?”
陌天歌抬手:“是,见过况烛师兄。”
况烛将她的身份令牌抛给她,道:“你不是两年前就来到丹鼎门了吗?”
这个问题陌天歌早有准备,解释道:“我在两年前俞家的战斗中被一只五阶妖兽重伤,用秘术遁出之后就失去了知觉,结果这一昏迷就是好几个月。几个月后,我才从昏迷中醒过来,因为身受重伤,不敢出现,就寻了个隐秘之地,藏身起来疗伤。”
“哦……”也不知况烛是不是接受了她的解释,转身绕过数张桌子,在最高的那张桌案上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一枚空白的令牌,刻下几个印记,丢给她,“这是你联盟的身份令牌,以后出示此物就是。”
“多谢况烛师兄。”陌天歌接过新的身份令牌,收入囊中,却见况烛绕过她又要接手一个伤者,连忙叫道,“师兄!”
况烛停都没停,继续给新的伤者检查伤势,淡淡扫过她一声:“什么事?”
“……”看着眼前这景象,陌天歌有些说不出来,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需要做什么事吗?”
“不需要。”这下况烛连看都不看她,“你只管**自己的事就是。”
听到此话,陌天歌有些难以置信:“难道师兄不是此处主事?怎么不分派任务?”
况烛却轻轻哼了一声,说道:“任务?只管杀你的妖去,有事我自会通知!”
“……哦。”陌天歌心中纳闷,但再纳闷她也知道这位况烛师兄看起来并不想被人打扰,就最后问了一个问题,“师兄,我若有事相询,该问谁去?”
况烛施完一个疗伤法术,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唤道:“小古子!”
“哎!”一个炼气修为的少年应声而来。
况烛指着她,向这少年道:“这位师叔有事要问,你闲着没事,就跟她说说吧。”
“哦。”少年瞟向陌天歌,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笑道,“这位师叔,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跟我来。”
看着又埋头检查伤者的况烛,陌天歌无奈了,不过至少有人愿意回答她的问题,便向这位少年笑了笑:“多谢。”
这少年将她引至大殿角落,不知从哪里搬了两张缺腿的椅子,施了个简单的法术,笑嘻嘻地请她坐下,才道:“可不敢担师叔的谢字。师叔有什么话,尽管问我吧,不是我吹,周围的事,可没有我不知道的。”
“是吗?”这少年态度不卑不亢,却又笑吟吟的,陌天歌颇有好感,笑道,“那好吧,你要答出了我想知道的事情,我就送你一样好东西,怎么样?”
少年眼睛一亮:“什么好东西?”
陌天歌摊开手:“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你若需要,自用就是,不需要,换几百块灵石用用也不错。”
少年好奇地捡起她手心通体雪白的丹药:“这个……我不认识。”
陌天歌暗自笑了笑,道:“其实我也不肯定究竟叫什么,不过似乎是治疗走火入魔的丹药,你可以去问问长辈,运气好的话呢,也许值大钱,运气不好可别怪我。”这是她炼出来的气行丹,算是几种丹药里比较不值钱的了。
少年嘻嘻一笑,把丹药抓了过来:“好吧,师叔想问什么就请说吧。”
“看来你还真自信。”还没回答呢,就把丹药收了。
少年把玩着丹药不说话。
“我向你打听几个人。首先是清泉峰的玄因师伯,其次是他门下的几个女弟子,最后是青元师叔门下的一个弟子。”
少年眼睛转了转,道:“玄因师祖半个月前奉命回山了,眼下应该在太康山。师叔说的师祖门下几位女弟子,应该是韩师叔、魏师叔,和洛师叔吧?”
“不错。”陌天歌含笑点头,这孩子倒还真有点门道。
“如果师叔问的是这三位师叔好不好,我的回答是,不好。如果师叔问的是她们活着没有,答案是活着。”
陌天歌一怔,这小子真是鬼灵精,只是他说的不好是什么意思?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这次老老实实答道:“师叔刚才的话我听到了,我想师叔两年前应该是跟这三位师叔在一起的吧?”看到陌天歌点头,少年又接着说道,“当年一战,后来玄因师祖及时赶到,所以三位师叔没有陨落,但是其中魏师叔和洛师叔伤势颇重,当时就被送回了太康山,此事还是我们经手的。另外韩师叔倒是没事,可是听说数月前也受了伤。”
“哦,是这样。”陌天歌松了口气,她们活着就好。
“师叔说的还有一位青元师祖门下弟子,叫什么名字?”
“他叫叶景文。”
“叶师叔?”少年笑道,“这可真是巧了,叶师叔最近就在我们这呢,师叔很快就能见到他。”
129、况烛师兄一家
“师叔也算是走运了。”这个被称为小古子的少年滔滔不绝地说道,“两年前那场大战,丹鼎门几乎被灭,只有部分弟子逃出来,无家可归,可惨了,所以现在天火山都是我们其他门派的弟子在此……”
说到此处,陌天歌连忙打断:“那如今丹鼎门如何了?”
小古子话到一半被堵了,顿了顿才接下去:“……哦,丹鼎门啊,要说当年那场大战,那可真是惨烈,后来又有好几只八阶妖兽突袭,结果丹鼎门支撑不住,还有元婴修士陨落了呢!最后丹鼎门剩下的两位元婴师祖带着精英弟子逃离天火山,甚至发动了门派秘术,才保住了香火。眼下丹鼎门的修士就在附近的西岭山落脚了,听说为此丹鼎门的元婴祖师大发雷霆,指责其他友派没有伸出援手,不过嘛,他们丹鼎门沦落至此。也只能依靠其他六大派,也不敢真的翻脸。”
这小古子脸色得意,似乎丹鼎门落到如此境地是他做的一般,让陌天歌有些好笑。不过,六大派恐怕也是如他一般的态度。如今丹鼎门如此,既打压了丹鼎门的实力,又保住了他们的香火,以后丹鼎门还得依靠他们东山再起,自然得听他们一些,说不准直接把丹鼎门变成了一个为自己炼丹的门派,那就最好了。
当然,丹鼎门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不管怎么样,有两个元婴修士在,根基就还在,要崛起还有机会。
小古子说起了兴致,不管陌天歌问没问,口若悬河说个不停:“……我说师叔,你也很厉害啊,当年那场大战,听说你可是被一只五阶双头鹰追着,居然一点事也没有?”
陌天歌有些诧异:“你从何处得知?”
小古子一下睁大眼:“师叔你不知道吗?你的事情,我们玄清门很多人知道呢!”
陌天歌一怔,这是怎么回事?
“当年丹鼎门大战,筑基修士之中突然出现两只五阶妖兽,结果其中一只被师叔引走,大战之后就有好多人说。我们玄清门弟子可真是厉害,一个筑基中期修士,居然能单独面对五阶妖兽……”小古子满脸羡色,又惋惜道,“可惜玄因师祖后来赶到,把那两只五阶妖兽灭杀了,却找不到师叔的踪迹,许多人都以为师叔陨落了,为此当初掌门人还夸奖了清泉峰弟子呢!”
“是吗?”如此说来,她当初岂不是一战成名?
小古子笑嘻嘻点头:“可不是么?师叔刚才一进来,况烛师兄报出名字,我就认出来了。没想到师叔居然一点事也没有,这可好了,回去一定会受到门派嘉奖的!”
陌天歌微微一笑。嘉奖不嘉奖她倒不在意,门派对她很满意,那就够了。
“对了,”小古子道,“师叔,你既到此,就归我们前门岭驻地管辖了,若有什么杂事要办。只管来找我和小醉就是了。”说着,他指了指跟在小白身后忙碌的一个小姑娘,果然与他长得有些相像。
“那就多谢你了。”陌天歌正有一件事不知怎么处理,“对了,我到此处,要做什么,住在哪里?”
小古子答道:“我们驻地的修士,每个月最少出去杀一次妖兽就行,其他时间都留在驻地。”说着,大声叫道,“小醉!”
跟在小白身后的那小姑娘听到声音,赶紧跑过来:“哥,什么事?”
小古子指指陌天歌:“这是新来的师叔,你找个地方让她住下吧。”
“哦。”小醉向陌天歌行了一礼,想了想,解释道,“这位师叔,我们驻地女修士不多,房间也不多,您要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住如何?”
陌天歌只不过是明面上找个住处而已,到时候还是要进虚天境,当然不想与他人同住,便道:“如果不方便安排的话,我可否在附近随意寻个地方?”
“这……”小醉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兄长,爽快道,“师叔不见怪,我们自然没有意见。不过希望师叔找的地方就在驻地中,免得有什么危险来不及……”
陌天歌笑道:“这是自然。”
小醉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个唤作小白的青年便朝着这边打了个手势。
见状,小古子便道:“那小醉你去忙吧,我陪师叔四处去看看。”
陌天歌听他如此说,便也没有推辞。小醉便匆匆行过一礼,告退了。
小醉走了之后,小古子便引着陌天歌往后山走去,到两人走到僻静处,那小古子又开口道:“虽是驻地,但昆吾联盟到底是几派混居,妖兽之战打到这个份上,几派之间也不可能完全和谐,师叔是我们玄清门人,有几处地方咱们还是避开的好。”
陌天歌闻言笑了笑,对联盟是否和谐之事也不打算深入了解,只是问道:“对了,况烛师兄不管事的么?”
小古子苦笑道:“师叔有所不知,况烛师兄主要修习的是炼丹疗伤之术,不爱Сhā手这些,杂事都由我和我妹妹小醉管,他和白师兄只管治疗伤者。”
“哦?”这可真是奇怪的关系,他说得白师兄好像就是那个筑基初期的少年——被况烛师兄唤作小白的。怎么两个筑基期的只管治疗伤者,倒是让炼气期的弟子管理调度之事?
两年不闻世事,陌天歌倒对这似乎万事皆知的小弟子起了些好奇心,顺口问道:“你唤他为师兄,是哪位师伯的弟子?”
听得这话,小古子脸上浮起郝然之色,抓了抓头发,说道:“师叔高看我了,我和小醉只是普通弟子,没有入哪位结丹师祖的门墙。因为白师兄是我们的义兄,所以就随白师兄叫况烛师兄。”
“义兄弟……”果然是奇怪的关系。不禁低语:“修仙界竟还有义兄弟?”
听到陌天歌的低语,小古子一直嘻哈的脸上倒浮出严肃之色,很郑重的道:“白师兄对我和小妹恩重如山,在我心里不只是义兄弟,还是我展小古最重要的人。”
看到陌天歌诧异的眼神,小古子又涩然了,嘿嘿一笑道:“其实这在我们灵隐峰也不是什么秘密,师叔要是不觉得无聊,说与师叔听听也无妨。”
于是,这小古子便陪着陌天歌在驻地里边走边介绍驻地内几大联盟的内定区域,边说他与白师兄这一声义兄的由来。
这小古子全名展小古,小醉则是他双胞胎的妹妹展小醉。
那况烛师兄和展白均是凡人家族中的子弟,两家世交,况烛师兄一直很照拂展白,是以待人接物都透着一股子冷淡的况烛师兄,也很亲昵的称呼展白为小白。
他二人则是况烛师兄和展白刚入门派不久,回世俗探亲时遇到的,当时两人身患重病,倒在破庙内已经奄奄一息,白师兄给两人诊病时,发现两人身具灵根,便干脆将两人捡回了门派。若不是况烛师兄妙手回春,他两个大概也早不存在了。而两人之所以能长这么大,也是那白师兄不惜牺牲自己的修炼时间,一点一点把他们拉扯大的。
听闻两人是孤儿,陌天歌还唏嘘了一句。
结果小古子腰板挺挺的反驳道:“谁说我是孤儿了,我和况烛师兄白师兄还有小妹可是很幸福的一家子。”
听得陌天歌忍俊不禁,忍不住逗弄道:“原说你是孤儿,师叔想再赏你一些好东西,既然如此,倒是师叔多余了。”
小古子果然露出扼腕心痛之色,挣扎斗争一番了却还是道:“与一些好东西比起来,还是我的家人重要些,小古子可不当孤儿。
闻言,陌天歌心头不禁一一掠过天巧、二叔往昔的音容笑貌。
小古子看她神色一黯,惯会察言观色的他便知道这位师叔应该是想起了什么人,便转移话题道:“逛了这许久。不知师叔可有中意的地方。”
问这话时,两人恰好站在一间还算清静的石屋前,虽破败了一些,却还算得上五脏俱全。
陌天歌也提不起兴趣再逛,随口道:“那就这里吧。”
小古子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块标记了玄清门的白玉牌挂在了石屋门上,似乎对于自己惹得师叔伤感有点尴尬,踌躇了一下才告辞。
陌天歌看他说完辞言还未离去,便看了他一眼。
原本能言善辩的小古子居然结巴了一下才道:“师叔要是觉得一个人无趣,可以到我家去玩。”
说完,不等陌天歌回应,便一溜烟跑走了。
陌天歌弯着嘴角笑了笑,看着满是尘土的破屋,竟也有些索然。随意将破屋打扫一遍,布下防御阵法,进了虚天境中。
一进入虚天境的小屋,小烈火兽摇摇晃晃地跑过来,凑在她身边吱吱呜呜地叫。
陌天歌拍了拍它的头,发现小烈火兽似乎想钻进她的灵兽袋,在她腰间拱来拱去。
陌天歌怔了怔:“你想出去?”
小烈火兽抬头呜呜叫了两声,目光可怜兮兮。
陌天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抚着它的头叹道:“原来连你也会寂寞……”
这小烈火兽被她放进虚天境两年多了,这里面只有一些蝴蝶飞虫之类的小东西,没有灵兽,它觉得寂寞也很正常。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她参与到妖兽之乱中去,还不是因为自己寂寞了?这种寂寞,无关乎道心,但凡生灵,都需要一点同样的生灵的气息,才能感受到活着的趣味。
不过,这小烈火兽的反应,倒是让她有了点另外的想法。
“外面很危险,我现在不能带你出去,不过我可以带一些同伴进来陪你,怎么样?”
小烈火兽抬起头,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她,欢乐地叫了两声。
陌天歌就笑了,摸了摸它的头,再度进入修炼。
岂料,脑中竟一直响着小古子白日的那些话,有些恍惚。当然,能一路走到筑基中期,只是几个呼吸陌天歌心中的一些波动已然平复。
天刚亮,陌天歌感觉到外面有传讯符飞来,便停了修炼从虚天境中出来。
是小古子发来的传讯符,表示已将她的名字录入前门岭参战修士的名册中,也将择期传报门派,还有一些是关于目前战事的讯息。
陌天歌看罢,简单回了一句,便收起自己的东西,出了屋子。
小古子说,眼下战事最激烈的是天道宗一带,天火山这里随着丹鼎门的攻破,门派迁移,而成了被忘记的地方,不管是妖兽还是修士,留在这的都不多。
陌天歌就动了心思,既然如此,她在此抓些一阶的小妖兽,岂不是正好挺安全的?
说干就干,通知了小古子一声,她便祭起白丝帕,往森林飞去。
因为斗法的缘故,森林减少了许多,平日栖息在此处的妖兽不是被杀就是迁移到别外,用神识察看许久,都没有找到妖兽的痕迹。
陌天歌索性停在半空中,专心地用神识查探。
筑基修士的神识覆盖范围,大约是数里到数十里,但因为修习炼神诀,陌天歌的神识要强大得多,几乎达到百里,此时她专心查探,渐渐将神识展开,隐约感应到东北方向有灵气波动。
但灵气波动之地已是神识能感应到的边缘,是以分不清到底是妖兽还是修行中人。百里之地,对于筑基中期的陌天歌而言,也不过片刻,因除此之外再无感应,陌天歌便操纵着白丝帕往东北方向飞去,决定一看究竟。
接近灵气波动数十里地时,陌天歌出于谨慎,便放出神识再探。岂料一探之下,大吃一惊,这灵气波动无关妖兽,竟是有人在此处斗法。
其中几股灵气,杀戮之意毫不遮掩,而被围攻之人的灵气波动则透着熟悉之感。
陌天歌心中一惊,驱动白丝帕加速往波动之处赶去。心中将几位师姐一一排除,而自己熟悉的人——陌天歌猛然想起一人,叶景文!
昨天,小古子有说,叶师叔最近就在我们这呢,师叔很快就能见到他。
看来,小古子所言昆吾联盟内部不和谐,只是很委婉的说法。
而她与叶师兄这么久不见,竟要在这种情况下见上一面?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
130、两派之争
“万宏安!你我同为七大派弟子。为何要设伏于我?!”叶景文怒气冲冲地瞪视着眼前的三个修士。
领头一人,年约三四十,面相倒还端正,只是留了两撇小胡子,看起来便让人觉得猥琐。
此人望着叶景文冷笑:“七大派?哼,别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你们玄清门的人也没少趁火打劫,如今妖兽之乱初定,谁不是趁机捞一票?”
“你——”叶景文脸色白了又红,他自是知道,七派之间并不和谐,他自己虽没做这些事情,可同门的事,他也是知道的。七大派虽说是正道,可总有些心性不定之徒,趁机做些什么,师门为着大局着想,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不管哪个门派,底子都不干净。
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叶景文一番。这人摸着小胡子对同门嘿嘿笑道:“今天干完这票,咱就收了吧,这小子身上可有不少好东西!”
“那是,”一人望着叶景文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这几天这小子杀了不少妖兽,估计身上材料多得都放不下了,正好咱们给他帮帮忙,都替他收了吧!”
“说得对!咱们多好心哪,哈哈……”
三人越走越近,抽出身上剑器。
叶景文一见,指尖一动,背上负着的剑已经出鞘。
那个名叫万宏安的修士见状,又转头对同伴大笑:“你看他——咱们古剑派可是真正的剑修之派,他还想在咱们面前出剑!”
三人一阵哈哈大笑。
叶景文脸色不动,手中又握了几张符箓。玄清门的修炼心法是道门心法,斗法之技却是不拘一格,符修医修剑修各宗皆有,叶景文便是剑修弟子。然而,古剑派却是最大的剑修门派,汇集了昆吾最顶尖的剑修人才。纯粹的剑修晋阶要比普通修士难一些,可斗法却都比同阶修士要强,何况古剑派历代修习剑艺,自有各种门派秘术,叶景文更是不敢掉以轻心。
眼前这三个古剑派修士,一个筑基中期,两个筑基初期,他在心中大略估算一下。这个筑基中期的年纪比他要大。经验自然更丰富,若是修有什么秘术,只怕自己胜率较小,而那两个筑基初期的,倒是可能拼上一拼。
一瞬之间,叶景文心中已有定计。硬打他没那么自负,但要冲出包围逃命,却有一定的把握。只要跑回前门岭驻地,这几个人自然不敢动手——此处的主事是况烛师兄,这位师兄虽然很少出手,却是筑基后期修士,再加上其他筑基同门,威慑他们几人是足够了。
心中这么想定,他没等这三人合围上来,剑已倏忽出手,直刺向万宏安,另一手却是一翻手背,一把符箓完全不计算成本地丢出去。
这三个修士原本是笑着的,一见他出手,却露出凝重之色。万宏安仗剑与叶景文相斗起来,另两个修士亦迅速地站到一起。两人各自举剑,掐了剑诀,只见二人剑身上延展出一个光罩,瞬间将二人包围起来,那些符箓轰在他们身上,被这光罩弹了开来。
叶景文见状,心中暗暗可惜。制符之术,难度相当大,他们筑基修士的符箓,大多是师长所赐,自己还制出来,这一把符箓最起码有三五张,这两个筑基修士居然能轻易躲开——古剑派的实力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他自认也不是吃素的,自小入门,从普普通通的小弟子到入门弟子,再到入室弟子,从炼气到筑基,又在短时间内修炼到筑基中期,他自认一步步都付出了十分的努力。眼下他们就算想把自己拿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番交手之后,万宏安有些狼狈。在同一个驻地中,他自然看到过叶景文出手,但他怎么也没料到,这小子居然强到这地步,完全不比他们古剑派的精英剑修弟子差!他接回自己的飞剑,色厉内荏地叫道:“小子,快快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就饶你一命!”
听到这话。刚刚被割布了衣袖的叶景文惨笑道:“怎么,你怕死?”若是他真的逃不掉,拼上一条命,这万宏安未必能活下来!
他到这般境地,居然也不肯低一低头,万宏安一滞,怒上心头,向两个同伴看了一眼。
那两个古剑派的弟子收到他的眼色,立刻转了方向,踏上几个方位。
叶景文脸色一凝,听到万宏安冷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就给你看看我们古剑派的万象星辰阵!”
三人分列叶景文三个方位,各自举剑,闭目念起了口诀。
叶景文见状,立刻将自己的飞剑接回,谨慎无比地看着四周。万象星辰阵,是古剑阵的绝技剑阵,最少三人,最多千万人,一旦布下,其中杀机重重,但这剑阵也不是那么好布的,需要的灵气超乎想像,这三人必定也不轻松!
没等这三人将剑阵布下。叶景文一甩手,剑脱手而出,似乎往万宏安射去,就在他们移身招架时,他捏着一张灵符一拍,瞬间消失在地下。
“土遁!是土遁符!”万宏安叫道,手一挥,一道剑气脱手而出,射到土里,便看到一道肉眼可见的灵气迅速地往远处遁去。
“追!”
陌天歌站在白丝帕上,飞天梭在手。不再收敛气势,筑基修士的威势顿时散发开来。与此同时,飞天梭出手,直取为首之人的首级。
那人叫道:“谁!”转身堪堪避过飞天梭,看到飘下来的几缕发丝,惊出一身冷汗。
陌天歌冷道:“你们又是何人,竟然围攻我玄清门师兄!”
这三人看清她的模样,互相看了一眼,筑基中期。
叶景文此时已从土里出来,惊喜唤道:“天歌!”
眼见这三人已有去意,陌天歌哼了一声,飞天梭再度出手,几枚飞针埋伏在金光之中,另一方面,实质神识已悄悄探出。
叶景文反应也是极快,一挥手,飞剑再度出手,配合着她的飞天梭挡住了那两个筑基初期修士的回击。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间,他们的万象星辰阵还来不及布出,万宏安只来得及错身闪过,便听“啊”的一声,一个同伴倒了下来。他转头一看,另一个同伴面如土色,堪堪挡住叶景文的飞剑。
万宏安一摸腰间,也是一张符一下拍在身上,人瞬息消失不见,竟是完全不管同伴就遁走了。
陌天歌和叶景文都没有去追,而是再度出手截杀那筑基初期的修士,两个中期修士齐齐出手,对方又是惊魂不定之时,哪有反抗的余地,就这么被就地灭杀。
结束斗法,叶景文看了万宏安逃离的方向一眼,收了剑,转头对陌天歌道:“天歌,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在两年前丹鼎门大战中失踪了,后来没事吧?”
陌天歌向他颔首笑道:“叶大哥。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有事吗?”
叶景文一怔,打量了她一番,惊讶:“你晋阶中期了?”
他这么一叫,陌天歌倒是奇怪了:“我两年前就晋阶中期了,叶大哥你不知道?”
“啊?”叶景文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
陌天歌扫了眼地上,道:“叶大哥,我们回去慢慢说。”
“……好吧。”
两人把这两个古剑派弟子的尸首处理了,一起慢慢往回飞。
“天歌,你先说说你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你筑基也就是三年前,怎么两年前就筑基中期了?还在你失踪是怎么回事?”
“嗯……我两年前遇到一些机缘,所以直接晋阶中期了。这件事当时在落雁崖的师姐妹都知道,我还以为你也知道……”
“我当时跟师父在外头,后来回去你已经跟玄因师伯离开了。你遇到的机缘居然直接让你晋阶中期?这可不是一般的机缘啊!”
陌天歌笑笑,没仔细说,又道:“两年前我被一只五阶妖兽追着,幸好身上有一件逃跑的法器,居然让我逃出生天。后来我因为身上有伤,不敢出现,就找了一处秘密的地方疗伤,前些天伤刚好,才敢出来。”
“竟是如此……花了两年时间疗伤,你的伤一定很重吧?”
陌天歌道:“还好,当时昏迷了数个月之久,幸好没遇到什么危险。叶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景文脸上浮起苦笑:“这两年打得太惨了,我们门中因为封山令下得早,炼气弟子无碍,影响不是很大,可筑基弟子陨落了差不多三分之一,一下动摇了门派的根基。”
三分之一,也就是最少七八十名弟子——这么多筑基弟子,最起码也要百年才能恢复生气,再想想其他门派,这一次昆吾的各大门派损失可算得上惨重。
“我们这些精英弟子,一开始都是跟随师尊出战,可后来因为各种任务或是危机,散在各地。我之所以在天火山,正是两年前那场大战后被派出来支援丹鼎门,后来就一直没能回去……”
两人谈了些妖兽之乱中发生的事,陌天歌得知,玄清门后来又陨落了三个结丹修士,本派首座太上长老发怒,五大元婴修士,两位出战,这才遏止了玄清门附近的形势。
打了三年,妖兽之乱算是初步平定了,森林不再有无数的妖兽支援,昆吾大大小小的门派实力也被消耗得差不多。叶景文说,此次大战超过以往的规模,估计百年内不会再与妖兽之间发生战事了。
为此,陌天歌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她在虚天境中躲避了两年,否则的话,不说能不能把命留下,像三位师姐一般,只怕几年内受伤次数极多,修为在几年内估计也是停滞不前。
“天歌,你可真是幸运,如今还三十未到,就已经筑基中期,真让大哥羡慕。”
陌天歌摇头:“机缘而已。”
“机缘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你不必如此谦虚。”
“……”
两人一路说着话,一路前门岭驻地而去。
这一路上,叶景文与她交流了筑基中期之后的心得,又嘱咐了许多注意事项,让陌天歌第一次领受到他的罗嗦。不知是不是昨天见过了那小古子的原因,看着叶景文一件事往往说上好几遍,陌天歌不由将两人的形象重叠,暗自好笑。
两人还没进前门岭驻地,就见一人冲来:“两位师叔!”
陌天歌定睛一看,是昨天那个小古子。这孩子一把抓住两人,叫道:“两位师叔,不好了!”
陌天歌与叶景文对看一眼,叶景文伸手拉住他,问道:“怎么了?”
小古子扯着两人到一边,低声道:“你们是不是跟古剑派修士起冲突了?”
叶景文点头,眉头竖起:“怎么,那姓万的还敢来告状不成?”
小古子一脸无奈:“可不是?我们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可这姓万的把古剑派的都叫过来了,一口咬定是叶师叔你想要杀人夺宝,打不过他们又唤来同门。况烛师兄肯定是不信的,可姓万的摆明了就是要以势压人!”
叶景文闻言冷哼:“此处前门岭是我玄清门主事,要论筑基修士比他们古剑派还多上一点,他们居然敢这样做!”
小古子面露不屑,附和道:“就是!他们就是吃定了况烛师兄不理事,再说,就算出了事,况烛师兄作为主事者,是要受责难的!”
陌天歌冷笑:“恐怕他们就是因为心虚,怕我们对付他们,所以干脆提早一步发难。如今谁是谁非已经不重要了,那姓万的摆明就是拉上古剑派与我们玄清门作对,如此升级到门派之争,别人也就不管是不是他要杀人夺宝了!”
“确实是这意思……”叶景文思索一阵,看向小古子,“况师兄是什么态度?”
小古子无奈道:“况烛师兄不想理,可他们非闹着……”
“既如此,不如就动手!”叶景文扫了陌天歌一眼,看她没反对,便接着说道,“小古子,你去跟况师兄说,此事不得善了,倒不如下狠手!”
小古子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看向陌天歌:“这……”
陌天歌知道,叶景文待她虽和气,但当年一见面便对劫持她的李玉山下杀手,就可以看出是个杀伐决断之辈。再说,她自己也动了这心思,便对小古子笑笑:“他们有几个人,都是什么修为?”
小古子看他们二人满不在乎的模样,吞了吞口水,才干巴巴地说:“他们一共有五个人,两个筑基中期,三个筑基初期,还有些炼气弟子……”
“五个人就敢动手?”陌天歌有些不解,“那我们呢?我和叶大哥是筑基中期,况烛师兄是筑基后期,白师弟是筑基初期——可还有别的筑基修士?”
“嗯,还有两位师叔也在此处,不过近日不在……”小古子小心地看了看周围,“两位师叔,况烛师兄和白师兄是不怕的,可如今我们号称结盟,动了手如何交待?”
“交待?”叶景文哼道,“他们都死了,自然是由我们交待!”
“这……”小古子自进了门派,就跟着况烛师兄展白以及小妹在一起。况烛和展白除了修炼之外,着重修习的炼丹疗伤之术,他与小醉很少经历斗法,就连这几年妖兽之战,他们都是在后方,眼下听到叶景文与陌天歌面不改色提起围杀其他修士,不免心惊胆颤。
陌天歌看他这模样,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小古子,你去跟况烛师兄报讯,然后我跟叶大哥假装刚回来,到时怎么做,你悄悄提示我们。”
“……好吧。”小古子咬咬牙,“既然两位师叔这么说,我去转告况烛师兄就是。”这种事,他总要习惯。
叶景文含笑点头:“麻烦你了。”
看着小古子走进驻地,陌天歌与叶景文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杀意。
经过刚才一番联手,叶景文对如今的陌天歌已有了新的认识,眼前的陌天歌,已是货真价实的筑基中期修士,出手之准,心机之决断,早已不是当年为他所救的小姑娘。他不禁心生感慨,算来也不过十七年而已,当年他救下那小姑娘的时候,从未想过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她已成长到可以并肩战斗。
“天歌,你等下要小心,他们古剑派的万象星辰阵很难对付,最好在他们摆出剑阵之前就杀了,否则就干扰他们。要是等到他们摆好剑阵,我们都无可奈何,那就立刻遁走。”
“嗯,叶大哥,你也小心。”
两人默默地等了一会儿,给了彼此一个眼色,一同走进驻地。
神识铺展过去,陌天歌立刻撞上他人的神识。不知这神识属何人所有,她没有挑衅,但也没有避让。
跨进大殿,里面一片安静。伤员已经被移走了,几个古剑派的修士站在一起,敌视地望着他们,小古子和小醉在最后头,展白挡在他们前面,况烛则坐在桌前,仿佛其他都不存在一样调制着某种药膏。
陌天歌往小古子看过去,看到这孩子望了望古剑派的修士,再挤挤眼。
她与叶景文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来况烛师兄是同意了。
谢谢cellarer同学的打赏。放假了好忙啊好忙啊,为嘛有那么多事呢……
131、一场乱斗
大殿内安安静静,只听到况烛调制药膏发出的瓶瓶罐罐相碰的声音。
陌天歌与叶景文站到展白面前,望着对面的古剑派修士。两人神色都很平静,可正是这种平静,让他们无法平静。
那万宏安是见识过两人手段的,再加上况烛这个惟一的筑基后期修士,不禁有些不安。转头看看自己的同门,眼中又掠过一丝狠色,站出来叫道:“况师兄,就是这两个人截杀我的同门,请你给我们古剑派一个交待!”
况烛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仍然低下头搅来拌去。
这样的反应,万宏安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怒声道:“况烛!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出声的是一向不太说话的展白,他冷漠地扫过这些人一眼,声音清平,“你说这些话又是什么意思?有必要说出来让大家没脸吗?”
这话毫不客气,万宏安顿时恼羞成怒:“你——”
陌天歌轻轻抬了抬眼,露出讽刺的一笑。真是好笑,什么戏码,大家都清清楚楚,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不是更好,到头来免不了打一场,还装什么蒜!
万宏安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同门,眼中掠过狠色,一瞬间,五名青衣的古剑派修士瞬间都拔出剑来变幻走位。
陌天歌与叶景文一见,各自法器出手,干扰他们的站位。
陌天歌的飞天梭操纵灵巧,飘忽不定,一出手便奔着其中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而去,同时,几枚飞针出手。叶景文的飞剑则是直奔万宏安。
两人这一出手,他们的站位便被打乱。陌天歌见状,一抖手再度打出无数的飞针。
可惜的是,这里地方太小,无法使用符箓。这对于剑修而言没什么损失,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修士来说,却是减弱了一部分实力。
“站好,他们我来挡!”万宏安叫道。
叶景文冷笑:“你挡得住么?”
玄清门弟子,都不是纯粹的剑修,叶景文也是如此,他飞剑出手,手中又握了一种法器,专往万宏安身上打去。
他原来就是被万宏安截住,如今又恶人先告状,故而对万宏安心生恨意,招招式式都往他身上打去。
陌天歌扫过他一眼,心知如此,提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打乱那几个人的步法,以免他们布成万象星辰阵。
此时他们已打得热火朝天,展白则警戒地护在小古子和小醉跟前,若是不小心打到他们这里,便一一击回。况烛此刻却仍然埋首桌案,仿佛什么也没看到,鼓捣着他的瓶瓶罐罐。
陌天歌与叶景文二人实力都超过一般的筑基中期修士,便是面对那五人,都斗得棋鼓相当,过不多久,古剑派修士便焦躁起来。有人看到小古子和小醉两人缩在角落,叫道:“打那两个炼气的!”
陌天歌与叶景文都是一蹙眉头,展白抬起头,往况烛看去,况烛停下了捣鼓药膏的动作。
叶景文收回飞剑,灵气往剑身灌注而去,雪亮的剑身上忽然浮起几乎肉眼可见的灵气,一道一道,粘在剑身上不停地转圈,仿佛漩涡一般。灵气成形,其实整个过程只有一瞬,叶景文便一挥手臂,灵气旋涡忽然涨到到一丈见方,结结实实挡在他们跟前。古剑派的众修士所有的攻击都被旋涡卷进去,灵气也被旋涡带偏,等到旋涡慢慢消失,刚才众多的攻击也全数失效了。
古剑派修士面如土色,但很快就收回了飞剑,继续攻击。
陌天歌祭出白丝帕,忽然有无数的砖块从空中落下,磊成一道砖墙,再度将所有的攻击挡下。
古剑派的修士已经惊慌了,如果他们不是斗法比之普通修士更出色的剑修,此时已经倒下了。万宏安叫道:“剑气,剑气!”
他话音一落,便见古剑派的修士一变剑势,顿时一道道剑气充斥在大殿中。
这些剑气还未近身,便感觉到森森的寒意,大殿的石柱、玉砖,皆在这剑气之下刮出一道道的痕迹。
陌天歌再度祭出白丝帕,然而,这剑气几乎充斥了整个大殿,不管她挡哪一面,都有漏网之鱼。
叶景文亦是如此。这些剑气对他们这些筑基修士来说不可怕,便是出了也突破不了他们自身的灵气防御,然而对炼气修士却很可怕,不管展白左挡右拦,小古子和小醉身上都出现了伤口。
陌天歌不禁怒上心头,一收白丝帕,连飞天梭也收了回来,探出神识,已准备直接下杀手!
就在此时,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片衣角,却见况烛瞬息之间便站在他们的面前,双袖一震,袖中飞出无数粉状物,渐渐交织成一张网。看似轻薄的粉雾,却实实在在地挡住了他们的飞剑。
等到粉雾平息,被洒了一身白粉的万宏安怒道:“况烛!”
况烛淡淡勾起嘴角,即便是愤怒,他做来仍然让人觉得优雅:“滚吧!此处留不下你们!”
这下不止是万宏安,其他古剑派的修士都是一脸怒色,另一人叫道:“况烛,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况烛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就凭你们的命!你们暗地里相斗也就罢了,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到,居然闹到明面上来,那就撕破脸,不必再玩这个游戏了!”
“你——”万宏安扭曲了脸,“你别以为你筑基后期有多了不起!我们这么多人,未必会输给你们!”
况烛轻飘飘一笑:“再说一句,我便取你们性命!”
这听起来只是一句威胁,古剑派的修士亦是这样理解,可是况烛冰冷的神情透着一股死意,竟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最后打破沉默的叶景文,他站上前一步,道:“况师兄,你是好意,照理我该听从才是,可我却想将他们全部留下。”
万宏安脸上再度浮现怒意,但又藏着一丝怯意,其实他已经有些后悔了,以为凭剑修斗法的能力,可以占一占上风,却没料到这几个人都不是庸手。况烛和叶景文,他本就知道这两人厉害,没想到玄清门新来的这个女修也这么厉害,这三个人境界本就在他们之上,便是剑修本身斗法厉害,胜算也小得可怜。
况烛淡淡看了叶景文一眼:“你要杀那就杀了,省得看着烦心!”
叶景文露出笑容,向他轻轻一揖,转头看了陌天歌一眼,陌天歌回之一笑。二人各自祭起飞剑或法器,透出杀意。
这混乱的每章字数……咳,我道歉,是混乱的假期造成的……
132、死斗
况烛见他二人杀意蓬勃。便身形后退,只和展白一起将小古子和小醉护在身后,继而移形换影,带着这两个炼气期的修士站在了大殿的门口处。
叶景文和陌天歌见状,嘴角的笑容更大了,况烛师兄将小古子和小醉这后顾之忧解决了,并且连人家的退路也封死了,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而相比之下,古剑派修士的脸色却更难看了。
岂料况烛似乎还觉得不够打击对方士气,满不在乎优雅十足的丢出一句原本应当杀意满满的话:“迟早是送他们上路,我们便快些吧。”
话落,不待他动手,便有古剑派一个沉不住气的筑基初期修士大吼一声:“不要欺人太甚。”满眼通红的冲着况烛去了。
那筑基初期的修士冲上前来时,万宏安已是大吼:“布阵。”但终究还是吼慢了一步。
筑基初期对上筑基后期,那修士自然是没什么胜算,甚至那几乎化为实体的剑芒也只是在刺到距况烛上有一剑之地时,被况烛轻描淡写一挥袖散出的粉状物缠住。
看似轻薄的粉雾能如实质般挡住飞剑已经足够让人惊愕,现在居然如荆棘一般将剑修与神识合一的剑缠住,不光是古剑派的修士,就连陌天歌和叶景文也相当惊讶。
而陌天歌和叶景文这一惊讶,也使得下意识布阵的古剑派修士剑阵就要完成。
便听况烛优雅冷静的声音道:“便助你们布一阵。”
话音尚缭绕。那筑基初期修士便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往已快成形的剑阵撞去,其身后还拖着薄薄一道粉雾,古剑派另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见同门撞过来,自然伸手去接应,人很轻松便接住了,却没人发现那粉雾也随之附着在了那修士身上。
况烛这一举动自然提醒了有些分神的叶景文和陌天歌。
陌天歌赶紧控着飞天梭往站在剑阵星位上的另一个筑基初期修士撞去,那修士自然不敢硬接这一撞,只得生生放弃了好不容易站稳的星位,还被陌天歌趁乱射出的飞针伤了。
万宏安被这一幕气得咬牙切齿,既然不能布阵,便只能逐一攻破,想着既然同是筑基中期修士,自然是女修更好对付些,竟是并着双指朝着剑身一抹而去,一道殷红的血色侵入他的剑内,与此同时,万宏安更是将持剑之手换成了受伤的左手,紧接着,便是一道道由剑气化成的飞刃带着殷红血色朝着陌天歌铺天盖地而去。
“万师兄,你……?”古剑派最年轻的那个筑基初期修士大惊。
陌天歌对这不同寻常的血刃大是警惕,悬在头顶的白丝帕迅速在身前布下一道砖墙,岂料砖墙边缘处的血刃竟绕过砖墙朝着陌天歌直奔而来,陌天歌一面急速后退,一面控着护体真气暴涨,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护体真气仅仅是很微弱的减缓了血刃的速度,便有两枚血刃闪避不及。“嗤啦”两声分别伤在了陌天歌左肩头和小腿处。
见一击得逞,万宏安咧嘴给了一个狰狞的笑:“萧改之,今天要想活命必先拼命,你还想全身而退不成?”
名唤萧改之的年轻修士闻言,便也如万宏安一般自伤祭剑。
那方与叶景文缠斗在一处的三名古剑派修士,见到这般动静,竟也配合着如万宏安一般自伤祭剑。
一时间之间血刃乱舞,叶景文和陌天歌被压制的有些控不住场面,而古剑派的五人更是仗着血刃开道,又开始想要布阵。
一推手之后再没出手的况烛嘴角划过一丝冷笑,从怀内摸出开战之前捣鼓出的那瓶丹药,倒出几颗青碧色的丸子,一扬手往场中扔去。
古剑派的几人自然是惶惶闪避,而被攻击的陌天歌和叶景文却没有那么幸运,既然已闪避不及,两人只好硬撑接这一击,岂料那丸子在触到护体真气时化为粉雾,顺着打斗时溢出伤口的血气往伤处一扑而入,陌天歌和叶景文被入体的清凉惊了一惊,再看时,伤处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了。
而况烛这一扔之后并未停手。便见场中绿雾一阵缭绕,血刃瞬间消失不见,古剑派的修士愕然的看着愈合的手指,战斗力锐减。
叶景文和陌天歌有点哭笑不得,第一次知道医修的治疗也可以当做攻击手段。
况师兄温文尔雅的一笑:“我今日也算更上一层楼了。”
万宏安却狰狞之色不改的露出一笑:“这血止得也恰是时候,我就不多谢了。”
言毕,竟一掌拍向自己胸口,一口心头之血喷在大殿中央的地上,瞬息,之前血刃留在地面上杂乱无章的痕迹竟如活了一般蠕动起来,万宏安爆出丧心病狂的大笑:“既然布不成万象星辰阵,让你们尝尝我们古剑派的万象修罗阵也是一样的,哈哈哈哈!”
古剑派的另一位筑基中期修士脸色大变:“万宏安你疯了!我派禁法你也敢学,还设计我等上当!”
地上血刃自然不是万宏安一人可以完成的,明知已无活路的万宏安,为了击杀对手,不仅以自身为祭,更是将同门直接采为了万象修罗阵的血媒。
万宏安看着大殿内地面上迅速蠕动的血迹,笑得几乎力竭,却仍道:“既然活不成了,便随我一起下地狱吧,哈哈哈哈!”
古剑派几人惶然变色,陌天歌尚不明就里,门口的况烛清喝道:“小白,护法。”
只这一息,万宏安脚底的血迹便以他为中心圈出一个圆,并以此为圆心变化出透着一股森冷之气的文字往外迅速蔓延。
盘膝而坐的况烛双掌一推,一股白雾从他所处之地迅速往叶景文和陌天歌站立之处漫去,而那白雾也很及时的遏止了血字的继续蔓延。
古剑派的修士见到那白雾便如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想要飞扑过来。却只来得及扑到一半,便被已经蔓延开的血字覆盖了身体,继而定在了原地。
陌天歌骇然的看着被定住的古剑派修士脸上迅速失去血色,而地上的血字则更有活力的往大殿的墙上,以及被况烛白雾覆盖的地区蔓延。
眼看着操纵白雾抵制血字的况烛师兄额上冒出汗珠,陌天歌和叶景文对视一眼,自然知道此时的关键就是万宏安,陌天歌正待祭出法器给笑得声嘶力竭的万宏安致命一击,却被小白大喝一声:“不可!”
陌天歌满眼疑惑的望过去,小古子从护法的白师兄身后探出脑袋道:“这万象修罗阵只有师兄这等无形之物可以稍加克制,一旦碰到实体,便会以实体为触媒……”小古子顿了一顿,没找到合适的词语,只得指指被采为血媒的几位古剑派修士道:“就会变成那样。”
叶景文也解释道:“他脚下那圈血环看似只在地上,若真有人攻击,便会从地上形成一个圆柱来抵挡攻击,同时将攻击之人经过触媒采为血媒。”
言毕,叶景文又说:“万象修罗阵是极为恶毒的血炼之阵,此阵在数百年前的妖兽之战中一鸣惊人,却最终因为破坏力太大,而且血炼阵主容易魔化等弊端,被古剑派列为禁法。不过,天歌你并不是在西昆吾长大的。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
这等危急情况之下,叶景文竟还有心情解释不在西昆吾长大不知道也在情理之中,让陌天歌很是无语。
陌天歌脑内正心如电转,却听叶景文又在耳边唠叨道:“天歌你精通阵法,若有阵法内的幻兽倒是可以一击,只是这里地方太小,阵盘之类也是实体,可惜了。”
陌天歌闻言一喜:“幻兽可以?”
叶景文点头道:“没有实体的都可以。”
陌天歌又问:“那神识也可以了?”
叶景文苦笑:“那是自然,但,论起神识,剑修修剑的同时。也修神识,就算是筑基后期的况师兄,也不见得能斗得过筑基中期剑修的神识。”
陌天歌心道,有了炼神诀,她恰恰不是普通修士。
但炼神诀是如今陌天歌唯一压箱底的东西,自然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己神识强大的这点秘密,便借着叶景文之前的精通阵法一语顺势道:“阵法也是可大可小的,倒不如一试。”
叶景文对于阵法之事不甚了解,对于陌天歌之言深信不疑,大喜道:“那快些一试。”
却不知道能招出幻兽的阵法,无一不是繁杂大阵,光是阵眼就不是几人立足之地可以摆布的。
陌天歌观况烛的神色,知道小白和他二人已是不能支撑多久,不敢迟疑的从乾坤袋内掏出几块灵石,布成一个能感觉到灵气的金行阵法,对叶景文道:“叶师兄,烦你为我护法。”
叶景文心中着急,也没有想到为何布个阵还需要护法,便点头应下。
陌天歌迅速调出神识,将炼神诀修炼出的神识唯一杀招往毫无防备的万宏安元神发去。元神之脆弱自然不如肉体强横,更何况毫无防备的元神。炼神诀一出,自然是一击必杀。
况烛感觉浑身一轻,睁开眼便看到万宏安已倒在地上,周围的血炼之字也失去控制,往万宏安的身体逆冲而去,况烛连忙双掌一合一开,白雾只来得及堪堪挡住几人,那万宏安便已爆体而亡。
筑基期修士的爆体威力之大,竟将前门岭的大殿夷为平地,而身在况烛白雾之外的几位古剑派修士,没直接死于万象修罗阵,却也算死于万象修罗阵的反噬之下。
待爆炸余波过尽,衣袂飘飘的况烛师兄站在废墟之上,看一眼赶来的其他门派修士,什么也没说。
叶景文与陌天歌自然也不会去解释,但这些筑基修士也不是傻子,他们的神识一直关注着此处。大略可以推算出事情经过。
“万象修罗阵,这是万象修罗阵!”有人低声自语。
然而即便自语,以筑基修士的耳力都听得清清楚楚,都不禁脸色发白。
如今万象修罗阵的余波还能感觉得到,虽然不知究竟为何事竟发动了万象修罗阵,但,连万象修罗阵都能破阵而出,可见这位很少出手的医修实力之强横。
前门岭驻地内古剑派几大友派,自然也不敢贸然出头;而一个筑基期修士都不剩下的古剑派余众,更是三缄其口。
前门岭驻地内一下子便死了五个筑基期修士,即便是平时,这也不是可以一语带过的,更何况经过妖兽之战,古剑派内的筑基期修士也是大量陨落,加上之前陌天歌和叶景文在驻地外杀的两个筑基初期修士,古剑派竟在一次内讧中陨落了七个筑基期修士。
此事传回门派,古剑派掌门大怒。竟是不惜千里直奔前门岭驻地而来,欲将直接参与此事的况烛几人斩于剑下。
屋中六人,四个筑基修士,两个炼气修士。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件事情传扬出去,他们古剑派的修士肯定会赶到此处来,到时我们就麻烦了!”
“不行啊,哥,如今已经惊动了结丹师祖,我们怎么跑?”
“那怎么办?总不能蹲着等他们杀过来吧?”
“这……就算我们想跑也跑不掉啊!”
…………
四个筑基修士一言不发,两个炼气修士叽里呱啦。小古子和小醉两人争了半天,谁也没说服谁,最后大眼瞪小眼,两人蹲一边较量眼力去了。
况烛扫了他们一眼,道:“此事已经告知掌门,你们不用头疼了。”
小古子和小醉两人同时转过头来,瞪大眼:“那你不早说!”害他们争了半天,嘴巴都说干了。
况烛轻飘飘地回了句:“你们又没问。”
两人同时无言,各自气愤地哼了声。
两孩子都生气地不说话了,展白有些无奈地看看他们,转向况烛:“师兄,掌门会怎么处理这件事?”
况烛端着茶道:“我叫你们来就是想说这件事。”
叶景文此时已搁了茶,道:“况师兄、展师弟,这件事因我而起,你们不必为难,直说就是。”在下杀手之前,他便已想过后果,掌门再怎么样也会护着本派弟子,到最后还是会变成两派实力的对决。此次妖兽之乱各门派损失惨重,古剑派实力亦是大损,虽然玄清门也损失了不少筑基弟子,却因为封山的缘故,保留了基本实力,两派之间玄清门还是胜出。何况,靖和师祖是好杀的性子,又极其护短,得知自己清泉峰弟子做下这等事,绝对是拍掌大笑,而不是什么惩戒。有靖和师祖护着,他还怕什么?
只是他这样说罢,况烛却淡淡道:“不,我觉得你还是不要直说的好。”
叶景文不解:“为何?”
况烛的视线在场中绕了一圈,最后定到静静饮茶的陌天歌身上:“这件事,我们不如都推到陌师妹身上的好。”
此话一出口,不止是陌天歌、叶景文、展白三人愣了,就连蹲着生气的小古子和小醉二人都抬了头。
叶景文再度脱口而出:“为何?”
况烛没答话,而是低头饮茶,而陌天歌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点了下头:“好。”
叶景文更诧异了,转向陌天歌。
陌天歌笑了笑,轻声道:“叶大哥忘了我在门中的身份了?”
叶景文一怔,恍然大悟:“你是说——”
“陌师妹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况烛接过话头,“叶师弟刚才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同样的道理,由陌师妹出面更合适。”
靖和师祖确实是那样的脾气,只是叶景文终究与他隔了一层,陌天歌却是靖和师祖的记名弟子,做下此事,靖和师祖于情于理都会出面。就算靖和师祖不出面,也会由清泉峰资格最老的玄因师伯出面,如此一来,不但其他人没事,便是陌天歌也不见得会出事。
想通这些,叶景文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位况烛师兄,看着冷冷淡淡与世无争,心思却如此缜密,眼光亦如此毒辣——想到此处,叶景文忽然背上一寒,如此岂不是在算计元婴师祖?
感觉到叶景文古怪的目光,况烛面上仍是平静无波,倒是陌天歌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不如一黑到底,就说他们想对我杀人夺宝,还存有非分之想,没得手之后又不依不饶——况烛师兄,如此,我是不是可以从靖和师祖那里得点好处?”
叶景文只觉得背上更凉了。以靖和师祖的性子,门下弟子遭人暗算却能反杀暗算之人,只怕不但不怪罪于她,还要大加褒奖。
陌天歌轻轻一笑,转头对叶景文道:“叶大哥,我若得了好处,自不会独享。”
叶景文还未答话,已听到况烛的声音:“那我们呢?”
陌天歌目光扫到角落里小古子和小醉闪亮亮的眼神,微笑道:“自然都有。”
叶景文冷汗涔涔。他还以为自己够心狠手辣,却没料到这几人比他胆子大多了,不但想要算计元婴师祖,还提前分赃……
况烛得了此话,含笑取出一枚传讯符:“那就先谢过陌师妹的慷慨,掌门回讯,靖和师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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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关门弟子
陌天歌收气敛息。结束修炼,睁开眼。
神识此物,由元神而生,若是没有特意修习,元神会慢慢地随着修为境界而增强,修为高深者,神识自然强大。若是修为境界达到结丹、元婴,那么他们的神识也可造成伤害,但这种伤害,却是配合灵气的威压所产生的,对低阶修士极其有效,对同阶修士却没什么效果
但是第一层的炼神诀就可以对同阶修士造成致命伤害。而炼神诀的第二层,却能使修炼之人对同阶修士也能产生威压,若是如此,对方就会在斗法之中时刻被她压制着,便是十分能力,也只能发挥出六七分。
见识过炼神诀的威力之后,她如今的修炼重点,已转移到炼神诀上。她经五灵修身之后,经脉坚韧灵气稳定,不会再走火入魔。修炼此法不知比他人快上多少倍,若是放着不修炼,才是亏了。
过去两年在虚天境中,陌天歌已将此诀第一层修炼完毕,可以使用实质的神识进行攻击,如今她开始修习第二层,第二层若是完成,便可以直接对他人神识施加威压,这便可让她在斗法之中抢占先机。同时,炼神诀第二层还能让她对高阶修士的威压产生抵抗。
只是,古剑派的人大概来得很快,炼神诀第二层才刚刚开始,在此次战斗中,大概起不了什么扭转乾坤的作用了。
思绪刚落下,陌天歌便感觉到一股带着盛怒的威压弥漫在整个前门岭的上空。
陌天歌浑身一凛,这至少是结丹中期以上修士,古剑派的人竟然已经到了么?
祭出白丝帕遁到屋外上空,便见一位着古剑派服饰的中年剑修,背负长剑,怒意澎湃的立在前门岭驻地大门上。
于此同时,况烛师兄踏着变幻不定的白色云朵往前门岭驻地大门飞去。
陌天歌见状,忙御着白丝帕也往大门处靠近。
除了叶景文、展白,玄清门的其他筑基期修士也往况烛靠拢过来。
而七大派的其他修士,则是远远观望着。
况烛在前门岭大门前停住,一揖手道:“流风真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流风真人压抑着怒意道:“你就是况烛?”
面对流风真人带着威压和怒意的质问,况烛心平气和的答道:“正是在下。”
“既然如此。将此次谋害我古剑派七位筑基修士的另几位帮凶也交出来!”
况烛微微一笑,看来此次流风真人是以掌门身份前来处理此事了,便道:“前门岭驻地并未发生谋害事件,不知杜掌门所指帮凶是为何人?”
陌天歌在一旁吃惊不已,竟是惊动了古剑派掌门亲自前来,看来今日之事是无法善了了。
流风真人大怒:“我古剑派共有七名筑基修士在前门岭驻地,我派弟子亲见万宏安等五名筑基修士进了大殿就殒身于此,而另两位筑基修士也不知所踪,请问况主事,此事该如何给我古剑派一个交待?”
况烛依然神色平静优雅十足:“想来古剑派弟子对此事并未禀报清楚,不然也无需我来解释了。”
而后况烛指着已被夷为平地的大殿所在道:“此地原为大殿所在地,请问流风真人,您是否感觉得到此地发生过什么?”
万象修罗阵的血炼之气没有三五个月,是不会散尽的,是以流风真人只是神识一掠,便变了脸色。
况烛敛了微笑,问道:“若不是在下的法器恰好能阻止万象修罗阵成形,又有门下师妹善于布阵,以阵法之幻兽将罪首万宏安诛于阵中,杜掌门别说找在下兴师问罪,就是来替古剑派的其他弟子收尸也是不能了。”
流风真人尚未答话。况烛又道:“发动万象修罗阵的弟子,似乎当被列为古剑派叛逆弟子。请问杜掌门,在此妖兽战乱之际,昆吾联盟驻地出现七大派叛逆弟子该当何处?”
且不说发动万象修罗阵就需要至少三个血媒,而且万象修罗阵发动之后就算阵主侥幸活下来也会变成魔修且修为大减,此阵完全是同归于尽之阵。但况烛避开不谈古剑派弟子究竟为何发动万象修罗阵,而是将矛盾直指万象修罗阵发动之后。
流风真人便是有再多责难之词,况烛已然将古剑派已死弟子推到整个前门岭驻地人员的对立面,流风真人也无法发难了。
但见流风真人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最后愤愤道:“你将我古剑派参与此事的筑基弟子全部灭杀,起得自然是杀人灭口之心,也不知你究竟使了什么卑鄙手段竟诱得我古剑派弟子用了万象修罗阵,但此事本尊可不会被你妖言所惑。既然说不清楚,不如手底下见真章!”
此言一出,玄清门在场的诸位筑基弟子都祭出了法器。
唯独况烛依然平静不减:“且不说本就是杜掌门门下弟子所行不规,难道杜掌门打算将前门岭七大派弟子统统灭杀么?”
流风真人正待分说,却听一道恢弘的声音伴随着可怕的威压远远传来:“杜掌门不如将本君也灭杀了吧!”
原本神色紧张的玄清门弟子顿时大喜,更有弟子甚至高呼道:“是靖和师祖来了!”
呼声未歇,便见前山一辆云辇,在八位着云裳持宫灯的筑基女修拥簇之下,往前门岭驻地大门飞快行来。
这甚有昏君排场的做派,自然是玄清门的靖和道君莫属了。
事发之后,双方的千里传音符都是差不多时刻发出的,古剑派相较玄清门离前门岭更远一些,靖和道君应该是在收到传音符之后就动身了,而此刻才到,想来大概是云辇的速度被这几位女修牵制了。
看着在女修拥簇下斯斯然行来的云辇,况烛一向平静无波的脸上似乎有些发黑。
富丽堂皇的云辇却并未理会这些目光,云辇之旁的八位女修想来也是久经场面之人。竟是面带微笑的收起宫灯,从乾坤袋内取出一无二致的花篮,在众人的目光中如表演一般的从空中撒下带着怡人香气的花瓣,待花瓣将地面铺了满满一层之后,云辇才缓缓落到地面。
众人便看着两位侍女挽起云辇之前描金垂帘,一位金冠王袍、贵气十足的中年男子端坐其中,漫不经心地扫视眼前的人物。若说有人之前还觉得这云辇太过浮夸,此时看了云辇的主人便觉得这排场一点也不过分了。
最后,靖和道君盯着如临大敌的流风真人,笑得甚是和蔼:“你们古剑派崇尚武力至上,我们玄清门到底是道门,所谓道门,自然是要讲道理的。”
玄清门一众弟子闻言大窘,我们的道是天道合一之道,是平衡之道,关道理什么事啊……
更何况,这位靖和师祖从来就是嗜杀之人,又何曾讲过道理……
靖和道君不待流风真人答话,便转头对叶景文道:“景文小子,不如将来龙去脉说给我听听,我也好与杜掌门好好讲个道理。”
叶景文闻言,首先看了一眼况烛,况烛点头。叶景文又看看陌天歌,陌天歌道:“叶大哥如实禀告便是。”
叶景文当然不会傻到真得如实禀告,只得将几人商量好的说辞优化一下,揖手道:“师祖,此事得从陌师妹到前门岭驻地说起。”
靖和道君满不在乎道:“细说无妨。”
“几日前,当年丹鼎门一战失踪的陌师妹终于伤愈,寻到我们前门岭驻地,况师兄着人安排给陌师妹安排了休憩之所,之后便给陌师妹派发了驻地任务,因为陌师妹初来乍到加上这两年妖兽之战导致变化太大,陌师妹接下任务便打算到四处看看。因为当年之事,驻地内大部分人并不认识陌师妹,而我当时也在外执行任务并未回来,是以陌师妹只好孤身一人出了驻地,而古剑派万宏安正是瞅准了这一点,和古剑派另两位筑基初期的弟子,不安好心尾随陌师妹出了驻地。那日我完成任务正好从驻地外归来,快到驻地时,忽然感觉到有人围殴我玄清门修士,赶到时,古剑派万宏安等人以多欺少将陌师妹围在场中……”起初,叶景文还因为撒谎稍有心虚,到这时因为他本人才是当事人,只是将他换成陌天歌而已,心中愤愤,是以竟是越说越生动,越说越愤恨,将几人欲先非礼后杀人夺宝的丑恶之色描述的活灵活现。
另外一边头越垂越低的陌天歌心道,叶师兄,这被人围殴被人如此这般的人可与我毫无关系。
看场中之人都开始显出愤然之色后,叶景文便及时的将情节调整到陌天歌奋起反击,又在他的协助下和古剑派几位修士展开殊死搏斗,而万宏安更是牺牲同门自己逃遁回驻地之事交待的清清楚楚。
说到这里,靖和道君已是满面怒容。
而照叶景文这形式说下去,估计古剑派死于大殿的几位修士也会被他渲染为十恶不赦之辈。况烛还是挺怕这位师祖大开杀戒的,便打断叶景文道:“后面的事,便由我来说吧。”
场中众人便听况烛平静清雅的声音续道:“这万宏安在死了两位同门之后,便回来鼓动了另外几位古剑派同门,前来大殿栽赃问罪于陌师妹,更提出若是陌师妹下嫁于他,他便在古剑派长辈面前担过两位同门之死的说法。陌师妹之前被他围于驻地之外,对此人之恶毒知之甚深,自然不会相信他的说辞。相信前门岭驻地的各位,应该也有人也知道万宏安此人心性不正,被陌师妹道破真面目之后,这等舍弃同门之人,古剑派几位师兄自然不再相帮于他。此人见事情暴露,两位同门之死届时也会怪罪于他头上,便发动了万象修罗阵,欲将我等与古剑派几位师兄格杀于殿内。”
“因刚进大殿时,几位古剑派的师兄过于冲动,与我等起了一场小斗,被万宏安设计采为血媒,若非在下的这朵药云刚好有阻止修罗阵成形之效,前门岭驻地只怕已冤魂满地,只可惜了古剑派的那几位师兄,死得冤枉。”言毕,况烛还长叹一声,听起来甚是惋惜。
究其根本,是叶景文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放过万宏安,而况烛也并不是心软之辈,是以故意以言语激怒了古剑派的众位筑基修士,只不过古剑派死于大殿的其他几位修士,确实死得有些冤枉,况烛此言,倒也算还了他们一个清白。
而一贯暴躁的靖和道君听完整件事情之后,冷哼一声,起手便将已被万宏安爆体夷为平地的大殿所在地轰出一个大坑。
余威更是令在场的诸人心神巨震,修为稍弱的炼气期弟子更有人嘴角滑出血色。
与此同时,靖和道君怒气冲冲道:“我靖和道君的关门弟子也是可以随便调戏的?”
闻言,天歌极为诧异的抬起头,快速的扫了靖和道君一眼之后,往叶景文看过去。
叶景文也是满面惊诧之色往天歌看过来,虽然一早已经知道陌天歌是靖和道君的记名弟子,但是关门弟子和记名弟子这二字之差却可以称得上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记名弟子顶多在想起来的时候搭理一下,虽说自然比一般的弟子多些好处,却到底少了名正言顺的师父照拂,修行路上要辛苦许多。
而关门弟子不仅仅是转为正式弟子这么简单,因为觉得得此弟子足矣,大部分的关门弟子往往也是嫡传弟子,对待关门弟子,师父自然着重教导,各类赏赐当然也是压箱底的好东西,有了靖和道君此言,说陌天歌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而靖和道君此时正直面古剑派掌门,大放威压怒道:“居然想以人命要挟强娶我派女弟子,真是几条命都不够死得。人既然已经死了,我今日便不开杀戒了。不过,到底是你们古剑派门风不严。杜流风,回去告诉福陵老道,若不想我秦某人杀上山门,便好好给我一个说法!”
言毕,靖和道君转身,甚是严厉的看了陌天歌一眼,唤道:“天歌!”
陌天歌虽尚在震惊之中,却也不会在众人面前希望这位道君给自己解惑,忙低头应道:“徒儿在。”
“这等寡廉鲜耻之辈就该手起刀落让他死个痛快。两年前的五阶妖兽都敢孤身相引,居然不敢将这等鼠辈格杀当场,身为我靖和道君的弟子实在是丢人至极,今日,你便随我回山闭关吧。”话虽说得严厉,却生生将不能说成不敢,偏偏前面又拿五阶妖兽作为话引,让人很容易就相信为玄清门手下留情古剑派咄咄逼人,比起叶景文那累赘的叙述,靖和道君三言两语却更容易让人信服,这无赖也耍得更加炉火纯青。
而后,又听靖和道君训斥道:“叶景文,你此次离山也有些时日了,居然无甚长进,也是时候回去听听你师父的教诲了。”
言毕,便左手一个右手一只,将两人抓进了云辇。
到云辇缓缓升空,便听靖和道君冷笑道:“此事已经分说明白,杜掌门几位师兄弟居然还未赶来,想来大概是赶不来了,杜掌门若不想收尸,便快些赶回去救援才是。”
流风真人闻言,脸色大变,本来想着嗜杀成性的靖和道君居然说出“今日便不大开杀戒”这种话,原以为是天下红雨上天眷顾,谁知竟是已经在来得路上发泄完毕了。
原是为处理筑基修士而来,若因此再搭上几条结丹修士的性命,只怕古剑派的下场会和被妖兽毁去根基的丹鼎门一般凄惨。
流风真人自然不敢多留,靖和道君话落时,已然不见了踪影。
云辇升空之后,却听靖和道君又喊道:“况烛。”
况烛忙应道:“弟子在。”
“此物便赏赐于你,若有古剑派那不懂事的再找上门来,便将他打将出去,不得手软。”便见云辇之旁的女修从辇内接过一个药钵状的事物,踩着花篮飘然落到况烛身边,将药钵奉上之后,又姿态优雅的飞回云辇之侧。
靖和道君已然毫无怒意的声音从云辇内传出:“此钵唤作浑天钵,钵内药杵名为裂地杵,一攻一防相得益彰,对灵药的药性更有增强之效,最是适合你不过了。”
紧接着,却见云辇旁的女修从辇内接过一件裙裳,靖和道君在云辇内道:“这件百香华裳就送给你家小白了,女孩子就要有女孩子的样子,整天穿得跟个男人似地,有意思吗?本君最讨厌明珠蒙尘这种事了。”
玄清门众弟子闻言,都睁大了眼,瞬间,展白就成为了场中的焦点。
这次,大家是切切实实看到一贯云淡风轻的况烛师兄,黑脸了。
云辇旁的女修将百香华裳送到展白手中,便随着靖和道君的云辇离开了前门岭驻地。
玄清门众弟子目送靖和师祖离开,又转回头打量展白,就听从不大小声的况烛师兄平地一声吼:“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
便扯着展白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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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意外之灾
陌天歌站在云辇之中。听着耳旁呼呼的风声,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地站着。
这一套面见长辈的礼仪叶景文亦是修炼得炉火纯青,更加没有半分差错。
就见这二人如同雕塑一般,完美地诠释着“听话的好弟子”的形象。
靖和道君瞄了两人一会儿,看这两人都没有要主动交待什么的意思,便慢吞吞地端出一盏冒着热气的茶来——飞行中的云辇,也不知道他这茶从何处弄来。
陌天歌与叶景文没声息,靖和道君更是不说话,云辇之中只有茶杯冒着热气,除了靖和道君喝茶的动静,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直到一盏茶尽了,靖和道君满足地舒出一口气,把茶杯往外面一丢。
陌天歌立时想到,如果此时下面正巧有一个修士,会不会被砸破头呢?可下一刻听到了靖和师祖的声音,她立刻收回了散漫的思绪。
“我说——”靖和道君靠着背椅,目光不冷不热地瞧着二人,“你们还真当本君是可以你们随便糊弄的?”
尽管此时他并没有放出威压,叶景文头上却滴下一滴冷汗,伏身跪下:“徒孙无能。请师祖恕罪。”
陌天歌闹钟还满是方才靖和道君那句关门弟子之言,正纷纷乱乱的冒着些不着边际的念头,根本还没想到这回事,可看叶景文的反应,她立刻发反应过来,也咬牙跟着跪了下来。
靖和道君轻轻哼了一声,忽然对跪着的两人大声咆哮:“小兔崽子!以为本君什么都不知道吗?你们胆子可真肥,一下杀了七个筑基修士也就算了,指望祖师爷帮你们把此事但过去,居然还想算计你们师祖爷我的好处!”
这般怒声咆哮,元婴修士的威压一下散发开来,原本不情不愿的陌天歌一被这威压触到,便觉得整个身子都动不了,被牢牢地按在地下。而且,额头冷汗淋漓,体内灵气翻涌,竟是控制不住。
然而,下一刻又听靖和道君轻飘飘的声音:“不过,到底是我靖和道君的弟子嘛,岂能让人随意打上门来?”却是语气自得,洋洋得意。
陌天歌愕然,这……这算是哪出戏?她还以为,靖和道君便是得意,也会明面上训斥他们一顿,然后再给予奖励,想不到居然这么直接……
还是叶景文先反应过来,立刻道:“师祖说的是。徒孙也是这么想的。这几个古剑派的修士着实无耻,岂能让他们欺负了去?不过,也不能让古剑派的老头子们坏了师祖的声誉,所以徒孙等自作主张……”
这几句话听得陌天歌再度流汗,她才刚刚发现叶大哥挺啰嗦,可从来不知道,叶景文居然也能这么花言巧语,不但把过错全推了,还把他们说得好像是为了师祖着想似的。
靖和道君却很受用,抚着短须大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挺机灵,虽然师祖知道你没说老实话,不过看着顺眼,就不计较了!”
叶景文舒出一口气,陌天歌也是身上一轻。总算是把这关过了……
“不过……”
两人又是全身一凛,看到靖和道君高深莫测地看着他们:“你们此事,虽甚得我意,却也太胆大妄为了!为了堵他人之口,自今日始,便在清泉峰闭关十年,十年之内。无令不得外出,听到没有?!”
十年不得离开太康山,如此在靖和师祖的庇护,外人自不敢对他们如此,这却是故意放过他们了。陌天歌与叶景文都是一喜,对视一眼,各自真心诚意地伏地:“多谢师祖。”
“嗯。”靖和道君闭着眼,却又抬起一个眼角兜了陌天歌一眼,“你还唤师祖做什么?”
陌天歌一怔,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这有什么不对吗?
靖和道君哼了一声:“当我说话都是放屁吗?你既是我关门弟子,自不必如此称呼。”
“啊?”陌天歌这下是真愣了,她还只当靖和师祖是权宜之计,说给别人听的,竟还真的当她是关门弟子?
“啊什么啊?!”靖和道君瞟着她,话语中尽是威逼之意,“难道你还不想做本君的弟子?!”
陌天歌眨眨眼,还没回过神来,叶景文已撞了她一下,低声叫道:“发什么呆,快磕头!”
她这才慌慌张张地磕下头去:“徒儿……徒儿叩见师父!”这叫什么事?本来她化神期修士也见过了,不至于被靖和师祖吓破胆,但这位师祖的处事方式她实在是适应不来啊……
“嗯……”靖和道君满意地点着头,“这还差不多!师父现在很不爽快,拜师礼就没有了,有意见吗?”
“没……”她敢有意见吗?区区一个筑基修士,毫无根基,能被一个元婴中期修士收为关门弟子,是何等的荣耀?怕是结丹修士也要挤破头,她怎么会有意见?只不过有些担心罢了。这位师祖性格诡异,可不好相处啊……
心里七上八下,还没个想个明白,就听闭着眼睛的靖和道君哼了一声,这时,陌天歌与叶景文浑身一震,均感受到了强大的威压。陌天歌如今经验丰富,这威压一出现,她便知道,应该是元婴修士的威压,竟又出现了元婴修士?
此时靖和道君勾起唇角,冷哼道:“这点伎俩,也想施压于我?”
振袖一挥,一道结界凭空出现,将云辇护得滴水不漏。紧接着双手一合,一股惊人的气势出现。意想不到的是,云辇内的陌天歌和叶景文还是筑基期,离靖和道君又只有咫尺之遥,靖和道君此招一出,两人瞬间口吐鲜血,直接晕在了云辇之内。
靖和道君皱皱眉头,这还是他的云辇之内第一次有人的情况下遇敌,是以竟忽略了这点。
靖和道君很是不爽的嘀咕了一句:“真是没用。”言毕。却停住云辇掀开描金垂帘出去了。
陌天歌醒来时,便感觉身体像陷在云朵里一般,四处无法着力,眼睛都无力睁开,且经脉内还隐隐作痛。
陌天歌正想动一动,就听耳边有女声温温柔柔地道:“陌师叔,这里是师祖的温养池,方才路上遇敌,师祖一时不慎伤到了师叔,师祖回来便将师叔送来此处,吩咐我等好好照顾师叔。师叔。可有那里不舒服?”
陌天歌心想,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只是说句话都难。
随后耳边另一个女声道:“梦竹,师叔醒了便将师祖留下的丹药先伺候师叔服下吧。”
陌天歌便感觉唇边有人递来一颗丹药,费了好大力气才张开嘴,却发现连吞咽的力气也没有。
之前那个女声道:“师叔,失礼了。”
而后有人捏着她的下颌一张一抬,将丹药强行送入了体内。
丹药入体,便有药力顺着经脉散开,隐隐作痛的经脉便感觉舒服了许多,但,与虚天镜内烈火兽采来的草药疗效根本无法比较。
陌天歌皱着眉头一边努力吸收药力,一边觉得自己无比倒霉。
一场妖兽之战,什么不好惹,偏惹上一只五阶妖兽,如果不是因为五灵修身,不是因为虚天境,早就不可能活在世上了。
好不容易养好伤,刚和同门接上头,就遇上叶大哥被人围殴,接着因为此事阴差阳错被元婴师祖收为入室弟子,谁知入室弟子的名头还没捂热,就被自己的师父打成重伤。
试问,这世上刚拜师就被自己师父打成重伤的入室弟子能有几个?
只怕数遍整个西昆吾,也就只得她这一朵奇葩。真不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命数。
想完这些,陌天歌终于觉得自己有了些力气,努力开口问道:“叶大哥……还好吗?”
“回禀师叔,叶师兄已被青元师叔接回清泉峰疗伤去了,师祖已赐下了丹药,想来应无大碍。”
赐……明明就是你打伤的,还赐……
感觉到身边围着的一圈人,陌天歌很是无奈,如果还是记名弟子,这时肯定是任由她自生自灭了,如此一来,她就好进入虚天镜去养伤啊,不论是草药还是灵气。比起这位师父的赏赐不知好了多少倍。
如此一想,陌天歌又觉得好受了许多,数遍整个西昆吾,敢嫌弃自己元婴中期师父赏赐的,估计也就她一个了。
只是,叶大哥这次大概惨了,且不说经脉受损,搞不好还可能修为倒退。
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连累了他,还是自己跟着他倒了霉。
想到这里,陌天歌又想起一事:“怎么你们几人却是无事?”
陌天歌记得,云辇外的这几位女修也和她一样是筑基期,怎么她和叶景文被打成重伤,这几人还有能力来照顾她?
“回禀师叔,我师姐妹八人所处的位置有云辇自带的阵法护持在周身,所以,不管师祖与人斗法如何翻天覆地,于我几人也是没有影响的,但云辇内平常就师祖一人,师叔和叶师兄离得又近,这才受了牵连。”陌天歌还来不及诽谤,又听那女声道:“与师祖同乘一辇这般殊荣,说出去不知道要羡煞多少同门,而且师祖也委实不是故意的,还希望师叔不要介怀。”
陌天歌心道:你们天天同乘一辇,也没见羡煞多少人啊。
却听一道略带讥讽的女声道:“梦竹师姐,只怕师叔介怀不介怀之事,也轮不到你来替师叔开解吧。”
嗯?这么不客气的语调让陌天歌有些呆,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被称为梦竹的女修此时却是一改温柔的声调,轻轻冷哼一声:“我与陌师叔说话,何需你来Сhā嘴?”
讥讽梦竹的女修听她这般回话,越发恼火了,冷笑:“师祖可是让我等一起伺候陌师叔,又不是师姐一人,我为何Сhā不得嘴?”
“若兰师妹!”梦竹的声音顿时严厉了许多,“你是师姐还是我是师姐?”
“你——”若兰顿了顿,不甘心地道,“自然你是师姐。”
梦竹便又恢复了那带着微微的倨傲的声音:“既然我是师姐,自然由我说话!”
她如此说罢,场中稍稍安静了一会儿,那个叫做若兰的女子又忿忿道:“就算你如今是师姐又如何?师祖喜欢谁,可不是看排行!”
听到此处,陌天歌后知后觉地悟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争风吃醋?
想到那个不着调的靖和师祖——哦,现在是她的师父了,再想想这些花样年华估计不超过一百岁的美貌女修们,她只觉得一阵恶寒。道门宣扬清心寡欲,虽不禁双修之事,却甚少喜纳侍妾的,不会她这个刚上任的师父就是个例外吧?
梦竹、若兰,这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俗!自命不凡高贵雍容的靖和师祖居然爱这个调调,不会接下来还有什么梅什么菊吧?
刚这样想罢,就听到那梦竹叫道:“霜菊,你这是什么表情?!”
陌天歌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可惜的是,她现在没有力气,只能扭曲着一张脸,一边拼命吸收药力,让自己尽快掌握身体的控制权,一边继续听着这几个女修互相言语攻击。
“梦竹师姐,我可什么也没说!”这个霜菊,声音冷冷的,似乎不想掺和进去的样子。
梦竹却冷笑一声:“你什么也没说,你都写在脸上了!”
霜菊没有回答,一阵沉默。
又听那若兰轻蔑地笑了一声,说道:“梦竹师姐,论排行,你也不是最大,何必去欺负霜菊呢!”
“我何曾欺负她?”梦竹不服气地争辩道,“我不过问了她一句话,她不理不睬是什么意思?”
“她……”
“够了!”这次若兰一开口,甚少开口的那个女修威严出声,“我不说话你们还真当我是摆设的!争这些有什么用?师祖是叫我们照顾陌师叔,你们这些话也不怕被陌师叔见怪!”
此话出口,场中安静了一阵,那霜菊道:“墨梅师姐,你别生气,我们不说了就是。”
但她这句话刚说完,若兰便接着说道:“墨梅师姐,你这么殷勤照顾陌师叔,别是想借着陌师叔讨好师祖吧?就怕你是打错了算盘!”
听到此处,陌天歌心中更加无奈了,这几人当着她的面就这么争吵,虽然称呼她为师叔,却并没有敬意,还不是欺她是筑基修士?靖和道君驭下之道,可真不怎么样啊!
混乱还没过去,所以今天只有四千字,剩下二十分钟不够写完了,明天再补~
135、新的洞府
不知道在温养池中泡了多久。陌天歌总算有力气睁开眼。
左右一看,她这才看清这个温养池的样子。
这是一个由不规则的温玉筑成的池子,池中水雾弥漫,池水是淡淡的|乳白色,散发着她已经闻惯了的药香的味道。
池子坐落的地方,被筑成高台的模样,台阶地面,一律由白玉制成,雕栏画栋,极尽奢侈。四周挂着纱幔,风一吹,纱幔飞扬,便有无数的花瓣由空中落下……
高台的周围,却是茫茫不尽的云海,整座台子,如同浮在云端,也不知这温养池究竟筑在什么地方。
她还在这胡思乱想,便有侍女惊喜唤道:“陌师叔,你醒了?”
陌天歌转头一看,身后侍立着四个筑期女修,个个美貌温柔。想来就是这些一边伺候着她一边斗嘴的梅兰竹菊四人了。
问话之人听声音就是话最多的梦竹了,她只点了点头:“可以出来了么?”
墨梅接过话头:“师叔既然能动了,自然可以出来。”
得到肯定,陌天歌正在起身,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不禁有些尴尬,问道:“我的衣裳呢?”
梅兰竹菊四人各自分开,两人分明拿着长巾,两人举着衣裳,想起来是要服侍她起身。
陌天歌想了想,都是女人看就看罢,便也不扭捏了。从池中出来,这四个侍女一人挽起她的发,一人替她擦净身子,另两人便替她穿衣。
自己手指头都不用动一根,衣裳就穿妥了。
陌天歌此时忽然想起在俗世之时曾经看过的一个故事。却说太古时期曾有一个皇朝,几乎统一了天极,那皇朝的皇帝宠幸一位妃子,妃子喜爱在一个温泉中洗澡,便有诗人为这个故事写下了一段长诗,其中有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
不知不觉想到此处,陌天歌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就算靖和道君是一派昏君作派,她可是徒弟不是那倒霉的妃子,完全搭不上边!
抖落一身的不自在。陌天歌转头问道:“我是否该去面见师父了?”
“是。”梦竹答话,“师叔请上莲台。”
陌天歌这才看到,高台侧旁,停着一座浮空的莲台。她举步踏上莲台,莲台缓缓一动,便慢慢沉了下去。
此时她才看清,原来这高台竟在半空之中,莲台慢慢往下,无所依托,却稳稳地将她载往清泉峰去了。
数息之后,陌天歌踏上清泉峰,莲台又慢慢升回空中。
目送莲台离去,陌天歌抬头一看,此处正是她曾经来过的靖和道君的洞府。
看到她从莲台上下来,守门的筑基弟子立时迎上前来,热情唤道:“可是陌师叔?”
陌天歌点点头,这些人也真机灵,她刚刚从记名弟子变成入室弟子,称呼态度就完全变了。
此人立时笑道:“师祖吩咐,陌师叔来了,不必通禀。师叔这便进去吧。”
陌天歌向他微微一笑:“多谢了。”
在此人连称“不敢”的声音里,踏进大殿。
“你的伤好得还真快,这才几天,居然就能出来了!”
人还没入内,就先听到了声音。陌天歌抬头,看到靖和道君端坐其中,连忙跪下见礼:“徒儿拜见师尊,有劳师尊费心了。”
靖和道君满不在乎地挥着手,说:“你还活着就行。”
“……”这位新上任的师父,让她如何生出崇敬之心?
“行了,起来吧,我不是苛待徒弟的师父,你也不用动不动就跪,坐着吧!”
听着这声音,陌天歌面部抽动了一下,站起身来还是乖乖应了一声:“是。”
看她捡了张椅子坐下,靖和道君的目光便在她身上扫来扫去,一时摸着短须沉思,一时盯着她喃喃自语。
陌天歌被他看得有点坐立不安。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靖和道君忽然一拍手:“对嘛,我怎么没想到呢!”说着转向陌天歌,“你既然已是本君的正式弟子,那便赐你新的洞府!秀琴!”
侍立一旁的女修应了一声:“是。”
“你带她去明心居!”
“是,师祖。”这女修福了一福,对陌天歌道,“陌师叔,请跟我来。”
“哦。”陌天歌向靖和师祖再次行了一礼,跟随着这女修从侧门出去。
靖和道君的洞府,几乎可以称之为王宫,只不过是一座建在山体之中的王宫。其中亭台楼阁数之不尽。奇花异草遍地都是,陌天歌从未见过这般华丽奢侈的洞府,不禁为之惊叹。
即便是修士,也各有不同,有苦修之士,亦有像靖和道君这般爱好享受之人。这座洞府,若是让凡人见了,必定以之为仙境吧?
穿过月洞门,走过游廊,最后绕进一座单独的小院。
这座小院,却与其他建筑全然不同。虽然是一色的玉阶石墙,其中却简简单单,除了必备之物,全无任何奢侈装饰。
一排五间小屋,这个名叫秀琴的侍女一一向她介绍:“陌师叔,中间是小厅,可在此会客。这间是修炼室,这间是炼丹室,这是炼器室,这是休息室……还有,如果您有灵兽,可以在外面搭个窝。这片药田,原是守静师叔种下的。不过往后就是您的了。”
听到此处,陌天歌一怔:“此处原是何人所居?”
侍女微笑回话:“这是守静师叔幼时居所,结丹之后才由师祖另赐洞府。”
“……”陌天歌抬头四顾,屋前水潭,屋后药田,因为引进了天光,不必使用月光石。
踏进小厅,简单的红木桌椅摆在墙边,除了桌上茶具别无它物,连件把玩之物都没有。
原以为这里的东西都是被原主人带走了,可绕到修炼室。却见墙边摆着两张书架,上面满满地摆着书籍玉简等旧物。
秀琴解释道:“守静师叔搬走之后,这些东西都没带走。”
“那……现在是不是要搬走?”
秀琴顿了顿:“这……且待我回禀师祖。”
两人走出修炼室,却见又一女修走了进来,向陌天歌一福:“陌师叔,师祖命我前来传话。”
陌天歌颔首:“请说。”
侍女道:“师祖说,这里以后便归师叔所有,包括任何物品,不需禀告,自用就是。另外,师叔在此住下之后,也不必再去见师祖了,安心修炼就是,师祖若是有事,自会召师叔前去。”
这么长一段话,简而言之四个字,自生自灭。陌天歌当然没妄想靖和道君会非常重视她,所以也没觉得失望,只是点了点头:“知道了,代我谢过师祖。”
侍女再次轻轻一福,退下了。
秀琴看了看侍女离开的方向,有些眼热,笑道:“恭喜师叔了,守静师叔在此留下不少好东西呢,往后就归师叔所有了。”
陌天歌没接这话,只问:“我想收拾一下原洞府的东西,是不是可以出去?”
“这是自然。”秀琴道,“师叔且跟我来,我们出洞府都是走这条路的,师叔认一认路,往后自便。”
二人七拐八弯走了一阵,从一个偏殿出来,秀琴对守门弟子道:“这是陌师叔,往后就住在此处了。”
守门弟子亦是筑基修士,听得此言,不敢怠慢地向陌天歌施了一礼,称呼:“陌师叔。”
被叫了好几天。陌天歌已经习惯了,不再像初时那般紧张回礼,只是态度自然地点了点头,问道:“我出去一下,没问题吧?”
守门弟子道:“师叔既然住在此处,自然可随意进去。”
“嗯。”转头与秀琴说道,“我且去收拾洞府,不必你再相陪了。”
秀琴福身应下:“是。”
陌天歌便出了靖和道君的洞府,往昔日的小洞府走去。
与此同时,靖和道君的大殿内。
“这小丫头,如今可真不同寻常啊,你说她的经脉经过那化神修士的改造?”靖和道君转头,问坐在椅中的青年。
秦羲神色木然,点了点头。
“混元灵根配上混元功法,这丫头,如今的天资可说是不逊于任何天才修士了!我收她入门,反倒应该庆幸,假以时日,晋阶元婴不成问题——到时我们清泉峰可就有三个以上的元婴修士了,哈哈……”
笑了一半,发现秦羲毫无反应,靖和道君竖起眉头:“干嘛?难道不值得高兴?”
秦羲终于动了,却是站起身来,疲累无比地道:“我先回去了。”
这反应,让靖和道君惊奇了:“等等!难道你的伤还没好吗?”
“早就好了。”
“那你这副死人脸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没什么才有鬼!靖和道君是半点不信:“你小子!翅膀长硬了啊?居然敢给师父我摆脸色!说,想什么东西?”
“我……”秦羲无奈,“我回去修炼还不成吗?”
“又是修炼!”靖和道君叫道,“你才刚刚出关,修什么炼?”
“我只是想早日结婴。”
这句话让靖和道君惊奇了一下:“你急着结婴做什么?不是说那化神修士也给了你许多好处,会让你结婴轻松许多吗?既如此,你何必心急?”
秦羲此时却勾起唇角,轻轻哼了一声:“好处?先把我打得半死再给我好处,这还叫赏赐!绝对的实力面前,无能为力的感觉想必你不知道吧?”
说完,他转身便出了洞府,留下靖和道君愣了半天,喃喃自语:“这小子是认真的……”
136、说不出口
“你隐瞒她身份。究竟有何企图?!若是不说明白,休怪我取你性命!”
秦羲沉默良久,轻声道:“我若不隐瞒她身份,她就不会留在玄清门。”
“留在玄清门?”钟沐灵有些诧异,又沉声问,“她留在玄清门,你想做什么?”
秦羲露出苦笑,却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她不留在玄清门,能做什么?”
钟沐灵闻言一滞。这话中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一个炼气修士,体质特殊,又无靠山,能在修仙界活多久?而他再一转念,发觉这句话还有一个意思。天歌不留在玄清门,这小子自是做不了什么。
他稍稍缓了语气,道:“这么说,你是好心了?”
这一次,秦羲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很久以后,才说道:“不知前辈可知道,我与她父亲之事?”
此事陌天歌是说过的。钟沐灵哼了一声:“听过。”
秦羲笑了笑,却道:“有些事情,她并不清楚,想来前辈也不知道的。”他顿了顿,慢慢说道,“二十多年前,她父亲陨落之前,助我脱困,交代我照顾他的妻女,却是允了我一件事情。”
钟沐灵一怔:“什么事情?”
秦羲一字一字,缓缓说道:“他日此女双修之事,皆由我作主。”
他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声音。
忽然灵气波动,钟沐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的面前,脸色铁青。
“由你作主?”他一振衣袖,灵压散开,秦羲再一次栽倒在地,伤上加伤。
钟沐灵脸色沉沉:“你的意思是说,她父亲是将她许了你?”
重伤在身,秦羲却露出了笑容,毫不低头:“前辈若要这么理解,也是可以的。”
“那么你呢,你怎么理解?”
“我?”秦羲抹去嘴角的血迹,坐了起来,“在她二叔坐化之前,我应允,她若不愿。不会勉强。”
钟沐灵不再说话,脸色阴晴不定,一时闪过厉色,一时又缓下,紧紧地盯着秦羲苍白无血色的脸。
秦羲没有看他,却也无所畏惧,神色坦然。
“阿灵!”小屋内再次灵气波动,元宝突然出现,饶有兴趣地看着秦羲,向钟沐灵道,“你不觉得,双修是个好主意么?”
钟沐灵脸色不好地怒视着他。
元宝摊手,无辜地道:“好吧,双修不是个好主意。不过,这小子有阳灵珠在身,又是金火二灵根,阳气极盛,给天歌做个炉鼎不错。”
此话一出,秦羲脸色就变了。他抬头盯着这两人,却见钟沐灵脸色缓了,沉吟着慢慢点头:“这话倒是有点道理。”
两人又低头看着秦羲。似乎在检查他够不够格。
秦羲体内灵气翻涌,气怒攻心,忽然又吐出一口血来。
元宝“啧啧”几声,蹲下来抓过他的手,澎湃的灵息冲进秦羲体内:“做炉鼎这么弱可不行。阿灵,把这小子交给我好好调教吧?嘿嘿,他体内有阳灵珠,与纯阳体质相差不远,倒是适合学我的东西。”
钟沐灵哼了一声,一甩袖,消失在屋中:“你喜欢就拿去,问我做什么?”
………………
“炉鼎……”
秦羲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睁开眼。
这一辈子,他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羞辱!
他知道,那两个人虽然将他打成重伤,却也给了他许多好处,就算无恩,亦算不得有仇。只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炉鼎……居然想让他做炉鼎!
他自小修的是道家心法,从不曾起过用炉鼎的心思,但也没料到,居然有一日,有人想让他做炉鼎!
闭上眼,秦羲平静了一下心情。
自八岁来到太康山,他还从来不曾有过如此情绪波动的时候。有个元婴祖师,他自身修炼又快,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即便独自出门,亦有足够的机智保存自己。
那短短几日。那个叫做元宝的化神修士传了他一套口诀,又给他吃了许许多多奇怪的东西,有些令他痛不欲生,有些又让他修为快速地增长,几乎把他折腾得只剩半条命。离去之时,元宝笑嘻嘻地跟他说,要早日结婴,才能做一个好炉鼎……
想到此处,秦羲双掌再度合拢,抿紧了双唇。
炉鼎!这些话他对师父都说不出口,只能把这件秘事埋在心里。
元宝给予他的口诀,令他越来越向纯阳体质靠近,许多晋阶的门槛于他将会越来越容易,如此对他自是天大的好处,若是没有再做过分的事,他也不会恩将仇报。只是,那些话不仅让他感觉到羞辱,还要担心,若是这二人当真准备在他晋阶之后去当炉鼎,他该如何?
他不讨厌陌天歌,也不否认自己曾起过心思,但那只是一瞬的事,大道未成。他的心装不下其他东西,双修之事,亦不在考虑范围。只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令他面对她时感到无比的难堪!这种难堪不关她的事,却让他不想面对她。
他想了许久,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若是修炼口诀,他的纯阳之气将会越来越盛,直至无限靠近纯阳之体,也就……更适合做他们口中的炉鼎。但若不修炼,他的修炼速度就不会那么快。甚至有可能终身困于元婴,无法化神……
所以,他最后决定,不但要修炼,还要快。尽快结婴,而后化神,只有当他化神之后,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抹掉这羞辱的滋味!
深深吸一口气,秦羲站起身,走出洞府。
他的伤已经全好了,这两年修为亦有进益,过些时日,便可准备冲击结丹后期,他自忖把握很大,再花上二三十年,直至结丹圆满,便可尝试结婴。如此算上五十年的时间,他如今一百四十三岁,两百岁结婴很有可能。
至于结婴之后,却不知要花多少年了,师父四百岁结婴,如今八百余岁,在元婴境界停留了四百多年,仍然只是元婴中期,至今摸不着后期的门槛。他的资质比之师父只差不好,只因阳灵珠在身,又心无旁骛,才有如此修为,若是元婴之后,只怕也占不得好处……
心不在焉地想了一路,忽然听到前方有动静,脚步一停,忽地一怔。这里是……
“天歌,恭喜你了,这么快就被师祖收为正式弟子,可真羡慕死我了——啊。不对,我应该叫你师叔才是。”
陌天歌一边收拾洞府的东西,一边跟洛封雪说话。听她这么说,不禁笑道:“洛师姐,你这句师叔叫得我真心慌。”
“心慌什么?”洛封雪理所当然地道,“你是师祖的正式弟子,自然是要叫师叔的。你可别再叫我师姐的,如今我可担不起,叫别人听见了也不好。”
“那……好吧,封雪。”
听到这句称呼,洛封雪展颜笑了:“居然直到今日才听到你叫我名字。陌师叔,其实你才是戒心最重的人啊……”
她这句陌师叔带着调笑的口气,却让陌天歌赧然。洛封雪说得不错,她只是不愿意与别人距离太近,所以迟迟不肯叫她名字,而洛封雪却一直赤诚待她,真说起来,却是她对不起洛封雪了。
“封雪,我……”
“行了,你不用解释。”洛封雪笑道,“我自是明白,你过去经历坎坷,所以对人都存有戒心,你若不是守静师叔带回来的人,又被师祖收作弟子,我也不会真心待你的。”
这么说让陌天歌心里好受些,她便笑道:“好了,封雪,以后我不住这里了,药田就交给你处理了,以后若有新人住进来,要不要移走都随你。”
“好啊。如今你是师祖的正式弟子了,上次咱们在丹鼎门买的灵草还在我手里呢,我也不客气,全要了,你不会反对吧?”
陌天歌失笑:“那是自然,如今我是长辈,当然不能跟小辈计较。”
“哈,你适应身份还挺快的,如今就给我端长辈的架子了。哼,反正我占了实质的便宜,这名头上的便宜就不跟你争了。”
两人闲话了一阵,便由洛封雪带着陌天歌去见玄因真人。
两年前那场大战,洛封雪和魏佳思都受了伤,魏佳思的伤重些,如今还在休养,洛封雪已是大好了,还得了门中奖赏的丹药等物。至于韩清玉,则是近段日子受的伤,眼下还在闭关疗伤。所以,陌天歌回来,只见到了洛封雪。
走近洞府,陌天歌看那守门弟子立刻上来招呼:“见过陌师叔,洛师姐。”
陌天歌有些诧异,她被收为正式弟子的事,已经传遍清泉峰了么?
洛封雪悄悄地跟她说:“师祖一回来,就说你在妖兽之战中敢于只身面对五阶妖兽,不堕我玄清门威名,所以宣布收你为正式弟子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守门弟子一见便改了称呼。
走进洞府大厅,玄因真人正在闭目打坐。洛封雪唤道:“师父!”
玄因真人睁开眼,目光扫过她们,最后望着陌天歌:“天歌,你可还好?”
陌天歌走上前,慎重地行了一礼:“玄因师伯,我一切安好,劳您挂心了。”
玄因真人抚着长须,含笑:“你已被师父收为正式弟子,以后不必再唤师伯,称呼师兄便好。”
“是,”陌天歌改过称呼,“玄因师兄,数年教导之情,天歌不敢相忘。今日我要离开了,特来拜谢。”
“你这孩子……”玄因真人望着她,目光爱惜。两年失踪,两年筑基,真正算来,他的教导不超过三年,只是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天歌,你既入师尊门下,往后自当努力修炼,不可堕了师父威名,知道吗?”
“谨遵玄因师兄吩咐。”
“嗯。你我往后见面的机会亦多,不必伤感,去吧。”
“是。”
郑重地谢过,陌天歌随着洛封雪退了出来。
“好了,封雪,我这就回洞府了,以后若是无事,亦可来找我。”
洛封雪笑了笑,上前拥了她一下:“我知道了。”虽然这样说,可她心中却明白,以后见面的机会必定少了。靖和师祖的洞府,她怎能常去?
告别了洛封雪,陌天歌转身,却瞧见有个人站在不远处,脸色不豫。
是秦羲。
自落雁崖一别,他们有两年多没见过面了,当年从钟沐灵的虚天境出来,秦羲的脸色就很不好看,如今看着她的目光,亦复杂得难以言说。似乎有些怀念,目光却又带着疏离,态度冷漠,面色却又挣扎。
陌天歌停住了,心情亦复杂得难以言说。要不要去跟他打听招呼?一时觉得不甘,一时又觉得不该去在意。最后她终于举步,露出笑脸,往秦羲的方向走去。
可下一瞬,秦羲却垂下视线,转过身,毫不犹豫地走了。
她怔在当场。
他……不是没看到她走过去,而是不想跟她打招呼。
心中一闷,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气闷。
“天歌?”
陌天歌转头,看到洛封雪惊疑地看着她。刚才那一幕想必她都看到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向洛封雪露出笑容:“没事,我回去了。”
“……好。”洛封雪迟疑的答了这么一句,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将所谓秦师兄的事说出口。
毕竟,这件事情,如今天歌也是师叔了,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Сhā手的必要。
回到新洞府,陌天歌在小厅中坐了一会儿。
这个洞府,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别人留下来的,似乎满满的都是那些过去的不属于她的年华。
它曾经的主人也许就像她一样,坐在这里,端着茶杯,或者与谁说话,或者只是在沉思。他也曾经在修炼室里打坐,翻阅着那些书籍,纸面上还遗留着他的笔迹。炼丹室、炼丹器、休息室……无一不留着他的痕迹。
最后,她微微一笑,站起身,深吸一口气,将这些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通通放进一个空着的储物袋。桌椅也好书籍也罢,这些都不是她的,不如全部换掉。
“陌师叔!”耳边传来一声惊呼。
陌天歌扫了一眼,看到门口站着两个女修,吃惊无比地望着她。
“怎么,有事?”她面无表情地问。
“您在做什么?”
“收拾我的洞府。”
“啊?”
陌天歌冷冷扫过一眼:“怎么,不是说这洞府的东西全部归我处置吗?我不想用还不成?”
“这……”两个女修无措地看着她。话是这么说,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陌师叔会把守静师叔的东西全部丢掉啊!
137、莺莺燕燕麻麻烦烦
靖和道君的洞府。叫做上清宫。
陌天歌看到的时候,惊诧了一下,她还以为会叫万花宫百香宫之类的,没想到会叫这么正常的名字。
这座宫殿之中,除了靖和道君,只有她和一十六个侍女。这些侍女,皆是门中筑基女修,灵根一般,不足以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便自愿来做元婴师祖的侍女,期待获得一些指点。
靖和道君并不是小气的人,做他的侍女,确实能经常得到他的指点,亦能获得他的赏赐。这些侍女一开始或许真的只是冲着修为上的进益来的,只是,她们长期侍奉着一个男人,这个男人修为高容貌佳风度好,不知不觉就有些妄想,争风吃醋的事也就多了。
陌天歌在温养池那几天,见惯了梅兰竹菊四人斗嘴,原本也没觉得怎样。怎料到了上清宫,才知她们几人之间斗斗嘴实在不算什么。
这十六个侍女,名为梅兰竹菊、琴棋书画、春夏秋冬、雨雪风霜。名字皆是靖和道君所取,俗套至极。
按这些个名字的水准,这洞府居然叫做上清宫,着实令陌天歌惊诧。
她的明心居与琴棋书画四人的住处较近,这四人分别叫做秀琴、清棋、闲书、待画。这几个名字,总算比梅兰竹菊清丽一些,但四人相处形式,比之梅兰竹菊斗得犹为厉害。
而且,因为她的修为与她们相差无几,这些侍女并不真心侍奉,虽叫着陌师叔,也不曾违逆她的意思,但言谈举止,渐渐没了尊重。
为止,陌天歌便在自己的小洞府四周布下五灵阵,有事只叫她们在洞府外发传讯符,尽量减少接触的机会。
将这些侍女挡在洞府之外,靖和道君又是让她自生自灭,陌天歌终于得以进入虚天境,继续自己的修炼。
有了混元素女功,她的修为进展极快,每天修炼三个时辰,就能达到以前的效果。但陌天歌也不急着修炼,每天修炼三个时辰,达到以前的成效就会收手。因为她知道。她的修为是硬生生提到筑基中期的,心性境界还不稳固,若是急于求成,到时心性不够,多半结丹无成,还要回头继续走这段路,倒不如现在走得慢些,牢牢打下基础。
因为强行压制着修炼速度,她的炼神诀也放慢了步调。任何一部斗法的法诀,都要以心法为基础,炼神诀亦是如此,她如今仅仅筑基中期,虽然元神经脉不同于普通筑基修士,却也不能无视修为境界,若是修为不足以支撑,炼神诀终会造成反噬。
所以,陌天歌把剩下的五六个时辰,都投入到其他技艺中去。
阵法、炼丹、炼器、制符、医道、还有机关。
所谓机关术,是数种技艺中较为特别的一种。相传遥远的古代,人间曾出现过一个墨家,其师祖墨子精于工巧。可以使用木头精铁等物制造出威力奇大的机关之物,以一敌百,甚至攻城掠地。
这在修仙界自然是不值一提的小艺,但,修仙界亦有修仙界的机关术,利用各种灵物晶石制作出人偶,亦能获得如人类修士一般的力量。
可惜的是,陌天歌翻遍机关术的书籍,这些人偶都需要一种叫做晶石的东西才能发动,如今此物已经寻不到了,难怪机关术也失传了。
修炼、种田、修习技艺,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过去,陌天歌窝在这小小的洞府之中,竟越学越入迷,连人也不见。
这种孤单而不寂寞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她那位挂名师父终于想起她来了。
陌天歌坐在椅上,依然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也不抬地任由靖和道君打量。
靖和道君看了一阵,终于说话:“你这丫头,倒是挺聪明的嘛,居然没有拼命修炼,放慢了修炼步调。嗯嗯,比那个臭小子可聪明多了!”
臭小子?陌天歌脑中一转,这是在说谁?
说完这句话,靖和道君又躺了下来:“每天刻意压制修炼速度,是不是很闲?”
“……”她一点也不闲!但这话陌天歌不敢直接说出来,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很小心地看着这位挂名师父。
靖和道君没有在意。看也没看她,继续用自己的灵力剥着葡萄:“师父给你点事做怎么样?”
这算是差事?陌天歌更小心地看着他。
靖和道君瞄了她一眼,笑了两声,亲切地道:“徒儿啊,师父也是为你着想,你看看你,还有九年多时间呢,老这么关着,好像不大好吧?”
“师父,”陌天歌斟酌着说了一句,“徒儿觉得很好,很喜欢这样的日子。”
靖和道君立时竖起眉毛:“哪里很好了,你不用不好意思,师父都给你想好了!我猜,你每天修炼的时间不超过五个时辰吧?一天十二个时辰,还剩下一半,你又不用睡觉了,闲着做什么?所以师父就给你想了个办法,给你找点事做!”
“……”
看陌天歌没反对,靖和道君立时笑嘻嘻的:“哎,这就乖了,师父还能害你不成?我跟你说啊,除了修炼。有些事情也很重要,师父是不会害你的……”
陌天歌叹了口气:“师父,你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
靖和道君立时拿出一张玉简:“你每天按着这上面所记,定时定事地做完,就行了。”
陌天歌狐疑着将神识沉浸进去,顿时很想吐一口血。
寅时采露,卯时照料灵草,辰时照顾灵兽,巳时出外讲道,午时归。她剩下的七个时辰,安排了五个时辰。而且其中大部分是他的侍女在做的事!
这位师父想做什么?想让她每天团团转吗?
“师父……”她的脸色有点发黑,“这些事,是不是有点多了?”
“多了吗?”靖和道君道,“想当年,玄因清远那几个小子刚入门的时候,做的事情还多咧,你都没做多少了!”
“我……”好吧,徒弟有侍奉师父的义务,可问题是,师父也有教导徒弟的义务,这位师父从来不教导她,凭什么叫她尽徒弟的义务?
看她没说话,靖和道君吹胡子瞪眼:“有你这样当徒弟的吗?叫你做点事还不情不愿的,想当年,玄因他们……”
“好了好了,”陌天歌无奈了,“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徒儿照做就是。”
“这才对嘛……”
硬着头皮应下靖和道君吩咐的一堆事,事实上她不应也不行,元婴修士的话她敢不听么?
但更令人郁闷的是,她已经很不爽了,那些被她接过差事的侍女们,还给她脸色看。
“喏!”之前做采露之事的侍女扔过来装露水的玉瓶与引露的玉签,神色冷漠中带着不屑,“师祖喜欢寅时三刻之前的露水,若是超过一点,都不会要的。另外,要带有清香干净的灵草,若是有异味,师祖必会大发雷霆。你自己看着办吧。”
陌天歌接过,也懒得道谢了,转头就走。
却听身后两个侍女大声说话。
“明夏,你的差事都有别人做了,你做什么?”
刚才与陌天歌交接的侍女一副嘲讽的语气:“师祖都发话了,我有什么办法?没事做就没事做喽,还能多点时间去修炼呢!我说也奇怪啊,人家是徒弟。我们是侍女,怎么人家还来抢我们做的事呢?”
“哼哼,你也不想想,咱们师祖是什么人?好歹也是元婴中期修士,结丹修士跪着求他,都一定收入门墙呢,何况是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就算有了徒弟名头又怎么样?还不是跟我们一样……”
“说得是。我听说师祖收人家入门,是因为跟别的门派起了冲突呢,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有的人啊,可别真当自己一步登天了!”
“哎,你也别这么说嘛!徒弟毕竟是徒弟,咱们可是侍女呢,要是得罪了人家,说不定师祖就不想指点我们了。对了,师祖说今天跟我们讲道,是不是啊?”
“对对,咱们可别去晚了……”
陌天歌咬咬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闲话算什么?又不会掉一块肉!居然还给侍女讲道,却一个字也没指点过她,更不用说拜师礼什么的了!
寅时三刻采完露,陌天歌冲回上清宫,接过照顾灵草的工作。
这一次转交差事的是雨雪风霜中的微雨和轻雪。
这两人比较干脆,只是丢给她一个灵草分类玉简,就很干脆地扭过身不理人了。
陌天歌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把各种灵草的处理方式了解清楚,那两个侍女依然在旁边冷嘲热讽。
“轻雪,你这只簪不错啊,是法器呢?”
“这是师祖前些日子赏我的,师父说我肌肤白皙,配上这绿雪含芳簪最美貌了。要是遇到斗法,还可以拿来护身呢!”
“我也得了个赏赐,你看这彩带,师祖说,女儿家就要漂漂亮亮的才赏心悦目,穿着灰扑扑的门派装,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就太土了!”
“谁说不是?上次我们去天火山,师祖看着那灵隐峰的展师姐,不就赐了衣裳?咱们这些做侍女的,每天在师祖前面伺候着,更要穿得漂亮了。”
“不过也真奇怪,师祖也不是没收过女弟子,人家素辛师叔也是美貌过人,怎么现在就收了个完全不起眼的呢?”
“哎呀,那也看能不能打扮起来了,你说人家就长那样,师祖还能怎么办?”
“说得也是。”两个侍女捂着嘴“格格”地笑了起来。
陌天歌麻木地剪完枝抓完虫浇了水,关好药园的禁制走人。
辰时到了,天光大亮,她往洞府后面的后山绕去。
穿着灰扑扑的门派装?头上连根簪子都没有?就长那样?陌天歌鼻中哼出一声!
筑基修士的门派装是蓝衣白袖,哪里灰了?韩清玉洛封雪叶景文这些精英弟子都是这么穿的,连玄因师兄他们也这么穿!还簪子,她眼下梳的是道髻,要簪子做什么?人家素辛师姐也是素素净净的。还说她就长那样,她不说自己貌若天仙,最起码比她们好多了!
火冒三丈地走到后山灵兽院,这一次等着她的是琴棋书画四人。
靖和道君身为元婴修士,灵兽众多,这满满的一个院子,从二阶到六阶不等,据说更高阶的灵兽,是由他自己照料的。但五阶以上,就等于结丹期了,她们都还只是筑基期而已,故而都是四人一起照料,以免出什么意外。
“陌师叔,这灵兽院的禁制令牌,想必师祖早就交给你了,我们只有一些具体使用方法,就给你参考了。”秀琴说着,将一枚玉简递给她。
陌天歌稍微平静了情绪,总算这伙人没有气她。
她没有看到,闲书转了转眼珠子,向待画瞅了一眼。
四个侍女心领神会,却只看着陌天歌,什么也没再说。
陌天歌接了那玉简,很快看完。灵兽毕竟不是灵草,随便种下就行,整个灵兽院也不过十几种灵兽罢了。
她看完玉简,便去准备各种饲料,随后用靖和道君给的令牌打开灵兽院门口的禁制。
二阶灵兽三只,三阶灵兽三只,四阶灵兽一只,五阶灵兽两只,六阶灵兽一只……
按顺序放着饲料,到达五阶灵兽那边。
这是一只五阶踏天牛,长着硕大的牛角,据说力量踏天裂地。她按玉简上所说,打开最外层的禁制,将饲料放下。
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内层的禁制上面闪了一下,倏然之间,踏天牛朝天“哞”地叫了一声,后蹄在地上蹭了蹭,一下撞上了禁制。
这禁制一闪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陌天歌听到这一声,刚转了半个身,猛然看到牛角冲她顶来,一下祭出白丝帕,一道砖墙落下,那牛角顶撞而来的威力,被牢牢挡下。
随后,她伸手一抓,将变回原状的白丝帕一挥,托起自己就往外跑,途中狠狠地瞪了站在院边的琴棋书画四人!
这四个人,没有讥讽她,根本就是因为早想好了要这样教训她!
但眼下来不及多想什么,踏天牛就追在她身后,左冲右突,牛角始终对着她。
白丝帕的速度发挥到极致,陌天歌早已用它避过五阶妖兽的攻击,如今操纵此物更加得心应手,眼下也不着急。
踏天牛的威力在于它的力量,速度却不怎么样,她全力驭使白丝帕,躲起来并不轻松,只是要抓回去却也难了。当然,她也可以带着牛跑到前面找靖和道君救命,但那样岂不是显得她很无能?
陌天歌身形急退,手中出现了一盏灯。
灯高高飞起,大放光亮,陌天歌灵气一指,那光便照在踏天牛的身上。
踏天牛的身形缓了缓,就在此时,陌天歌已甩出数枚阵盘与灵石。迷踪阵!
她从来没有用过的迷魂灯,配上迷踪阵,一瞬之间,踏天牛茫然了。它的灵气固然强大,这迷魂灯与迷路阵也只能一时挡住,但这一时对陌天歌已经足够了。
灵兽亦有神识,在迷踪阵中,灵兽会出于本能地使用神识感应四周,就在给了陌天歌可趁之机!
炼神诀操纵着神识,狠狠地鞭挞过去。
踏天牛“哞”了一声,暴跳起来。
白丝帕再度出手,这一次却不是防护,砖墙狠狠地往踏天牛砸去。
看到踏天牛倒在地上,陌天歌舒出一口气。她手中没有攻击够强的法器,只有白丝帕这件法宝,有可能对踏天牛造成伤害,再加上炼神诀出奇不意的攻击,这才令踏天牛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将踏天牛关回灵兽院中,打开所有禁制,陌天歌走出灵兽院,冷冷地望着始终站在一旁的琴棋书画四人。
她看得清清楚楚,踏天牛冲出来的时候,这四个人脸上浮起笑容,分明是准备好算计她的!若不是她有炼神诀和数样宝物在身,这里又布有数种禁制,限制了踏天牛的力量,恐怕刚才她已经去了半条命!
眼下这四个人望着她,脸上已不见了嘲弄之色,取而代之的是惊恐。
从踏天牛冲破禁制,到陌天歌将它打晕,其间不过数息。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居然能将五阶灵兽制服,虽然也是因为此间禁制限制了踏天牛的力量,却也足够让她们震惊!
她们只是不服,所以想借五阶灵兽的威力,给这个同为筑基修士却得了师祖另眼相看的师叔一个教训。这里有禁制存在,她们四人又时刻准备出手,想来不会要了她的性命,不过,半条命却很有可能。她们不怕师祖发怒,因为师祖不喜欢自身没有能力的人,只要留住她的性命,师祖就不会怪罪到她们身上。可她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只是数息,一只五阶灵兽居然被制服了!
陌天歌冷笑一声,一手拿着白丝帕,一手握紧飞天梭:“看来你们很不服气了,那就打一架好了!你们一起上吧,我就让你们知道,为什么我是徒弟,你们却是侍女!”
琴棋书画四人原来面有惊恐,听到她这句话,彼此对视,却又生出恼怒之意来。没错,她们是不服气,她们只是资质差些,修为却不弱,她们之中亦有筑基中期,凭什么要称呼一个同阶修士为师叔?凭什么她如此受师祖重视,让她熟悉上清宫中所有的事情?
“几位师妹,既然师叔这么说了,我们就陪她玩玩吧!”
138、继续麻烦暴躁的日子
这几个侍女,除了秀琴是筑基中期。其他人都是筑基初期。她们资质一般,也没有强硬的靠山,能晋阶筑基,已经是侥天之幸了,即便筑基后有了元婴修士的指点,晋阶中期的也没几个。
但不管怎样,她们长期在元婴师祖身边服侍,见多了大场面,眼界也就高了,陌天歌如此不将她们放在眼中,立刻激起了她们的怒气。
秀琴说罢,清棋已亮出了法器,闲书待画二人则是祭出飞行法器,选择站位。
陌天歌挑了挑眉,看她们的站位,有一定的斗法知识,不是草包。不过,不是草包又如何?四个筑基修士,而且还是没什么斗法经验的女修,她还不看在眼里。
这四人站好位置,却没立刻动手。似乎在等她。
陌天歌勾起嘴角,左手一扬,飞天梭已冲着秀琴倏忽而去,她自己踩上白丝帕,瞬间飞离原来的位置。
看到她动手,琴棋书画四人亦各自祭出法器,有的是花篮,有的是彩带,总之全是女子喜爱的漂亮的东西。
陌天歌虽然不将她们看在眼里,却有个良好的习惯,不管是任何对手,一旦打起来,她都会慎重对待。
飞天梭化成的金光罩住了秀琴,秀琴举起一支玉如意,玉如意放出光芒,挡下攻击。与此同时,其他三人各使手段,纷纷攻击而来。
陌天歌看都没看,一袖手,将飞天梭收回,瞬间所在位置又换了。
这一出手,陌天歌心中已大致有了个底。这四人手中的法器都是不错的,只是对敌经验确实不多,想来跟在靖和道君身边,根本无需对敌,再加上女修本就不爱打斗之事,斗法的知识估计都来自于靖和道君的讲解。
这就好办多了。自从踏入昆吾。陌天歌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之斗,一开始跟着二叔,后来自己上场,所经过的险境是这四人想都没想过的。斗法之事,本就不是只靠修为与法器,有时生死之间,甚至靠的是一闪念的直觉,这却又是无数的经验积累起来的。没有斗法经验的对手是最好对付的,因为她们就算知道在这个时间应该做什么事,却往往做不到。
试探地攻击了一番,陌天歌便放出了迷魂灯。若是有经验的修士,刚才看到她祭出此灯后踏天牛的反应,便知道是件迷幻类法宝,退开一定距离也就是了,所以此类法宝面对擅长斗法的修士,用处极少,但这四人却毫无所觉,仍旧只是专注于自己的法器。
迷魂灯飞起,光芒大亮,陌天歌凝气于指,引导着那光徐徐地照下来。
琴棋书画四人立时觉得眼前一黑。周围的景物全部都消失了,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忽然间,闲书的头上出现了一片金光,瞬间将她罩住。
“啊——”
听到同伴的惨叫,剩余三人都是一惊,秀琴更是心慌意乱,叫道:“你敢杀人?!”
回答她的是清棋的惨叫。清棋正与一柄飞剑搏斗,她的花篮一直占上风,正得意着,几枚飞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身边,一下射了进去。
然后是待画,解决待画的依然是飞天梭,这一次却是布成方阵,将待画困入其中。
“陌师叔!”接二连三听到几位师妹的惨叫,秀琴忍不住了,大声叫道,“即便你是师祖的弟子,动手杀人也太过分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眼前忽然一亮。
陌天歌飞在半空中,笑容冷冷:“过分?你们也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怎的就想要我的命?”
在她这样的笑容下,秀琴寒了一寒,但仍然答道:“我姐妹并未想要师叔的命,只是想……”
“教训教训我,是吧?”陌天歌一甩袖口,一道有如实质的灵气飞出去,打在倒在地上的清棋闲书待画身上,这三人闷叫一声,却是没死。
秀琴大叫一声:“师叔!”她的声音带了惊惧与愤怒。惊的是。若是这三人有事,她身为四人之长绝对要负责任,怒的是,陌天歌竟根本不顾及她们是师祖的侍女!
陌天歌却不为所动,只是轻蔑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灵兽院:“撒娇我不行,打架你们不行!就这点本事,以后少来我面前碍眼!”
她话说得很不客气,秀琴却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自从做了师祖的侍女,还从来没有人敢这么不客气地对她,即便是那些结丹师叔师伯们,看在师祖的份上也客客气气的。正是这种客气,让她以为自己有了些身份,眼下这位陌师叔一点也不客气地教训了她们,她才意识到,侍女始终是侍女……
仔细地检查了各个禁制,放好食物和水,再打扫了一下各个灵兽室,最后退出灵兽院。
琴棋书画四人已经不在了,想必应该学乖了。
陌天歌勾了勾嘴角,嘲弄地想,这世界果然容不得人一直伏低做小,忍让了反倒被欺侮。强势压人才能得些尊重。在云雾派,她是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修为,不得不收敛,如今在玄清门,她可是元婴师祖的入室弟子,又有了一定的实力,何必过分忍让?
今天教训了她们一通,这四个女人应该安分点了,若是其他几人也来惹她,到时照样痛打一顿。
巳时外出讲道——看到接下来要做的事,陌天歌有些烦恼。
照理说。她一个筑基中期的修士,确实可以给炼气弟子讲道了,但她修的是混元之道,与今时今日的道完全不一样,怎么说给玄清门的弟子听?就算说了,对那些弟子也没用吧?
怀着这样的疑问,她跑到上清宫的大殿去。
结果一踏进大殿,便看到琴棋书画四人在靖和道君面前跪着,而靖和道君却是一脸兴高采烈的神情。
这是什么情况?陌天歌完全摸不着头脑,走上前行礼:“师父!”
“哈哈,小徒儿,快过来!”
“……”陌天歌默默地无视了靖和道君过度兴奋的笑容,默默地走过去。
叫她走过去,靖和道君又不理她了,转而对琴棋书画四人道:“她把你们打成什么样了?”
听到这话,陌天歌明白了。原来这四个女人是来告状的,不过看靖和道君的表情,这状告得不太成功。
说话的是闲书,她小心地看了眼陌天歌,答道:“除了秀琴师姐,陌师叔把我们都打晕了。”
她的话没有添油加醋,神情却是楚楚可怜的,说完之后,含怨地瞪了陌天歌一眼,才低下头。
陌天歌看得很无语。她又不是男子,对她做姿态有用么?
殊不知,闲书这完全是习惯,概因靖和道君喜爱女人娇媚的一面,她们这些侍女为了讨好师祖,便时不时地做些小女人的动作,讨得师祖喜欢。
只是这一次不仅陌天歌无视了,连靖和道君都没看她,却哈哈笑着拍拍陌天歌的肩:“不错,这才是我秦靖和的弟子,敢不听话,揍一顿不就乖了?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烦不烦人?!”
陌天歌听着靖和道君的夸奖。眉毛都没动一下。她敢动手,自然是拿准了这个名义上的师父根本不会为了侍女而为难自己。再说了,侍女始终是侍女,她是徒弟,她不需要像侍女一样做些小女子的姿态讨他欢心,行事让他看得顺眼,修为晋阶迅速,自然会护着她。以这位师父张扬好杀的性格,她这个徒弟怎能软弱?只是这些侍女看着都挺聪明的,怎么也来做告状这么没趣的事?
这却是她高看了这些侍女。秀琴因她刻意留手的原因,见识了她的手段,自然不敢多说什么,另外三人却在靖和道君的羽翼下养成了自大的性子,岂肯咽下这口气。
不过,事实让她们很沮丧,师祖这反应,不但不怪罪这位陌师叔,还很欣赏的样子!
无视了这几个侍女泫然欲泣的模样,靖和道君心情大好地向陌天歌扬了扬下巴:“你这丫头不错,本君今天爽快了,就赏你点东西好了,权当是那天的拜师礼——把法器什么的都拿出来,让我看看缺什么。”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心中一喜。丹药功法就算了,她根本不缺,法器之类,她正觉得自己攻击手段太少呢!当下将自己斗法所用的法器与法宝都拿了出来。
白丝帕、迷魂灯、飞天梭、遁地尺、飞针,以及当日筑基时玄因师兄给的飞剑。陌天歌想了想,道:“师父,我身上还有件乾坤云丝甲以及一块藏灵佩,这个不用了吧?”
靖和道君没答话,看着摆在桌案上的东西。
先拿起飞剑看看,挺普通的筑基弟子配备。飞针倒是件好东西,偷袭利器。随后看到遁地尺和飞天梭,靖和道君的眉头就叠了起来。
那个臭小子,遁地尺虽不是他炼制的,却有他祭炼过的痕迹,还有这飞天梭,分明是当年他筑基后自己所赐,原来早就转赠给这个丫头了!
最后看到迷魂灯和白丝帕,靖和道君的眉头越叠越紧直接竖起来了。这灯就算了,用处不是很大,这件帕子……用的不知是何等材料,他居然没看出来!
把东西重重地放回去,靖和道君叫道:“四件法器两件法宝,还有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甲,你还嫌少?你知不知道大部分筑基修士只有一两件法器啊?你有法宝还不知足!都拿回去吧,我就不给你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说着还转过去甩甩袖子。
陌天歌目瞪口呆,她早知道这个师父完全不像其他元婴修士装高深莫测,性子更是喜怒无常,可眼下这样也太夸张了吧?明明是他自己嚷着要赏东西的,怎么到最后变成她人心不足了?又不是她自己求的!
靖和道君又斜过来一眼:“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做你的事去!”
咬咬牙,陌天歌把这口气忍下来,将东西收起来,转身就走。走了一半她又站住,转回来问道:“师父,徒儿正是想问,讲道这种事,徒儿还不够资格吧?”
靖和道君一听,又嚷着:“你不够资格?你是我徒弟居然说自己去给炼气修士讲道不够资格?开玩笑!”
“可是……徒儿如今修的是混元功法,与他们的道不同啊!”
“同不同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自己分啊,叫你去你就去!”
“……是,徒儿告退了。”
发现问不出个所以然,陌天歌揉揉脑袋,走出上清宫,无语问苍天。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师父?不指点她,不赏她东西,喜怒无常情绪反复,有等于没有!
讲道讲道……嘀咕着这两句,陌天歌找到执事堂。
“陌……师叔。”接待她的是洛封雪,还有些叫不惯。
陌天歌看到她的表情,心领神会,跟在她身后,进了大堂。
没有别人在,洛封雪改过称呼:“天歌,你来有事?”
陌天歌苦笑着道:“师父安排我来讲道。”
“哦……”洛封雪恍然,“你如今筑基了,安排去讲道也不奇怪。”
“话虽如此,可我没讲过……”
“这没关系。”洛封雪道,“既然筑了基,有些心得体会,自然比炼气弟子要深,随便讲什么都行——师祖是怎么说的?”
“嗯……师父让我每天巳时都来讲道,两个时辰。”
“啊?”听到这个安排,洛封雪摸不着头脑,“师祖在想什么?我们玄清门给弟子讲道已经算是频繁了,每三天就有一次,就算让你每天都去讲道,也没地方可讲啊!”
这也是陌天歌觉得靖和道君是故意折腾她的原因。每天两个时辰?难道一个人把玄清门所有讲道的事都揽过去么?
“不过……”洛封雪话音一转,“你要觉得麻烦,我倒是可以安排你去教导刚入门的小弟子,这样的话既轻松又能交差。”
陌天歌想了想,这样好像没错,当下笑道:“那就麻烦你了。师父安排的事情,我又不能拒绝,眼下正头疼怎么交差呢!”
洛封雪笑笑,走到桌案前,取了一枚空白的玉简,记了些什么交给她:“若是给所有的炼气弟子讲道,还要去主峰,不由去教入门弟子,你拿着去山腰的蒙学堂就是了,自有人接待你。”
总算洛封雪让她顺心一回。陌天歌舒了口气,拿着玉简照洛封雪所说往山腰去了。
玄清门收徒有三种方式。其中之一与各大门派相同,每十年开一次山门,择各家族散修灵根优异或是能力高强者入门。还有一种是如陌天歌一般,由筑基以上修士推荐,经过考核得以入门,不过她其实是由结丹修士带入门中,所以没有考核这一关。最后一种是,门中弟子从俗世中物色灵根出众的凡人,带入山门。最后一类弟子往往灵根出色,一入门便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洛封雪便是如此,昔日她的兄长亦是拜在玄因真人门下,晋阶失败故去后,玄因真人处理徒弟后事,去了趟俗世,正巧发现洛封雪亦有灵根,就带回山门收为弟子。
除了第三类弟子是直接被高阶修士收入门墙,其他两类弟子,若是在炼气五层之下,都要从蒙学堂开始。
所以蒙学堂中又分了两类弟子,一种是资质在三灵根以上的孩子,因为资质足够而被收入门中,对修为没有要求。另一种是资质不佳但还算有潜力的弟子,这种弟子往往是门中修士的后人,得以放宽条件。
陌天歌走到蒙学堂,负责的修士见到她,毕恭毕敬。
“陌师祖,没想到是您大驾光临,失礼失礼。”
师祖……陌天歌听到这个称呼,抖了抖。管理蒙学堂的自然是筑基修士,然平日办事之人皆是炼气弟子,她如今是元婴祖师的入室弟子,辈分等同于结丹师祖,这个称呼是没问题的。只是她晋阶筑基还不久,原本跟这些人一样,是小小的炼气修士,一下子变成师祖,反差太大了。而且如此称呼她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儿,更是让她难以适应。
“不必如此多礼,我为何而来,这玉简中写得清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只管说就是。”
“是是。”这个寿元将尽晋阶无望的炼气修士却不敢对她有半分失礼,依然躬着半个身子,“洛师叔在玉简上说明,师祖来此是教导蒙学堂中的新晋弟子。只是,洛师叔大概不清楚,我蒙学堂中的新晋弟子都是有直接负责教导的老师,这恐怕……”
是这样么?陌天歌怔了怔:“那随便找点事给我做就行。”
“这、这……”
都随便了这老头还吞吞吐吐,陌天歌有些不快:“难道这里的事我都做不成吗?”
老头连连摇头:“不敢,不敢。师祖,实话与您说吧,我们这里修为最高的也就炼气九层,您都可以直接教导我们了,何需给新晋弟子讲道……”
这算是修为太高被嫌了?陌天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她只是想把这段时间混过去,这老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说随便,明白吗?再没事你让我扫地就行了吧?”
“这……这可不敢麻烦师祖……”
陌天歌无奈了:“那我什么也不做,在这坐两个时辰总行了吧?”
谢谢杨逸同学的打赏~
139、蒙学堂的孩子
蒙学堂的修士自然不可能真的让她坐上两个时辰。接待陌天歌的修士禀告了主事之后。蒙学堂的主事,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得知是靖和祖师的意思,特意前来拜见,然后将蒙学堂需要做的事全部交由陌天歌挑选。
看着玉简上的内容,陌天歌发现,那接待的修士所说不错,这些新晋弟子都有专门的老师教导,根本无需安排什么,其他杂事她又不方便去做。
挑了一会儿,陌天歌抬头望向蒙学堂主事:“既如此,我且帮忙教导课业如何?”
新晋弟子入门,都要从道经开始教起,教习道经,就要从认字开始。从太古至今,遗留下许多的文字,不同时期的功法宝物,有可能使用的是不同的文字,他们这些刚刚接触修仙的弟子,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学习认字。
主事自然不会有意见,连声答允之后,将此事告知管事弟子。此后陌天歌来此,只管随着管事弟子教导课业就是。
看到蒙学堂的各种教导手段,陌天歌心中唏嘘。她踏上修仙之路,所知的不过一部功法,昔年在陌家村,那些知识连老夫子也不知晓,只能一点点自己摸索。后来寻到二叔,才有二叔亲自教导。
但叔侄流浪途中,如何能面面俱到?二叔又不是教习的夫子,她所知所学,大部分是自己遇到,二叔才记得教她。
这玄清门中,一门门课业分列清楚,有不同的修士教导,当年她若能如此,这一路也不会走得如此辛苦。
但她也只是唏嘘而已,走到今日,她已经算是极幸运了,有二叔在旁教导,比那些挣扎着生存的散修不知好了多少。
由管事修士带着走进学堂,陌天歌看到屋中蒲团上坐满了六七岁到十六七岁的孩子,修为在炼气一层到三层之间。
看到她走进来,这些孩子的目光都投注到她的身上。她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筑基修士的气势,在这些炼气初阶小弟子面前,自然是十分强大的。
管事修士咳了一声,这些孩子立刻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弟子见过老师。”管事修士虽与他们是同阶,却是负责教导,故而以老师称之。
管事修士将陌天歌站到中间,道:“众位弟子,这位是咱们清泉峰靖和祖师的弟子,陌师祖。陌师祖天资过人,如今三十未到,已是筑基中期的修为。靖和祖师特命陌师祖来蒙学堂,从今日起,陌师祖将与我一起教导你们,希望你们好好抓住机会,以陌师祖为榜样,好好修炼。”
陌天歌看到,这些孩子的眼中充满了惊奇与景仰。元婴修士对他们而言,是神仙般的人物,又见陌天歌面貌不过二十,就有这等修为,更是惊叹。
在他们的目光注视下,陌天歌想到自己初次见到叶景文,亦是惊叹不已,心中想着。自己若拥有这样的力量就好了。不曾想,如今她也成了这些初入仙道的小弟子们景仰的对象。
“好了,你们都坐下吧。我们今日继续研习南华心经,这套心法,是我玄清门基础心法,不可小视。若有什么不对,还请陌师祖指正。”管事修士向陌天歌躬了躬身,便请陌天歌与他一起在上面的蒲团上坐下。
“上次说到,‘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是亦近矣,而不知其所为使’这句话,你们可都知道它的意思?”
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立刻举起手。
管事修士含笑点头,他正担心在陌师祖面前这些孩子不敢答话,眼下有人站出来,让他松了口气。
这孩子站起来,先看眼陌天歌,才答道:“非彼无我,非我无所取。这句话是说,没有彼,就没有我,没有我,也没有彼。举例而言,没有好就没有差,没有差也无所谓好,两个相反的东西,往往需要彼此才能呈现出自己。”
“嗯,很好。”管事修士又问,“那后一句你的意思,你可领会了?”
“是亦近矣。意思是说,这样接近事物之本;不知其所为使,却是说,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在背后推动。”
“……如此解释,倒也说得过去。”管事修士点头,看了看陌天歌,见她没有发言的意思,又接着说道,“这句话换到修仙之途来说,无善亦无恶,一切若有使。我们道门追求天人之道,所谓的道,就好像天地之则,冥冥中有所定律,故而我们虽不强求为善,却不可妄自胡为。”
听了管事修士的解释,这孩子低头承训:“是,弟子会认真参悟。”
“好,继续。物无非彼,物无非是。自彼则不见,自知则知之……”
这个管事修士是炼气八层的修为,看年纪应该有四十以上,解释这基础心法自然没有问题,陌天歌也不Сhā嘴,只是默默旁听。
可以看得出来。一开始答话的这个男孩子,道经方面相当出色,管事修士所问出的问题十之七八由他作答。不过,陌天歌也发现,其他人似乎对他不太友好,但凡他回答问题,便有数人偷偷地做鬼脸。
陌天歌微微皱了皱眉,莫不是在这门派之中,亦有欺凌之事吧?
两个时辰很快过去,陌天歌发现,这个差事混时间倒是很快。只要答上一些管事修士难以回答的问题就行,炼气期的问题对她来说都很简单,根本不用多想——还要感激洛封雪给她想了个好办法。
在蒙学堂混完时间,陌天歌回了上清宫。一天的差事做完了,去向靖和道君禀告。
“师父。”
正在用灵力剥葡萄的靖和道君只对她抬了抬眼皮:“哦,回来啦!”
陌天歌腹诽,这就是一个元婴期修士,没事干整天剥葡萄!但她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是,师父,我今天的事情都已经做完了。”
“完了?”靖和道君撑起身坐起来,颇感兴趣地对她道,“说来听听。”
“呃……”陌天歌硬着头皮,“执事堂安排我去蒙学堂,徒儿就去了,主要是回答一些新晋弟子的问题。”
“蒙学堂?”靖和道君马马虎虎点头,“凑和。是封雪那丫头给你安排的吧?”
“……是。”
“我想也是,除了那丫头,谁能想到让你去蒙学堂。这样最好,新晋弟子早晚会出蒙学堂,到时……”
嗯?陌天歌支起耳朵,难道这个安排还有什么用意?
可惜靖和道君没再多说了,又对她吹胡子瞪眼:“傻站着干什么?快去修炼!”
“……是。”陌天歌憋屈地把话咽下来。哼,她根本不用把这个师父想得太好,根本就是折腾她的!
此后,陌天歌重复这样的日子。
采集天露、照顾灵草、整理兽院、去蒙学堂、修炼。
一日日下来,上清宫所有事务她都熟悉了,因为在蒙学堂中久待,便连清泉峰的事务也大体熟悉了。如此她有些明白靖和道君安排这些事情让她做的用意。
她入玄清门已有七年,但是其中筑基两年失踪两年,剩下的三年时间里整天就是闭关修炼,根本没有融入门派。眼下她天天打理着上清宫的事务,接触蒙学馆的修士,渐渐熟悉了清泉峰,也慢慢地成为真正的玄清门弟子。
明白了这些,她对靖和道君的感觉是复杂的。这个师父几乎不指点她,也不赐丹药宝物于她,却用这种方式修正她的修仙之路。
她如今二十七岁。便有筑基中期的修为,所缺的不是丹药宝物,而是心境的成长。尤其她从筑基初期到中期,是硬生生拔上来的,不曾经历过任何磨难,没有足够的心性阅历,如此修为不稳,就容易滋生心魔。心魔一关,却是通往结丹、元婴之路最可怕的一关。
虽然没有明说,可这个便宜师父实际上对她抱有很大的期望。
蒙学堂的树下,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子捧着道经苦读。
“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眼神明上字英玄,鼻神玉垄字灵坚,耳神空闲字幽田,舌神通命字正伦……”
他的修为只有炼气一层,只是玄清门中最普通不过的新晋弟子,还在学习道经的阶段。但他的刻苦也是有目共睹的,除了每日早课,其他时间都捧着道经,入门短短两年,便超过了许多十五六岁的普通弟子。
此时临近课时,他便抓紧最后一点时间,打算将这一段背下来。
“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背到此处,忽然背后一痛,一个李子滚落下来。这个男孩子转过头,看到数丈远的地方,五六个与他年纪相当的男孩子对着他做鬼脸。
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孩子叫道:“叶真机,你的裤子掉了!”说着,数个孩子一齐大笑起来。
这个叫做叶真机的男孩子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又转回去继续苦背:“至道不烦诀存真……”
又一个李子打过来,结结实实撞到他的身上。他虽有灵气在身,这几个孩子却也不是凡人,此时用李子打他,也是用了灵气,着实疼痛。
叶真机明白,书是背不下去了,当下把书一收,虎着脸转过头来:“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他的模样虽凶,其他人却没被吓倒,那胖胖的男孩子向同伴做鬼脸:“你们看,他在吓我们呢!”
立刻有人接过话头,指着他嘲笑道:“叶真机,你就不怕裤子又掉了?”
听到这句话,叶真机脸色更沉。但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这些人很多是门中师叔师伯的后辈,从小有人教导,修为都比他高,他连一个也打不过。
看他不说话,这些孩子干脆又砸了个李子过来:“怎么不躲了?你不是很厉害吗?不管老师问什么问题你都抢着答,怎么,现在不敢了?”
“跟他客气干什么?先揍他一顿再说,这几天看得老子好烦!”一个性情浮躁的孩子跳出来,指着他大叫。
几个孩子被一撩拨,一窝蜂地跑上来。
叶真机见状,立刻扭头就跑,他知道自己打不过他们,也不想被他们打,如果跑到前面去,有别人在,他们就不敢了。
可他没能实现这个想法,跑不多远,他就被一个李子砸到,踉跄了一下,立刻被其中一个抓住了衣袖,几个孩子围着他就是一通狂揍。
这些孩子也聪明,知道不能乱来,只用拳脚,不用灵气,只是这样却让他更疼了。
叶真机被围在中间,抱住头,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痛而已,熬过去就好了,反正他也习惯了……
陌天歌皱眉,她只是提早过来蒙学堂罢了,居然看到如此场景。
她轻轻一甩袖口,围成一圈对着个男孩子拳打脚踢的孩子们立刻感觉到一股劲风扫来,顿时四仰八叉被打倒在地。
“谁,谁?!”其中一个圆圆胖胖的孩子爬起来怒声叫道,“谁敢打我?我叫我爹……”
“叫你爹如何?”陌天歌冷冷地看着他,接过话头。
这几个孩子这时才看到她,顿时张口结舌:“陌……陌师祖……”
陌天歌知道,这些孩子有许多是门中修士的后辈,所以养成了骄纵的性子,只是没想到,居然妄为到如此地步,小小年纪就知道欺压同门!
“还呆着干什么?你们自去执训处领罚吧。”
“陌师祖……”听到她这句话,几个孩子叫起来,“我们……我们就是……”可惜他们连替自己辩解都没话。
陌天歌也不打算听他们的,自顾自将那被打的孩子扶起来,扭头道:“还不快去!”
“是……”这几个孩子怏怏地去了。他们不蠢,陌师祖是靖和祖师的入室弟子,凭他们是什么身份,都不敢对陌师祖说什么,若是再惹得陌师祖生气,到时惩罚又要加重了。
陌天歌转头看着被她拉起来的孩子,这孩子她有些印象,因为每次讲道之时,他屡屡回答问题,颇得管事修士赞赏。管事修士曾对她说,这孩子是俗世来的,没有根基,资质也普通,所以不大受重视,不过他很刻苦,知道努力,这样的人多半会有所成就。
此时,这孩子抬起头来,向她行礼:“多谢陌师祖相救。”
陌天歌微微一笑,施了个小法术,把他身上的几处擦伤治好:“怎么回事,他们经常打你么?”
叶真机小心地看看她,才微微点头:“嗯。”
“那你怎么不说?”
叶真机的神色黯淡了一下,答道:“他们……他们都有靠山,我没有,说也没用。”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不觉叹了一声。即便是玄清门,也避免不了这等问题,没有根基的弟子,难免要受欺负。
“那你被他们打,不觉得难过吗?”
这孩子咬了咬嘴唇,小心地点点头:“我不怕,等我修炼有成,他们自然不敢欺负我了。”
这话倒是挺有志气。陌天歌暗暗点头,却笑道:“等你修炼有成?你现在才炼气一层,资质也一般吧,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话让叶真机垂下了头,他也知道希望渺茫,可是,如果不这么想的话,他能怎么样?
陌天歌不禁想到自己,当初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吧?虽然资质不佳仙道渺茫,却坚信一定会成功,尽管有时候也会觉得毫无希望。
她对这孩子有了一点兴趣,问道:“你叫什么?”
“叶真机,叶子的叶,真假的真,机缘的机。”
“叶真机,原来你姓叶。”陌天歌道,“这样的话,我们也算半个本家了。”
叶真机诧异:“陌师祖,你不是姓陌吗?”
陌天歌笑道:“我是随母姓的,我父亲其实姓叶。”
“哦……”
陌天歌却又笑笑,说道:“如果下次他们再欺负你,你就来告诉我好了。”
“啊?”叶真机猛地抬头,吃惊地望着她。被陌师祖所救,他是感激的,但是他并不抱太大期望,只是这一次罢了,那几个人被罚了,以后还是会欺负他的,陌师祖又不是他什么人。可是,眼下陌师祖又这么说……
“陌师祖,你是说……”
陌天歌耐心地重复:“以后他们还打你,你来告诉我,我帮你。”
得到确认,叶真机一下子跳起来:“真的吗?陌师祖你会帮我,以后不再让他们欺负?”
“嗯。”
这孩子的脸上瞬间绽出欢喜:“陌师祖,你真好,自从离开家,就没有人对我这么好了……自从来到这里,他们几个就一直欺负我。他们偷偷地把我的腰带剪断,害我在大家面前掉裤子……”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对不起,陌师祖,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这些。”
“没关系。”左右闲着无事,陌天歌并不介意听一个小孩子发发牢骚,“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就是。”
“嗯。”大概都没有跟别人抱怨过,这孩子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我在家的时候,爹总说修仙有多好有多好,说我们家原本就是修仙家族,只是败落了,才不得已迁到俗世。我从小就向往着修仙,后来正好被经过的师叔发现我有灵根,就跟来了玄清门,可我现在觉得修仙的这些人都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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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叶家后人
陌天歌心中一动。问道:“你家在哪里?”
叶真机睁着双眼,不甚明白:“我家?”
陌天歌重复:“你俗世的家。”
虽然不明白这位师祖想做什么,但这孩子仍然老实答道:“我家在卫国同安城,师祖听过吗?”
“卫国同安城……”陌天歌喃喃念了一遍,蹙起眉头,似乎就是二叔说的那个。再次问他:“你可知道叶诚这个名字?”
叶真机眼中浮起迷茫之色:“这个……好像家主爷爷就是叫这个名字,但我不是很确定……”
家主爷爷……二叔是大概二十年前将叶家迁出青蒙山的,当时留在俗世的家主叶诚,四十多岁,只有非常微弱的五灵根,如今应当有六十多了。
“你且说说你家的事,让我听听。”
叶真机眼中浮起一丝警戒:“师祖,您想听什么?”
陌天歌怎会看不出这孩子对她存有戒心,便笑道:“难道你家还有什么能让我贪图的?只管说了就是。”
叶真机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位师祖可是元婴祖师的入室弟子,自己那个已经败落的家有什么让人家看得上眼的?他便问道:“师祖想知道什么?”
“……随便说说,比如你们家族是个什么情况,以前也是在昆吾的吗?”
“嗯。”提起家族往事,叶真机露出笑容,自豪地说。“我爹说,我们家以前也是在昆吾的,祖上还出了好多结丹修士,最后有一位叔祖,一百多岁就结成了金丹,当时西昆吾都是出了名的!”说到这里,小脸上露出遗憾的神色,“可是,这位叔祖也在二十多年前陨落了,我们家人丁本来就不多,有灵根者出得也少,就这样没落了。”
“这么说,你们家现在已经没有修士了?”
“也不是……”叶真机歪着脑袋说,“其实我也不肯定。我爹说过,当时还有一位叔祖是筑基修士,把我们送到俗世就走了。不过,那位叔祖年纪大了,这么多年又根本没联系过我们,所以我们也不知道叔祖是不是还在。”
“难道你那位叔祖就没留下什么传讯符?”
“这个……我不知道。这些都是我出生之前的事了,我爹也没有讲。”
这样的问题,这孩子不知道也正常。陌天歌心中已有所定议,她也不再多说,抬指逼出一滴血来,灵气一划,那滴血便冲着这孩子去了。
“师祖,你……”叶真机大惊失色,然而话只说了半句。这滴血便没入了他的眉心,消失不见。
陌天歌感觉到,她的精血进入他的眉心,完全没有阻碍,很容易就融为一体。这孩子……果然是她的血亲。
“师祖……”叶真机清醒过来,惊骇地望着她,“这是什么……”
陌天歌望着这孩子,自己也有些吃惊,昆吾这么大,叶家的孩子居然正好来了玄清门。
“这是滴血认亲。”
“啊?”叶真机摸不着头脑,滴血认亲?
“我的精血与你相合,完全没有排斥,说明,你跟我是血亲。”
叶真机完全愣住了。
陌天歌望着他:“我不知道你我之间该如何称呼,但你所说的那位二十多年前陨落的结丹叔祖,应当就是我的父亲。”
…………
“师叔,你这是……”走进上清宫偏殿,秀琴看到她领着一个男孩子,愣了愣。
自从被她教训了一顿,琴棋书画四人就乖了,连带的其他十二人听说了她的手段。也收敛了很多,不再当着她的面说闲话,言谈举止也恢复了恭敬有礼。
陌天歌淡淡扫过她一眼:“这是我的侄孙,特意带来拜见师父。”
“侄孙?”秀琴怔了怔,这位陌师叔只是去了趟蒙学堂就带回来一个侄孙?但她聪明地没有多说,躬身低头:“是,师祖还在大殿之中,师叔自去拜见就是。”
“嗯。”没有多作停留,陌天歌牵着叶真机,绕过她。
叶真机很兴奋,转头看看秀琴,待走得远了,悄声道:“师祖,你好有面子啊,我上次看到靖和祖师身边的师叔来蒙学堂传话,对我们主事都正眼也不看一下呢!”
陌天歌微微一笑,蒙学堂的主事,只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初期修士,哪里能入这些女人的眼,她们在元婴祖师身边待久了,连普通的结丹修士也不看在眼里。
叶真机又扭头四看,他觉得很好奇,自从来了玄清门,他只去过一次主峰大殿,其他时间都是在蒙学堂度过的,不要说元婴祖师的洞府,就是普通的筑基师叔的洞府,他都没见过。
陌天歌看着他天真快活的孩子模样,不禁笑了。自认了亲。这孩子一直很兴奋,原以为自己没有靠山,受定了别人的欺负,不料一转眼就有了一个血亲之缘的师祖,以前欺负他的那些小孩都比不上,高兴得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回想刚才,她向蒙学堂管事修士说明缘由之时,叶真机一直自豪地挺着胸,让她又是好笑,又是怜惜。
“真机,你我辈分一时不可考,我也不过大你十多岁,你唤我姑姑就是,不必再叫师祖。”
“哦……”叶真机抬头看她,小声唤了一句,“姑姑。”
陌天歌笑着摸摸他的头:“不用这么拘谨,我们是亲人,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这样说了,叶真机才大了一点胆子:“我知道了。姑姑,以后我可以跟着你吗?”
“……嗯,应该可以吧。不过在这之前,要去禀告一下祖师爷。”其实陌天歌也拿不准,她如今的身份确实不一样了。按理说想要照顾一个血缘之亲的晚辈问题不大,但眼下她住在靖和道君的洞府里,这个师父又没个正经……实在是说不准。
“姑姑,”叶真机抬头望着她,担心地问,“这样是不是会让你为难?”
“嗯?”陌天歌一怔,她刚才只是不自觉地皱了皱眉,这孩子竟如此敏锐?
叶真机道:“姑姑,你要是有难处,不用管我没关系的,现在他们都知道你是我的叔祖。不敢再欺负我了。”
看到这孩子认真的表情,陌天歌笑了,也认真地答道:“你不用担心,见过祖师爷就知道了。”
“嗯。”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大殿。
这上清宫,除了靖和道君本人,就只有侍女和她,所以根本不用人通禀。
带着叶真机踏进大殿,陌天歌看到靖和道君还是躺在他的龙椅上,一边享受着侍女服侍,一边翻着一本不知名的书,嘴里还嘟囔着什么。
“师父。”
靖和道君头也没抬:“哦,回来了。今天怎么带回来一个小家伙?”
陌天歌放开叶真机的手,眼神示意,这孩子十分机灵地跪下来,叩了个头:“叶真机见过祖师爷。”
陌天歌道:“师父,这孩子是我血缘之亲,我想带回来亲自教导,恳请师父允准。”
“嗯?”靖和道君诧异,这才转过头来,随便向叶真机挥挥手,示意他起来,便转向陌天歌,“怎么回事,这孩子哪来的?”
陌天歌耐心禀告:“我今日去蒙学堂,正好这孩子正被其他人欺负,便顺手救了他,不料说起来,这孩子竟是来自于我在俗世的家族。”
“哦?居然有这么巧的事。”靖和道君对这些旁支末节没兴趣,只是看到叶真机一站起来,就缩到陌天歌身后,怯生生的样子,有了几分兴致,“小家伙,过来给祖师爷瞧瞧。”
叶真机抬头看了看陌天歌,看到她点了头,才小心地挪到靖和道君身边。他还从来没见过元婴祖师呢。好气派啊……
“小家伙长得不错,挺像你的。”靖和道君说着,抓起叶真机的手腕,“资质差了点,三灵根,嗯,幸好各个灵根都还可以,筑基应该没什么问题,努力努力结丹也有希望。”
叶真机睁大眼。祖师爷说资质差了点,他一点也不伤心,因为能进入玄清门的弟子,资质都是极好的,他只有三灵根,只能算是勉强够格。但是祖师父说努力努力可以结丹,这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行了,这种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吧。”靖和道君放开叶真机的手,又躺了回去,“你现在还没结丹,没有收徒的资格,先放在身边好了。”
得到应允,陌天歌一喜:“多谢师父。”
“嘿嘿,谢我?你这丫头背后可没少咒我,算了吧!”靖和道君挥挥手,“去吧。”
被当众说破,陌天歌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反正这个便宜师父为老不尊是事实,只是最后行了一礼,就带着叶真机告退了。
“真机,如今祖师爷同意了,你以后就留在姑姑身边。我会尽量帮你,但你自己也要努力,知道吗?”
“嗯!”叶真机兴奋得脸色通红,元婴祖师,他居然见到了元婴祖师!他想了想,又问,“姑姑,以后蒙学堂我还要去吗?”
“当然,”陌天歌道,“你的道经还没学全,还是要去的——怎么,你不想去?”
“不是不是,”叶真机连连摇手,露出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偷偷说道,“姑姑,其实我想去,我现在有姑姑了,以后季安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就想去看看他们的嘴脸!”
听他这句话,陌天歌失笑。果然还是孩子,以往被欺负了,现在想着扬眉吐气。
她点了点头:“快意恩仇,倒算不得错。不过不可过于执着,知道吗?”
“嗯。”
到了明心居,陌天歌打开禁制,想了想,取了一块空白玉牌刻下指令,递给叶真机:“以后用此物打开防御阵法就是。”
走进明心居,一只小小的灵兽扑过来,“吱吱”叫了起来,把叶真机吓了一跳。
陌天歌对叶真机道:“这是姑姑的灵兽,你叫它小火就是。它很聪明,修为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修士,以后你若有事,可以唤它。”又蹲下来摸了摸烈火兽的头,“这是真机,他是我的侄儿,以后如待我一样待他,知道吗?”
烈火兽依然“吱吱”叫了两声,亲昵地咬住叶真机的下摆,直到叶真机也摸了摸它的头才罢休。
陌天歌一笑,摸出一个玉瓶,倒了几枚丹药给它:“吃了去玩吧,想去后山也可以。”
烈火兽舌头一卷,将几枚丹药都吞下肚,向她点点头,窜出明心居,大概往后山灵兽院去了。
这只烈火兽修为涨得很快,自从住到上清宫,陌天歌便放它随意走动,它就经常跑去后山玩耍。因为洞府有禁制在,陌天歌也随它去。
带着叶真机进了院子,陌天歌一一向他介绍:“这里是姑姑的洞府,这是炼丹房,这是炼器室,这是修炼室。至于这间是休息室,以后就归你了,需要什么,你只管向这里的师叔要就是,她们是祖师爷的侍女,上清宫所有的事务都由她们管理。”
“知道了,姑姑。”叶真机站在休息室,小心地摸了摸寒玉制的床。房间里东西不多,但样样精致,让他看得眼睛都直了。
“你的行李呢?”
听到陌天歌的问话,叶真机取下腰下间的乾坤袋,有些不好意思地把东西倒出来。
一些衣物,几本道经心法,一些孩子的玩具,三块灵石,还有几个瓶身磨损的玉瓶,陌天歌打开看看,有疗伤的丹药,也有养气丹,但都只有两三颗而已,其中还有颗养气丹似乎被啃了一半。
叶真机似乎觉得自己的东西太寒酸了,脸红红地说:“姑姑,我离开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什么积藏了,只留下这点东西,家主爷爷就全给我带上了。”
陌天歌笑笑,想来叶家那些有微薄灵根的人还是不甘心,尽管留在俗世,还是进行修炼,再加上有价值的东西大都在二叔身上,本就没什么贵重之物,二十年下来没剩下什么也很正常。
她想了想,从乾坤袋里摸出七八个玉瓶来:“这两瓶是养气丹,每瓶一百颗,你应该知道怎么用的。这是聚气丹,同样是固本培元修炼的丹药,效用比养气丹好上十来倍,不过你最好修为增长些再服用,药效太强,而你眼下修为太低了。这是净灵丹,每吃十颗养气丹,就吃上一颗排掉丹毒。这是冰清丸,解毒之用,你眼下接触到的毒想来都能解了。这是补灵丹,斗法时灵气用尽,吃上一颗能回复不少灵气。这是清心丸,定神之用,若是心神不宁就吃上一颗。”
看到叶真机捧着玉瓶的手都在发抖,陌天歌莞尔一笑,又取出一个小布袋:“这里是两百块灵石,我知道你们新晋弟子未出蒙学堂还不能得到弟子份例,先给你这些供修炼之用。”
手头总共才两块灵石,还是留了好久都舍不得用的,如今一下得到两百块灵石,叶真机完全傻了。
但还没完,陌天歌想了想,又取出她已经不用的青木剑和聚灵珠。摸着这两样东西,她轻叹了口气。聚灵珠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是爹留下来的,而且还引导她走向了修仙之路,她想了想还是收了起来,换了自己做的一个聚灵阵。
“这是青木剑,是我的二叔传给我的,如今我就传给你吧,此物经过结丹修士的祭炼,绝非一般灵器可比,你要好生使用。至于这个聚灵阵,你修炼之时布在四周,可增加灵气的浓度。”
叶真机几乎是呆愣着接过这些东西。他虽然只是新晋弟子,但入了玄清门也是有些见识的,灵器他也曾在同门手里见过,但他们未出蒙学堂,师门不会发灵器,能有灵器的都是身后有背景的,像他这样来自俗世的小弟子,只能看着眼热而已。而这把青木剑明显是高阶灵器,比那些他曾经见过的好多了!
“姑姑,这……好多……”
“你既是我的亲人,我自然会给你最好的。”温言说完这句话,陌天歌却又正了脸色,“不过,你也要记住,修仙之路只能靠自己去走,若是你洋洋得意,锁足不前,那么拥有再多的宝物也没有用!”
先得了许多东西,又被陌天歌厉声一喝,叶真机惊跳了一下,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低下头:“我知道了,我会努力修炼的,不负姑姑的期望。”
这孩子如此受教,让陌天歌感到很满意,摸了摸他的头:“好了,姑姑去修炼了,你修炼也好,先熟悉一下也行,若是有事,就在修炼室外唤我。”
“是。”
陌天歌转身便要走,叶真机又连忙叫道:“姑姑!”
陌天歌停下,看到叶真机望向她红了脸,低声道:“我肚子饿。”
她一怔,不禁敲了敲自己的头,向他笑道:“姑姑许久没沾过烟火,忘了你还要吃东西。你等会儿,我去叫人给你送吃食。”
回了修炼室,陌天歌先给秀琴发了一个传讯符,让她叫人每日送饭食过来,便布好阵法进入虚天境。
站在虚天境中,感受到习习微风,她吐出一口气,却没立刻进小屋修炼,而是在溪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居然会碰到叶家的人……
她从未生长在叶家,故而叶家只是存在于她的想像而已。但是,二叔故去前,一直嘱咐她,以后若是有了能力,便照料叶家一二。眼下居然让她碰到叶家的孩子,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这个孩子告诉她,叶家在俗世过得很好,家族中还存在几个修士,虽然修为低微,在昆吾不值一提,却是凡人眼中的仙师,叶家借此很快在卫国站稳脚跟,眼下富贵安康,还成了卫国的长宁侯。
听到这些,陌天歌便也放心了。昔日叶家被迫迁往俗世,是因为除了二叔就没有一个真正的修士,即便有灵根,也是相当微弱的五灵根,凭借丹药也只能勉强修到炼气二三层。但这些在俗世生活已经够了,远离修仙界的腥风血雨,还能在俗世享受荣华富贵,还有什么好求的?即便是靖和道君俗世的家族,出了一个元婴修士和一个结丹修士,亦只是寻常富贵人家罢了。
原本叶家那些人也是死心了的,可是,十年前叶真机出世,竟测出了三灵根,叶家欣喜若狂。后来,玄清门弟子在俗世办事,叶家家主重金招待,叶真机才得以回到昆吾,还进入了名门。
这些事情,只是微末小事,故而连清泉峰执事堂也不知道叶真机的身份来历,所以也没有报到靖和道君或是守静真人那里,陌天歌自然也无从知晓。若不是凑巧,靖和道君折腾她,洛封雪让她去了蒙学堂,只怕等到她结了丹去俗世叶家完成二叔的心愿,才会知道叶真机的存在,那时叶真机若是机缘不好,恐怕就垂垂老矣了。
叶家费尽心思将叶真机送到玄清门来,一则是不想浪费叶真机的天赋,二则恐怕心里也存着家族振兴的念头。
不过,叶真机灵根也只是一般,能进入一个大门派已经是十分幸运了,叶家人倒也没什么妄想。只是如此一来,陌天歌便多了一分心思,如今叶家离开昆吾还只有数年而已,显然还想回到昆吾来,若是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存在,只怕就起了什么念想。
想到此处,陌天歌有所决定。如此的话,她暂时不准备让叶家人知道自己的存在,要是让他们知道,免不了一些麻烦事。当然,也不是要永远瞒下去,等到时机合适,她便回一趟叶家,将二叔的遗愿交待了。
但那样的话,免不了要警告叶家一番,若是没有足够的高阶修士,别想着回昆吾,小修仙家族在昆吾灭绝得还少么?那丹鼎门的俞家,还有数个筑基修士呢,一次灾难,便这样没落下来了,也不知撑过去没有。如此倒不如在俗世好好享受荣华富贵的好,若是出了灵根不差的后代,她自会伸一把手。
摇了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去。陌天歌站起身,回虚天境的小屋中,准备修炼。
叶真机如今连道经都还没念完,要走的路还长着,到时她多给一些丹药,再请师父帮一把,想来筑基是没有问题的,说不定结丹也很有希望,这也算对得起叶家了。
如此决定之后,陌天歌坐了下来,气沉丹田,开始今天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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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烂桃花
“姑姑,姑姑!”
听到叶真机欢快的声音。陌天歌从虚天境里出来,一挥手,打开修炼室的禁制。
叶真机带着一脸的笑一头撞进来。
“怎么了?”
叶真机跑过来,仰着头看她:“姑姑,我今天去蒙学堂,季安他们看到我,都跑得远远的,好好笑!”
陌天歌露出笑容,摸了摸他的头:“你很高兴?”
“嗯!”叶真机用力点头,“我以前就想,等我筑基了,就把他们全部打趴下,叫他们不敢欺负我!”
陌天歌笑了,当初在陌家村,她亦是这样的想法,读好书,听娘的话,长大了要让天俊他们好看!结果,天俊后来不欺负她了,她也走上了另一条路。
“虽然现在他们已经不敢欺负你了,可你也要努力筑基。不能一直依靠别人,知道吗?”
“嗯,姑姑,我会努力修炼的,不会丢你的脸。”叶真机认真地说,“我知道我资质不好,不过来昆吾之前,家主爷爷就说,勤能补拙,只要我努力修炼,晋阶还是有希望的。”
“你明白就好。”陌天歌含笑点头,“姑姑一开始资质比你还差,最后还是筑了基,所以说,天资固然重要,后天的努力与机缘也不可小视。”
叶真机眨眨眼,后半句话他懂,可是前半句话是什么意思?
“姑姑,他们说,你还只是筑基就能被祖师爷收为弟子,是因为你天资比单灵根还高,为什么你说自己资质差呢?要是资质差,祖师爷不会收你做弟子吧?”
“嗯……这两句话都没说错。姑姑的灵根,是一种非常特别的灵根,在筑基之前,一直以为自己资质很差,后来筑了基才知道原来并非如此。”
“哦……不过这样的话。姑姑能筑基也是因为资质好的原因吧?”
这个问题让陌天歌怔了怔,筑基时引发的异象,确实让她疑心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筑基成功是不是因为混元灵根的关系,说不定还有素女诀的原因,虽说筑基之前她一直不知混元灵根为何物,几乎是个废灵根,可说不定晋阶时便是沾了混元灵根的光。
“……也不尽然,姑姑在炼气期也是修炼得很辛苦的,当时是我的二叔一直照顾我,用大量的丹药供我修炼,所以才有筑基的一天,其中苦楚,不足为外人道。”
叶真机想了想,又笑了:“我知道了,姑姑有叔祖照顾,我也有姑姑照顾,我会努力像姑姑一样晋阶的。”
这孩子,聪明懂事,根本不需要人时时管事,偶尔提点几句就行。陌天歌笑了一笑,拍拍他的头:“你知道就好。行了。都磨蹭这么久了,快去修炼!”
“好,我去了。”叶真机乖乖应声,回去修炼。
陌天歌闭上眼,放出神识。
叶真机修炼的功法跟所有的入门弟子一样,是玄清门最基础的一套功法南华心经。
实际上,玄清门所有入门弟子,不管资质如何,灵根如何,身份如何,入门首先就要修习南华心经,以奠定基础。几年前陌天歌入门,虽然不是新晋弟子,却也粗粗观摩过,这部道经,确实是相当理想的启蒙功法。这套功法不要求灵根属性,修炼速度也不快,亦不能用于斗法,但却悟天地之道,修出世之心,修心养性。若将南华心经好好修炼完毕,再去修炼其他功法,就少了许多心性上的门槛。
叶真机虽灵根不显,但对道经却甚为了解,心性悟性也还算不错,陌天歌关注了好一会儿,看他修炼得很顺利,便不再多管,自己进入虚天境继续修炼。
时间很快过去。修炼完毕。陌天歌依旧照着往日行程处理上清宫的杂事,去蒙学堂,稍稍指点叶真机,自己进入虚天境修炼。如此重复。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两年,清泉峰同时出了两件大事。
一件事是,玄因真人即将闭关,冲击元婴。
陌天歌得知此事,甚为欢喜。玄因师兄是师父座下第一大弟子,不但是最早入门的,资质也是最好的,他如今已四百余岁,却还停留在结丹期,早就让人觉得奇怪了。眼下终于闭关冲击元婴,陌天歌暗暗祈祷,这位一直很照顾她的师伯或者师兄,能顺利结婴——若是玄因师兄真的成功结婴,她就要改叫玄因师叔了。
修仙界的规则,一旦元婴,便是一代宗师,虽然入门之师仍然是师父,同门却还是要依修为境界改唤称呼。
另一件事是,守静真人闭关两年,顺利晋阶结丹后期。
陌天歌听到这件事。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后来碰到洛封雪,言语在试探于她,她也不动声色挡了回去。
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位“守静师兄”呢,她两年前正式入师父门下,这位守静师兄就在闭关之中,平日更是根本不出洞府。
这两件事,说大不小说小也不小。陌天歌这两年来处理上清宫事务,渐渐接近了玄清门的权力中心,也了解了一些事情。
玄清门共有五位元婴修士。其中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是元婴后期的修为,靖和道君是元婴中期的修为,剩下凌虚道君、妙一道君、华炎道君三人都是初期的修为。
震阳道君固然是玄清门的支柱,但其他元婴修士,亦是玄清门的根本,少上一位元婴修士,对门派实力都是很大的下降,而眼下,凌虚道君的寿元快要尽了,最多百年,这位道君便要坐化。
这也是玄因真人闭关冲击结婴的原因,也是对守静真人晋阶结丹后期感到如此欢喜的原因。一位元婴修士故去,就要另一位元婴修士来填补这个空缺,以保证门派的实力和地位。
当然,这些事情跟她还没有什么关系,眼下陌天歌正遇到了一件让她哭笑不得的事。
“陌师姐!”奉师父之命去主峰办事,陌天歌本来就已经小心翼翼了,结果还是听到身后传来一句惊喜外加柔情的呼唤,她顿时有立刻踩上白丝帕飞回洞府的冲动。
调整了一下表情,陌天歌转过头,微微笑:“白师弟。”
这个白师弟可不是展白,展白虽然一直被人称呼小白、白师叔白师弟,却是姓展的。这位货真价实姓白,名雁飞,是玄清门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门下弟子,乃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资质,一入山门,便被震阳道君破例收为弟子。如今这位白师弟二十有五,筑基已有三年。
陌天歌自从被靖和道君正式收为弟子,上清宫一切事务几乎都交到她手里,就连一些太上长老之间的来往事宜,也都由她负责。如此一来,她逐步接触到门派之中真正的天之骄子。
所谓天之骄子,可以说是精英弟子中的精英弟子。昔年的云雾派,筑基修士便可收徒,故而精英弟子只是比普通弟子好上一些而已。玄清门这样的大派却不一样,结丹修士才有收徒的资格。能拜在结丹修士的门下,天资过人自不必说,心性悟性一样都缺不得。这样的精英弟子,自比普通弟子好上许多。然而天之骄子,却只有元婴修士门下的弟子才当得如此称呼,而且必得修为特别出众才算。
比如,他们清泉峰有一个,那就是守静真人。八岁修仙,一入门便拜在靖和道君门下,二十岁筑基,七十八岁结丹,是玄清门中被寄予众望的最有可能结婴的一批结丹修士。
拜入靖和道君门下,陌天歌自己也算得一个。年纪轻轻就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得师父看重被寄予厚望,结丹是早晚的事,还很有可能结婴。
这位白雁飞亦是如此。论身份,他是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论修为,二十二岁筑基,如今二十五岁,前途无量。
若是以前,陌天歌不敢相信自己能跟这样身份的人相交,然而眼下,她只剩下头痛。
事情的开始是这样的,给师父跑腿的事情如今都由她来做,正巧前些日子给师父办事去了震阳道君的洞府,也不知这位白师弟怎么回事,一见到她,不但热情过度,还时不时邀她相见。
一开始陌天歌觉得,与这样的人相交并没有坏处,谁知去了几回,才发觉事情不大对味。
这位白师弟,对她明显不是师姐弟之间的来往,而是颇有追求之意。
察觉到这一点,白雁飞再来相邀,她就找种种理由打发掉。然而这白雁飞也不知道怎么的,她越拒绝,还越来劲的,几乎她每次出上清宫,这人就通过各个方式得知她的去向,装作无意的样子粘过来,弄得陌天歌最近都不敢出门。
但不敢出门也得出门啊,师父交代的事情,她总得办了,不小心遇到白雁飞,也只好装不知道,再想办法打发。
这件事让陌天歌感觉古怪,少年时一直扮作男装,来到玄清门改为女子打扮,又一直在靖和道君的羽翼之下,她还从来没经历过什么追求之事,猛然来了一位,却又让她避之惟恐之及。
看她眉目间没有不悦的意思,白雁飞笑着走近。要说他长得也颇俊秀,加上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也颇有些爱慕者,只是陌天歌完全无感。
“陌师姐。”白雁飞向她笑道,“好久不见了。”
这一次陌天歌确实躲得久了,为此还向靖和道君请求不去蒙学堂,每日窝在上清宫中,足不出户。
伸手不打笑脸人,不管白雁飞存的什么心思,当面都是客气有礼的,陌天歌便也笑着答他:“没什么,最近在修炼一项秘术,所以没时间外出。”
“是吗?”白雁飞眼睛一亮,“是什么秘术,师姐说来一同参详?”
随便说出来还叫秘术?陌天歌顿了顿,勉强挤出笑容:“白师弟怎么在此处?是有事来办?”
“算是吧……”白雁飞含糊地说了一句,便道,“师姐,咱们好久没见,既然碰到了,好好聚一聚如何?”
“这个……不太方便吧。”陌天歌道,“我师父还有事情要交待我去办呢,白师弟,不好意思,我先走了。”脚底抹油,立刻上了白丝帕,往清泉峰飞去。
“师姐!”白雁飞在她身后叫了一句,陌天歌完全不敢停留,连头也没回。
飞回清泉峰,冲进上清宫,看看白雁飞没跟进来,陌天歌才松了口气。
这位白师弟,她实在是怕了。真想不明白,她眼下虽然身份不一般了,资质也不算差了,可玄清门又美貌又修为出色的女修多得很,至于这样追着她吗?
“火烧ρi股的干什么?”耳边传来靖和道君的声音。
回来得及,陌天歌是直接进了正门的,正门一进就是大殿,靖和道君很难得正在打坐,主被她打扰了,眼下吹胡子瞪眼地瞅着她。
“师父。”她乖乖叫了声。
靖和道君瞪了她一眼,收功:“怎么回事?叫你去主峰传句话传成这样?后面有狼在追你吗?”
“后面没狼,有人。”陌天歌答道,拜师久了,她也随便了,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倒茶。
“人?”靖和道君诧异,“谁追着你?”
“嗯……”茶喝了一半,陌天歌眼珠转了转,实话实说,“是朝阳峰的白雁飞师弟。”
“白雁飞?”靖和道君想了想,“是震阳老道的那个徒弟?”
看到陌天歌点头,靖和道君更诧异了:“他追你做什么?”
“我也奇怪啊,”陌天歌道,“白师弟对人太热情了,自从认识他,他就经常邀我出去。我要不去吧,他又是一片好心,去吧,实在有点吃不消。”
“好心?”靖和道君立刻明白过来了,哼了一声,“这小子胆子真大,居然想对我徒弟下手!”
“下手?”陌天歌一脸不解地望着他,“师父,白师弟对我挺好的,没下什么手啊!”
“哼!”靖和道君更用力地哼了一声,撇着嘴瞪她,“你就装吧!你敢说你不是故意说给师父我听的?”
“……”被揭穿了意图,陌天歌立刻老实了,“是,师父,我觉得这小子很烦,可是又不好直接打发了他,所以想请师父出马。”
听到她这句话,靖和道君一脸“这还差不多”的表情,志得意满地抬高头:“少在师父面前玩心眼,就你这才活了二十多年的小丫头,还有什么事情能瞒过我?”
陌天歌谦虚地笑:“是,哪里及得上师父您活了八百多年都快成精了。”
被这马屁一拍,靖和道君爽快了,只是他才笑了两下,忽然发现这句话不太对:“死丫头,居然骂你师父我是老不死?!”
“哪有!”陌天歌立刻合掌,“师父,我是真诚地表示崇敬,顺便请求您,帮我处理了吧!”
靖和道君的性子,本就是爱吹爱捧,陌天歌一摆出这副姿势,立刻顺毛了,只是哼了一声,斜了她一眼,口气就和善了:“说吧,这个白小子是怎么回事?”
陌天歌道:“我也挺糊涂的,只是上次去朝阳峰求见震阳师伯,白师弟接待了我一下,后来就时常邀我出去。”
这是实话,她自己也不明白,这位白师弟看上她什么了?修为?门中筑基中期的年轻女修不是没有,青鸾峰的妙一师叔门下一位师姐,也就三十来岁年纪筑基中期了,人家那是扎扎实实自己修炼上来的,可不比她完全是因为机缘。容貌?她自认自己长得还不错,但在美女如云的修仙界,算不得什么。身份?元婴祖师靖和道君的弟子,确实是极高的身份了,可同样的,她有的青鸾峰那位师姐也全有,而且也不是只有那位师姐一人而已,流云峰的凌虚师伯门下,亦有一位师妹,刚刚二十出头,还比她年轻。
她把这些话一说,靖和道君想了想,点头:“这小子还有点眼光,我秦靖和的徒弟,当然比别人好了!”
陌天歌咬牙:“师父!”
看到她怒目,靖和道君立刻哈哈一笑:“别啊,师父这是夸你呢!你别说,你说的那两个丫头,妙一门下那个,没你漂亮,凌虚老头那个,没你聪明,三个摆在面前选,肯定是挑你了!”
“按我说啊,肯定是这小子道心不定,想要找人双修,偏偏又眼高于顶,差一点的都不要,挑来挑去,只有这么几个符合要求。妙一和凌虚老头两人的徒弟,他是从小就认识的,大概都不大喜欢,然后一见到你,觉得你比其他两人都好,当然就粘上来了。”
这么说倒是有点道理。陌天歌沉默一阵:“师父,那你帮我解决了吧。双修这种事,眼下我不想考虑。”
靖和道君趾高气扬:“那是自然,随随便便想勾搭我徒弟,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话题一转,又笑嘻嘻道,“天歌啊,你真的不考虑双修的事?其实双修好处挺多的哦!”
“不要!”陌天歌想也不想地拒绝。
“真的不要?我跟你说,那个白小子就算了,师父给你挑个好的……”
“都说了不要!”
这么坚决地拒绝,靖和道君无趣:“好吧好吧,跟那个臭小子一样,一点都不受教!”
“这种事,怎么受教?难道师父你双修过吗?”
靖和道君被这句话噎了一下,转而怒瞪她:“关你什么事?”
“那我双不双修,也不关师父你的事。”陌天歌站起来,“我回去修炼了,反正师父你帮我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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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门中第一互殴
“震阳老道!”靖和道君气势如虹地闯进震阳道君的洞府。叫嚣得如同仇人上门,“给我出来!”
震阳道君的洞府,如同大部分的修士一般简朴,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缺。身为天极仅有的四五个元婴后期修士之一,玄清门实际上的最高掌权者,震阳道君的洞府,自是戒备森严禁制林立,如果当真是仇人上门,必然讨不到好处,但眼下偏偏是靖和道君,守门弟子只能无可奈何地任由他来去自如。
正在修炼的震阳道君张开眼,一挥手解除周身的禁制,放靖和道君进来。
与靖和道君通身的昏君气派不同,震阳道君穿着朴素的门派道袍,束着道髻,鹤发童颜,从容平静,一看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一派仙风道骨。
看到靖和道君这么闯进自己的洞府,震阳道君只是撩了下眼皮,随后又耷拉下去。声音缓和淡定:“什么事?”
“什么事?你还问我什么事?”靖和道君怪叫,“我说,震阳老道,你是不是看我收了个天纵之资的徒弟,心里嫉妒又不敢说出来啊?”
别说玄清门,恐怕整个天极会这么跟震阳道君说话的,也就只有靖和道君了。震阳道君昔日也是有天才称号的,两百多岁晋阶元婴,六百多岁晋阶后期,自此纵横天极数百年,能与之匹敌的也就那三四个元婴后期修士而已。之所以不肯定三还是四,是因为其中一个元后境界的老怪物早就隐世不出,也不知活着没有。
而靖和道君,看他的修仙资历,无论是在玄清门还是天极,都算不得顶尖,只能算是优秀,但是,偏偏只有靖和道君这么说话,震阳道君听之任之。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一则靖和道君修为虽然只是元婴中期,但其生性好斗,于斗法一道研究颇深,手中宝物秘法迭出,便是元后大修士,也不敢说稳胜他;二则他性格就是如此,震阳道君知之甚深。何必与他争这些闲气?
故而靖和道君这般大呼小叫,震阳道君仍是神色淡淡,连眼睛多瞄一下都没有。
“你收你的徒弟,我自有我的徒弟,嫉妒你作甚?”
“不嫉妒?”靖和道君摆出冷笑的样子,“不嫉妒你让你的徒弟来勾搭我徒弟干什么?”
这句话让震阳道君稍稍感到疑惑,抬起了眼皮:“勾搭?”
这个用词实在不雅,靖和道君却继续冷笑:“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收了个单灵根的徒弟,宝贝得跟什么似的,我可不信他勾搭我徒弟这种‘大事’你会不知道。”
刻意在大事两个字上放了重音,靖和道君挑着眉脚斜眼看震阳道君,意思是,别想糊弄我!
“你说雁飞?”震阳道君抬了下眼,单灵根的弟子,整个玄清门都是数得着的,他稍微一想就知道靖和道君说的是谁了。
“你还没老糊涂嘛!”靖和道君揶揄,随后貌似语重心长地说,“我说,震阳老道,我徒弟是很好。但是你也得来问问我能不能勾搭啊,否则伤了你我的和气岂不是大大不妙?”
震阳道君可没被他的话糊弄住,只问:“到底怎么回事?你要么好好说话,要么别浪费时间。”
整个玄清门能对靖和道君这么说话的人也只有震阳道君了。
听到这么干脆的话,靖和道君知道这个老道不耐烦了,见好就收,立刻选择了好好说话:“你那徒弟啊,不晓得吃错了什么药,一个劲地对我徒弟献殷勤,搞得我徒弟都不敢出门了。怎么,你真的不知道?”
“这种小事我怎么会知道?”听了这个原委,震阳道君不禁暗自头疼,这个靖和也真是的,难道徒弟向个女子献殷勤还会特地来禀告师尊不成?谁像他闲得这样,都元婴期了还为了徒弟被献殷勤这种小事亲自跑来质问。但他还是缓了声音确认一遍:“你是说雁飞在追求你的徒弟?嗯,是你刚收的那个小徒弟吧?”
“对,”靖和道君点头,而后搭上震阳道君的肩膀,再度语重心长地说,“震阳师兄啊,别说我不给你面子,我那徒弟是不错,可真的不能给你徒弟,叫你徒弟省省心,啊?”
震阳道君却是不明白了:“我徒弟未婚,你徒弟未嫁,有什么问题吗?这种小事,也值得你亲自跑来一趟?”
靖和道君一听这话,炸毛了:“小事?我告诉你。这不是小事!”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看,凑近震阳道君,低声道,“我这徒弟,是我家那小子带回来的,你也知道那小子什么个性,能让他带回来一个丫头,多难得啊!眼下他急着结婴,顾不上这事,我要不替他看好了,他出关还不跟我急!”
这话说完,靖和道君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跟你徒弟说好,别再来缠着我徒弟了,想也没用!”
听了他前头那番话,震阳道君原本就明白了,可偏偏靖和道君又洋洋得意地加了一句,他就不乐意了:“你徒弟自有你徒弟的好,可我徒弟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年轻有为,将来亦是前程似锦,用得着缠着你徒弟?我看他不过是无聊,找你徒弟说说话而已。年轻人来往,你就别多心了。”
“我多心?”靖和道君叫道。“真是我多心,那小子会一个劲地约我徒弟出去?震阳老道,你可别光护着你徒弟啊,不是我说,你徒弟虽是个单灵根,可要跟我徒弟比起来,也就那么回事。你想知道我徒弟是什么资质吗?嘿嘿,我先不告诉你!”
看他一副自吹自擂的样子,震阳道君黑了脸:“行了,别把你徒弟当宝似的,我徒弟想要双修多得是人。用得着抢着向你徒弟献殷勤?你瞎操什么心!”
“诶,我说震阳老道,你这是嫉妒啊,嫉妒!”
“我嫉妒?有个单灵根徒弟我还用得着嫉妒你?这种小事值得你特意跑来一趟吗?你回吧!”自个儿徒弟一个劲被贬低,震阳道君恼火了,一甩袖子,下了逐客令。
“你叫我回我就回?”靖和道君跟他较上劲了,“我告诉你,我徒弟可是混元灵根!什么是混元灵根你知道吧?她眼下还得了混元功法,如今三十没到就筑基中期了,你徒弟成吗?小小的单灵根,以后想追上我徒弟,还差得远呢!”
“混元灵根?”震阳道君正冒火,猛然听到这句,顿了一下,“你徒弟是太古时流传过的混元灵根?”
“没错!”靖和道君抬高了头。
震阳道君下一刻却还是冷笑了:“混元灵根又如何?失传了几十万年,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我徒弟可是实打实的单灵根,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震阳老道!”前一刻还等着震阳道君认输,下一刻听到这句话,靖和道君也冒火了,“单灵根有什么用?咱们元婴修士,有几个是单灵根修上来的?人家松风老头还是三灵根呢,你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人家!”
听他提起此事,震阳道君也怒了:“我什么时候打不过人家,只是没分出胜负而已!”随后讥讽:“你不是一向很看不上松风老头吗?怎么这会儿为他说话了?你还是单灵根呢,单灵根不好?你是怎么修上来的?”
“正因为我是单灵根,我也不为单灵根说话!单灵根有什么了不起的?多少单灵根连元婴都修不上来呢!”靖和道君已经胡搅蛮缠了。
震阳道君直接被他气笑了:“秦靖和!你个老小子皮痒了特意来找打的是吧?老夫成全你!”说着摸出一块东西,合掌一变,就扔了过去。
靖和道君一闪,一道激荡的灵气将一面石壁炸成了灰,他也怒火中烧,掏出一个葫芦,抬手一举,一股真火从葫芦中喷出,口中叫道:“震阳老头!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还真当我好欺负!”
震阳道君不说话了,却是一收法宝。再度攻来。
…………
陌天歌自然不知道,她随便说了一句话,结果就是玄清门最厉害的两大元婴修士互殴,几乎将震阳道君的洞府夷为平地。
当然,这其实是靖和道君太会惹是生非了,随便一件事到他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听了不痛快,与她的关系并不是很大。
此时,她一脸肃然,跨进叶真机的小屋。
两年过去,叶真机长高了不少,修为亦有进益,前些日子刚刚结束了蒙学堂的课业,成为正式弟子。因为精英弟子与普通弟子的份例不同,管理方式也不同,叶真机住在上清宫,执事堂不便多管,难堵他人之口,靖和道君就大手一挥,直接示意,将他记在守静真人门下。
陌天歌原本是不赞同的,她自己亲自教导的孩子,为何要记在别人门下?尤其那个别人根本不会管他。
可靖和道君却道,她如今不过筑基中期,即便修炼再快,也需得五六十年后才能结丹。到那时,叶真机早就该筑基了,精英弟子与普通弟子发放筑基丹的方式也不同,难道要拖累他筑基吗?
为此,陌天歌只得默许了。如今叶真机依旧住在此处,与他名义上的师父根本连见都没见过。
走到寒玉床前,看到歪在床上的叶真机,陌天歌微微皱眉,将这孩子扶起来,抬手搭住他的天灵盖,输入灵气。
过了许久,叶真机呻吟一声,醒转过来,看到她,低声唤道:“姑姑。”
陌天歌放开他,道:“还不快吃药疗伤?”
叶真机脸色一红,赶紧掏出丹药吃了,盘腿坐好。
陌天歌就守在他身边,静静地观察着他的情况。
刚才她在修炼,神识关注着外头,突然发现这里灵气波动,再一仔细分辨,竟是叶真机体内灵气紊乱,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刚才一搭上叶真机的天灵盖,她就发现哪里出了问题——这孩子分明是吃了数颗聚气丹,药力太猛,无法控制,才会差点走火入魔。
过不多久,叶真机体内的灵气终于慢慢平顺。他一睁开眼,看到陌天歌站在面前,沉着脸色,当下低下了头:“姑姑,对不起。”
陌天歌回过神,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什么?”
“……我让你担心了。”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让我担心有什么关系?最后承受结果的人是你,你修炼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是。”叶真机应了一声,又迟疑,“姑姑,你不怪我吗?”
“怪你什么?”
“我……刚才是因为我乱吃聚气丹,才出事的,你不怪我乱来吗?”
陌天歌笑了笑:“怪你有什么用?你不会再去犯同样的错误才是最重要的。嗯……要是你觉得难受,你就跟姑姑说说,为什么会吃这么多聚气丹,难道你没想过会出问题?”
“这个……”叶真机顿了顿,老老实实答道,“我觉得自己修炼太慢了,所以想多吃点丹药,加快修炼。”
“修炼慢……”陌天歌失笑,“你如今才十二岁,已经有炼气三层的修为,怎么会慢?”
“可是,华凌跟我同岁,都已经炼气五层了!”
华凌是靖和道君如今的二弟子明真真人的小徒弟,因为与叶真机年纪相当,目前可以算是他的小玩伴。
陌天歌笑道:“华凌他是你明真师伯的血缘后辈,灵根也优于你,从小就被细心教导,如何能与你一样?”
听得这句话,叶真机扁了扁嘴,目光黯淡下来:“我知道我资质比不上他,可这样说的话,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追不上他了?”
“当然不是,”陌天歌摸了摸他的脑袋,“修仙之途,可不是只有资质就够的,现在比不上,只要你一直认真修炼下去,总会追上的。再说了,你这两年从一层到三层,晋阶了两层,华凌可是前些日子才勉强晋阶五层的,你怕什么?”
看到叶真机埋头不说话了,陌天歌知道他心里还不服气,便笑道:“那这样好了,十年时间,你花十年时间认真修炼,看看最后是你先筑基,还是他先筑基,怎么样?”
叶真机一想,十年时间,自己还是很有希望晋阶筑基的,就笑了:“嗯。”
“不过,咱们可说好,你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做这种拔苗助长的事。修炼要一步步来,太急躁是没有好处的,若是不小心走火入魔,还要耽搁很多年,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我听姑姑的。”
那头,靖和道君打完架,一身金灿灿的华贵龙袍已经被烧成了焦灰,脸上更是沾染了许多不知是灰还是土的东西,连漂亮的短须都焦了一半,狼狈不堪。
他怒气冲冲地往清泉峰飞回来,一边飞一边嘀咕:“震阳老道,老子今天是给你面子!要是我祭出绝阳大法,你不死也得去半条命!哼,看在我们同门的份上就放过你了!”
他口中的震阳老道眼下正黑着脸指挥弟子收拾洞府,自己把小徒弟叫过来,关进一间还算完好的石室,劈头就是一顿臭骂:“你小子闲得慌是吧?不好好修炼,去勾搭秦靖和那老匹夫的徒弟?你看上谁不好啊,那老东西整个就是无赖!上梁不正下梁歪,他徒弟能好到哪去?给我老实点,这事就算了!”
白雁飞被骂得莫名其妙:“师父,这事我告诉过你啊……”
震阳道君一怔:“告诉过我?你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就上次你在修炼,我说我想找个人双修,你说这事随便我……”
仔细想想,似乎有这么一回事,震阳道君脸上下不来,依然怒骂:“我说随便你还真随便了?咱们门中修为高又漂亮的女修多得很,你怎么就看上那老东西的徒弟了?”这下连秦靖和三个字都不想叫了,直接呼之老东西。
白雁飞更委屈了:“我说我就在几位师叔的门下挑,您说好,我看来看去,就陌师姐合适……”
“那你也没告诉我!”震阳道君想想,吹胡子,“你妙一师叔门下不是也有个丫头吗?我记得年纪也不大,跟你也算合适,你怎么不挑她?”
白雁飞小心地看了师父一声,道:“那位吴师姐……长得不太……”
他话只说了一半,但震阳道君岂会不明白,怒目而视:“你啊你,身为修士,拘泥于皮相做什么?容貌美丑,不过皮下白骨!再说了,修仙之人能丑到哪去?那老东西的徒弟也没漂亮到哪去!”
看到盛怒的师尊,白雁飞聪明地闭嘴不说了。眼下师父刚跟靖和师叔闹翻,再说就火上浇油了。
震阳道君在室内转了两圈,又道:“这事就这么算了,这丫头你不用想了,那老东西是准备着给自家小子的,轮不到你!”
“啊?”白雁飞愣了愣,“师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那丫头是秦守静的,你明白了吧?”
这个消息把白雁飞震了一震,但他很快叫道:“关他什么事?我问过,陌师姐明明没有双修意向!”
“那也不关你的事。”震阳道君望着自己的徒弟,冷笑,“好了,你小子放聪明点,师父我跟那老东西闹翻了,你还去招惹他的徒弟,下我的脸吗?这事就这么算了,你要双修,再挑其他人就是!”说着一摆袖子,转身出了石室。
虽然明白师父不是对自己冷笑,可白雁飞还是咬牙切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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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双修之论
一个灰不溜丢的人形物体在清泉峰一个偏僻的山头落了下来。鬼鬼祟祟四下查看,确认没人之后才摸到一个洞府前面,双掌一合,施展了一套指诀,打开外层的禁制,进了石门。
他一进石门,就大声叫道:“羲儿,人呢!”
走过石道,进入大厅,熟练地选择了一个石门,又是一套指诀后,石门打开,迎接他的是一张俊俏却阴沉的脸。
但这张脸看到他之后,立刻变成了错愕。
靖和道君满不在乎地抹了一把脸,于是整张脸更加乌七抹黑了。
秦羲实在忍不住,皱着眉头问:“你干什么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靖和道君低头看看自己,依然满不在乎地在他面前坐下,指着他的鼻头:“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秦羲怀疑地挑眉。这话他是绝对不信的,这个师父是什么德性,他还不知道?多少年没叫过他的名字了,每次都是小子小子地叫。突然这么温情地喊他的名字,多半是做了什么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来讨好的。
果然——
靖和道君左右看看,确认他的洞府里没有其他人,神秘兮兮地凑近:“就是为了你,我跟震阳老头打了一架!”
“……”
“你小子这是什么表情!”靖和道君捋袖子,“我为你打架打成这样,你都不感动一下?”
秦羲淡定地开口:“先说什么事。”
被拉回正题,靖和道君瞪了他好一会儿,最后又忍不住得意地邀功:“震阳老头的徒弟想抢你媳妇,所以我就跟他打了一架!”
“……我媳妇?”秦羲缓缓问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个媳妇?”
“哎呀,你还不承认?”靖和道君瞄着他,一副“你不用不好意思”的表情,“天歌啊!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说,没关系,我不说出去,等你慢慢来……”
话没说完,自动收音,因为秦羲的脸已经阴沉得乌云密布了:“师父!”
“干嘛?”靖和道君想摸摸胡子,结果摸了一手的灰,很不爽地拍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整个石室拍得黑灰与泥土一起飞扬。
秦羲怒瞪着他,却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缓了脸色:“师父,你要闲着没事,不如出去游历一趟吧。眼下你的修为也够了,该找找机缘如何晋阶后期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话意也是一派为对方着想的样子,但是其中风雨欲来之意,任谁都听得出来。
听到他这样的声调,靖和道君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但下一刻又理直气壮地嚷嚷:“你这臭小子是什么态度?我为你拼死拼活,连形象都没有了,你就这样对我说话?”
秦羲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但是听到这句话,心里的火却控制不住猛然一下烧起来,他忍不住绷紧了脸皮:“师父,你乱来也要有个限度!”
靖和道君显然不知道限度在哪,听到这句话,他又跳脚了:“乱来?你居然说我乱来?你你你——要不是你这臭小子性格别扭,我用得着一把年纪了为你看媳妇?我跟你说……”
“谁跟你说她是我媳妇?”秦羲也忍不住大声了,“这种不存在的事你还当真的!活了八百年你的脑子都长哪去了?!”
活了八百年还让小辈鄙视,靖和道君不知道脑子哪去了,只知道自尊心受伤了。他一下虎了脸:“臭小子!你以为你心里想什么我不知道?你从小就是这个性,明明心里想得要死嘴里也不肯说!我要不替你看好了,你以后就哭去吧!”
他这么厉声一喝。倒是有长辈的样子了,可秦羲一点也不买帐:“别自以为是理所当然!我跟她可一点关系也没有!”
“哼哼,哼哼!”靖和道君冷笑两声,望着他目光锐利,“一点关系也没有你瞒她身份干什么?这两年不肯见她干什么?拼命修炼干什么?你是我养大的,你那点弯弯绕绕的心思别人不晓得,我可清清楚楚!你不告诉她你是谁,因为你不想以长辈的身份面对她!你不肯见她,拼命修炼,因为你被她那个化神高祖伤到了自尊!你觉得一直以来是你照拂她,可是一转眼你在人家高祖的眼里不过是只小蚂蚁,你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没了资格对她存有念想,所以疯狂修炼——小子,你一直觉得师父不着调,可我得告诉你,我怎么也活了八百年,你还嫩点!”
这一长串话下来,秦羲都没说话,但是他的脸色却阴沉得可怕。他知道这个师父一直老不正经,但眼下这一番话,却让他觉得仿佛自己内心的隐密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下子被揭开,暴露在阳光之下,无所遮挡,又觉得自己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人狠狠地用针扎了下来,隐痛却摸不着伤处。
靖和道君一番话说完,顺了口气,继续说道:“你就是这个死脾气,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做好。可是我得告诉你。这种事情,你错过了就没了,所以你眼下不承认没关系,我给你看着,但是你也别口是心非,师父这是不想你以后后悔!”
秦羲没有说话,只是狠狠地瞪着眼前的靖和道君,可听到他后面这句话,又不觉软了目光。他垂下视线,脸色僵硬,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很久,才听到他似乎有些沙哑的声音:“别自以为是,我努力修炼跟这件事没关系!”
“没关系吗?”靖和道君却凑上来,笑,“小子,你心里有事我还看不出来?上次的事情肯定有什么没告诉我,那件事情伤到了你的自尊是不是?”
秦羲没说话,但他的脸色动了一动,掌心握紧。
看到他的神色,靖和道君退了回去,轻轻叹了口气,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柔软的声音说道:“羲儿,这件事情。都怪我没把你教好。你自小道心坚定,除了修炼根本不会想其他的事情,小小年纪就好像老头子一样沉稳,我那时觉得你真是天生修仙的材料,直到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你对任何事情都不纠缠,是因为你不在意,可当你在意以后,那就会是一场灾难。你的修仙之途太顺利——你别瞪我,虽然你也经历过很多的险境,却从未经历过心境上的磨难——顺利得让你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你虽有我自小照料,却不喜欢依赖我。这些年,你修到结丹,可以说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与我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正因为如此,你一直都自信,也很骄傲,你的骄傲让你一直要求自己做到最好,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影响。这种性子,让你一直以来都走在别人的前面,可你却不知道,过分的骄傲,会要了自己的命!”
秦羲垂着眼眸,没说话。
这个不着调的师父从来不会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也不会用这样关爱柔软的语气,可这番话却又太尖锐,尖锐得他说不出反驳的话。
“羲儿,这样下去,你会有心魔的。”他长声叹道。
秦羲双唇抿紧,却道:“我会解决的。”
可靖和道君只是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想靠我,可有些事情,我这个活了八百年的老怪物看得比你透彻。我不知道你心里究竟纠结些什么,但我知道,这一切的源头,都在那个丫头身上。所以,我很认真地提醒你,如果你得到了她,你的心魔自然会消失的。”
“她不是物品。”
听到他带着些倔强的语气,靖和道君却笑了,不是那种老不正经的笑,而是带着一点宽容一点溺爱:“我说了那么长一段话,你居然只强调了这一点。小子,你真的完蛋了。”
秦羲不再说话,低着头,动也不动。
靖和道君掏出自己的手帕把脸抹干净,慢声说道:“其实呢,这丫头确实不错。有过坎坷的经历,就知道自尊自强。眼下虽然成长得还不够。可假以时日,磨练以后,一定可以成器。不说别的,她确实适合你。你不喜欢聒噪,她很安静;你只爱修炼,她也道心坚定;最重要的是,你对她很欣赏。你这人呢,要一下子爱上什么女子,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从欣赏开始。你越欣赏,就越在意,越在意,就越容易动心。你一向看不起女子,可你刚才却强调她不是物品。小子,你能否认她在心里很特别吗?”
说完这些,秦羲仍然不答,却让靖和道君更高兴了:“好多年没看到你这么别扭的样子了,看着你这样子,师父真有成就感!”
听到这句话,秦羲抬起头来,恼怒地喝了一句:“师父!”
靖和道君很欢乐,所以忽视了他的脸色:“别啊,人家的孩子十几二十岁就会有少年的烦恼,你一百多岁才有,多难得啊!”
秦羲更恼火了,虽然没说话,却握起了拳头,似乎想一拳轰上去。当然,这种痛殴长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但是他不介意把人赶出去!
看他快忍不住怒火的样子,靖和道君聪明地见好就收:“那好吧,不说那个。我们单纯认真地探讨一下双修的可行性。小子,你从化神前辈那里得到的纯阳诀已经修到第三层了吧?眼下你的纯阳之气越来越盛,跟纯阳之体已经差别不大了。你的三元转轮功,如今已经得到了太阳、中和二气,惟缺太阴,是吧?”
看到秦羲迟疑着点了一下头,靖和道君继续说道:“先说三元转轮功,这部功法与太古息息相关,古修士以为,三元之气为天地本源,三元一体,自可得成大道。按你所说,这部功法最适合晋阶,然而修炼要求又很苛刻,三元之气不得,三元不成,大道也就无望。眼下你太阳中和二气已经有了,只是找不到太阴之气。我可不相信,你不知道与纯阴之体的女修双修,是得到太阴之气最容易也最安全的办法。”
秦羲仍然沉默着,靖和道君没逼他说话,继续说道:“再来说纯阳诀。昔**无意中得到阳灵珠,我就跟你说过,这种天地异宝让你的阳气生生不绝,说不定会改变你的体质。眼下得到纯阳诀,这个说法算是应验了。你成为纯阳之体,那么与纯阴之体的人双修将会得到莫大的好处!”
说完这些,室内安静了。
靖和道君望着秦羲,似乎在等他做决定,而秦羲脸色僵硬,一言不发。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羲终于开口:“我不想因为某种利益而双修,不管是修炼,还是心魔。”
靖和道君一下子笑了,根本不意外他的答案,他有些无奈地拍了拍秦羲的肩:“小子,我刚刚说过,过分的骄傲,会要了你的命,你还是……”
“那又怎样?若要靠女人才能结婴,又有什么趣味?”
“……唉!”靖和道君摇了摇头,却忽然问道,“那我问你,不是为了修炼或者心魔,你真的不想要她吗?”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答案,只好借地把自己打理好,神清气爽光鲜无比地回了上清宫——想他一世英明,怎么能灰头土脸的让徒子徒孙们看到呢?幸好这小子没收徒,眼下又在闭关,洞府附近一个人也没有!
靖和道君走了很久以后,洞府里才传来一声低语:“至少……等到结婴以后……”
秦守静!
白雁飞咬着牙,用力拍出一道法术。
眼前参天的老树应声断裂,“呼啦啦”压倒了一片灌木。他觉得舒畅了些,找个地蹲下,休息。
白雁飞一直是很骄傲的,他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应该骄傲一些。
他出身俗世皇家,贵为燕国太子,自小锦衣玉食。十岁时,皇宫里来了一位仙师,通仙人之术,掌风雷妙法,让他知道了这世界真的存在仙人。
他很羡慕,缠着那个仙师要拜师,仙师拗不过他,看在他是太子的份上,勉强给他测了灵根,不料竟发现他是百年难出的单灵根资质!
这位仙师喜出望外,将他的事情禀告给自己的门派。其实这位仙师昔年也不过是玄清门的杂役弟子而已,得师门恩准离山,只是想回俗世好好享受一下荣华富贵,不料竟给师门发现了一个单灵根的天才,为此得了天大的好处,被收入内门,还赐下了筑基丹。
而后,这位仙师的师门长辈亲自来到燕国,将他接回了太康山,又让他拜入首座太上长老的门下,对其亲自教导。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将俗世荣华富贵看在眼中了,抛下太子之位,以及曾经的父皇兄弟们羡慕的目光,成为玄清门首座太上长老的入室弟子。
他做凡人的时候,是一国太子,他修仙的时候,又是元婴后期大修士的得意弟子,一个人做到他这份上,还有什么理由不骄傲?
果然,资质极佳的他修仙之途也非常顺利,晋阶,筑基,这些对别人来说千难万险的门槛于他而言轻松至极。
但是他还是有不顺心的时候,比如,但凡门中女修,说起门中男弟子,必然先说,守静师叔如何如何,守静师兄如何如何。
他非常不服气!秦守静有什么了不起的?二十岁筑基,七十八岁结丹?靖和道君的嫡传弟子?长得俊秀?
要说容貌,他是看过那位守静师兄的模样,也就一般般啦,他自认自己俊俏风流,一点也不输给别人!要说身份,他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差秦守静了吗?震阳道君还是元婴后期的大修士,比靖和道君修为身份都要高呢!再说修为,那还不是秦守静年纪比他大么?论起资质秦守静不过是个双灵根罢了,差他差远了!
总结,秦守静也就是比他早生了一百多年罢了,给他一百多年的时间,秦守静给他提鞋都不配!
当然,这些话他以前就是随便想想,秦守静如何如何,只是提起来让他不爽快罢了。但眼下,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秦守静像那棵树一样一个法术轰了!
其实要说起来,他对那位陌师姐倒也不是非卿不可,他只是觉得,像自己这样年轻有为,有才有貌的少年英杰,怎能没有美人相伴呢?那位陌师姐不说别的,身份是够了,修为也不错,容貌也算上佳,年龄与他相当;最重要的是,性情温和,不会像青鸾峰的吴师姐那么闷,也不像流云峰的姜师妹那么刁蛮;办事能力也不差,相夫教子必定没有问题。
可是没想到啊,他好不容易觉得有个人可以入眼,居然秦守静那个家伙又Сhā进来一杠子!
秦守静算什么?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家伙!就是因为比他老了一百多岁,才会修为比他高!
不行,他可不能被秦守静比下去了,别人也就算了,那位陌师姐他可是挑来做双修伴侣的,怎么能让秦守静抢走?那样太没面子了!
既然他早就对陌师姐不怀好意,那一定要把陌师姐追到手,好让秦守静那个家伙知道,他白雁飞才是玄清门第一号少年英才!
如此想罢,白雁飞蹲在一个树桩上“嘿嘿”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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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拒绝
于是乎,天歌发现。拜托给靖和道君的事情,也不知道这位师尊大人究竟是怎么办的,那位白师弟不仅没有乖乖的,反而变本加厉了。
每天修炼,必定会收到传讯符,内容大致为“师姐,今日天气晴好,我们出来见个面吧”之类的。一出门,那位白师弟会立刻出现在她眼前。到最后,连叶真机都受了影响,说有位白师叔对他万般讨好,把他吓得落荒而逃。
陌天歌恼怒不已,冲到靖和道君的大殿上,大叫一声:“师父!”
靖和道君被她的突如其来吓得一哆嗦,两颗葡萄就丢出去了,回过神来瞪着她:“干什么?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
陌天歌早已知道这个师父是什么德性,所以根本没被他吓倒,不但没甩他,还抱怨:“你到底怎么办事的?那个白师弟眼下缠得更紧了,烦死我了!”
靖和道君诧异:“他怎么着?”
“每天都发传讯符来,还跑到真机那边献殷勤。把真机给吓坏了!”
“哦……”靖和道君吞下一颗葡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小子还不算笨嘛,居然晓得讨好你身边的人。”
“师父!”看他这反应,陌天歌更恼火了,“你到底为哪边说话的?”
靖和道君连忙改口:“我说他太笨了,居然骚扰你身边的人,这下把你惹火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重点不是这个好不好?”陌天歌抚额,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啊?为什么她总是被这个师父的不着调气掉半条命呢?
“那重点是哪个?”靖和道君莫名所以。
“重点是——你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说到这个,靖和道君有话了:“我说你这丫头,师父为了你,跟震阳老头打了一架,你不但一点也不感动,还这样跟师父说话?”
“打了一架?”陌天歌莫名其妙,“师父你跟震阳师伯打架做什么?”
“因为那老道看不起你啊!”靖和道君理直气壮,“你是我徒弟,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不打他打谁?”
“……”陌天歌觉得什么也不用说了,她早该知道的,事情交到这个师父手里,最后肯定得变成打架!现在架都打了,脸都翻了,难怪人家根本没听他的话!
“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受到陌天歌杀人般目光洗礼的靖和道君不乐意了,“你这孩子怎么就不懂得尊师重道呢?”
陌天歌无视了他这句话,抚了抚胸口,将这口气吞回去。镇定地说:“好了,师父你继续吃葡萄,继续摆谱,我——自己去解决!”
扭头走出大殿,后面是靖和道君咋咋呼呼的声音:“你这孩子,怎么对你师父说话的呢?什么叫摆谱啊?你别走啊……”
陌天歌走出上清宫,发了一道传讯符。
之所以不想自己解决,是因为她低调地不想惹是非,可眼下看来,别人都不用指望了,还是自己上场吧。再说了,得罪那位白师弟又怎样?最多就是得罪那位震阳师伯,反正现在师父也跟人家翻脸了。
在上清宫外面没等多久,便听到一个欢喜的声音:“陌师姐!”
陌天歌一看,这位白师弟来得还真快。
“白师弟。”她勉强挤出个笑容。
白雁飞眼带春风笑容满面。决定要追求这位陌师姐后,他讨教了几位有双修伴侣的师兄,又问了几位师姐,可他们各说各的,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只有一点没人反对,那就是烈女怕缠郎。白雁飞一想。要换其他招,他还真不太会,但这招简单啊,直接缠上去就是了。
于是天天传讯符,日日打探行踪,最后有人建议他从陌师姐的小侄儿那里下手,他想想陌师姐只有这么一个血亲,必定是很看重的,讨好了一定没错。果然,陌师姐这就回他传讯符,愿意见面了!
“陌师姐,”白雁飞喜形于色,“我等很久了,你终于有空了。”
陌天歌左右看了看,神色平淡:“白师弟,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且跟我来。”
白雁飞忙不迭地点头。这附近都是人啊,要是被别人听到多不好!
被别人听到确实不好,陌天歌虽然已经做好得罪人的准备,可也没打算让人家把脸都丢光,那可就平白给自己竖敌了。
在天上绕了一圈,最后看到一个山头完全没人,陌天歌便率先落了下来。
“陌师姐,这是……”
白雁飞原以为,是要找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好好谈些心事,没想到就这么个光秃秃的山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不过,他眼珠一转,这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是想……
还没想完,他就听到了陌天歌的声音:“白师弟,我想有些事情还是摊开来说吧。”
从浮想中回过神,白雁飞摸摸鼻子,乖乖应声:“师姐,你说。”
陌天歌扫过他一眼,目光便放在远处,声音淡漠:“师弟的厚爱,我心中清楚,不过我自踏上仙路,便一心向道,不打算沾惹情爱之事,所以,只能辜负了。以师弟的天资,想来也是前途光明,大道得成之时,自有佳人相许,何需将就于我这等平凡女子。还请师弟以后莫要相扰,我不比师弟天资过人,若是道心不定,只怕一事无成。”
说完这些话,陌天歌又看了他一眼,却见白雁飞一脸迷茫。不禁皱眉:“白师弟?”
“啊?”白雁飞惊醒。
“我刚才说的,师弟听到了么?”
白雁飞抓抓脑袋,似乎还没想明白。
“我话说完了,这就先走了!”
正要转身溜之大吉,白雁飞却在身后大叫:“陌师姐!”
陌天歌无奈,停住脚步,转过身:“白师弟还有什么要说的?”
白雁飞呆愣了一会儿,道:“师姐这是拒绝我?”
陌天歌自然不会说得这么直接,她笑了笑,说道:“是我配不上白师弟。”
“可我不介意啊!”白雁飞叫道,“我知道陌师姐也不是绝代佳人。资质也一般,可我觉得挺合适的,就不挑了。”
“……”难道他听不出来这是客套吗?
“可我介意,”拒绝了一个不喜欢的人,结果人家大喇喇地用施恩的语气说,我不介意你配不上我,陌天歌也火了,她声音冷下,“我很介意!”
白雁飞还不明白她为什么恼火,一脸无辜:“我都不嫌弃了,你还有什么好介意的?”
“我……”陌天歌忍了忍,结果最后还是忍不住了,“白师弟,哪怕你修为天下第一,容貌俊美无双,也是会有人不喜欢你的。”
“我没要所有人喜欢我呀……”
“所以我是不喜欢的那个。”陌天歌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说。有些人给他面子也听不懂,那就说实话好了。
“啊?”这么直接的表达,白雁飞终于沉默了。
陌天歌看到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想想还是委婉点,不要翻脸了:“白师弟,我一心向道,实在不想招惹这等情爱之事。你很好,自有好姑娘喜欢,可我没有这个心思,所以——此事就到此为止吧。”
转身欲走,身后又传来一声:“陌师姐!”
陌天歌无力了:“师弟还有什么事吗?”
白雁飞动了动嘴角,还是说了出来:“是因为秦守静吗?你拒绝我,是因为秦守静吧?”
陌天歌面无表情:“这是谁说的?”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陌天歌没说话,但她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她的心情:“这话是你误解了吧?”
“我可没误解,这可是靖和师叔说的。”白雁飞冷笑,“秦守静有什么好的?我哪一点不如他?论资质论身份,他哪里比得上我?他不过比我早出生一百多年罢了,再给我一百多年时间,到时我必定把他踩在脚下!”
陌天歌也冷笑了:“白师弟。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站的是什么地方?你在朝阳峰如何就罢了,这里是清泉峰,不是你耍少爷脾气的地方!”
听到这么不客气的话,白雁飞怔了怔:“陌……陌师姐……”
陌天歌继续冷笑:“在清泉峰上,在我的面前,说我同室师兄的坏话,白师弟,难道震阳师伯没教过你什么是礼貌吗?”
白雁飞脸色青了。
陌天歌踏前一步:“跟你说客气话你听不明白,我也只有实话实说了。白师弟,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不是有震阳师伯,你算什么?单灵根?没错,你资质很好,可若是看资质就算了,我们还修炼做什么?直接按资质排辈就是了。不错,守静师兄是比你大了一百多岁,可就算给你一百年,你能做到跟他一样吗?我再不客气地说一句,一百年后,你确定你自己能结丹吗?”
“我当然可以!”白雁飞不知是被气的还是羞的,脸色涨红,“我是单灵根,就算没有师父,我也可以!你居然拿我跟秦守静比——”
“是你自己要跟守静师兄比。”陌天歌勾起嘴角,望着他,“不跟他比也可以,那你跟我比一比啊?我不是‘单灵根的天才’,可我如今二十有九,已经筑基中期了,你呢?天才的白师弟,你也不过小我几岁,为何刚刚筑基?”
“那是因为你有机缘!”白雁飞大叫起来,气得哆嗦,“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刚刚筑基就遇到了机缘,所以直接晋阶了筑基中期!”
“对,可机缘也是实力。”陌天歌继续笑着,“就算比一比炼气到筑基又如何?白师弟,你是二十二岁筑基的,守静师兄可是二十岁筑基,甘露峰的灵犀师兄还是十七岁筑基呢,你也没赢过他们啊!再说我好了,我是二十三岁筑基的,那时候我还是个五灵根的废才,也只是比你慢了一年而已,你真的就胜过了我们所有人吗?”
白雁飞什么也说不出来,就看到陌天歌用一种看着无知的孩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好好修炼吧,心思都在双修这种事上面,百年之后你可就真的对不起‘单灵根的天才’这种称号了。”
“陌师姐!”白雁飞再度追上去,不知是因为不甘心还是恼怒。
但这一次陌天歌没停留,一挥衣袖,一股澎湃的灵气阻了阻他的步伐,于是白雁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踏上白丝帕扬长而去。
白雁飞站在原地,心中又是愤恨,又是难堪。他真的没想过,没想过这位陌师姐居然会看不上他,可刚才陌师姐轻而易举的一招,便阻住了他的脚步,让他知道自己真的不如人家。
不,当然不是这样!他恼火地挥出一道法术,将地面轰出一个大坑。他是单灵根的天才,他是震阳道君的关门弟子,怎么可能不如别人!他们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光秃秃的峭壁忽然滑开,惊回了白雁飞的神智。
他一转头,便看到一个人站在打开的石门处,用一种冷漠的目光看着他:“白师弟,你来我们清泉峰做客,为何要把我的洞府砸出一个洞?”
白雁飞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一时没回过神,但很快的,当他看清眼前是什么人的时候,怒跳起来:“秦守静,都是你!我跟你拼了!”
毫无理智地取出师父赐下的法宝,白雁飞怒气冲冲地冲上去,根本没想过以自己的修为根本打不过人家。
秦羲只是抬了抬手,一股灵压顿时笼罩下来。
白雁飞灵息一滞,寸步难行,他不服气,拼命地调动灵气想要对抗,可这股灵压太强了,他“哇”地吐出了一口鲜血,跌倒在地。
秦羲收了灵气,淡淡道:“白师弟,你如此目无尊长,莫怪我替震阳师伯教训你!”
“你,你……”白雁飞趴在地上,连话说不出来,不知是因为被打的,还是给气的。想来想去,又悲从中来,干脆放声大哭。为什么他这么命苦?刚刚被人拒绝,眼下又被情敌教训,而且还是这样的姿势,真是脸都丢光了!
他这一哭,秦羲倒是愣了。任是他喜怒不形于色,还是忍不住有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位白师弟,他也只是多年前见过,眼下人是长大了,可这性情果然还是个孩子。
不知道哭了多久,白雁飞抹了把脸,抽噎着爬起来。他脸上又是眼泪又是鼻涕,再加上刚才吐出的血,糊了一整脸,顿时没了俊俏公子的风度,成了个花猫脸。
刚要起身拍拍衣裳,整整头发,光鲜地回去,结果一站起来又看到了秦羲,他又怒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羲面无表情:“这里是我的洞府,我当然在这里。”
“你……”想到自己刚才被人看了好一会儿的笑话,白雁飞顿时羞愤欲死,恶狠狠地瞪着秦羲。
可秦羲却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依然平静冷漠地说道:“白师弟,若是无事,你还是赶紧回朝阳峰吧,我就不留你了。”
“我……”谁要留了!
可秦羲没等他说话,便转身进了洞府,石门一关,幻阵一开,又成了个平凡无奇的山头。
留下他一个人呆呆地站着,风吹过他糊成一团的花猫脸,分外悲凉。
…………
陌天歌气冲冲地打开明心居的禁制,结果叶真机正和他的小伙伴华凌在院子里逗着烈火兽小火玩,两个小家伙看到她冷着一张脸进来,连忙站起来。
“姑姑!”
“师叔!”
陌天歌看到他们有些害怕的样子,连忙挤出一点笑意:“哦,是华凌啊,你们俩玩什么呢?”
“没,没。”叶真机赶紧说,“姑姑,我们没在玩小火,是跟小火一起玩!”
听了这句话,陌天歌这下是真笑了。小火目前是相当于筑基初期的灵兽,性格又温顺,就成了这两个小家伙玩闹的目标,老是要小火帮他们这个那个,还以为她不知道。其实她哪里不知道,只不过他们还算收敛,也就由他们去了,而且有小火在身边,也不怕他们出什么意外。
“行了,你们玩吧。”摸摸叶真机的头,让他们小家伙自己玩,自己进了修炼室。
虚天境内,依旧是凉风习习,天明水净。
陌天歌在小屋中坐了一会儿,想要平静纷乱的心情,拿起一叠书册,可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她忽然将所有的书籍全部砸了出去。
这些材质不同的书册纷纷掉在竹质木板上,发出凌乱的声响。
她重重地喘息着,颓然坐下,将脸埋在臂弯里。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靖和师叔说,那秦守静带你回来,就是要将你收用的!”
白雁飞的这句话在她心头来来去去,一直不肯停息。
虽然她当时那么肯定那么轻描淡写地将这句话带过,但却控制不住心中的怒气。
其实她知道,这句话必定是靖和道君说的,白雁飞再怎样,也不会胡乱编话,可她却不知道原话是什么,究竟是什么意思。她忍不住去猜,他们是不是当真有过这样的打算?
有了虚天境,她不怕别人对她心怀不轨,可是……她却不愿意那个人当真居心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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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元婴之贺
烂桃花就此终结。陌天歌后来听说,震阳道君一怒之下,把那位白师弟带回去禁足了,此后就不见了踪影。便是她奉命去朝阳峰办事,也再没见过那位白师弟。她的日子也恢复了平静。
等到她渐渐融入门派,在炼气弟子间有了声望,靖和道君便同意她不必再每日去蒙学堂,只要隔一段时间按执事堂的安排去讲道就行了。
另外上清宫的事务,依旧交还给众侍女,不过还是由她负责,若有什么差错,都来问她。
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之间,陌天歌发现,自己在玄清门的地位水涨船高,低阶弟子口称师祖不用说,便连筑基弟子唤她师叔,也多一份真心诚意。
这么一来,她又把前段时间从白雁飞那里听来的话咽了下去。
不管他们开始对自己有什么样的心思,如今靖和道君待她的好她是看到的,如果当真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可以收用的炉鼎,何必如此费尽心思?若是他们不提。她就当从来没听过吧。
一年一年,时间飞逝。
虽然有了虚天境,但陌天歌的修为并没有涨得太快。一是她刻意放缓了修炼步调,打好基础,免得将来心境不稳影响结丹。二是虚天境中灵草虽多,却都是一些高阶灵草,她眼下只是筑基期,能用的却不多。
三年时间过去,陌天歌如今已经三十二了,不过,她依然维持着十八九岁的容貌。这却是有众多的原因,一则她的素女诀——现在叫混元素女功,有驻颜功效;二则她吃过一枚定颜丹,除非遇到特别的因素,此生便不会老了。就算没有这两点,她如今是筑基修士,以筑基期三四百年的寿元而言,她也是青春年少。
倒是叶真机长大了,十五岁的少年,身形抽高,面容渐渐长开,连声音都开始变粗。陌天歌本就不高,如今已经被他赶上了,想来过不多久,就要抬头看他了。
不过,叶真机对她的态度一直没变,仍然是信赖而景仰。将她视为尊敬的长辈——至于那个名义的师父,他压根不记得了。
叶真机的修为涨得很快,陌天歌毫不吝惜地将所有炼气期能用的丹药宝物都用在他身上,他如今已有炼气七层的修为,完全赶上了华凌。在陌天歌的影响下,这孩子修炼也相当刻苦,心性悟性无一不佳,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
叶家的人一直与他保持联系,隔一段时间便会送东西过来。他们不知道陌天歌的存在,只知道叶真机如今被结丹修士收入门墙,十分高兴,便也送来了许多供奉之物。这些东西名义上是送给守静真人的,实际上都送到了陌天歌手里。看到那些在俗世价值连城的供奉,陌天歌知道叶家人在俗世过得很好,便也放心了。
她对叶家虽没有感情,但到底是她的家族,又是二叔所托,若是力所能及,尽一份心也是应该的。
当第三年过去,玄清门再度传出一件天大的喜事:玄因真人成功晋阶元婴。如今是玄因道君了!
得知此事,陌天歌向玄因道君传达了恭贺之意,顺便改过称呼。此后,她要唤玄因师叔,洛封雪等人,亦与她同辈了——一旦元婴,便是一代宗师,虽然师徒之名仍在,却算是另立门户了。
玄清门共有六峰,五个元婴修士各占一峰,如今出了第六个元婴修士,便把空着的那一峰划归玄因道君所有,此后,玄因道君与门下弟子,尽数迁往甘露峰。
为着玄因道君晋阶之事,靖和道君特意将陌天歌寻去,对她进行了一番教育。
玄因道君资质亦是极佳,是玄清门数百年才会收到一个的单灵根弟子之一,但他却从来不争天才之名,只管按部就班地修炼,一步一步打下坚实的基础,如今已经四百多岁才冲击结婴,所以才能一次成功。
这件事情,正好用来教育陌天歌,她得到了混元功法,摆脱了废灵根之名,资质亦可称为天才。靖和道君知道她修炼过快,故而特意提醒她,不管资质多好。有了坚实的基础,才能事半功倍。
陌天歌领会了他的意思,她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二十三岁筑基本来已经算早了,她又直接由筑基初期晋阶到筑基中期,若是她将虚天境中的灵草拿一些出来卖,完全可以让自己一直服用聚灵丹,如此一二十年便可达到筑基后期。但这用丹药堆出来的修为,却拥有巨大的隐患,心境跟不上修为,晋阶就会出现问题。
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靖和道君十分欣慰,却又低声咕哝:“如果那个臭小子也能明白,就好了……”
玄因道君晋阶元婴这件事,不仅仅对玄清门造成重大的影响,便连天极数大门派的格局,都起了动荡。
前不久的妖兽之乱,如今是正式结束了。玄清门因为早早下了封山令,虽然损失了许多筑基弟子和数个结丹修士,但炼气弟子却未受影响,众多高资质的弟子,亦被保护得很好,想来五六十年后,就会恢复昔日的鼎盛。
而其他六大门派。丹鼎门如今已经没有实力位列七大门派了,要恢复实力,最起码要数百年光景。天道宗等实力强大的门派,虽然也保存了最重要的弟子,却因为前期预估不足,损失比玄清门要大得多。
另外一个没怎么受到损失的,便是位于极北冰川地带的正法门——眼下已经改为正法宗了,他们在昆吾只有一个分脉,虽遭受了损失,影响却不大。但极北冰川本就条件艰苦,正法宗虽然在北部一门独大。却也不可能发展到像天道宗玄清门这样的规模,否则他们也不会在昆吾建立分脉。
玄清门之所以一直位列天道宗之下,却是因为元婴修士不及天道宗的缘故。天道宗共有七名元婴修士,玄清门只有五名,若论其他弟子,两派相差却是不大的。
眼下玄因道君顺利晋阶元婴,玄清门元婴修士增加到六人,虽说凌虚道君百年内很有可能坐化,但守静真人却已顺利晋阶结丹后期,以其心性,百年内再给玄清门添一个元婴修士恐怕不成问题。还有一位灵犀真人,亦是单灵根的天才,如今是结丹中期,百年时光亦有可能晋阶。
到那个时候,玄清门的元婴修士就会增至七人,而且,几乎都是年富力强寿元还未过半。再加上震阳道君如今刚刚千岁,以其元婴后期的修为,再活上七八百年很有希望,靖和道君八百余岁,如今是中期顶峰的修为,只要有机缘便可晋阶后期。有识之士几乎可以想见,玄清门未来数百年,会是如何兴盛。
反观天道宗,眼下虽有七位元婴修士,却有三位寿元将尽,在未来的两三百年内都会坐化。而结丹修士之中,却及不上玄清门人才辈出。
所以,玄因道君晋阶元婴,玄清门向众多交好门派发下请帖,接到请帖的门派都在心里琢磨,该送上怎样一份大礼,与玄清门交好。
其中天道宗的太上长老们,更是五味陈杂,这预示着他们天极第一宗门的名头,很有可能易主了。
不管别人怎么想,玄清门为玄因道君准备的元婴大典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陌天歌头痛。很头痛。
一个元婴大典,玄清门来了许许多多的客人,普通客人炼气弟子接待也就是了,那些有身份来历的客人,却要他们这些精英弟子出马。
为此,陌天歌暗地里诅咒那个号称闭关修炼的“守静师兄”,为什么人家一句话,就可以事不关己,她却要放下修炼之事到处忙碌?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靖和道君的意思,她还是得乖乖听话。对于这个师父,她明里虽不甚恭敬,心里却有一份尊敬,她能有今日的地位,在修炼之路没有行差踏错,都是这位师父的功劳。
“欢迎诸位同道光临太康山,在下陌天歌,乃靖和道君弟子,奉命前来迎接。”
这一次上山的都是中等门派的修士,修为不高不低,结丹修士都已经有同样修为的师兄师姐接待,她便接待这些人带来的弟子。毕竟以她的身份迎接,便是只有一人,也不算失礼了。
果然,这七八个筑基修士听说她的身份,面现惊诧之色,随后纷纷还礼,目光羡慕。
其中一人十分机灵,立刻道:“在下韦士德,乃碧灵山弟子,见过陌师叔!”
陌天歌连忙笑道:“这位师兄不必如此多礼,你我修为相近,师兄妹称呼就是。”
“这怎么行?”此人谄媚笑道,“师叔乃靖和道君弟子,这样未免对靖和道君不敬了。”
“师兄太客气了,”陌天歌却是笑吟吟的,没有半分得意之色,“我玄清门弟子称呼师叔,是怕乱了辈分,师兄并非我玄清门弟子,不必如此。我与诸位修为相当,同辈论交就是。”
“这样……”此人正要说些什么,人群中传来一声冷哼,随后有人阴阳怪气地说道,“韦师兄,你何必急着跟人家攀交情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此话冷嘲热讽,那韦士德当下变了脸色,转过头去便怒瞪其中一个青年:“董大风,像你这样不懂礼貌之人,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那青年却冷笑道:“你是不与我一般见识,还是怕被这位玄清门的师妹笑话?”
“你——”
眼看这两人要打起来了,陌天歌连忙出声:“两位师兄!”
她怎么说也是主人,那两人一听她开口,便住了嘴,转过头来。
陌天歌笑道:“两位师兄都是到我玄清门道贺来的,就当给我玄因师叔一个面子,此事到此为止,如何?”
她既然抬出了玄因道君,这两人只得停了斗嘴,各自向她一揖:“师妹说得甚是。”那韦士德大约是看青年叫她师妹叫得如此顺口,便也改了称呼,不想让那青年占自己的便宜。
陌天歌松了口气,便道:“诸位刚刚到太康山,想必都累了,我这就安排诸位去休息如何?”
这些人自然没有异议,随后就由炼气弟子带着,她跟在身后,将这些修士安顿到客居。
就在她安排好所有事宜,正要离开之时,一个修士跟在她身后出了小院。
陌天歌走了一路,忽然停住,喝道:“谁?!”
飞天梭与白丝帕握在手中,察觉到不对劲就做好了斗法的准备,谁知她一转头,便怔住了。
跟在她身后的那个修士,亦是筑基初期,穿着一身青衣,身材十分高大,足足高了她一头还多。
“叶……师弟?”那人迟疑着开口,“你是叶师弟吗?”
只是一瞬,陌天歌便恢复了镇定,笑了:“柳师兄,好久不见。”
此人正是柳一刀,她在云雾派仅剩不多的熟人。
听到她应声,柳一刀露出笑容,却又笑了一半停住,眼角半湿:“叶师弟,你活着,你真的活着,真是太好了!”
他如此激动,却是出乎陌天歌的意料之外。自离开云雾派,她很久没想过以前的事了。那时,她可以说是逃命离开的,根本不敢与这些人告别,而且当时她所关心的人,要么像慕容嫣一样有亲人家族,要么像柳一刀一样有了可以预见的前途,她也不需担心什么。眼下看到柳一刀成了筑基修士,又代表门派前来道贺,想必混得不错,心中甚是欢喜,却又因为是意料之中而感到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柳一刀恢复了平静:“叶师弟莫要见怪,今日遇到故人,失态了。”
“柳师兄是为我感到高兴,我又怎会见怪?”看到柳一刀的神色,陌天歌欢喜之余,又觉得奇怪,“柳师兄,你是怎么看到我的?”
柳一刀笑道:“我就被安排住在那里。”他指了指不远处的客居,“刚才看到你进来,我觉得自己肯定是眼花了,怎么会有两个人长得如此相像,可打扮却完全不同。实在是太像了,我忍不住跟过来求证,幸好来问了,真的是你。”
谢谢左屏翊同学的打赏。今天生病了,打完针回来时间不够,先更四千。
146、云雾山旧事
遇见故人,陌天歌诧异中又有欣喜。虽然当年她是狼狈逃离云雾山的。但她如今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根本无需怕云雾山的江家知道,便坦然认了身份。
那个江家,她迟早要亲自去收拾了!如今通过柳一刀之口,让江家得知她还活着,还活得很好,气一气他们,那也不错。
两人十二年没见,稍稍叙旧之后,陌天歌便请了柳一刀,回自己的住处一坐。
看到她住在靖和道君的洞府之中,又听守门弟子唤她师叔,柳一刀面现惊讶之色,忍不住问:“叶师弟,为何他们都唤你师叔?”
陌天歌一笑,还未答话,便有侍女接过话头:“陌师叔是靖和师祖的入室弟子,我们自然是要唤师叔的。”
随着陌天歌身份的提高,在玄清门站稳了脚跟,侍女们也都乖了,不但不敢为难她。还争相讨好。
听得这话,柳一刀十分震惊。他在玄清门遇到这位“叶师弟”,原以为她只是好运加入了玄清门,又成功筑了基,却没料到她竟还是如此身份。
陌天歌一挥手,让前来送茶的清棋退下,便请柳一刀坐下:“柳师兄,请坐。”
二人在小厅中分宾主坐了,喝了一会儿茶,柳一刀忍不住问道:“叶师弟,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事,不但如今就晋阶了筑基中期,还被元婴前辈收为弟子?”
陌天歌笑道:“只是我运气好罢了。”顿了顿,她道,“昔日都以为我的灵根只是五灵根,只是碰巧灵根强弱一致,来了玄清门,才知道却是一种特殊的灵根。后来就被靖和道君收为记名弟子,筑基之后得以成为正式弟子。”
她只是将自己的经历几句话带过,柳一刀却甚是唏嘘:“当年你突然失踪,后来江脉主说你是叛徒,杀了江承贤,我十分震惊。再后来就没听说过你的消息,我还以为……原来你竟来了玄清门。”说着,他又问起,“对了,秦师弟江师弟二人都与你一起失踪了。后来门中对此讳莫如深,我也打探不到消息,我一直猜测他们是与此事有关,叶师弟,是否如此?”
陌天歌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错,昔日我逃离云雾山,是因为那江承贤对我行为不轨,江师兄却是救了我,才被连累的。”
“江师弟救了你?”柳一刀再一次震惊了。也难怪他如此反应,江上航那时对他们根本多看一眼都没有,竟会为了救她得罪自己的家族,着实不可思议。另外,她居然是如此离开云雾山,亦叫他吃惊不已。
看到陌天歌点头,他消化了一下这个真相,又问:“那秦师弟呢?”
陌天歌却沉默了,许久之后,道:“柳师兄只当这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吧。”
柳一刀一怔:“何解?”
“这世上本就没有这个人。”陌天歌勾唇一笑,不欲多加解释,“对了。为何柳师兄对我的真实性别好像不太惊讶的样子?”
看她这么快就转移了话题,柳一刀自然明白她不想多说,他是从俗世混出来的修士,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然有,当下也不再多提,笑着答道:“叶师弟当时确实没有破绽,别人也不曾怀疑过师弟女扮男装,不过,我们这些与你朝夕相处的人,多少还是会发现一些异状的。当时徐师弟……”提到徐靖之,柳一刀神色黯淡了一下,但立刻又笑了,“徐师弟就曾偷偷跟我说,为何总觉得叶师弟你有点奇怪……”
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私底下说过这种事,即便如今事过境迁,陌天歌还是觉得有些好奇:“哦?”
柳一刀摇头笑道:“一说起来,我们都有这种感觉,只不过都没有多想。”
“是吗?我哪里奇怪了?”
“比如说,师弟你一直长不高……”
陌天歌一怔,忍不住笑了:“这我可没办法……”
柳一刀点头:“当时秦师弟就说,叶师弟你是男生女相,没什么好惊讶的,我们想想也是,你确实很像女子。如今果然如此,故而我并不是很惊讶。”
“他竟说过这句话……”陌天歌喃喃自语。难怪当时,他也是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原来早就知道的。其实也是,有什么能瞒得过他呢……
看到她如此神色,柳一刀犹豫了许久。仍是忍不住问:“叶师弟,秦师弟他究竟……”
“他很好。”陌天歌笑着,只是那笑容有一丝冷意,“想像不到的好,比你我都好。”
这三个好,她咬音里很重,笑里的冷意一闪而逝,几乎让柳一刀以为是幻觉,立刻又听她说:“不提这个了,柳师兄,我离开云雾山如此之久,能否与我说下分别后的事?”
柳一刀吞下心中的疑问,点头:“当然可以。”
他想了想,道:“就从师弟离开云雾山说起吧。那时我得如今的师父看重,收为内门弟子,又得了筑基丹,伤势好了以后就闭关了半年,没想到运气不错,真的筑基了。等我筑基出关,才得知数位师弟的消息。徐师弟意外陨落,你们三个又同时失踪,当时我与你们四人同住,竟只剩我一人……”柳一刀脸上有落寞之色。他是散修出身,对于友情,比门派修士更看重,当年出了那样的意外,他亦是挂心了许久。正是如此,看到陌天歌还活着,才会那般激动。
“江师弟和秦师弟两位失踪,师门并无解释,但是叶师弟你,却是被定为叛徒的,说你见财起意。杀了江承贤江师弟。我自是不信的,但是又找不到你,只能歇了这心思。如今得知真相,才知道江家原来如此无耻,也幸好他们后来得了教训!”
说到此处,陌天歌不解,追问:“他们得了什么教训?”
柳一刀道:“也不知江家两位师叔是得罪了何方高人,有一天夜里江脉主被打成重伤,另一位江师叔也被寻上门去,一样受了重伤,江家就此没落,后来只好让出了脉主的位置。”看到陌天歌的神色中震惊中又有了悟,柳一刀忍不住问,“莫非叶师弟知道是谁?”
“……大概知道吧。”陌天歌很快恢复了平静,“柳师兄,你如今在云雾山过得如何?”
“还可以。”提到此事,柳一刀有了欢悦之色,“我师父已经晋阶结丹,眼下云雾山也不再是江家说了算,我过得很好。”
看他的神色,确实是过得很好的样子,陌天歌也为他感到高兴。
两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有了久别重逢的喜悦,柳一刀趁机又道:“还有一件喜事,叶师弟听得想必也会觉得很高兴。”
“哦?”
柳一刀想装一下神秘,可他那五大三粗的样子,作出那样子来实在好笑,最后自己也忍不住了,直接说了:“那紫霞宗,原以为吞了云雾派和金刀门后,实力大涨,可以成为大门派,结果筑基丹之事三派弟子损失惨重。过不多久,他们元婴师祖又修炼出了岔子,眼下三派实力大损,别说成为大门派了,他们连我们与金刀门也控制不住了。”
“这么说,眼下云雾派和金刀门其实算是脱离了紫霞宗?”
“差不多。”柳一刀点头。“他们紫霞宗不过是有个元婴修士作靠山,才敢对我们两派如此,眼下他们的元婴师祖跟陨落没两样,他们内部精英弟子又损失惨重,哪里腾得出手对付我们?叶师弟你不是外人,有些话我说也无妨,我们与金刀门已经联手,时机一到,便一起对付紫霞宗!”
柳一刀眼中冒出仇恨之火。当年一屋五人,他以大师兄自居,对余下众人都很关照,结果徐靖之在争夺筑基丹之时被杀,他心里亦是窝着火的,眼下有机会报仇,他当然是赞成的。
“柳师兄,如果我无法去东昆吾,不过,你可要替我也出一份力。”陌天歌冷道,“徐师兄之仇,当年无法相报,不过早晚要报!”
“不错!”两人相视一笑,柳一刀忍不住道,“叶师弟,你如今的样子很漂亮,当年为何要扮作男装呢?”
陌天歌脸皮也厚了,加上夸的人是一直当作兄长的柳一刀,她完全没有羞色,只是笑道:“当年我在云雾派没有靠山,资质又不佳,担心被随意安排双修,甚至是被收为侍妾,所以就……”
“哦,原来是这样。”柳一刀了然,“也难怪你会这么想,没有靠山没有资质的女修,确实很容易被随意安排了,甚至当作炉鼎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此事,陌天歌又想到:“对了,柳师兄,慕容师姐王师姐她们怎样了?”
提到他们,柳一刀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怅然,但很快又笑了:“叶师弟你也不必担心她们,慕容师妹有家族的鼎力支持,虽然第一次没有筑基成功,但不久前刚刚筑基了。至于王师妹和沈师妹……紫霞宗原来的那个掌门失势,他的儿子出了意外,沈师妹已经自由了。王师妹虽然……还与那人做夫妻,可因为王师妹一直很能干,眼下也在紫霞宗出头了。我们此次里应外合,就是联系了王师妹和沈师妹的——哦,她们二人也筑基了。”
“竟是如此……”这倒是比她想像中要好了,想来王倩一脱离苦海也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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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结婴大典
庆祝玄因道君成功晋阶元婴的结婴大典足足准备了数月。恭贺的客人才差不多来齐。
陌天歌忙得连修炼时间都压缩到每天三个时辰,不止是她,其他精英弟子无一不是如此。原因在于,来的客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但那些受邀门派前来,连像云雾派这样远在东昆吾名不见经传的门派亦来恭贺。
来的门派多了,矛盾也就多了,有些彼此之间有过节的门派或修士在此碰到,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像那日陌天歌接待遇到的两人一样,吵闹是小事,发展到打架的也有。这又引得玄清门修士一通忙乱,幸好,这些人还算收敛,知道这里是玄清门,没有做得太过分。
忙乱了数月之后,结婴大典终于开始了。
这一日,天高云清,风和日丽,玄清门五千多弟子,再加上来贺的足有数千的客人。全部聚集在太康山主峰的广场上。
陌天歌站在精英弟子队列之中,看着大殿前众多的修士。
晋阶元婴,此事重大,再加上又有数千客人观礼,关系到门派的脸面,玄清门的元婴修士尽数出席,连靖和道君都是规规矩矩穿上了门派的道袍;结丹修士亦大多出席,陌天歌在这些修士之中看到了所有能想到的人,只除了一人;还有相熟的元婴结丹修士来贺,亦被安排到前方,便把大殿之前挤得满满当当。
这可说是陌天歌修仙以来见过的最壮观的高阶修士齐聚的场景,直到此时,她才真正地感觉到玄清门的强大。
这不是她曾经待过的云雾山,而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未来还有可能是第一宗门。这些元婴结丹修士,是天极最顶尖的一批修士。
数千人的广场,鸦雀无声。
震阳道君首先站出来,目光缓缓扫视过众多弟子。
每个玄清门弟子,每个来庆贺的其他门派低阶修士,都觉得他的目光看到了自己的身上。
“众位宾客,众位弟子,今日是我玄清门玄因道君晋阶元婴的结婴大典。为此,感谢远道而来的客人们,你们之中有人不远万里而来,我代表玄清门表示感谢,并且,再次欢迎诸位光临。”
震阳道君向周围左右点头示意。并拱手表示见礼。以其元婴后期大修士的身份,莫说那些炼气筑基修士,便是普通元婴修士和结丹修士,都不敢受其一礼,纷纷躬身还礼。
“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结婴大典这便开始。”
随着震阳道君话落,仙乐响起,玄因道君身穿乾坤道袍,脚踏八卦履,穿过人群,慢慢走上前来。
玄因道君顺利晋阶元婴,以其四百余岁的年纪,仍然算是年轻人,眼下面貌年轻了许多,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又将长须剃成了短须,既不失威严,又让人觉得年轻有朝气。
不过,陌天歌还是有一点诧异,她一直没仔细看过这位玄因师叔的长相。如今一看,竟也可称得上是俊朗了,果然修仙之人,年轻了自然貌美。
玄因道君走到台前,先在震阳道君的指引之下,拜见了三清祖师,接着向首座太上长老禀告,接受首座太上长老授予其太上长老的称号。
随后,又拜见了授业恩师,跪领训诫。
“吾弟子玄因,汝性情稳重,聪慧知理,今日得成元婴,为师甚感欣慰。此后,望你不骄不躁,得成大道。”
说这番话的时候,陌天歌才发现,靖和道君在大事上,是从来不会不着调的。如今在数千弟子面前,身着乾坤道袍,面色严肃,自有一派宗师的气势。
玄因道君跪叩——这也是他最后一次向靖和道君执正式的师徒之礼,往后以他元婴修士的身份,不需再向任何人跪叩。
“谢师尊教诲,师尊数百年教导之情,玄因一生不忘。”
靖和道君露出欣慰的神情:“汝已踏入大道,此后另立门户,不必口称师尊,你我师徒之情。只需放在心里。”
“是,弟子谨遵师命。”
而后,震阳道君开口:“谢师礼已成,请起。”
玄因道君站起,按震阳道君的示意,站到本门元婴修士的末位,示意仪式结束。
这整个过程,不到半个时辰。待到此时,震阳道君传令,诸弟子自可退去,招待宾客入席。
虽然他们这些修士,早已不必食烟火之气,然而宴客仍是招待宾客最重要的一项。整个玄清门,主峰上下摆上了数千张玉案,请宾客入席,并由玄清门弟子坐陪。
陌天歌亦接到了这个差事,她负责的是招待女客。
女客比男客,要优待一些,全部安排在室内。陌天歌第一次与这么多女修相聚一堂,不禁头昏脑涨。
无他,香气太浓了!
能来玄清门道贺的女修,都是在门派中有一定地位的,个个以仙子自居。身为仙子,自然举手投足身带奇香。
若单单一个也就罢了,可这一层子女人,各种香气混在一起,陌天歌差点被熏晕过去!最后干脆用灵气封了鼻端,当作什么气味也没有。
不过,此番倒是让她大开了眼界,原来修仙界的女修就是这个样子的。要知道她一开始在云雾派扮的是男装,后来来到玄清门,虽然与洛封雪等女修在一起,但玄清门可是道门。女修也多是道装打扮,她亲近的几个,无一不是浑身素净。
这等大事,其他六大门派自然都到全了。天道宗的女修,来了三个人,可三个人三种装扮,一种是飘飘欲仙的仙子装扮,一种是黑布包裹住身上重点部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的魔女打扮,一种是中规中矩浅紫白边的门派服饰打扮。都说天道宗弟子龙蛇混杂,什么出身都有,一看这装扮确实所言不虚。
然后是古剑派的弟子。古剑派是剑修,剑修的弟子要朴素一些,都是青衣白裳,身负长剑。因为此前与古剑派修士起了冲突,陌天歌对古剑派并不好感,这些古剑派的女修士,便都由别的同门招待去了。
而后是正法宗。正法宗本派虽不在昆吾,可其在北部一门独大,也是不容小视的力量。正法宗与玄清门一样,也是道门,其女弟子也都是蓝白道袍,面色素净。不过她们道袍的蓝色,却是一种蓝绿色,玄清门道袍白色居多,深浅蓝色点缀,她们却是一袭蓝绿色的袍子,外罩白褂。
碧云宗的女弟子,又是另一番风采。碧云宗是一个很奇特的门派,首先它招收女弟子是最多的,其次不管男女,它的弟子都十分美貌,最后他们的双修之法非常出名。碧云宗的门派服饰,是一袭白衣,这些女弟子穿起来,个个飘逸若仙,冰清秀丽。
还有灵兽宗的女弟子。她们的门派服饰是黄衣,虽不及碧云宗女弟子飘逸,却更加俊俏可爱。衣摆上绣着麒麟,据说是灵兽宗开派祖师爷的坐骑。
至于丹鼎门,因为受创严重,只有一个女弟子,沉默地坐在一边,打扮亦是毫不出奇。
除此之外,其他稍次一些的中小门派,女弟子风姿各异,其中不穿门派服饰的居多,打扮得妖娆美丽的居多。
陌天歌猜测,正是因为其门派不及七大派,所以才更爱美,反观七大派弟子,大多数穿着门派服饰,论起美貌气质,一点也不弱。
让陌天歌感到满意的是,在这么一大群女修中间,她虽然容貌不差,却也不算太出众,正合她的心意。
身为女子,少有不爱美的,但她从来就知道,作为一个女修士,容貌要不过不及才好。有一点小小的美貌,他人一般都会和善相待,但又不具威胁,男修不会起强占的心思,女修也不会觉得嫉妒——修仙界的美人太多了,若是貌不惊人,八成被划到丑的行列,若是在一堆美人之间还被衬得很美,那就会成为众多高阶修士强抢的目标。所以,恰到好处才是最好的。
此时已请诸位“仙子”入席,这些仙子们当然不会像男修一样高声谈论,只听得整个偏殿之中莺声细语,娇柔婉转,只是谈话的内容,有少量的不和谐。
陌天歌附近都是些中等门派的女修,只见一个面色高傲的女子斜瞟了对面一眼,对坐在身边的同门道:“师妹啊,你说有的人怎么就那么没有自知之明呢?如今来道贺的都是各门派的精英弟子,怎么有的人资质普通,只不过有祖宗保佑才晋阶筑基,居然就敢来参加结婴大典了呢?说出去真是笑死人了。”
坐在她身边的女修,唯唯喏喏地点头。
对面被她瞟过的女子却冷笑了:“要说有的人目光就停留在八百年前才对,以为自己资质好一点,投了个好胎,就一直觉得自己高高在上,被人追上了甩下了都不知道,还用老眼光来看问题!”
“你——”那面色高傲的女子扭曲了脸庞,显然是自小受惯娇宠的,讽刺人还行,涵养却不怎么好。
那同样讥讽回来的女子却笑,还递来一个媚眼:“元师姐,你说是吧?”
高傲女子收到她这个媚眼,怒而拍桌:“何如萱!你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那叫何如萱的女子,确实有几分美丽,更重要的是,体态风情万种,这个被称为元师姐的高傲女子虽也称得上美貌,却硬生生输了这一段风情。
何如萱听到她那句话,却也不恼,反而故意娇声笑起来,边笑边道:“元师姐,你还生我的气呀?我都跟你说了,是郑师兄自己喜欢我的,我可没那个心思,你气我做什么呢?”
明里是解释,暗里是讽刺,这位元师姐被气得全身发抖,怒声道:“何如萱!你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是东床睡了睡西床的货色!都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睡过!”
这句话听得陌天歌大开眼界,原来这些飘飘欲仙的仙子们,也会说这种俗世妇人吵架的粗俗话,跟那些男修没差别嘛!
听到这句话,何如萱的脸色才有了一丝波动,但她的怒意只是一瞬,又掩盖了回去,再度娇笑:“瞧元师姐说的,想睡还得有人睡才行,不像有的人,脱光了躺别人床上去,还被丢下来。作为一个女人,真是太、丢、人、了!”那挑起的眉梢,分明斜向那位元师姐,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元师姐果然涨红的脸。这显然是她的密事,根本没想到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出来,当下叫道:“你胡说什么?!”
“我是不是胡说,元师姐心中有数,是不是呢?”何如萱掩唇一笑,温柔娴雅地低头饮酒。
“你——”元师姐愤然站起,作出斗法的姿态。
陌天歌一见事态不妙,立刻停止看戏,站起来:“这位师姐,有招待不周的还请见谅……”
“跟你没关系!”她话还没说完,这位元师姐便怒声打断,“我要跟这个不要脸的狐媚子算算帐!”
陌天歌还未说什么,那个何如萱已Сhā嘴道:“元师姐,我们这可是在玄清门哦!这位跟你说话的师姐的师尊,是靖和道君,那可是堂堂的元婴中期修士,不是如元师叔一般,只是区区结丹初期修士!”
她明里是说陌天歌,暗里却指出这位元师姐的身份,令元师姐再度吃了个哑巴亏,然而她也点出了陌天歌的身份不同一般,不是以往在门派里任由她发威的没背景的小弟子。这位元师姐还存有一点理智,当下怒哼一声,坐了下来。
何如萱勾起了胜利的笑容。
陌天歌看在眼里,向那位元师姐笑道:“这位师姐能谅解就好,招待不周向师姐赔个不是。”
幸好这位元师姐不是蠢货,经何如萱点明了身份,她虽然还拉不下面子,却还是知道以陌天歌的身份自己得罪不起,仍然起来还了一礼,道:“是我太过放肆,还请师姐原谅。”
陌天歌笑笑,将此事揭过:“小事而已,不必在意。”
这边恢复了平静,陌天歌暗暗向那何如萱递了一个眼色。她看得出来,那元师姐是简单骄纵的个性,若非何如萱挑动,不会如此失态。幸好那何如萱是个聪明人,看到她的眼色,就回了一笑,让她松了口气。
这边事了,陌天歌耳尖地听到临桌又生事端。
却是两个女修比美,互相冷嘲热讽对方的穿着打扮。
一个说道:“珍姐姐,你今天这件衣裳不错啊,可惜就是太白了,白得都像奔丧了。”
另一个反唇相讥:“婉妹妹,你这身也很美啊,就是太红了,红得别人看到还以为是你举行双修大典呢!”
“哎呀,珍姐姐太客气了,你这簪子不错,就是黄黄的,好像Сhā着一根香蕉似的。”
“哪及得上婉妹妹这白玉双凤钗呢,远远看过头,就好像头顶一个白萝卜!”
有人功力不够高的,“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偏那两个女子又横眉怒目一齐瞪了过去:“笑什么笑?没礼貌!”
幸好笑的那个觉得这出戏很有趣,没有在意,摆了摆手,埋头闷笑去了。
那两个女子继续互相“吹捧”。
“珍姐姐,你什么时候换手链了?我还以为你会一根手链带到死呢!”
“那是婉妹妹很少注意。好的手链,自然可以搭配多件衣裳,不过偶尔尝尝鲜罢了,不像婉妹妹,每天都换,可惜都是些俗世的货色,连件灵器都算不上。”
“俗世的东西虽然廉价,可是要花很多心思去找的哦!这里是修仙界,灵器什么的,太多了!粗制滥造,比俗物好不了多少,做工还不精细,根本没法搭衣服嘛!”
“呀,珍姐姐,你这衣裳是云锦做的吧?难得啊,可惜的是,好像是做不成法器的云锦,这成色差了一截呢,没仔细看,还以为是鱼肚皮做的!”
“哪比得上婉妹妹这些珍珠缀子呢,不知道是哪年的老珍珠,一点灵气都没有,暗沉沉的,连亮色都没了,看着跟鱼鳞似的。我说妹妹啊,你若是缺珍珠,只管到姐姐这拿,我们家正好有片湖,专产有灵气的好珍珠,做灵器法器都可以!”
陌天歌瞟了一点桌上的清蒸全鱼,一下没了胃口。
“怎么敢劳烦姐姐!我们家虽不比珍姐姐家那么大,可不管哪里,都有我们家派出的分行,珍姐姐想要什么新鲜的货色,也只管招呼,不用客气啊!”
说到此处,两人视线相对火光四溅。
“我们家什么没有,哪里需要婉妹妹这般操心!”
“珍姐姐一年都没换几件衣裳,还都是好几年前的颜色款式,妹妹见着了自然要多上点心。”
两人越凑越近,目光透着狠劲。
这一桌坐得偏下,这两个女修皆是炼气弟子,亦是由普通女弟子接待的,那女弟子还是个小姑娘,见这两人眼里完全没别人,抖抖索索不敢上前劝话。
陌天歌见状,站起身,走到玄清门的小姑娘身边,将酒杯轻轻搁下。
发现了她的到来,这两个女修终于停止了互扔眼刀,将目光转过来。看到她是筑基修士,连忙露出笑容:“这位师叔。”
陌天歌抬手,制止两人行礼,笑道:“两位姑娘,招待不周还请见谅,我敬二位一杯。”
筑基修士敬酒,她们怎敢推辞,当下起身各自饮了。
陌天歌便又笑笑,拍拍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的肩,示意她坐下,道:“我这小徒孙,不大会说话,还请两位姑娘多担待些,帮忙招呼别人,先行谢过。”
一杯饮尽,陌天歌向她们最后示意了一下,转身回去。身后那小姑娘小声唤着:“多谢师祖。”
听到这个“师祖”的称呼,那两个女子都是面露迟疑之色,终是低声向那小姑娘问起她的身份,不再彼此冷嘲热讽。
陌天歌回了自己的位置,疲累地按了按脖子。这些所谓的仙子,跟凡人女子差别也不大嘛,相处起来可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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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8、各种炫耀
陌天歌在这边脖子还没扭完。就有靖和道君的侍女明夏过来传话:“陌师叔,师祖请您到大殿一趟。”
此言一出,陌天歌立刻就有不好的预感,虽然大事上她的那个便宜师父是不会出什么岔子,但这会儿大事已经宣布完毕,她家师父估计又恢复那老不正经的性情了。
陌天歌想也不想就拒绝:“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不开,你帮我回复师父,有空再过去。”
明夏一脸‘师祖果然没料错’的表情回复:“师祖说,如果这边的事情暂时放不开,就让我在这里顶替师叔,到师叔回来为止。”
陌天歌闻言,很无语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过去了。”
从女修所在的偏殿出来,陌天歌整了整仪容这才迈步往大殿而去。
还未走到大殿,就可听闻各位元婴祖师传来的放声大笑,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在笑什么,但是陌天歌还是从笑声中分辨出了得意的、附和的、勉强的等等情绪。
到陌天歌走到大殿门口,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各位元婴祖师和其他门派来贺的几位元婴修士锁在了视线中。
好在此时炼神诀已是略有小成,在众多元婴修士不自觉的威压中,陌天歌尚能保持镇定。稳步走到大殿中道:“见过师父,见过各位前辈。”
靖和道君显然很满意她的表现,一招手,以从未和悦的慈爱的声音道:“天歌啊,过来过来。”
陌天歌乖巧的走到靖和道君身边站好,立时听一个如黄莺出谷般的女声娇笑道:“靖和道兄,你这徒儿不过筑基中期,在我们这些人等元婴修士面前倒也落落大方,我们仙栩若只是筑基期,倒是做不到这般。”
天歌听着这明褒暗贬的说辞,瞬间明白了师父把自己叫过来是干啥了。
偏殿的女修们在炫耀自己的资质、运气,炫耀自己的衣饰、灵器,在自己看来与世俗女子并无两样。
大殿的元婴修士们却也丢不开这世俗里带来的习气,都是元婴,资质运气法器啥的都炫耀不了了,于是,只好炫耀自己的徒弟。
果然就听一个光头的元婴男修笑道:“有马玄因和秦守静给靖和道兄撑着场面,靖和道兄收起徒弟来自然要比我们随心所欲的多了。”
陌天歌听着别派元婴修士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她损来损去,却又一句也反驳不得,真个叫气不打一处来,在众人都看不到的方位,陌天歌甩了自己师父一个白眼。
接收到自己小徒弟不快的眼神,靖和道君才终于高兴了,摆出一副毫不介意的笑脸道:“却不知道你们谁家的徒儿筑基初期就敢单挑五阶妖兽的。”
殿上安静了片刻,之前那女修道:“但是听说,却也还是你那刚刚结婴的首徒玄因将那五阶妖兽击杀了啊。”
“那就说你们觉得你们谁的徒弟,在筑基初期就可以独自一人从五阶妖兽眼皮底下全身而退的吧。”此言一出。果然没有人再出言,靖和道君却又摇头晃脑地叹息道:“我家羲儿虽然天资聪颖悟性奇高,但是灵根也并不出众,收个好灵根的徒儿一直是我毕生所愿哪。”
陌天歌立刻感到众位元婴修士的灵识往自己身上一探即止,偷偷扯眼观去,立时看到到其中几位元婴修士面露疑惑,另外几人则是不以为然。
到众人这表情隐隐透出了,靖和道君才又叹息道:“我自身便是单灵根,如今虽然元婴中期了,却也没觉得单灵根就真的更能沟通大道,收到天歌这个徒弟,倒是可以一解我心中所惑,毕竟,上古大神通修士无不尊混元灵根为最嘛。”
“更可喜得是,我这徒儿性情、气度、悟性、道心无一不是上佳,届时应该能比各位的爱徒早一步得成大道啊。”说完,笑眯眯的神情变作得意的大笑。
陌天歌站在一旁,看着自己师父毫不掩饰的得意,内心一阵狂汗,若不是后面那句话,只怕会被人误以为是在做媒呢。
而此时。坐在大殿靠大门处的一位全身黑衣的男修口气冷硬地道:“便是真有太古时极佳的混元灵根,没有混元功法,靖和道兄想要一偿所愿,只怕也并非易事。”
靖和道君不以为然的一挥袖:“你们天道宗没有,不代表我们玄清门没有啊,我玄清门开山立派以来,奇人异士不知凡几,区区一个混元功法倒也不再话下,只是这几千年难得一遇的混元灵根,那就是可遇不可求了。”
话到这个份上,陌天歌已经微垂眼睑立在一旁装死,听她家师父把混元功法说成“区区一个”,也一点不觉得义愤填膺,反正这位师父脸皮厚着呢。
这话落了,旁门别派的元婴修士倒是真没有了反应,而前段日子刚与靖和道君打了个灰头土脸的震阳道君却狠狠的冷哼了一声。
只是其他各派坐在大殿内的元婴修士个个面色不虞。玄清门玄因道君进阶元婴,各派前来祝贺,一则是为了日后的友好相处,二则也多少存了些打探玄清门实力的意思。如今却送上门来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弟子给噎到了,众人看向陌天歌的眼神便多了许多寒意。只是以靖和道君那护短又嗜杀的脾气,却也不能真拿陌天歌怎么样。
陌天歌感觉到殿内温度一低,接着就听门内妙一师叔温润的女声轻笑道:“这筑基到结丹到元婴再化神,才可算真得了大道,便是在座的各位尚且觉得大道之玄妙,天歌这路还长着呢。”
此言一出,大殿内顿时气氛缓和了许多。
靖和道君得意够了,又有妙一道君给他打圆场,心里受用着,干脆一副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模样。闭眼享受身侧侍女的捏肩捶背去了。
恰在此时,却见明夏从侧门溜了进来,神色紧张的细声对陌天歌禀告道:“陌师叔,偏殿那边,有几位师姐打起来了。”
陌天歌一皱眉:“我走时还好好的,却是怎么回事?”又一抬眼看了看靖和道君。
靖和道君明显已经炫耀够了,一抬手满不在乎的道:“这种事情,但凡大宴必然有的,且去处理好就是。”
虽然偏殿内的事情也是个麻烦,但也比站在大殿内给各位元婴修士当靶子的好,陌天歌连忙一揖礼:“师父,徒儿告退。”转身就从大殿侧门溜出去了。
刚刚炫耀完毕的靖和道君心情显然甚好,对陌天歌这般明显的开溜,也只是一笑作罢。
却说陌天歌从大殿一路急行,冲到偏殿时,满以为会看到一篇片狼藉,结果,处于偏殿中的各位女修明显比她更会处理这种情况。
殿中两位正法宗的女修与一位不知道哪个门派的女修战成一团,三位女修的战场被其他人围在中间,之前每个玉案距离相当,此时却明显已拉开了距离,而其他玉案之已被各个玉案之上就坐的各位,开启了各式各样的防护。
玄清门负责这间偏殿的四个炼气期女弟子。缩在角落急成一团,看见陌天歌进来,忙从那边一涌而来。
“陌师祖……”
“陌师祖这可如何是好……”
陌天歌揉了揉眉心:“且说说是怎么打起来的?”
之前得了陌天歌关照的女弟子忙轻声回道:“本来正法宗的两位师叔只是言语上的一些冲突,结果正法宗其中一位师叔夹了菜给另外师叔说那菜大补,另外一位师叔不受,两人推来辞去,一个不慎便将菜给打翻污了那位师叔的衣袍,那位师叔也不知道是哪个门派,长得秀气脾气却极为火爆,根本没有开口就动手将正法宗的师叔一掌打飞了,明夏师叔看已经动了手。便说去殿上请陌师祖回来主持。”
这个偏殿的女客全是身份普通的筑基女修,陪座之人也都是一些普通弟子,只有她身份最高,不怕得罪人,然而明夏怎么说也是元婴祖师的贴身侍女,怎么可能连这么件事也不好处理?分明是不想出这个头。但明夏有什么小心思,她也懒得探究,总归这些侍女如今不敢对她不敬就够了。
陌天歌往战场中看去,正法宗的两位女修一个筑基中期一个筑基初期,而另外一位看不出门派的女修却已是筑基后期的实力了,正法宗的两位女修虽以二敌一却手法生嫩,那不知门派的女修却是招招杀着,竟一直将正法宗两位女修打压的处于下风。
陌天歌不禁皱眉,还没想好到底要如何劝解,却见正法宗那位筑基初期的女修一声尖叫,已是负了伤。陌天歌连忙祭出白丝帕将那不知名女修的下一杀着给挡下,将正法宗的两位女修护在身后,按捺脾气轻笑道:“这位师姐不知何人门下,道法精湛有目共睹,正法宗的两位师姐虽然对师姐略有冒犯,却也伤在了师姐手下,不如就给小妹一个薄面,此事就此揭过吧。”
那女修却冷冷一笑:“你是何人?”
自己客气相待,对方却不给脸面,陌天歌神色淡淡:“在下玄清门陌天歌。”
那女修又是一笑:“你又是何人门下?”
陌天歌被她如此一问,沉声应道:“有幸拜在我派靖和道君门下,不知这位师姐有何指教?”
那女修闻言,面色一阵古怪,恰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尖利呼啸,那女修听得此声,竟揉身往陌天歌扑去,同时大笑道:“既是靖和老道门下,不如直接送你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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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9、仇人上门
陌天歌一惊,来不及多想。白丝帕一收一放,将这女修狠厉的一抓挡了下来。
这女修的斗法手段,与她以往见过的都不同,并非单纯使用法术,而是像俗世武人一般,双手套着带有利爪的拳套,一抓一击,攻击手段仿若妖兽一般。
昔日跟随二叔浪迹昆吾,陌天歌亦曾见过一两个如此的修士,这种修士,一般被称为武修。武修的斗法方式糅合了武技,与剑修类似,但比之剑修更依赖身体与技艺。
可武修乃是修仙界的旁道,一千个人里,也不一定有一两个,这女修手段不弱,听其话意,亦是有师门的,却不知是何人门下。
另外,这里是玄清门,为何这女修听说她乃靖和道君门下。竟欲下杀手?不说数位元婴修士,便是有结丹修士经过此处,灭杀了她亦不过是举手而已。
这些念头划过脑际,陌天歌再度将白丝帕收在手上,蹙眉冷言:“这位师姐是什么意思?”
这女修冷冷一笑,并不答话。她面上仍是不欲与陌天歌多说的模样,心中其实忐忑,因为刚才她那一抓,根本不曾留情,然而陌天歌一祭出白丝帕,似乎未尽全力,却轻轻松松挡了下来。她是筑基后期的修为,向来傲气,自认便是结丹初期修士,便是没有一战之力,全身而退却也不难,然而眼下被一个筑基中期的后辈一招轻松挡下,忐忑的同时,又生出恼怒来,一收住身形,立刻又是一爪挥出。
陌天歌瞬间后退,并不打算与她硬碰硬。自己是最传统的主修法术的修士,与武修相斗,最好不要让对方近身。只是这偏殿之中到处是人,一时间她躲起来有些艰难,干脆踩上白丝帕,与这女修贴身周旋。
陌天歌亦是学过俗世轻功的用法。炼气时帮了自己不少忙,再加上白丝帕极其灵活,虽是与这女修近身,却始终游刃有余,没有被她挨上。瞬息之间,两人身形数变,偏殿中的筑基女修,大多数都没看清身形,何况炼气女修,她们甚至被两人动手的威压震得脸色苍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抓准一个空隙,甩出飞天梭,缠住这女修,陌天歌叫道:“愣着干什么?快去禀告结丹师祖!”
其他陪座的女修这才反应过来,乱哄哄地便要出殿。
与她相斗的这女修却一挡飞天梭,忽然退了身形,阴沉一笑:“想叫结丹修士来对付我?哼!我且不与你相斗,等着瞧吧!”说着身形急退,倏忽之间,就从偏殿大门出去了。
陌天歌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先转头嘱咐了几句:“你们都留在这。莫要出去。”
炼气女弟子们连连点头。她们眼见两人动手,威压已是惊人,哪里还敢出去,就看着陌天歌尾随着那女修出了偏殿。
陌天歌注意到,那女修态度的转变,是因为一声呼啸。这声音极短,也并不重,想来筑基以下修为应该没听到,但她却因为炼神诀的缘故,对灵气波动十分敏锐,不仅听到了这声音,还感觉到了一股有所收敛的奇特的威压。
缀着那女修身后,陌天歌不远不近地跟着,却见那女修果然往威压传来的地方去了。
陌天歌心中存疑,这方向……果然是元婴修士们所在的方向。
“秦靖和!”突然之间,听到一声大喝,陌天歌心神一震,心头血气翻涌,控制不住从白丝帕上跌了下来。
她猛然抬头,看到元婴修士们所在的大殿上方,出现了一片汹涌的黑云,黑云上隐隐现出一个狰狞的人头。她追着的女修却对这威压毫无所感,回头对她妩媚一笑,瞬息不见了踪影。
陌天歌脸色一变,顾不上研究这女修究竟使了何种术法消失的,因为她感觉到这威压……绝对是元婴以上修士!
大殿里的元婴修士,在这一声大喝之后,全数出来了。
玄清门如今共有六位元婴修士,再加上来贺的十数位元婴客人。足有二十来位元婴修士。陌天歌扫过一眼,心中放下了,这么多元婴修士,任凭对方如何强大,也是安全无虞。心中又感到奇怪,且不说这么多元婴修士,这里可是太康山,玄清门的护山大阵不是摆着看的,这人竟然有胆闯进来?而且看其气势,还有可能是魔修!真不知道她那个便宜师父哪里得罪了这号人物。
众多元婴修士看到黑云,或是沉着脸色,或是不解。
“这是……”
“松风上人!”有人低声自语。
脸上有着不解的元婴修士,顿时个个变了神色。
光头修士吃惊道:“原来他还活着!”
这一群人,惟有震阳道君和靖和道君神色镇定。此时,靖和道君已飞身而起,沉声道:“松风!今日是我徒结婴大典,你若要来寻仇,他日再说!”
黑云中传出一声冷笑,狰狞的鬼脸亦扭曲了一下:“怎么,秦靖和也有示弱的时候?你徒弟结婴大典,可真是个好日子,要是我徒弟还在,大概这会儿也可以结婴了吧!”
靖和道君亦是冷笑:“松风老儿。我这是给你面子!这里是我玄清门的太康山,还有如此之多的元婴修士,就算你是元婴后期修士,动起手来你也没有胜算!”
话音一落,黑云里传出一阵怪笑,笑罢,云上的脸透出凶狠的神色:“秦靖和,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难道还想拉上这么多人对付老夫?!”
靖和道君脸色沉着,并没有被激怒:“你当我秦靖和是那种有手没脑的人吗?活到我们这岁数,还争这点脸面?我承认我打不过你,既然这样。还送死做什么?”
“好好好!”黑云大笑道,“秦靖和,我小看了你!不过今日,便是你们都在,我也想玩玩!”
此话一出,黑云气势顿强,下面元婴初期的修士,竟也觉得透不气来。
陌天歌此时体内灵气翻涌,一时控制不住,“哇”地吐出一口血来。她双眼一扫,自己所在的方位是个转角,没有人看到,当下祭起白丝帕,借着法宝的灵气动荡,藏住开启虚天境的光芒,数息之后,遁进了虚天境。
进了虚天境,吞下一颗碧珩丹,稍稍调息之后,陌天歌一点眉心,珠子在她眉心浮出,她将一道法诀打在珠子上,虚天境的天空撕开了一道裂隙,看到了外头的情景。
在这段时间里,震阳道君已经站了出来,飞至靖和道君的身边,高声道:“松风兄!若我这位师弟有什么得罪的,还请看在老夫薄面上,暂且揭过。今日是我玄清门新晋元婴修士的结婴大典,有什么事,改日再说,如何?”
那黑云上的脸张开嘴笑了两声,声音稍稍和气了些:“震阳道兄,我们可是好久没见了,你如今道法更加精湛了啊!”
震阳道君亦露出笑脸,拱了拱手:“客气客气,松风兄数百年未曾露面。倒叫我们这些老家伙好生想念!”
“是吗?那我改日可要好好上门拜访了!”
听到这句话,震阳道君以为对方接受了自己的提议,立时道:“如此就多谢松风兄这个情分了。”
“先莫谢我!”松风上人却是冷哼了一声,一下变了语气,冷冷道,“震阳道兄,明日事归明日,今日我却是冲着秦靖和来的,你也不必与我套交情!”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竟是将震阳道君堂堂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视为小辈,震阳道君笑着的脸一下涨紫。他是元婴后期修士,又是天极第二宗门的首座太上长老,何曾有人这般对他说话?他冷了脸色,道:“松风兄,你不给老夫这个脸面,老夫也没办法。不过,今日是我玄清门的好日子,阁下又上门来找我师弟的不是,那我这个当师兄的也不能袖手旁观。阁下有什么见教,只管说吧!”这句话的意思显然是威胁,若是松风上人不退一步,那么震阳道君便会与靖和道君一起围攻于他。
“哈哈哈……”黑云大笑起来,“徐震阳,你我虽然同为元婴后期修士,但我老实说一句,修为你不输我,斗法却必定不及我,你服不服?”
震阳道君脸色不变:“我玄清门人,从来不怕承认缺点。我斗法虽然略逊于你,可你想要胜我也难,若是我与靖和师弟二人联手,嘿嘿!”震阳道君只是一笑,目光中却透着冷意。
黑云涌动了一下,上面的脸露出恶狠狠的表情,瞪着眼前二人。
听到此处,陌天歌明白了此人的身份。在天极,共有五位元婴后期修士,天道宗、玄清门、古剑派、正法宗各一位,还有一位却是个散修,便是松风上人。
这个松风上人,从修士的角度而言,相当地了不起。据说他千年前不过是个小门派的修士,后来该门派被灭门,他就失踪了。数百年后,此人重现天极,竟已晋阶元婴,也不知遇着了什么机缘,其实他不过是三灵根的资质,能修到结丹已是极好了,可谁料到他后来还晋阶了元婴后期!
此人一身所学非常博杂,功法靠近魔功,斗法极厉害,便是擅长斗法的古剑派剑修,亦有不少折于其手下,古剑派的元婴后期修士元瑛剑尊曾亲自寻他理论,却也没在他手底下讨到过好处。如此论起来,天极元婴后期修士虽有五个,要说天极第一修士,多数人还是认为松风上人最强。
但这人心性与靖和道君有几分相似,十分好斗嗜杀。而靖和道君到底是道门中人,并不会滥杀无辜,这个松风上人,却是喜怒无常,有时连凡人也杀,十分令人不齿,故而没多少人愿意承认其为天极第一修士。
不过,陌天歌昔日听说,这个松风上人数百年没出现过了,以其千余岁的寿元,许多人以为他坐化了,却不想今日竟在玄清门出现,而且还是寻她师父的麻烦。
师父到底哪里得罪了这个煞星?刚才提到徒弟,莫非师父杀了这个松风上人的徒弟?
陌天歌正想着,又听那松风上人道:“秦靖和,你那宝贝徒儿秦守静呢?这么个大好的日子,居然也不出来?”
靖和道君嘿嘿一笑,道:“我那徒儿如今已经结丹后期了,正在闭死关,除非结婴,否则是不会出关的。”
“结婴……”黑云阴沉沉地笑了一下,“这小子倒是好运,这么快就结丹后期了。不过,凭他的资质,结婴不易吧?”
靖和道君却笑道:“以松风老儿你的资质都能结婴,还能晋阶元婴后期,我那徒儿有什么不成的?”
“我?”黑云上的脸仰头大笑,“哈哈哈哈,秦靖和,你拿秦守静跟我比?不是我说,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虽然黑云上的脸是模糊的,但人人都感觉到了他的轻蔑之意。在西昆吾,谁要于修炼一事嘲笑秦守静,多半会被人认为是嫉妒,一个双灵根的修士竟比许多单灵根异灵根修士更天才,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但眼下说这话的是松风上人,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却没人会说他怎样,一个元婴后期修士,当然有资格蔑视一个区区结丹修士,哪怕其人是千年难出的百岁内结丹的天才。
靖和道君原本急躁躁孩子一般的性子,今天却冷静得很,半点也没被挑动,反而笑眯眯地:“是吗?我说松风老儿,你自视也太高了,不是我说,你不就是个人不人魔不魔妖不妖的怪物吗?你在别人面前摆威风也就算了,偏偏还在我面前摆,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番话冷嘲热讽,说得松风上人立时勃然大怒:“秦靖和,你——”
“我怎么?”靖和道君仍是笑眯眯的,只是陌天歌当他的徒弟时间也不短了,敏锐地从他的目光里看到了杀意,看来师父已经想动手了,“唉,你说你啊,明知道我清楚你底细,还跑上来让我笑话作甚?”
此话出口,众多元婴修士都是奇怪不已。这个松风上人难道有什么秘密被靖和道君知道了?
黑云忽然急剧涌动,威压亦是瞬息之间便压了下来。震阳道君立刻祭出一面八卦盘,此盘不知什么材料所制,除了上面绘的八卦,通体褐色,震阳道君一祭出来,便迎风涨大,待到与黑云相似大小时,八卦眼里射出黑白两道光线,交织成网,牢牢地将大殿周围圈住,却是在保护修为低一些的修士,免受其威压的压迫。
“哼,雕虫小技,我就先与你们过过招!”黑云亦是瞬间涨大,几乎扑面而来,陌天歌身在虚天境中,虽没有感觉到,但从靖和道君的侍女明夏与婉秋立时吐出数口血的反应看出来,此时灵气波动极大,幸而在场元婴修士甚多,玄因道君一挥手,给她们二人加上了一个防御罩,才止住了她们的吐血。
若是在虚天境外,陌天歌必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仔细观察顶尖元婴修士之间的斗法,此时她一不担心自身安危,二不担心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的安危,便专心致志地观察起来。
松风上人此招一出,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立刻各自占据一个方位。这两个老头虽然不久前才打了一架,大敌当前却也可以看得出他们默契极佳,瞬息之间便形成了合围之势。随后,靖和道君祭出一个葫芦,震阳道君则是一块小巧的石头。
黑云涨大之后,靖和道君的葫芦立时喷出火来,震阳道君的石头一掷而出,瞬间变大。
陌天歌正欲细看,然而她境界到底太低了,元婴中后期的修士斗法,身法动作又岂是她能看清的?只见飞沙走石,火光四迸,黑云汹涌,竟是看不出什么情况。
靖和道君是火灵根,震阳道君是土灵根,这两人合力斗法,当真是应了一句成语,灰头土脸,火尽往人家身上烧,土还往人家身上洒。幸而松风上人眼下是一朵黑云,压根不怕脏,不然只怕也像那日他们二人打完架一样,狼狈不堪了。
数刻过后,这三人斗法终于慢慢停了,陌天歌这才看清,靖和道君与震阳道君联手,竟也没拿下松风上人。不过,看黑云上面的脸闭着眼的模样,恐怕也不好受。
三人分开,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各自盘腿坐下,黑云则是闭目休息。
玄清门其余元婴修士,都看得出这松风上人也不能将靖和道君和震阳道君怎样,便也没动手。
许久之后,黑云先睁开了眼睛,声音从里面传来:“秦靖和,你且告诉你家那小子,杀我徒儿之仇,我早晚会报!他最好窝在门派中等到我坐化,否则,我必要取他性命!”
说罢,黑云轻易地突破了震阳道君的八卦盘布下的光网,倏忽离去。
陌天歌在虚天境中松了口气。这松风上人敢这样大喇喇上门来,恐怕也是吃准了无人能拦下自己吧?想来也是,元婴修士本就难以诛杀,何况是秘法宝物极多的元婴后期修士?看这些元婴前辈们淡然的反应,也是根本不准备拦住此人吧。
只是,却不知松风上人所说的杀徒之仇是怎么回事,莫非是秦守静杀的?
思来想去,陌天歌又想到最开始与她动手的女修,若不是她有钟沐灵赐予的法宝,与那女修相斗绝对不会这么轻松,此女混进玄清门,又在松风上人出现之时消失,莫非亦是松风上人的徒子徒孙?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究竟,她摇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这事跟她没什么关系,她眼下该想想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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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仇因
趁着松风上人刚走。现场一片混乱的时候,陌天歌偷偷从虚天境出来,装作刚刚赶来的样子,往大殿处跑去。
此时,刚才因为元婴修士动手的威压而不敢靠近的结丹、筑基修士亦纷纷跑来,没有人注意到她凭空出现。
“师父!”急匆匆跑到靖和道君身边,却见他已经无事人的模样,正与别人谈笑风生。
陌天歌提着的心完全放下了,看这样子,刚才那点伤并不重。
靖和道君看到她,悄悄递了个眼色,招手:“什么事这么急?”
陌天歌怔了下,琢磨了下这个眼色的涵义:“师父,我……”
“有事找我?”
“嗯……”
靖和道君立刻向周围的元婴修士揖礼,笑道:“诸位道友,有点小事,先失陪了。”
说着带了明夏和婉秋,与陌天歌一起出了大殿。
“师父?”
靖和道君什么也没说,带着三人飞回清泉峰。
一到清泉峰,进了上清宫,靖和道君就停住了。
“师……”陌天歌刚要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就感觉到靖和道君身子晃了晃,忽然一头栽下。
“师父!”
“师祖!”
三人大惊失色。
靖和道君勉强站住,摇了摇头:“别急,扶我去打坐。”
“是。”明夏和婉秋二人将他扶回龙椅,三人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靖和道君脸色才由苍白变作血色。他睁开眼,舒出一口气:“几百年不见,想不到松风老儿的魔功如此厉害了……”
陌天歌明白了,刚才靖和道君受的伤不轻,只是为着面子着想,所以才给她使眼色。她有些哭笑不得,这个师父,还是这德性!
“明夏婉秋,你们退下。”
明夏和婉秋对看一眼,应了一声:“是。”
“天歌,过来。”
陌天歌走近,不解:“师父?”
“坐。”靖和道君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这个……”
“叫你坐你就坐!”
“好……”小心翼翼地走近,小心翼翼地看着靖和道君,再小心翼翼地坐下。不怪她如此反应,眼下的靖和道君,实在太和气,太像一个长辈了。
“天歌啊……”
“是。”陌天歌提着个心,不晓得这个师父又搞什么花招。
可这一次,靖和道君叹着气,很正常地注视着她:“你是不是觉得。师父什么都不教你?”
“……”陌天歌想了想,老实答道,“于修炼一道,师父一直没教过什么,徒儿心里确实有些奇怪。不过,我经过数番机缘,眼下修为与年纪相比,已超过太多,师父教我的,正是我最需要的。”
“你能明白就好。”听到她这般回答,神色亦是诚恳,靖和道君放松了,依旧盘腿坐着,闭目打坐,“今日之事,你看到多少?”
“徒儿都看到了。还有,在偏殿之中,我遇到一个女修,似乎与松风上人有关。”
“哦?”
陌天歌便将那使爪的女修的事仔细说了。
靖和道君听罢,睁开眼,沉思:“听起来。此女的路数,确实与松风老儿有关。松风老儿的事,咱们七大派中,最了解的就是我了,这老儿,不知昔年遇到了什么,体质非人非妖非魔,似乎经过异物改造,并非传统的道修,亦非魔修,却博采众家之长,所以才如此难缠。按你所说,那女子应是个武修,招式又带着魔气,依我看八成就是松风老儿的徒子徒孙。虽然此次你并没有输给对方,可以后若遇到此女,千万要小心。”
“是,我知道了。”
靖和道君点点头,又问:“你可知道,为师与松风老儿有何过节?”
陌天歌摇头:“徒儿刚才只听到你们的对话,大概知道与守静师兄有关。”
靖和道君轻轻笑了笑,神色说不清既有无奈又有自豪:“不错,确实是那小子惹的祸。这松风老儿,曾有一个天资极高的晚辈,与你守静师兄起了冲突,结果被杀了。那时候,松风老儿早已不在世间出现,我也没当回事,没料到他竟活着。还要来报这个仇。唉,那老儿可是十分记仇的,以后可难办了。”
“那……师父与这松风上人也有仇怨么?”
“仇怨称不上,几百年前,我刚晋阶元婴中期,曾与松风老儿一起去一处秘地,故而有些纠葛。”靖和道君没再多说,又摇了摇头,“虽然那时没有结仇,却也是不欢而散。”
以自己这个师父的个性,与松风上人那等脾气怪异的人相处,若能相安无事才怪!那松风上人本就对师父印象不佳,爱徒又遭秦守静所杀,自然更恨了。陌天歌想到此处,也觉得有些头痛。修炼到元婴后期,寿元究竟多少外人并不知晓,师父已经八百来岁了,那松风上人似乎也就一千余岁,若是师父不晋阶,必定是先于松风上人坐化,到时像她这样的直系弟子,岂不是会遭到报复?当然,若是不离开玄清门。自然是无事的……
“天歌啊,以后你单独出去,最好不要以我的弟子这个身份示人,除非有一日松风老儿坐化,或者你结了婴,知道么?”
陌天歌怔了怔。靖和道君一向是嚣张跋扈的,却令她如此做法,显然是要让她避过此祸。她心中有了一些感动,连叫起师父来亦心甘情愿:“……是,师父。”
看她如此模样,靖和道君竟笑了:“你这孩子。大概只有今天叫为师是最情愿的吧?”
陌天歌低头笑,这个师父虽然不着调,其实心里像明镜一样。不过,虽然平日叫起师父来就是不甚尊敬,但她一直觉得,能有这样一个师父,自己很幸运。
靖和道君笑罢,道:“自我元婴以后,一共收了五个徒弟,玄因、清远、明真、素辛、长空。你原来的二师兄清远,不幸早早亡故,所以后来我又收了个徒儿,赐他道号青元。原准备不再收徒的,谁知后来我回了一趟俗世秦家,发现了你守静师兄,他是我血缘晚辈,灵根又不错,我自然要照拂他一些,故而将他带回太康山,收作弟子。这小子虽灵根一般,心性却是极佳,人又聪慧至极,自收了他,我觉得有他做关门弟子也就够了,谁知他又让我收你做弟子……”
果然,她会被收为弟子,是因为那个人的缘故……陌天歌早已猜中,心中倒不觉得失望,只是也高兴不起来。
靖和道君又继续说道:“收你当记名弟子,我原也没当回事。当时以为,以你的灵根,能筑基已是极好了,结丹大约没有希望,如此我也不必教导于你,你也不算我的正式弟子,谁知道你还真是注定了要做我的弟子。你这丫头,也别觉得委屈。我既正式收你为弟子,自是真心待你。”
陌天歌笑笑,她又不是未经坎坷的小姑娘,这点事怎么会觉得委屈:“师父放心,我心中明白。”
靖和道君含笑点头:“我就看你这点顺眼,脚踏实地,心志坚强,从不妄自菲薄。不像清远的那个丫头,小时候被我惯坏了,唉!那会儿我找到你清远师兄留下的女儿,又带回了你守静师兄,把他们二人带在身边,谁知道一个也没教好……”
“师父……”靖和道君少见的惆怅,让陌天歌感到不习惯,又觉得不解,“守静师兄不是挺好的?想来过上几十年上百年,必能踏上元婴大道……”
“你不知道缘故。”靖和道君摇头,“这小子,从小道心坚定,修炼刻苦,教出这样的徒弟,我原来也十分自豪,可是如今才知道我少教了他什么。他太聪明,也太执着,以前我觉得是好事,根本不用别人多管,如今才发觉,他的执着若是用在别的事上,那就成了要命的事。”
陌天歌怔了怔,却没说什么。
只听靖和道君慢慢说着:“眼下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了,不说那松风老儿要找他寻仇,他自身亦是魔魇缠身。他如今坚持闭死关直到结婴,可我只怕……他过不了元婴心魔这一关。”
说完这些话,靖和道君闭上眼,叹了口气,神色疲惫。
陌天歌沉默许久,轻声问:“师父,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靖和道君睁开眼,向来不正经的面容,此时是慈祥的:“以后你会知道的。”
“……”
“我收了你这后,就发现你跟当年那小子太像了,难怪他会……”靖和道君顿了顿,继续道,“我已教坏了他,自然不能让你也踏上同样的路。当年那小子,亦是一心修炼,从不理俗事,我也不管。如今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多参与门派之事的好,多看一些,多听一些,往后也不会太过执着。你们这样的孩子,修炼什么完全不必操心,行事之道却要好好引导,如此也少走许多弯路。”
陌天歌早已猜到靖和道君如此教她的原因,但如今听他亲口说出,仍然觉得感动。
“好了,为师的伤没什么要紧的。当年我领你回来,说是让你闭门思过十年,如今还有五年。这几年来,已让你历练许多,如今你门派之事已熟悉得也差不多了,今日起便开始闭关吧。五年后,你出关之时,便可下山游历一番。去吧。”
“……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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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演武堂
“姑姑,姑姑!”
修炼室外传来声音。陌天歌一打法诀,从虚天境中出来,撤去禁制。
跨进屋来的是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子,身材高挺已是青年模样,只是面貌还保留着少年的纯稚温良。
陌天歌看到他,笑问:“真机,有事么?”
这个青年正是叶真机,他如今已经二十岁了,原本可爱的面貌,长大了仍然讨喜,加之性格好,待人宽厚,在门派低阶弟子间很有人缘。这十年间,陌天歌对他毫不吝惜丹药宝物,他如今已是炼气十层,只等师门考验,以获得筑基丹。
叶真机看到她,便笑出两个小酒窝:“姑姑,你还在修炼啊!”
“自然是在修炼。你不是跟华凌去演武堂了么?这才中午就回来了?”
演武堂是玄清门主峰的一个分堂,专供弟子比武所用,一般情况下。有一位结丹修士、数位筑基修士坐镇,锻炼弟子斗法之能。男弟子对斗法总是感兴趣一些,每每数日就会去一次演武堂,叶真机亦是如此,他炼气十层后,就与他那个一起长大的玩伴华凌天天往演武堂跑,美其名为筑基丹考验积累经验。陌天歌觉得,这是好事,也就由他去了。
“别提了!”叶真机在她对面坐下,百无聊赖的样子,“今天演武堂没什么人,打了两场没意思,我就回来了。”
“你上次不是说华凌想了一招什么什么……你不知道怎么应付,难道已经破解了?”
“那当然!”叶真机昂着头,一脸骄傲,“华凌那小子能出什么招?我琢磨了两天就想出来了,姑姑,你看着啊!”
说着,兴致勃勃地站起来,双手一抬,一个风墙术与厚土术几乎同时出现在他的周身。
“姑姑你看,我把这两个法术一起用,华凌那个冰冻术和裂土诀就打不进来啦!”
陌天歌微笑:“这确实是个好方法,难为你能想到这个。”
被夸奖了,叶真机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收了法术,又坐回来:“姑姑。有件事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你说。”
叶真机脸上出现犹豫的神色,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想回家一趟。”
陌天歌怔了一下。叶真机九岁上山,十岁与她相认,自此被她带在身边,从未离开过,算来离家已有十一年了。他们这些修士,入了门派之后,很少会再回到俗世,叶真机也从未提过想家的事,她也就没多想。
此时,叶真机的脸上隐约露出惆怅之色:“我离开家的时候,我娘哭了一夜……姑姑,精英弟子的筑基丹考验还有一年,我、我想趁这段时间回家一趟,可以吗?”
看到这孩子一脸的期盼,陌天歌没说话。她自然能明白叶真机的情感,当年她亦曾如此,可是,如此眷恋亲人,却不是好事。
“姑姑,”叶真机看她没应声。再度恳求,“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我只是想回去看看……”
“……我们玄清门,并不要求弟子斩断俗缘,只是,一般情况下,筑基之后才准许探亲。你如今还没筑基,又正好是等待考验的一年,实在不方便离开。”
叶真机没再说话,一脸的沮丧。
陌天歌想了想,又对他笑道:“你也不必如此失望,你师祖五年前曾说过,我闭关五年后,就让我离山游历,如今正好五年到了。等过段时间,处理完杂事,姑姑就带你回去,怎样?”
叶真机顿时狂喜:“姑姑!”
“这下你高兴了吧?”
叶真机连连点头:“谢谢姑姑。”谢完之后,他又迟疑了一下,“可是,姑姑不是不想让家族知道你吗?”
陌天歌笑了笑:“我又不姓叶,有什么关系?他们也看不出来,到时你唤我师叔便是。”叶真机名义上是守静真人入室弟子,按理说,确实应该唤师叔的。
安抚了叶真机,陌天歌结束修炼,跨出洞府。
五年过去,她修为已达到筑基中期顶峰,只是需要一点机缘。才能突破到筑基后期。不过,陌天歌也不着急。她如今不过三十七岁,以年龄而言,修为已经算很高了,便是当年的秦守静,在她这个年纪也不过筑基中期罢了。
跨进上清宫的大殿,靖和道君正盘膝打坐。五年前与松风上人打了一架,他的伤并不轻,这几年来一直在疗伤,幸而他修为深厚,没有伤到丹田和经脉,并无大碍。
陌天歌在不远处停下,唤了一声:“师父。”
靖和道君睁开眼:“出关了?”
陌天歌点头,这五年来,她一直关在自己的小洞府中,不曾出来过,如今出来了,自然是出关了。
感觉到靖和道君的神识扫过自己,陌天歌很坦然。她的炼神诀已经第二层了,只要不是刻意用威压压制她,在元婴修士面前,她亦能保持镇定。
探查完毕,靖和道君点头:“不错。已经中期顶峰了,想来再过几年突破到后期不成问题——炼神诀竟被你修到了二层?短短十几年时间,就有此成就,我还从来不曾见过。”
陌天歌笑道:“是玄因师叔考虑得周详,弟子正好不怕走火入魔。师父,你的伤如何了?”
“没事。”靖和道君摆摆手,满不在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哼哼!松风老儿这几年肯定也不好过,当时震阳老道的陨天石可是结结实实把他打中了,按我估计,他最起码要闭关十几二十年。哈。这么一算,我还算是赚了!”
看靖和道君得意洋洋的样子,陌天歌无奈摇头,这个师父,大概只能偶尔正经一下。
“对了,你这丫头出关,正好数日后门派小比,要不要上场?”
陌天歌犹豫了一下:“这……我去不太好吧?”
门派小比,大多是普通弟子参加,炼气期的小比,关系到筑基丹,筑基期的小比,则另有奖励。一般来说,精英弟子很少会参加小比,一是他们都有师父的赏赐,不会贪图那点奖励,二是精英弟子参加,多半胜于普通弟子,那便有一个普通弟子不能获得奖励。虽然修仙界并不以谦让为美德,然在门派之中,还是有所顾及的。
靖和道君毫不在乎地道:“有什么不好的?要是输给你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
陌天歌沉默,显然不以为然。
靖和道君就瞪了她一眼:“好吧,不去就不去,不过你去凑凑热闹好了,与同门多切磋,还是有好处的。”
这个她赞同,便点了头:“是,师父。”
陌天歌知道,自己虽是身经大大小小的战斗无数,但筑基之后斗法次数却不太多,虽参与了妖兽之乱,最混乱的两年却在虚天境中避过了。而且,她数次斗法几乎都是搏命相斗,对于危险的直觉要超过一般修士,然而技巧恐怕会比时常切磋的修士略逊。眼下她闭关五年未曾动手,确实应该好好研习一下斗法了。
走出上清宫,驭使白丝帕。飞到主峰。
演武堂位于主峰三清殿的旁边,其规模比之整个山门最宏伟的三清殿,只稍逊一些,可见门派对其看重的程度。
陌天歌缓步踏入其中,便有守门弟子施礼:“陌师祖。”她如今在玄清门已有一定的威望,这些弟子都认得。
随后,执事弟子迎上前来,笑道:“陌师祖,您也来演武堂切磋吗?”
陌天歌略略回了一礼,答道:“今日闲着无事,来看看。”
“哦……师祖这边请,筑基期的比试在里面。”
“嗯,有劳。”跟着这个执事弟子,陌天歌在他人的注视之中穿过人群,进了里间。
这外间,是炼气弟子比试之所,由炼气期的执事弟子主持,两位筑基修士坐镇。这里间,则是筑基弟子比试的地方,有一位结丹修士坐镇,接待之人亦是筑基期的执事。
那执事弟子将她带到执事面前,告退出去。
此间执事取了她的身份令牌,记录之后,笑道:“陌师叔是第一次来吧?”
陌天歌点头。她到玄清门时,已是炼气顶峰,面临筑基。筑基之后,立刻遇到妖兽之乱,再回来,就成了靖和道君的正式弟子,被折腾了五年,又闭关了五年,根本没时间来演武堂。
这执事便道:“那我带师叔去吧。”
“多谢了。”
这执事带着陌天歌一边走,一边介绍:“其实演武堂的规则也简单。大堂这里,设的擂台,谁都可以上场挑战,赢的人便要留在台上等待别人挑战,连赢三场,便可下台。若是有两人想要私战,就到我这里领一个房间令牌,到那边厢房去——当然,需要一个执事在场见证。另外那间房里,有一位结丹师叔在此坐镇,若是有两人想不留情地出手,便要请示,在结丹师叔的见证下才能进行。”
陌天歌一边听,一边点头。这规则很合理,私战者,需第三者在场,以免发生意外,说不清楚。另外,有些制敌手段若是出手,有可能会产生伤亡,而不全力出手,又发挥不出威力,故而需要结丹修士在场,以保万全。
说话间,已到了大堂,陌天歌看过去,大堂中央设着一个宽大的擂台,周围或站或坐着二三十个修士。
那执事道:“上次妖兽之乱,我们门中筑基师兄弟陨落了足有一百多位,如今门中筑基修士两百人都不到,不然这里至少也有四五十人。”
陌天歌看这修士脸上隐有惆怅之色,想来很有可能亲人好友在妖兽之战中故去,便笑道:“门中小比就要开始了,想来此次必然又会出现一大批筑基同门。”
“说得是。”那执事也笑了,“陌师叔自便,我先告退了。”
陌天歌还了一礼,看着那执事退出去,自己也走到擂台边,随便找了个位置观看。
台上在比试的是两个筑基初期修士,一个是满面虬髯的大汉,一个是身材瘦弱的中年人。
这大汉虽长得高大,所用法器却是一柄小巧的飞剑,而那中年人则是拿着一面扇子。大汉主攻,中年人主守,两人有来有往,打得甚是激烈。
陌天歌看了一阵,竟让她悟了些东西出来。比如这大汉的飞剑的驭使方式更像暗器,飞行无声无息,这却要经过很长时间的练习。至于那中年人,他的扇子亦有玄机,竟能牵引着大汉的灵气,故而屡屡躲过危机。
聚精会神地看了一阵,陌天歌肩上被人一拍,一转头,惊喜:“叶大哥!”
含笑站在她身边的,可不正是叶景文。
叶景文如今也近六十岁了,所以看起来年纪稍长,少了些锐气,却多了些沉稳。
十年前两人并肩战斗,历经与古剑派数名修士之间的死斗,感情自不比当初那般泛泛。不过,他们二人被靖和道君不小心震伤,陌天歌因为经脉坚韧,又被靖和道君放进了温养池,故而只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叶景文的伤却比她要重,养了一年多,才算全好。那个时候,陌天歌天天被靖和道君折腾着,两人只匆忙见过数次,连寒暄的时间都没有,后来闭关,更是五年未见。
叶景文含笑看着她,指了指后头,两人便退出人群,到角落寻了椅子坐下。
两人坐定,叶景文才笑道:“天歌,好久不见。”
“是呢,我昨日才刚刚出关。”
叶景文的神识扫过她,惊奇:“你已到中期顶峰了?”
陌天歌点头:“侥幸,这次闭关很顺利。”
叶景文望着她毫无骄色的脸,叹道:“听说你的资质其实极好,我还不大相信,眼下不得不信了。遇到你时,你还只是个炼气二层的小姑娘,我已经筑基,如今你竟超过我了。”
这几年过去,叶景文修为亦有进益,只是他的进益没有陌天歌明显,又在疗伤上花了一段时间,如今还差着一些。
陌天歌摇头笑道:“叶大哥莫笑话我,我能有今日,都是机缘之故。”若不是凑巧遇到了钟沐灵,她如今还是个废灵根,这十几年,怕还在筑基初期徘徊吧?
当年她筑基之后,没有混元功法,连素女诀的功效也大大降低,吸收的灵气体内几乎留不住。如今她得到了混元功法,又在虚天境中修炼,才知道废灵根与那些单灵根异灵根的天才差距究竟有多大。如果说,之前她能留住的灵气只有一成,那么如今能留住的就是九成!这可怕的九倍,让她意识到,假如没有遇到钟沐灵,没有得到混元功法,那么她穷尽余生,只怕也不能晋阶结丹。
叶景文自然不知道她心中的感慨,听她如此谦虚,横了一眼:“我昔年就与你说过,机缘亦是实力,何必否认。”顿了顿,他问,“天歌,你来演武堂,是要切磋的么?”
“嗯,我筑基之后少有动手,想来与同门之间多多切磋,增加一些斗法经验。”
“这倒不错,斗法可是经验比天资更重要,修炼天才有可能斗法不行,修炼不行若是多多练习,斗法亦不会弱很多。”
“这么说来,叶大哥经常来演武堂了?”陌天歌饶有兴趣地问。之前认得叶景文,却没有深交,不曾见过他斗法,后来与他在天火山前门岭相遇,一起并肩战斗,才知道他亦是杀伐决断之辈,看来多半平日就对斗法十分感兴趣。
果然叶景文点了点头:“我平日得了空闲就来演武堂,对我们剑修来说,武技斗法更重要。”
“只怕是每个剑修都好斗吧?”
叶景文忍不住一笑:“不错,若是不好斗,也不会选择做剑修了。”
两人相对笑了。
闲坐了一阵,叶景文道:“对了,你既然是到此切磋的,我眼下又不想上擂台,我们来打一场?”
“好啊!”陌天歌自然求之不得,叶景文的战力,超过一般筑基中期修士,经验又十分丰富,当然是极好的对手了。
两人便一同起身,到外头寻了执事,领了门牌,在一个执事的带领下进了厢房。
说是厢房,但到底是比武所用,十分宽敞,相当于一个小擂台。二人上台,经执事确认,便过起招来。
叶景文是剑修,剑修注重出手,一经执事确认,便飞剑出手,直取陌天歌面门。
陌天歌踩着白丝帕,刻意不用之御敌,瞬息便贴着飞剑擦过去。只是剑修的飞剑却是带了剑气,这一擦身,扫过她的手臂,令她手臂一酸。
叶景文见状,飞剑立时飞回,凝气于剑,骤然之间剑身上凝起万丈白芒,将他整个人包围,又倏忽将剑芒全数向她打开。
陌天歌无奈,白丝帕一收一放,砖墙挡住了剑芒,飞天梭出手,金芒飞起,向叶景文罩下。
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一阵,直看得做见证的执事拍手叫好,才停下来。
从擂台上走下,两人暂时休息一下。
叶景文看陌天歌满脸思索,好奇问道:“怎么了?”
陌天歌答道:“我原不想用那法宝,可是面对叶大哥的剑气,不晓得怎样避过。”
她说完此话,叶景文却笑了起来:“你竟然在想这个。”
陌天歌不解:“有什么问题吗?”
此次却是那观战的执事Сhā嘴:“陌师叔,剑修的剑气是很难躲过去的,此地如此狭小,自然选择用法器或者法术来挡,师叔有法宝自然最好,为何要避?”
陌天歌一怔,面容惭愧:“是我想岔了,总想着万无一失。”
叶景文道:“天歌,你斗法经验算是十分丰富了,只是还未端正心态。需知斗法一途,就算赢了一点,也是赢了,有什么手段只管用就是。”
“是,多谢叶大哥指点。”虽然眼下修为已超过了叶景文,可论起斗法来,陌天歌自知还是不及他的,故而真心诚意地道谢。
叶景文一笑:“你若近来无事,常来演武堂与我交手,咱们互相切磋,一起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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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卫国同安城
叶景文说话算话。自那日开始,天天与陌天歌两人在演武堂中切磋斗法之技。他是剑修,本就痴迷于较技,对斗法颇有研究,与他切磋,陌天歌的斗法技巧进步飞快。
一个多月后,凭借着法宝之利,陌天歌已能做到三局两胜,叶景文大受刺激,决定回去闭关。
自此,十年之期结束,靖和道君嘱咐陌天歌,她闭关已久,修为足够,可以离山游历一番了。
陌天歌将杂事打理完毕,把洞府封闭,不久,就带着叶真机离了太康山。
天极共有十数国,卫国位于中陆,东有晋燕,西有秦楚。强敌环伺。
为此,卫国供养着数位仙师,更封了数个隐退的修仙家族为侯,以保太平。
从西昆吾下来,不过数日,陌天歌便带着叶真机到了卫国同安城。
同安城不仅仅是卫国第一大城,亦是整个天极的交通枢纽。它地处南北交界,临江而筑,水陆皆通,西通秦山楚地,东达晋燕平原,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因此,同安城的繁华,也是整个天极数一数二的。
比较尴尬的是,叶真机离开家时太小了,根本不记得叶家在哪里。幸而叶家在卫国有一个长宁侯的身份,沿路去问,很快找到了叶府。
同安城中,东富西贵,南贫北贱,叶家乃是王侯,住在西城。
两人寻到西城,朱门大户、守门石狮,比比皆是。叶家在这些显贵人家中,亦是十分显眼,门口的匾额上,提着“长宁侯府”四个字。
叶真机见此。十分欢喜,立刻便要进去,谁知那守门小厮将他拦了下来,一脸高傲地道:“这里是长宁侯府,闲人莫进。”
叶真机一怔,陌天歌在后面忍不住想笑。俗世之间,大多以貌取人,叶真机虽然看着是个风流少年郎,却衣着朴素,举止之间亦无公子哥的贵气,这些守门小厮自然以为他是平民百姓,根本没有料到,竟是自家公子。
一怔之后,叶真机叫道:“什么闲人,这是我家!我是叶家的人!”
其中一个小厮斜着眼扫过他,仍是那高傲的语调:“去去去,没事别来捣乱!”
叶真机急了,怒道:“我姓叶名真机,你们且去禀报侯爷!”
他报上了名字,那几个小厮才正经看过来。
“他姓叶,会不会真的是……”
“姓叶也不能说是咱们家的。”
“可万一是呢?”
…………
几个小厮嘀咕了一阵。终于有人道:“你且等着,我进去禀告。”虽然应了,却并无敬意。
叶真机按捺下性子,看了看陌天歌,见她神情平静,才勉强点了点头。等这小厮进去了,他走到陌天歌旁边,歉意道:“……师叔,家里下人不像样子,只好劳你等一会儿了。”
陌天歌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她倒是觉得有趣,其实修仙界的人,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看的不是别人的衣着,而是修为。
过不多久,却是急切的脚步声传来,两人抬头一看,一个穿着蟒袍的老者带头,身后跟着一群人,急急往大门口赶来,刚才报信的小厮跟在他们身后,紧张地擦着脸上的汗。
看到这老者,陌天歌已猜到了他的身份,果然,叶真机一见此人,脸上出现激动又犹豫的神情。
他九岁离家,如今十一年有余,当年的孩子已成了如今的青年,见到长辈。却是近乡情怯。
“真儿!”人群里,冲出一个贵妇,不顾一身的珠玉,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叶真机一见到她,就怔住了。
那妇人扑到他身上,抱头痛哭:“真儿,我的真儿,你终于回来了!”
叶真机抖着双唇,好半天才叫出来:“娘!”亦是潸然泪下。
陌天歌站在后面,看着他们一家人久别重逢,一番痛哭问候,只是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算起来,这也是她的家族,只是与她并没有亲情存在,她才如此置身事外。
过了许久,叶真机与亲人尽数见过,想起她在一旁,连忙擦了脸上的泪,过来请她:“……师叔,我……这是我的家人。”
听得他叫师叔,叶家众人急忙各自整容,望了过来。
陌天歌早已神识一扫而过,这叶家众人里头。有数个修仙者,但都只是相当微弱的灵根,最高也就修炼到炼气三层,正是那带头的老者。
这几个修仙者,感觉到她隐露的修为,人人脸上出现恭敬之色。他们刚才已经问过,知道叶真机如今是炼气十层的修为,听他喊师叔,就知道陌天歌必是筑基以上修士,虽然看她的模样不过十八九岁,却不敢有所怠慢。
“师叔。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家主爷爷。”叶真机将陌天歌引到那为首的老者跟前,说道。
这老者头发花白,精神却极佳,毕竟是炼气三层的修士,又在俗世这么多年,极有阅历,当下恭敬拱手:“小老儿叶诚,忝为叶家家主,见过前辈。”
原来这个就是二叔说过的叶诚,论起辈分来,还要低她几辈。陌天歌坦然受了,只点头还礼。
叶真机继续将她引至下一个中年男子跟前:“这是我爹。”
“小子叶准,见过前辈。”
此人亦是个修士,不过只有炼气一层修为。
叶真机又指着刚才抱着他痛哭的妇人说道:“这是我娘。”
这高贵妇人一脸感激地福身:“前辈对我家真儿照顾良多,妾身感激不尽。”
陌天歌这才抬了抬手:“夫人不必多礼,我既然是他的师门长辈,自当照料。”
随后又是数人,一一向她施礼。
又是许久,见礼完毕,叶诚慎重地请了陌天歌到大厅入坐,摒退了多余之人,仅留几个重要人物陪坐。
一入坐,叶诚便向叶真机道:“真儿,怎不多介绍一下你这位师叔?”
叶真机先前与众多亲人见面,只说陌天歌是他的师叔,颇照顾他,此次他想下山,特意送他过来。
听得此言,叶真机忙站起来:“家主爷爷,这位师叔……是我靖和师祖的关门弟子,我师父一直在闭关,都是陌师叔在教导我,实是我的授业之师。”
“哦?”听他这么说,厅中众人看陌天歌的眼光也有了不同,如此说来,说是师叔,却与师父无异了。而且。还是玄清门元婴祖师的关门弟子,可知其天资之高身份之尊,决非他们这等无法留在昆吾的弱小修士可以想像。
叶诚再度站起来:“原来前辈对我家真儿有这等大恩,小老儿在此谢过前辈了。”
“不必如此。”陌天歌含笑道,“真机是个懂事知礼的孩子,虽然天资有所欠缺,但却勤奋好学,早晚会成大器。”
得到陌天歌如此评价,叶诚兴奋不已:“若能如此,是他的福分,也是前辈的功劳。”
两人如此寒暄一般,叶诚又问:“不知前辈来到俗世,可是有事要办?小老儿虽然修为低下,在俗世却有些身份,说不定能帮前辈打听一些消息。”
“这……我到俗世,倒也没什么要事,只是出来游历罢了。”
“是这样啊,前辈很少到俗世来吧?我们叶家在俗世久居,知道许多俗世的异事,前辈若是不嫌弃,小老儿可以给前辈介绍一二。”叶诚十分热情。
陌天歌想了想,笑着点头:“如此就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叶诚连连说道,“前辈远从昆吾而来,想必累了,在舍下先暂住如何?晚一些时候,小老儿就将家族中所收集的消息都送到前辈手上。”
陌天歌本就不耐烦与人这般打交道,当下应允,先行离去。
看着陌天歌离去,叶诚忽然问道:“真儿,你这位师叔,究竟是什么身份?”
叶真机一惊,有些惶然:“家主爷爷,她……她就是我师叔啊!”
“她是筑基修士?”
“是,师叔闭关了五年,刚刚达到筑基中期顶峰,如今奉师祖之命离山游历,正是历练心境,好突破到筑基后期。”
“是这样……”叶诚微微皱眉,“这位前辈年岁几何?资质如何?不过筑基期的修为,竟能让你元婴师祖收为弟子?”
叶真机看看叶诚的神色并无疑心,心中镇定了,答道:“师叔她……应是三十七岁,灵根如何我并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是一种十分特殊的灵根,比之单灵根亦不逊色。”
“三十七岁?!”叶诚悚然动容。三十七岁,筑基中期顶峰的修为——难怪能被元婴修士收为弟子,必是天纵之资无疑了!
“真儿,你与你这位师叔关系如何?”
叶真机想了想,答道:“我自入师父门下,就是由师叔一手教导,说师叔就是我的师父,亦无不可。”
“那你师叔可还有别的弟子么?”
“没有,师叔年纪尚轻,只是代师父教导我,并无弟子。”
听到此处,叶诚抚须沉思片刻,忽然慎重地道:“真儿,往后你可要好好与你师叔亲近。以你师叔如今的年纪和修为,又是元婴祖师的关门弟子,将来必是前程元量,你与她交好,必有好处!”
叶真机知道,家主爷爷这番话,是为了他着想,可是着实令他不快,他与姑姑本来就亲近,根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好处。
“家主爷爷,师叔是真心待我好,我也是真心尊敬她。你放心吧,我与师叔感情一直很好的。”
153、叶家众人
“叩叩。”门外传来两声轻轻的剥啄声。
陌天歌停了修炼。神识一扫而过,便撤了外头的禁制:“请进。”
推门进来的,是叶真机的母亲颜氏夫人。
这颜夫人带了四个侍女,未语人先笑:“前辈,妾身可曾打扰您了?”
对这位颜夫人,陌天歌有一点好感,大约因为,她对叶真机的母爱,让她想起自己的母亲。
“没什么,夫人来有事吗?”
“哦,是这样的,客居简陋,妾身怕前辈住不习惯……”说着,示意那几个侍女把手中的东西放下。
陌天歌看了一眼,都是些富贵人物所用的华而不实的东西,便摇了摇头:“夫人不必客气,我等修仙之人,若是太看重外物,反倒不妙。这些东西,于我并无用处,夫人无需费心。”
“这……前辈乃我叶家贵客。妾身怕招呼不周……”
陌天歌淡淡一笑:“夫人的心意,我领会了,这些外物,着实不必。”
看她如此坚决,颜夫人只得令侍女全部退下。
只是,犹豫了一下,颜夫人仍然笑道:“妾身有些话想与前辈说说,不知前辈方不方便……”
“夫人有话直说便是。”
得了她的允许,颜夫人令侍女先出去,自己单独留下。
“前辈,照理说,我不该为这等小事打扰您修炼,可是,我是做母亲的,儿子的事,总是想多问问。”颜夫人说罢,有些忐忑地停了一下,才继续道,“您是真儿的师叔,这十年来与真儿相处甚多,偏偏这么长时间,我连见都见不到他……前辈,您可愿意与我说说真儿的事?他这些年来好不好,有没有受过什么委屈,如今过得如何……”
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陌天歌没有理由拒绝,一个孩子离开身边十一年的母亲。当然渴望多了解孩子的事。
“夫人不必担心,真机他过得很好。他是结丹修士的入室弟子,凡事自有我们这些师门长辈照料,不会有事的。”
“是吗?他在门派之中可有朋友?有没有受人欺负?”
问及这个问题,陌天歌笑了:“他的师祖可是靖和道君,谁人敢欺负他?再说,要欺负他,我也不会置之不理。夫人放心吧,这孩子性格温厚,人缘很好。”
“如此就好。”颜夫人欣慰,“真儿从小就懂事,若是有什么不顺,肯定也不会告诉我们,我就是担心如此,才来打扰前辈。前辈,真儿眼下已经炼气十层,为何要选在这时候离开门派呢?”
看到颜夫人担忧的神色,陌天歌解释道:“我原也是想,等他筑基了,再让他自己回来,可真机着实想念你们。求了许久。也是凑巧,我正好奉师命离山,干脆就直接送他过来。”
“原来是这样……”颜夫人的目光在陌天歌身上转了一圈,忽然问道,“前辈看来如此年轻,未知年岁几何?”
这句话,着实问得有些唐突,陌天歌怔了怔,自己的年纪倒没什么不可说的,便答道:“我如今三十有七。”
“哦?前辈年纪与我相仿,看起来倒还像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着实叫妾身这等凡人羡慕。”
其实颜夫人的容貌,已经是相当年轻了,叶真机正好二十,颜夫人是他生母,想来也有三十五以上了,但是保养得宜,脸上没有丝毫的皱纹,看起来也不过三十左右,正是女人最具成熟风韵的时候。
陌天歌却没有恭维回去,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颜夫人的脸,淡淡问道:“夫人此话何意?”
她要听不出颜夫人言下另有涵义,那也太迟钝了。这位颜夫人的来意,果然不是那么简单。
被她这么一看,颜夫人有些讪讪的,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前辈年岁与我相当,看起来却与真儿一般大小,着实看不出……您是他的长辈。想来若说你们是兄妹,别人也是信的……”
陌天歌忽然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这位颜夫人,分明是担心她与叶真机之间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直直地看着颜夫人。
颜夫人不过一介凡人,在她不经意的威压之下,全无抵抗能力,冷汗便下来了。连忙抓了手帕拭汗,却连手也抬不起来,艰难开口:“前辈,妾身……妾身若有得罪之处,望请……请见谅。”
对方任意揣测她与叶真机的关系,虽是叶真机的母亲,亦让她感到不悦,故而刻意如此,眼下见她示弱,便撤了威压,冷淡道:“对我等修仙之人而言,样貌如何,只是皮下白骨,夫人以后莫作此言。”
颜夫人哪里还敢反驳,想到家主交待,千万招待好这位前辈,刚才自己的行为有可能已经得罪对方。连连赔礼:“前辈请恕妾身冒犯之罪,妾身一个无知妇人,不知修仙者的禁忌,胡言乱语了……”
陌天歌却打断了她:“夫人,你是真机的母亲,有些事有权利问清楚。要是不问清楚,想来你也不安心吧?既如此,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出来就是。”
听得她语气之中并无怒意,颜夫人才镇定了些,又见她举止坦然。不禁愧然道:“前辈恕罪,我实是见您与真机关系亲密,害怕那孩子行差踏错。您是他的师叔,若是……若是那孩子不晓事,岂非连累您毁了清誉?”
这番话说得客气,这颜夫人倒也不是个不晓事的。陌天歌便缓了语气:“夫人,叶家来到俗世也二十多年了吧?你是否未曾去过昆吾?”
颜夫人怔了下,点点头。她嫁进叶家之时,叶家早已是卫国的长宁侯,她自然未曾去过昆吾。
“那也难怪你不清楚修仙界的事。在修仙界,没有俗世人伦之念,一切只以修为论。双修之事,辈分年纪,都与他人无干,任凭真机喜欢了谁,都不会影响他的前途。”敏锐地看到颜夫人脸色一下变白,陌天歌才笑着接下去,“更何况,外表的相貌年纪,岂是作得准的?我那师尊,八百多岁年纪,看来不过三十如许,真机的师父,外表亦与真机年纪仿佛——夫人,真机敬我如师,岂会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还请夫人莫要多心,不然让真机知道,难免伤心难堪。”
“……”颜夫人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说不出什么来,她只是凡人女子,哪里知道修仙界的事情,只是身为母亲,替孩子担心而已。陌天歌说得如此直率,倒令她无地自容。
“好了,我要继续修炼了。夫人,真机难得回家,你还是多去陪陪他吧。”直截了当地送客。陌天歌盘膝闭眼,不欲多说的模样。
颜夫人讪讪地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此事陌天歌也没太在意,这颜夫人是凡人女子,不理解也是有的。凡人总是以为,男女之间,年纪相当,便是辈分不同,少不得也会发生一些什么,却不知道,在修仙界,以外表的年纪看人,是最无稽的事。
修炼到了晚上,那叶家家主叶诚派人来请,说是她远道而来,他们替真机摆下谢师宴。
陌天歌想了想,还是去赴宴了。
二叔临终托付,让她有了能力,就照应叶家一二,如今她既然来了叶家,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也是应该的。
“前辈,您终于来了,请坐请坐。”陌天歌一到宴客的厅中,叶诚便热情地迎上前来。这厅中已布下一桌酒席,只见金杯银盏、金碧辉煌。
“……师叔!”叶真机也凑过来,陌天歌与他微微一笑。
此是私宴,在场之人并不多,除了叶诚、叶真机、叶真机的父亲叶准,还有四人,都是修仙者,修为都只有一二层,两个中年人,一个青年,一个少年。
叶诚一一介绍:“前辈,这些是我叶家不成器的后辈,叶谋,叶语,叶冰,叶敦。”
叶谋和叶语是那两个中年人,听起来应是与叶诚一个辈分;叶冰就是那个青年,名字与叶准同辈,叶敦却不知是什么辈分。只是,按叶家起名规则看来,叶真机是个另类,不知是否因为他自小被寄予厚望的缘故。
“小子见过前辈。”
叶家众位修士,恭敬不已。
陌天歌不耐烦这些,便道:“都是修仙之人,这些俗礼就免了。”
叶诚见她不喜,连忙制止,笑道:“那就依前辈所言,你们入席吧。”
叶家众人,各分主次坐了,叶诚吩咐开席,便有侍女前来揭开碗盖,山珍海味,极尽奢侈。
叶诚谦卑道:“小老儿知道,前辈已然不食人间烟火,只是我们久在俗世,拿不出什么好东西,这些食物虽是俗物,却还算美味……”
陌天歌淡淡一笑:“叶家主不必客气。”
“是啊,家主爷爷。”叶真机接过话头,“师叔不会见怪的。”
叶诚见此,少不得说他一句:“你这孩子,礼多人不怪!”
叶真机不服,正要说什么,陌天歌拦了他,笑道:“你家主爷爷说得对,你要是与别人来往,最好是如此。不过今日就不必了,叶家主,真机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也不把你们当外人,这些虚礼就免了吧。”
听得那句“不把你们当外人”,叶诚一下舒坦了,满面笑意,连连点头:“是,是,前辈既然这么说,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而后,众人劝过一两回酒,开始与陌天歌闲谈。
叶家离开昆吾几十年了,如今猛然见到一位筑基前辈,自然有许多修炼上的事要问。尤其那个叫做叶敦的少年,还是孩子心性,没有几个大人的拘谨,有什么疑问,张口便问,被他的长辈斥了几句,然而又见陌天歌好脾气地一一答了,就由他去了。渐渐地,在叶敦和叶真机二人调节气氛之下,那几个大人也放开了,如此倒是宾主尽欢的模样。
“对了,前辈,”修炼之事谈得差不多了,叶诚忽然道,“有一件事,晚辈有些心中不明,唐突问一下前辈。”
“请问。”
叶诚脸上颇犹豫,终是问道:“我见前辈赐与真儿的灵器,似乎不是凡品,不知前辈从何得来?”
陌天歌一顿,立刻明白他想问什么。叶真机手中的灵器,指的是青木剑吧?此剑来自叶家,这位叶家家主大概见过。
看了眼叶真机,叶真机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也没说。陌天歌便笑道:“此物来自我一位好友,是她家传之物。”
“哦?”叶诚面上掠过惊异,急切问道,“敢问前辈,您那位好友姓甚名谁,身在何处?”
陌天歌脸上微讶:“她姓叶名小天——怎么,叶家主认识她?”
叶诚又愣住了,姓叶没错,为何名小天?家族中从没有此人啊!
“那您这位朋友的年纪和修为呢?”
“……年纪与我一般,如今也筑基了。”
叶诚越问越是奇怪,这……完全对不上啊!若说这青木剑是哪里买的,他倒不奇怪,偏偏又说是这个叶小天的家传之物,还是个年轻的筑基修士。
陌天歌仿佛突然想到的样子:“对了,我这位朋友原本出身修仙家族,后来家族败落,迁到俗世去了,莫非……”
叶诚眼前一亮:“这听起来倒像是我们家,只是这名字,我却不熟。”
陌天歌想了想,接着道:“她原有一位叔父,姓叶名江,叶家主知道么?”
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叶家众人顿时激动起来,几人互看,都在彼此眼中找到了惊喜与疑虑,最后叶诚问道:“前辈,叶江?你确定是叫这个名字吗?”
“这是自然。”心中一清二楚,陌天歌面上却装作平静无波的样子,“我记得她说过,叶家原是青蒙山的修仙家族,她父亲曾是叶家最天才的修士,当年名震西昆吾,仅仅一百多岁就结丹成功了——叶家主,可有此事?”
“叶家最天才的修士,一百多岁结丹成功……”叶诚喃喃念着,眼中出现狂热的神色。他当然记得,他出生的时候,正是叶家最鼎盛的时期,那位天才修士,给叶家带来从未有过的荣誉,可是后来却……
叶准接过话头:“那是我们叶家最优秀的修士,单名一个海字。”
“不错。”陌天歌微微笑着,“如此说来,我那位朋友所说的,就是你们叶家了。这可真是有缘,可惜的是,我那位朋友许久未见,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无法告诉她了。”
叶诚毕竟是家主,激动之后,此时已然疑虑满腹:“可是……我们那位叔祖,根本就没有后人留下……”
“这我就不清楚了。”陌天歌很干脆地把事情都推了,她要扮演一个外人的角色,有些事情自然不能说得太多。
叶家众人彼此互看,渐渐冷静下来。没错,那位叔祖,根本就没后人留下,哪里来的叶家修士?
最后还是叶诚道:“前辈,您可知道,您那位朋友的叔父如今可好?您能不能联系到他?”
听到这个问题,陌天歌眼中掠过一丝隐晦的哀色,淡淡道:“她叔父已经坐化了。”
“什么?”叶家众人纷纷惊起。
那叶准失声叫道:“怎么会这样?那位叔祖如今也不过三百岁出头吧?按筑基修士的寿元,应当还活着才是。”
“不错,她叔父的死要说是陨落还更恰当一些。”陌天歌目光落在虚空,神色淡漠,“他们叔侄二人被别的修士追杀,她叔父为了保护她,受了重伤,所以寿元锐减,才坐化的。”
说完这些话,厅里寂然无声。
叶诚脸上阴晴不定,这种事情,在修仙界发生太平常了,没有靠山的散修很有可能会碰到这些事。这么说来,叶家如今还存在的最后一位真正的修士也没有了?那叶家岂不是真的成了俗世一个不入流的家族?
即便是被迫迁出青蒙山,当年的叶诚也没有如今这般苍凉的感觉。他一直觉得,叶家跟俗世的这些所谓修仙家族是不一样的,因为他们还有一位筑基长辈还活着!可是他现在才知道,原来那位筑基长辈早就陨落了……
想了许久,叶诚最终闭上眼,叹了口气。他已经七十多岁了,虽然身为修仙者,活到一百多岁也没有问题,可毕竟是老了。他原以为,真儿若是有了出息,再联系上那位叔祖,叶家回到昆吾还有希望,可眼下看来,就算真儿能筑基,没有一个老成的修士坐镇,叶家如何回到昆吾?何况,真儿究竟能不能筑基,还未可知。
难道叶家真的就此在他手上没落了?
“前辈,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陌天歌神情漠漠,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有叶真机发现了她面无表情之下的悲凉,轻轻碰了她一下,低声唤:“……师叔?”
陌天歌转过视线,向他微微一笑,这笑里,有叶真机看不懂的意味。
叶诚低喃:“这么说,我们叶家……回不到青蒙山了……”他忽地又振作起来,“前辈,您那位朋友……如今当真筑基了吗?您是否可以联系到他?”
“不能。”陌天歌一口拒绝,“叶家主,我那位朋友说过,她允诺叔父,结丹之时,会给予叶家一定的帮助,但是,叶家最好不要再回到昆吾了。需知,在俗世享尽荣华,倒比实力弱小,在昆吾朝不保夕来得幸福。”
154、离开叶家
风萧萧吹过,一只褐色的小灵兽呜呜地叫着。冲过来咬住陌天歌的衣袖。
陌天歌轻轻拍了拍它的头:“别闹,安静会儿。”
烈火兽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低头坐在她身边不动了。
陌天歌被它这委屈的神情逗笑了,忍不住又拍了它一下:“怎么,是不是觉得跟真机在一起,他比较宠你?”
烈火兽呜呜叫了两声,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
陌天歌再度摸了摸它的头,望着流逝的溪水,叹了口气:“我不是个好主人,只会让你自生自灭地修炼,让你帮我炼丹,却不会陪你玩。”
烈火兽叫了两声,咬住她的衣袖下摆晃了晃,好像是在撒娇。
陌天歌便笑了,温言道:“小火,你留下来陪真机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烈火兽一下抬起头,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
“我们之间并没有灵兽契约,你之所以对我如此亲近,是因为虚天境与我神息相通。你在此生活久了,自然与我有了感应。真机是你看着长大的,这些年你不在虚天境中,都是陪在他身边,感情倒比我还深厚些。眼下我不放心把他一个人留在俗世,你留下来陪他好不好?”
烈火兽的眼睛一下睁得溜圆,但却没叫出声音。
陌天歌知道,这烈火兽不知在虚天境中吃了什么,比之普通的灵兽要通灵一些,所以她不是命令,而是商量。
“你放心,我炼了许多二、三阶灵兽用的丹药,到时交给真机,你修炼不会有问题的。我此番离去,短则三年,多则五年,想来在你晋阶前就会回来。”
这是她想了许久的,少了烈火兽对她而言不过是炼丹不大方便,可真机眼下还未筑基,将他独自留在俗世,总是不大放心,不如把小火留在他身边的好。有只二阶的灵兽,料想他就算碰到什么危险,也不会有事。
烈火兽低头呜呜叫了几声,情绪有些低落,但并没有反对。
陌天歌笑笑,摸出几颗丹药给它吃了。叹了一声:“我还是先走吧,叶家……我能帮他们的只有这些。除非某日他们出现大批灵根后辈,足以支撑起一个家族,或者我结了婴,可以庇护他们……眼下我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告诉他们身份反倒添些麻烦。希望真机能明白我的想法。”
“姑姑!”外头传来叶真机的声音。陌天歌一抬手,眉间珠光一闪,人已到了现实。
打开禁制,叶真机跨进来,看到她便笑:“姑姑,好不容易离山一趟,你又在修炼!”
陌天歌笑着摇头:“习惯了。”昔年资质太差,只能以勤补拙,如今虽然资质好了,更担心惰于修炼而浪费了好资质。
待到叶真机进来,依旧开了禁制,她又问:“怎么,没在陪你的家人?以后想见可就难了。”
问到这个,叶真机郁闷地往桌子上一坐:“别提了,本来在陪我爹他们说话,听不惯。就出来。”
“听不惯?”陌天歌不解,抬下巴,“好好坐椅子。”
“是啊,”叶真机乖乖从桌子上下来,拉了把椅子坐到她跟前,语气纳闷,“我就奇怪了,我记得小时候,我爹也很勤奋修炼的,怎么现在这样!”
“怎样?”
叶真机顿了顿,有些恼火地道:“我爹他跟叔伯们总说些吃喝玩乐玩弄权术的事情,我不想听,就说来找姑姑。”
看叶真机满脸不豫之色,显然对自己的父亲非常恼火,陌天歌却微微笑了,柔声道:“真机,你爹今年几岁,修为如何?”
叶真机一怔:“我爹……已经四十五岁了,如今还是炼气一层。”
陌天歌看他神情已有了悟,笑道:“在玄清门,你虽然资质不显,但到底还是修仙有望,可对于俗世的散修而言,没有好灵脉,没有好丹药,几十年辛苦修炼,别说筑基,连在炼气多进一步也难——不是你爹他们不上进,而是他们感觉不到希望。”
“可是……”叶真机想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陌天歌便道:“真机,你身上是否还有许多炼气期服用的丹药?”
叶真机点头:“我原想把这些丹药都给他们的,可是看到他们这样,就不想给了。”
“正因为他们这样,你才更要给。”
“为什么?”叶真机不明白。
陌天歌道:“你爹几十年无法晋阶,自然对修炼失去了兴趣,如果你这时候给他们丹药,让他们看到修为晋阶的希望,他们的心自然会回到修炼上来——他们都不是凡人,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修为晋阶更吸引他们的?”
叶真机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陌天歌又想了想:“你也不要给太多,最好跟他们说,以后他们派人去太康山时,你会把丹药之类也送过来。如此一来,他们虽然身在俗世,亦感觉到了修炼的希望,到时自然会把心放到修炼上去。”
“还是姑姑想得周到!”叶真机跳起来,“我这就去……”
“等等。”
叶真机停步:“姑姑,怎么了?”
“此事你晚一些再说,眼下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啊?”
陌天歌平静道:“我此次来叶家,只是顺便送你,眼下已经把你平安送到,明日我就走了。”
“啊!”叶真机有些慌。“姑姑,你让我一个人留在这?”
陌天歌微微笑:“怎么,你不敢?”
叶真机一怔,有些不好意思。十年来,他从未离开过姑姑身边,一下子慌了。
镇定下来,他道:“姑姑,我……就是有些不习惯。你不能多留一阵子吗?”
“早走晚走,都是走。”陌天歌伸出手,想像小时候一样摸摸他的头,可看到他如今已经这么大的个子。又收了回去,“你别担心,我把小火留给你,不会有事的。”
“我不是怕有事。”叶真机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姑姑,我不想你走。”
已经是个大人了,却作出这般表情,陌天歌忍俊不禁:“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一样!”
叶真机摸摸鼻子,也笑了。知道陌天歌去意已决,他退而求其次:“姑姑,要不我跟你一起走?”
“我是去游历的,不是出去玩。”陌天歌耐心解释,“如果带着你,一则不知几时回去,万一影响你筑基就不好了,二则有可能去一些危险的地方,姑姑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叶真机就没说话了。他不是不懂事的孩子,知道陌天歌所说都是实情,只是心中不舍而已。
“行了,姑姑知道你懂事的,又不是不回来了,我们修仙之人,别说分别数年,便是上百年,也是有的,修为越高越是如此,你总得习惯才好。”
“……知道了。”叶真机老实点头。这些道理他岂会不懂?修仙修的是长生,长生最要习惯的却是分离和孤独。他们这些小修士倒还好,最多不过闭关一年以上,若是结丹以上的修士,动辄闭关数十年,便是百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修仙修仙,修的也是孤独,忍不下孤独之人,终是修不成大道。
“姑姑,你路上要小心啊,经常传讯回来。不然我会担心的。”
陌天歌微笑,虽然孤独,可有人关怀,始终还是温暖的。
“嗯,你要好好修炼,不可荒废,亦不可急躁。有事便去问你师祖,你师祖虽然脾气怪异,但对后辈都是真心提携,他若说了什么,一定要听他的话。”
“知道。”叶真机应下,想了想,又问,“对了,姑姑,要是我那个师父出关呢?”
陌天歌微微挑眉:“师父就是师父,还有这个那个?”
叶真机摸了摸脑袋,无辜地说:“说是师父,可我到今天都没见过呢!姑姑才是我真正的师父,那个根本是捡来的便宜师父。”
听到这个称呼,陌天歌忍不住“噗”一声笑了。便宜师父,他们姑侄二人在这点上还真是一致,师父都是别人给捡来的。
“对了,姑姑,我那师父到底什么样?华凌说,他小时候见过,可记不太清了。别的师兄师姐,都说我运气好,我师父可是咱们玄清门年轻一辈中首屈一指的人物,眼下已经结丹后期,若是百年内结婴成功,那我可真是走了狗屎运——啊,反正就是我太幸运了……”觉得自己说得太粗俗了,叶真机连忙含混带过。
陌天歌菀尔,那确实,结丹修士的入室弟子,与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那可是天差地别。若是秦守静当真结婴成功,虽说真机只是挂在他的名下,却也非同凡响,到时弟子份例、洞府、资源都与今时大大不同。当初她还由玄因师叔教导的时候,手头只是宽裕些,但是,成为靖和道君正式弟子后,她如今的身家完全不输给普通门派的结丹修士。
“嗯……当初你师祖让你挂名这你师父的入室弟子,确实也有这个意思。不过,你师父如今正在闭死关,不知何时出关,若是几百年后才结婴出关……对你来说也没差。”
“这倒是……”叶真机抓头。反正他也没寄望于此,倒也不觉得郁闷,真正教他修炼的是姑姑,反正那个便宜师父,有没有都一样。
“姑姑,你还没说我师父什么样呢!”
陌天歌笑笑:“要是我说我也没见过呢?”
叶真机睁大眼:“这怎么可能?他们说,师父和姑姑你的关系不一般啊……”
“哦?”陌天歌微微皱眉,“怎么不一般?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姑姑本就是师父荐入门的,师祖会收姑姑为弟子,也是看在师父的份上。大概就是这些吧……”
陌天歌缓和了脸色:“姑姑入门的时候,你师门已经是结丹修士,他又何必亲自出现?”
叶真机想了想,点头:“这倒也是……”
“他们说的不错,你师父是玄清门年轻一代中最有希望结婴的修士,以你师父的修炼速度,百年左右结婴也不是不可能。你师父若是这段时间不出关便罢,若是碰巧出关了,你对他还是要敬之以礼的,这也是你师祖的意思。”
“嗯……”叶真机顿了顿,又道,“可我已经有姑姑了,师父只不过是挂名的而已……”
听到这孩子气的话,陌天歌苦笑:“姑姑的年纪和修为摆在这里,不说别的,你筑基也就在这十多年间,我必定无法在这段时间里结丹,对你的帮助没有那么多……”
“我才不会那么功利呢!”叶真机叫道,“如果不是姑姑,我就没有今天,那个便宜师父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听得陌天歌心中又欢喜又担忧。欢喜的是,这十年,她没把这孩子教成趋利的品性,担忧的是,没有足够的历练,太孩子气了。
最后她还是叮嘱了一句:“这话私底下就算了,你可别拿出去说。”
“我知道的,姑姑放心吧。”
“嗯,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叶真机听她这么问,又蹭过来:“姑姑,你可要早点回来,我会努力在这段时间里筑基的。”
这句话,让陌天歌笑了,最终还是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头:“你去陪你的母亲吧,多年不见,她很想你,满口说的都是你。你把该交代的事都交代了,莫让你的母亲担心。”
“知道了。”
收回手,陌天歌打开禁制,盘膝闭眼。
叶真机不舍地踌躇了一会儿,才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陌天歌才又睁开眼,眼中浮起担忧。
这孩子……真像当年的她。或者,她还是考虑得不够周详,虽说给了他足够的关怀,却让他养成了依赖的个性。就像当年,她依赖着二叔,结果失去时,痛不欲生。
并不是说这种深厚的感情不好,而是深厚的感情需要坦荡的胸怀去容纳。道经上说,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就是这个道理。修仙之人,并非不能有牵挂,亦有大胸怀之士,夫妻恩爱,育子弄孙,一样不影响修炼,但普通弟子却不能如此,故而门派之中,是不赞成门中弟子与家族联系过多的。
叶真机如今面临的正是这种问题。十年相处,如师如父如母如兄,便如当年她对二叔的感情。
但也是他如今太年轻了。陌天歌回想自己,正是这个年纪失去二叔,当年若非有秦羲在身边支撑着她,也许她也没那么快站起来……
想到这个名字,她感到心中针扎般地痛了一下,但很快平静下来。
这是她的幸运,也是她的劫数。若非如此,她也许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恢复心境,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轻易对人动情。
幸好,这段情她理智地掐断了,后来隐约意识到某些事情,她更庆幸自己当时的决断。
想到此处,陌天歌揉了揉眉心,摇了摇头。
算了,不想那么多,她是她,真机是真机。男女之别,亦体现在性格上,也许她离开这段时间,真机多多接触其他人等,这份依赖就淡了。至于看破……却要机缘了。
第二日一早,陌天歌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踏出叶家。
叶家众人,全部出来相送。
陌天歌昨晚让叶真机把自己没用的一些丹药灵器等物拿给叶家家主,当作是前辈的馈赠,叶家对此感恩戴德。
叶家在俗世久了,早已没了积藏,当年送叶真机上山,只拿得出两三块灵石,和数枚丹药,可见其物资贫乏到什么地步。陌天歌基于叶真机的师叔这个身份,出手便是十多瓶丹药和十来件灵器,于叶家着实是巨大的财富了。
其实那些丹药,是她学炼丹时剩下的,灵器亦是昔年灭杀的那些修士收缴来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故而没给叶真机,就随便丢在乾坤袋的角落里,眼下正好用上了。
“真机,小火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它,等你回去,就把它带回师门,知道吗?”
“嗯。”叶真机点头,接过烈火兽。这十年来,他可以说是小火陪着长大的,一人一兽之间的感情很好,很自然地就把小火抱着。
叶家众人看到这只烈火兽,却是个个睁大了双眼。
叶家的几个修士都看出来了,这只烈火兽,是只二阶灵兽!二阶灵兽,可是相当于筑基初期的修士啊,居然就这么给了叶真机!
“前辈!”叶诚上前,指着叶真机怀里的烈火兽,诚惶诚恐地道,“您这只灵**给真儿,不太好吧?”
陌天歌转头看他,问:“叶家主觉得有什么问题?”
叶诚道:“这是二阶灵兽,想必能帮到您,给了真儿,那您自己怎么办?”
陌天歌淡淡道:“这只灵兽便是留在我身边,也无大用,倒不如给真机照顾。叶家主放心,小火是陪着真机长大的,他们感情很好,不会伤害真机。”
“我不是这个意思……”
陌天歌知道他只是担心,便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叶家主只管放心。好了,真机,师叔这便走了,你在家留上数月,记得按时回师门,若是错过考验,下一次便要三年之后了。”
“知道了,师叔,你放心,这些我都知道。”
“嗯,那我这就走了,你们不必相送。”说着,她不再废话,一挥手,白丝帕祭起,化为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155、灵气波动
白丝帕起,遁光一耀而过。这般御空而飞的手段,令叶家的低阶修士羡慕不已。同安城其他修士,感觉到筑基修士的威压,更是纷纷色变,直到威压去得远了,才敢抬头四顾。
驭使白丝帕,离开同安城有些距离,陌天歌便收起全身威压。之所以在同安城刻意显露筑基修士的威压,是要震慑一下他人,让他们知道,叶家与筑基修士有联系,免得被其他人等欺上头来。
这里是俗世,俗世的散修,多半大道无望,修为亦在一至三层之间,一个筑基修士,足以震慑他们。
筑基修士的遁光,速度已是不慢,白丝帕更是极佳的飞行法宝,不过半日,便离开了卫国。
在叶家之时。叶诚将叶家这几十年在俗世收集的一些信息都给了她,只是天极的灵脉大都集中在昆吾,俗世中便是有灵脉,也是十分微弱的,连一些小宗门都没有兴趣,自然也谈不上什么机缘。故而陌天歌并不打算去叶家提供的一些秘地探险,只打算在一些特殊之处采些灵草或是找些灵物。
卫国的东南,便是晋国。陌天歌亦打算顺路回一趟连城陌家村,拜祭一下母亲,再取回母亲的遗骨,有机会将来与父亲同葬。
当年她爹陨落在天魔山,秦守静带讯回来,说是将尸骨就地葬在天魔山中。她心中已有定计,将来若是能结丹,等天魔山禁制再度减弱的时候,就去一趟把父亲的尸骨寻回,与母亲同葬,也算全了母亲一生的守望。
顺便,也要将天巧的死讯告知他们。
幼年时,只觉得那个家冷冰冰的,若不是有天巧,一天都不想多呆。如今她已不是当年失去父母的孤女,而是一个可以飞天遁地的修仙者,回想当年,只剩下一声叹息。
其实,爷爷奶奶他们都不是坏人,可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却没能给她足够的亲情。她能理解,但是也难与他们亲近。
刚刚进入晋国的地界,陌天歌眉头一皱,改变飞行的方向,往东北处掠去。
因为她感觉到一股奇怪的灵气动荡,不像修士斗法,亦不像高阶修士的威压。
只犹豫了一下,陌天歌就决定去看一看。这灵气动荡并不大,只是有些奇怪,这里是俗世,想来没什么高阶修士,她如今已有一定的修为,又有数宝在身,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越接近,陌天歌眉头越是皱紧,这灵气动荡干净纯粹,隐有风雷之声,莫非是有异宝出世?
如此一想,她打了道法诀,全力催动着白丝帕前进。另外神识铺展出去,果然发现有其他修士也在急速掠来。只不过这几个修士都只是炼气期而已,被她的神识触到,知道有筑基前辈在此,立刻放缓了速度。
陌天歌越飞越觉得奇怪,这灵气……似乎并不像以为的那样近,她飞了这么久,竟然觉得距离一点也没变近。
慢慢的,这灵气动荡引起了更多的俗世中的修仙者的注意,飞了数个时辰后,陌天歌开始感觉到有筑基期的修士加入追逐的行列。
虽然俗世之中的散修大多是低阶炼气修士,却也是有筑基以上修士正好路过的,说不定就像她一样,碰巧发现这股灵气,便追了过来。
他们这些筑基修士,心照不宣地各自保留一点距离,却都不遗余力往那边飞去。
又是数个时辰过去,这灵气动荡终于变得明显了一些,众多筑基修士都是大喜,各自加快速度。
陌天歌的白丝帕自然比这些修士的飞行法器好得多,可她一发现有别的筑基修士,便不再全力催动,而是与他们保持大概相得的速度。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习惯了小心谨慎。这灵气波动如此异常,与其一个人跑在最前面,不如跟这些人一起安全一些。若是当真有什么异宝,刚才她一扫而过,发现这些筑基修士都是些初期修士,她并不畏惧。
这个时候,他们每飞行得近一些。灵气动荡就更明显一些,陌天歌知道,源头就在不远处了。
其他修士的遁光,已是肉眼可见,与她一般想法的人为数不少,只是都避开了她。毕竟以她中期顶峰的修为,在他们这些人中是最强的,眼下还不知是敌是友,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到这个时候,已经没有炼气修士跟随了。便是中途有炼气修士察觉到飞起来,亦被他们这些筑基修士的威压压下,最终放弃了追逐。
灵气动荡越来越清晰,陌天歌的神识已感觉到灵气的源头,同时也感觉到了别的修士的神识,与她一触而过。
看到别的方向也有修士赶来了。
她考虑了一瞬,一踩白丝帕,速度突然变快,将一直同行的这些筑基修士都抛在后面,往灵气源头直掠过去。
看到她消失在天际的白色遁光,一起飞了数个时辰的筑基修士个个面如土色。这个速度,早就可以把他们抛下,看来刚才这位道兄只是手下留情罢了,此时突然加快速度。莫非发现了什么?
如此一想,数位筑基修士亦加快了速度,直追过去。
只有其中一人喃喃自语:“遁光竟是白色的……看来此人不好惹,还是慢些的好。”
遁光的颜色,向来与本身的灵根和主修的功法是一致的。金为金色,木为青色,水为蓝色,火为红色,土为黄|色,便有杂灵根者,其遁光最多是杂色。绝对不可能会是白色。白色遁光,除非此人是难得的五灵根筑基修士,或是修有特种功法的修士。五灵根能筑基者,经历的磨难非常人可比,修习特种功法的修士,多半有奇招,无论哪一种,都要比普通修士强些。
可惜另外几个筑基修士,急于追宝,竟是没想到这点。
其他人不提,一个时辰后,陌天歌在一片山崖上落了下来。
此时,这山崖上已聚集了一批修士,其中有三位筑基修士,十多位炼气修士,形色各异,却都紧盯着山崖下的山谷。
看到陌天歌落了下来,几位筑基修士有人喜有人忧,那十多位炼气修士反倒漠然无表情。
“这位道友!”陌天歌还在观察这隐露灵气的山谷,筑基修士中一个花白长须的道人已迎上前来,客气地拱手。
陌天歌早已将此间数人观察了一遍,那些炼气修士不必多关注,想来不过是俗世间的散修罢了。筑基修士有三人,一对年约三十左右的男女,神态亲密,似乎是双修道侣,都是筑基初期,容貌衣着并无特别之处。还有就是这个道人,刚才已经与这对男女站在一起,似乎是朋友,或者已经达成了共同意向。这道人却是筑基中期,鹤发童颜,修为颇高。
对方如此客气,陌天歌也回了一礼。
这道人早已暗暗窥探过她的修为,见她仍是少女模样,却有这般高深的修为,暗自心惊。在修仙界。带有驻颜功效的功法虽不稀奇,却也不是大路货,散修多半是拿不到这样的功法的。这道人暗自揣测,如果陌天歌是因为修炼的功法有驻颜效果,那么很有可能是门派中人,如果不是因为功法的缘故,如此年轻便有这等高深的修为,就更加可怕了。
为此,他态度客气中又带了些恭敬:“在下道号方正,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陌天歌眼光在此人身上转了一圈,没有报真名:“在下叶小天,幸会。”离开太康山,她早已换下了门派服饰,名字又是化名,她又甚少在外面走动,想来没人能认出来。
“原来是叶道友。”方正道人再次拱了拱手,便单刀直入,“叶道友可是发现此处灵气波动,所以赶来看看的。”
陌天歌点头:“不错。”她的目光又放到山崖下的山谷中。此处怎么看都不是灵脉,这山谷看起来也毫不出奇,为何会冒出灵气?
方正道人笑道:“可巧了,我与这两位道友也是因此过来查看的。”
“是吗?”陌天歌淡淡应了声。她已猜出这道人的用意,想必是要邀她一起下山谷吧。只是这山谷看起来并无特殊之处,为何他们三个筑基修士还不敢下去?
看她态度如此冷淡,方正道人略有尴尬之色,但陌天歌修为比他还要高一些,故而他还是忍了下去:“叶道友,我与姚兄夫妇已经查看过了。”
“哦?”陌天歌这才将视线从山谷移开,放到他身上。
方正道人便笑道:“叶道友,可是奇怪我等为何停在此处,没有下谷?”
陌天歌点了点头。确实,这灵压并不算强烈,他们三位筑基修士不动,那十几个炼气修士亦是站在崖边窃窃私语,却没有下去的动作,着实让人觉得奇怪。
“实话与道友说吧,方才我与姚兄夫妇一起赶到此处,便各自下谷去了,谁知道这谷里瘴气和罡风十分厉害,我们挡得一却挡不得二,最后无奈,又上来了。”
“瘴气和罡风?”陌天歌有些诧异。若是瘴气和罡风,灵气波动怎会如此温和?其中虽然隐约有风雷之声,却中正平和,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伤人的瘴气和罡风才是。
方正道人看她的神色,苦笑:“叶道友若是不信,可以自己下去看看。”
神色的惊讶一掠而过,陌天歌已恢复平静,道:“不必了,想来道友没有诓我的理由。”
“不错,,这是实情。”
她刚才说罢,那方正道人口中的“姚兄夫妇”走了过来,那女子笑吟吟接口道。
这女子作妇人打扮,年约二十七八,妩媚婉约,眉目带笑,说话时语气轻柔却爽直,十分得人好感。
这女子说罢,她身边的男修便蹙了眉,有些无奈地道:“婉妹,这位姑娘修为比你我都高,你怎的随口便叫?太不礼貌了。”说着转头向陌天歌歉意抱拳,“叶道友,真是抱歉,拙荆心直口快,并无冒犯之意。”
这男修说完,陌天歌还没答话,那女子便嗔道:“修哥,你别急着替我道歉,我跟你打赌,这位真的是。”
他们夫妻的对话,有另一层意思。这男修提醒妻子,陌天歌的修为较他们二人都高,可能年纪比他们还大一些,叫她未免有冒犯之意,然则当面说女子的年纪又会得罪人,便隐而不说。这女子明白丈夫的话意,所以答的重点是。
女子这般说罢,她的丈夫不解地问:“你怎的如此肯定?”
女子只是笑:“这是女人的直觉。”说着便走过来,亲热地拉了陌天歌的手,问道,“,我说得是也不是?”
陌天歌也笑了:“未知贤伉俪年岁几何?若是不告诉我,我也答不出来。”
这女子一怔,掩嘴笑:“看我这脑子,竟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今年我与拙夫堪堪百岁。”
以筑基修士的寿元来看,他们这便是真面貌了。百岁之龄,筑基初期,陌天歌心中暗想,这对夫妻看来多半不是小门派的修士,就是散修了,若是大门派的修士,大约也是普通弟子。
需知大门派的精英弟子,多半早早筑基,虽说结丹的不多,修到筑基中后期却不成问题,这个年纪少有停留在筑基初期的。
“这位姐姐猜得不错。”陌天歌微微一笑,“在下的年纪恰恰比两位稍小一些。”
“哦?”不止是这对夫妻,那方正道人的目光也亮了一下。百岁不到的年纪,便有筑基中期顶峰的修为……
陌天歌不欲就这个问题多谈,转回话题:“这山谷究竟何等情况,三位眼下知道多少?”
方正道人回过神,立刻答道:“我与姚兄夫妇发现其中瘴气和罡风过不去,便三人联手,结果还是一样……道友你看,这灵气虽不热烈,却十分纯粹,多半是什么异宝出世,若是错过了着实可惜啊!”
“不错,我夫妇二人也是这么想的。”接过话头的是那女子,“,我看你年纪轻轻,修为便这么高了,想必是门派弟子吧?我们三人却是散修,遇到异宝出世,着实不易。如果你也对宝物有兴趣,我们便一起想办法,若是你不想冒险,我们也不拦着。当然,你若觉得自己一人便可以,就当没听过我们的提议吧。”
156、入谷
这女子语气温柔。说的话却干脆。刚刚说完,她那丈夫又拉了她一下,表情有些无奈。
陌天歌大约能猜到这男修心里怎么想的,这女子实在直率,若是个脾气暴躁的,听了她这番话,只怕心中不快。
陌天歌却懒得生这等闲气,何况这女子只是说话太直了些,并无冒犯之处。便道:“这位姐姐说得是,且待我考虑一番。”
听她这般答话,女子笑逐颜开:“应该的,妹妹好好想想。”
那男修见她并没有仗着修为高向他们发作,亦是松了口气。他们夫妻虽是二人,修为却差了别人一截,便是联手,对上筑基中期顶峰的修士,亦是胜少败多。
方正道人却抬头往天边看了看:“叶道友,还是快些做决定吧,时间拖得越久,来的人就越多。”
陌天歌心中略感诧异,这位方正道人。神识也十分强大啊,她也不过刚刚察觉有人靠近而已。
“既如此,我等便快些动身吧。”
听她此言,三人都是一喜。
方正道人左右一看,快速布下一个隔音结界,道:“叶道友,请问你修的是何等功法?”见陌天歌面有不豫之色,立刻补充了一句,“底下瘴气和罡风十分强烈,叶道友最好有克制的功法。”
陌天歌稍稍想了想,答道:“我虽无功法,却有一件法宝,可以试着抵挡罡风。”
听得她这句话,其他三人喜上眉梢。方正道人拍掌:“如此最好,若说瘴气,我有一种解毒药丸,效果极好,吞下之后,闭气运功就行。叶道友,你的法宝能否保住我们四人不受罡风侵袭?”
“这个,要看看才知道。”
简短地讨论完毕,四人在众多炼气修士的羡慕的目光中取出飞行法器,往山谷坠去。
陌天歌拿出的是把寻常的飞剑,一则白丝帕在此行之中要负起抵挡罡风的作用,二则也是她存了藏富之念。白丝帕是件法宝,拿出来已经引人注目,还让别人发现功用如此之多。难免让人眼红。
刚才短暂交谈之后,陌天歌已知道,这对夫妻男的名叫姚子修,女的叫商如婉。他们出身修仙家族,从小青梅竹马,后来家族没落,两人就成了散修。要说这二人运气也是极好,他们无意中救了一位身受重伤的元婴修士,那元婴修士感念他们二人救命之恩,以数枚筑基丹回报。有了这数枚筑基丹,二人居然一同筑了基。
本来以他们筑基修士的身份,想找个小门派呆着也不难,可他们已在世间流浪惯了,不喜束缚,而且他们资质不显,便是有门派,结丹也难有希望,倒不如依旧做个散修,还痛快些。
陌天歌看这商如婉言语直率胸怀坦荡,心境上比门派中许多精英弟子还要洒脱,心中对她评价也高了一层。她那丈夫姚子修比较沉默。为人也比她圆滑一些,倒是正好互补,二人琴瑟和谐,看起来十分恩爱。
至于那方正道人,亦是散修,年纪颇大,阅历丰富,性情眼下还看不出来。
他们三人猜她是门派弟子,陌天歌没有否认,含糊带过,只说是路过此处,恰巧碰到,便来看个究竟。
从山谷上飞下,只见谷中雾气弥漫,深不见底。他们往下飞了一阵,很快到达瘴气边缘。
方正道人将他的解毒丹分给他们三人,陌天歌接过,却没吞下,而是悄悄换了自己的丹药。这个方正道人,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可到底是刚认识,还是小心些的好。
而后,陌天歌祭出白丝帕,念出法诀,白丝帕瞬息变作一块块砖,却是四面落下,合而围之,仿佛一间房屋,将四人团团罩住。
这是她闭关五年的成效。这白丝帕初时只能化作一面砖墙,修为增强后,便可增加多面,防御也更强。
在这白丝帕化成的砖墙的防护下,四人小心翼翼地往下飞去。
瘴气并不严重,往下又飞了一会儿,外面呼呼地刮起了风。这风声越来越烈,尖锐得有如撕扯,狠狠地打在砖墙上。
陌天歌微微皱起眉,这罡风果然猛烈,若非这白丝帕经过化神修士祭炼,并非普通法宝,只怕也扛不住。
看到她脸色微微发白,商如婉面有担忧,低声问:“叶家妹妹,你可撑得住?”
陌天歌苍白着脸道:“灵气有些不够,你们夫妻二人助我一臂之力。”
商如婉与姚子修互看一眼,两人一起结手印,姚子修将灵气传给商如婉,再由商如婉传给陌天歌。
那方正道人则是全神戒备,以防不测。
罡风越来越激烈,三人渐渐都灵气不继,开始吃丹药。
因为方正道人提供了避瘴气的丹药。陌天歌又以法宝遮挡罡风,姚氏夫妇无所贡献,两人也不敢叫心疼,闷头吃着补灵丹,将所有的灵气都输给陌天歌。
时间渐渐过去,姚氏夫妇的补灵丹终于吃完了。姚子修一摸乾坤袋,低声问商如婉:“婉妹,你可还有补灵丹。”
商如婉脸色渐白,摇了摇头:“这是最后一瓶了。”他们只是普通散修,身家亦是不富。
陌天歌再度吞下补灵丹,道:“方正道友。你来接替他们,如何?”
如今四人在一艘船上,方正道人哪有不肯,点头道:“姚兄,你们夫妇暂且休息一会儿,我身上还有些补灵丹,支撑一阵没问题。”
姚氏夫妇丹药已尽,哪有不允的,姚子修道:“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
方正道人合掌运气,将灵气通过陌天歌的后心输进去,姚子修商如婉二人得空,抓紧时间闭目休息。
此时,外头呜呜作响,忽然几道罡风袭来,重重打在外头的砖墙上,陌天歌一时失去对砖墙的控制,四人顿时天旋地转。
商如婉叫出声:“修哥!”
姚子修连忙扑过去,两人紧紧抓着手,一起稳住身形。
陌天歌与方正二人修为比他们高,应变也比他们要快,一发现法宝失控,陌天歌立刻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来,强行夺回法宝的控制权。方正道人亦是立刻重新运气,把灵气打到陌天歌身上。
这道激流过去,四人重新稳下,陌天歌道:“情况不妙,若是罡风再强烈一些,我这法宝也支撑不住。”
闻言,其他三人都是皱紧眉头。他们亲身体验,自然知道这罡风有多厉害,眼下姚氏夫妇二人补灵丹用尽,灵气不足,再下去自保都成了问题,方正道人虽然还有余力,可陌天歌若支撑不下去,没有白丝帕的保护。他也没办法在罡风中活下来。
犹豫间,又是一阵激流。陌天歌此次早有准备,一直用神识牢牢控制着白丝帕,可这次激流却更强了。任是陌天歌神识强大,亦感觉到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当机立断,叫道:“不行,我们得回去!”
方正道人却是犹豫:“这……我们已经快下到底了吧?”
陌天歌提高声音:“再来一次我可撑不住了,方正道友,你能保证你撑下来吗?”
这句话让方正道人沉默了。他的修为比陌天歌还低一些,陌天歌若是撑不住,他也不用说。
又是一阵罡风袭来,商如婉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吐出一血。
姚子修大惊失色:“婉妹!”
陌天歌不再多说,立刻操纵飞剑改变飞行方向。再这么下去,一不小心命就交待在这里了,她可不是散修,有门派有师父,天资出众丹药不缺,便是没有这可能存在的异宝,大道也有望,为了这不一定存在的东西丢了性命,才叫得不偿失!
方正一见她改变方向,叫了一声:“叶道友!”似乎不大情愿。
陌天歌冷冷道:“再不回去我们就全死在这了!宝物再好,也要看有没有命享用!”
方正道人脸色涨红,终是没再说什么。他不比这几人,寿元无多,所以要尽量抓住机会。可眼下若是得罪了这小姑娘,没有她法宝的庇护,自己立时便要死在这!他望着已经肉眼可见的谷底,满脸不甘之色。
同样不甘的还有姚子修,商如婉在旁轻声道:“修哥,咱们在一起好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姚子修沉默半晌,终于轻轻“嗯”了一声。
一路沉默地往上飞去,罡风终于不再那么猛烈,四人稍稍放下心。
却是忽然轰隆一声,姚氏夫妇二人抬头一看,大惊失色:“两位道友!”
陌天歌顺着他们的视线抬头一看,瞪大了双眼。
竟是山壁上一片岩壁被罡风吹裂,往他们这边砸下来!
“姚兄,快挡一挡!”方正道人叫了起来。
姚氏夫妇二人反应过来,连忙联手结印,在众人的头上撑起一个防护罩。
这白丝帕化作的砖墙只有四面,挡不住上面掉下来的乱石,只能靠这防护罩了。
陌天歌见到这一幕,心一沉,来不及顾其他,探进乾坤袋抓了一把丹药塞进嘴里,便感觉到周身巨震,那些石块已尽数往他们砸了下来!
第一波,姚氏夫妇勉力撑住了,第二波,防护罩晃了晃,光芒黯淡,第三波,防护罩终于破了。
陌天歌一下子失去对砖墙的控制,她立刻双掌一合,四面砖墙变回白丝帕,一捏指诀,正要回到虚天境中,但连这点时间她也没撑住,瞬间被卷入了激荡的罡风之中……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陌天歌慢慢地睁开眼。
疼……全身疼痛……
她闭上眼,运起灵气,一一流过经脉,肉身的疼痛才舒缓了些。
许久之后,她终于有了力气,慢慢地坐起身。
转头四顾,眼前看到场景让她感到惊讶。
绿草如荫,阳光灿烂,和风徐徐,流水潺潺。眼前所见,几乎是世外桃源般的美景。
她回想自己昏倒之前遇到的事。
发现灵气波动,寻找,与姚氏夫妇方正道人结伴下谷,罡风激流……最后她想进虚天境却没来得及,被罡风卷入,失去意识。
摸了摸身上,没有受伤。她的丹田和经脉极坚韧,没有受损,之所以没有外伤,却是因为身上穿着一件乾坤云丝甲的缘故。这件法器,是当年离开云雾山时,秦羲从云雾派的归元殿偷出来,与遁地尺一起送给她的。遁地尺曾救了她一命,这乾坤云丝甲如今亦救了她一命……
抹掉杂乱的思绪,陌天歌站起来。
这是个山谷没错,可跟原先那个迷雾弥漫瘴气罡风横行的山谷全然不同。这究竟是什么地方,她究竟是怎么过来的?
祭出白丝帕踩上去,飞上半空。从空中俯瞰,这是块丁字型的谷地,四周是陡峭的山壁,除了往上飞,一时找不到出口。陌天歌便小心地挨着岩壁飞行。
也不知姚氏夫妇和方正道人如何了,姚氏夫妇是两个人,方正道人阅历极丰富,想来应该也是有护身手段的。此处鸟语花香,树草茂盛,偶尔有无害的小兽跑过,想来应该没什么危险吧?
视线扫过下方,忽然发现一片黑乎乎的东西,陌天歌眉头微皱,往下降落。
这东西……看起来似乎是一堆石头。越往下,看得越清楚,似乎是……石像!
陌天歌精神一振,往下掠去。有石像存在,说明有人的痕迹,既然有人的痕迹,就能问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究竟是怎么回事。
落在地面,陌天歌仰头看。
这石像高达几十丈,看其眉眼姿态,似乎是个女子,头上高髻凤钗,衣着有些奇怪,短小的上衣,紧紧束着上半身,露出整个肩膀,下半身却是长裙,虽是雕像,却有飘逸灵动的感觉。
这衣着……似乎是数千年前的穿着!数千年前,女性并不像今时一般要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她们以露肩为美,却爱穿长裙,如此飘飘欲仙,便如画中的飞天一般。
陌天歌再仔细打量,这石像上面长满青苔,似乎很久没有人打理过了。她有些失望,看来谷中之人多半迁走了。
这石像的下面,有一个石台,似乎是个祭台,香炉里亦长满了野草。
陌天歌忽地皱了皱眉,手搭在那祭台的香炉上,轻轻一拨,一股淡淡的灵气冒了出来。
157、姚氏夫妇
发现祭台的香炉上有灵气。陌天歌精神一振。
这山谷,分明是个普通的山谷,其中花草树木皆无灵气,这香炉上竟有灵气,必不同寻常。
经过一番查看,最后动用法术,把香炉整个移开,终于发现,灵气的来源。
飞在半空中,陌天歌往下看,祭台、石像、周围高大的树木,这分明是一个阵法!一个演化之后,不需灵气的阵法!
她微微勾起嘴角。凡间亦有阵法,那些阵法不需灵气,却是由修仙界的阵法演化而来的。他们所起的作用,只是迷惑凡人的判断能力,修仙者若是使用神识和仙术,自然破解。
双手合掌,法诀一弹而过,祭台香炉瞬息爆开,露出里面的东西。灵气冲天而出,周围景物顿时变幻,天一下黑了下来。
陌天歌抬头四顾,皱起眉头。
阵中阵!
这个阵,却是真正的,修仙界的阵法。刚才所见的石像、祭坛已全数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荒野。
不对,这是幻像!
飞天梭握在手中,白丝帕已祭出,陌天歌瞬息飞起,结印在手。
数个繁复无比的结印后,数道灵气一齐发了出去。
黑夜中,传来呼啸,似乎厉鬼之声的呜咽咆哮。而后数道灵气反击回来。
陌天歌手一抖,白丝帕祭出,化作四面砖墙,将这反击稳稳挡了下来。下一刻,一收白丝帕,飞天梭出手,化作数道金光,连击而去。
“噗噗噗噗”数声轻响过后,一切安静了下来,天光大亮。
陌天歌舒了口气,这阵法也不知过了几千年,灵气早已弱了,威力大减,才能破得如此轻松。不过。看这布阵的手法,原来的威力估计便是元婴修士,也要被困上一会儿——莫非布这阵法的人,是元婴修士?
心中如此猜测,陌天歌谨慎地观察四周。
阵法已破,景物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那香炉底下,出现了一个洞口,灵气汹涌而出。
陌天歌诧异,这山谷之中,分明没有灵脉,为何这洞口会冒出这么纯净的灵气?这灵气波动……与她之前所感觉到的很像!
发现这一点,陌天歌小心地靠近,先用法术试探,再抓了一只活的动物放进去,并无异常,这才慢慢地跨了进去。
这洞口极窄,大概只容一人走过,沿着石阶,一级一级下去,最后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陌天歌一弹手指。指尖出现一簇火苗。以修仙者的视线,黑暗中虽然可以视物,却很勉强,有明火的话,就能看清了了。
抬头四顾,这大厅凿于石壁之中,看起来倒像是个洞府,莫非是古修士的洞府?略略兴奋了一下,陌天歌又想到,不对,刚才那石像,分明是几千年前的人,与古修士应该没什么关系。
走过大厅,沿着石道慢慢前行。厅中十分黑暗,灵气却十分浓密。陌天歌心中已断定,这是一个小型的灵脉,被人为地用阵法禁锢住——看来,多半是修士的洞府无疑,而且这个修士修为必定在元婴以上。
得出这个结论,陌天歌终于提起了兴趣。既然阵法还在,那么这个洞府应该不是弃用的洞府,如此的话,这个元婴修士很有可能是在这洞府之中坐化的。一个元婴修士坐化的洞府代表着什么?其中必有该修士的积藏!
放出飞天梭,在周身围绕戒备,得出结论之后,陌天歌更加小心翼翼了。
长长的石道,无边的黑暗,陌天歌走了一阵,忽然有些毛骨悚然。尽管已经是凡人眼中的仙人。面对这般场景,她心中还是生出一点可怖来。回想过去数次冒险,只不过是互相杀伐而已,从未有过单人面对无知的黑暗的情况。
黑暗中,只听到自己绵长轻浅的呼吸,往日里一点也听不着的呼吸之声,在无边的寂静里分外清晰。视线所及,只有自己指尖的一点火光,其他的朦朦胧胧,反倒更加可怖。
发现自己情绪不对,陌天歌闭了眼,一按指诀,眉间光芒大亮,人瞬间就到了虚天境。
看到熟悉的竹屋和小溪,情绪才平静了一些。
在竹屋中坐下,陌天歌不禁摇了摇头。心境的历练果然还不够,如此的话,经历结丹心魔之时必定会出问题,还好出来历练了,否则单单师父教导,任凭这师父是元婴修士,连问题都发现不了。
盘膝坐好,她开始调息。运行了一个大周天,确认自己心情平静之后,才准备出去继续探索。
还没念出口诀,她忽然停住。
虚天境外,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修哥,先休息一下吧。”
这是商如婉的声音。陌天歌一掐指诀,指尖一点,接下来声音顿时清晰了。
“修哥!”商如婉的喘息声很大,似乎很疲累的样子,以她筑基初期的修为来说,没理由会觉得很累。莫非受伤了?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姚子修的声音:“婉妹,你还好吧?”
商如婉喘息了一会儿,才渐渐呼吸顺畅了,说道:“修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陌天歌听出,她的声音里带了埋怨。
姚子修道:“我们大难不死,又发现此处有修士洞府,很有可能其中有什么宝物,我当然急了,若是让那方正道人和那姓叶的女修找到,不就没我们份了?”
“没份就没份!”商如婉却有些恼火,“你不是说,跟我在一起就好了?我们能在一起,便是没了宝物又怎样!”
过了一会儿,姚子修才道:“婉妹!我这也是为了我们能够在一起啊,我们千辛万苦逃出来,若是再被抓回去怎么办?这些年,我算是想通了,没有修为,没有实力,就没有说话的权力!当年若不是我修为太低,你爹也不会把你许给别人,若不是我们实力太弱,这些年也不用东躲西藏,跑到俗世来!婉妹,你还不明白吗?修仙界,实力才是一切的根本,否则,我们想在一起也难!”
“这有什么难的!”商如婉声音带怒,“若是我们随意寻个地方隐居起来,我爹他们就是找死也找不到!”说到这里,又软了下来,“修哥,你这是怎么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为什么……”
“别问我为什么!”姚子修却是喝了一声。
陌天歌亦被他惊了一惊,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她一点眉心,珠子从眉心浮出,法诀打过去,虚天境撕出裂缝,她看到了石道中的姚氏夫妇二人。
商如婉似乎也被姚子修惊到了,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姚子修却是缓了脸色,又柔声道:“婉妹,我想给你幸福,而不是带着你东躲西藏,我想有朝一日,光明正大地带你回去,让你爹他们知道,你选择我是对的!”
听到他这句话,商如婉脸上浮起感动:“你不用这样的,我早说过了,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修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够了……”
“不,婉妹,”姚子修却坚持,“我……我不能做那样窝囊的男人,如果是这样,你爹当年说的就都对了。我只不过是个三灵根,连筑基都很勉强,如果不是你偷偷拿你的筑基丹给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筑基……我想证明给你爹看,虽然我资质不佳,可我还是可以……”
听到这里,陌天歌已大概明白这姚子修夫妇究竟怎么回事了。
这二人,根本就不是什么家族没落了的散修,而是逃出家族的修士。青梅竹马一说,大概是真的,一起长大,日久生情,可姚子修资质一般,不能入商如婉之父的眼,便不许他们二人来往,结果商如婉偷偷与姚子修私奔……
也许细节上有差错,但多半如此了。
只是,此时听姚子修的话意,陌天歌却有不好的预感。商如婉身在局中,大概没发现,姚子修闪烁隐晦的心思。
说是为了给她幸福,目光却在商如婉看不到的地方闪烁。只怕这个男人,已经不甘心只有爱情的日子了吧。
陌天歌带了一丝冷笑,继续听他们说话。
商如婉终于被劝服了,靠在姚子修怀里,柔声道:“修哥,你莫担心,我们一路走来,根本没发现别人留下的痕迹,想来只有我们发现了——唉,那叶家我挺喜欢的,也不知活着没有。”
“你放心吧,那位姑娘修为比你我都高,我们两人联手只怕也打不过人家,又有灵宝在眼,应该不会有事。”
“这倒是……”
姚子修又道:“这位叶道友,真不知是什么身份,你说她的年纪大概多少?”
商如婉想了想,答道:“这行为处事虽然稳重,但一看就知道,还是个小姑娘。让我具体说个年岁,我说不上来,不过,八成是八十岁以下。”
“八十岁以下……”姚子修目光闪动,低喃,“这般年纪,居然已经筑基中期顶峰……若是运气,只怕百来岁就可以结丹了吧?看来必是大门派的精英弟子了。”
“多半是了。”商如婉道,“看她身上灵宝,远超同辈,必定不可能是散修,小门派只怕也培养不出来。”
姚子修暗暗点头,目光沉思:“如此倒也是个收获……”
“什么?”商如婉没听清。
姚子修连忙笑了笑:“没什么。婉妹,你好些了么?我们继续走?”
今天是补昨天的。旧债未偿就欠新债,这叫啥?悟脸,也许一两千地慢慢补……
158、今生万古天
姚氏夫妇去得远了。陌天歌一按眉心,从虚天境出来,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沉思不语。
商如婉没有看见,可她看见了。这姚子修,始终目光漂移,只怕所说的话并非真心。提到她时,目光别有意味。商如婉虽然对别人观察入微,对自己的丈夫却一心信任,根本没有发现。
唉,听这两人对话,当年亦曾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恋,甚至罔顾他人目光,逃家私奔,谁知恩爱相伴之后,又会生出这等变故呢?那姚子修,分明心有未甘,修仙之人,如何能完全放下修炼?私奔之时,也许是真心,可得到之后,又不甘心一辈子如此。还想要修为晋阶。什么为了光明正大带她回去,都是假的,只是自己想得到力量而已。
想了一会儿,陌天歌摇了摇头,这是别人的事,轮不到她多管。只是可惜了那商如婉,虽然修为一般,心境却超过许多门派弟子,听他们对话,只怕资质也不差,若是努力修炼,也许还能晋阶。
爱情……当年天巧还不是如此?初时两人恩爱甜蜜,久了,那孟思归便带出了一些习性,原本活泼热情的天巧,变成了委曲求全的个性。这商如婉只怕更惨,她抛弃了一切私奔,若是最后失去了,不就什么也没了?亲人没有了,家族没有了,原本可能美好的前程也没有了……
难怪二叔说,软弱和多情是女修的大敌。这商如婉若是不拘于情感,有家族做后盾,只怕远远不止今日的修为。天歌思虑至此,不免叹息一声。
那姚子修于她虽不怀好意,却不妨碍几人目的一致。感觉两人在前方已经走得有些距离了,陌天歌索性放出神识锁定那两人。隐匿身形沿着两人踪迹也跟随了进去。
就这样一路跟随,在黑暗里沿着石径走下来,竟也平安无事,让陌天歌警惕的是,神识跟随着姚氏夫妇,却在姚氏夫妇走进一道石门之后,再也感觉不到两人的踪迹。
陌天歌正在踌躇是否要进入这道明显有玄机的石门,却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气息,正是那方正道人。有了姚子修之事在前,陌天歌自然是警惕上加警惕,一感觉到方正道人的气息,便发动虚天镜藏了进去。
那方正道人’咦’了一声,又很警惕的四处张望了一番,便快步往姚氏夫妇进入的那道石门进去了。同样,方正道人进入那道石门之后,气息消失的无影无踪。
陌天歌正待从虚天镜内出来,却发现又有一行五人进了大厅。陌天歌感应了一下,五人中两名男修是筑基中期,剩下三名女修是筑基初期。两名男修不知是否一起,那三名女修却明显是一门弟子。
许是外面的阵法已破,这五人进来的显然没有他们这四人这般狼狈。
那五人由两男修在前三女修在后的一起进了那道石门。陌天歌决定还是进去闯一闯,外面的阵法既然易破,里面有什么凶险,有虚天镜在手,就算届时捞不到什么好处,也不至于搭上性命。再说,此次本来就是出门历练的,也不能万事太过小心,否则,这历练就显得没有意义了。
陌天歌从虚天镜内出来,没有犹豫便也跨进门去。
陌天歌一进入石门,便感觉到脚下传来木灵气波动,并且石质地面匀速在移动,眼前一黑再一亮,陌天歌便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圆顶的大殿之内,而脚下则是一个浮在空中的圆形石台。不远处漂浮着四个圆形石台,分别是姚氏夫妇、方正道人、后来的两名男修及那同门三位女修各占一个石台。
而看五个石台,分别是金青蓝红黄,散发着纯粹的五行灵气。陌天歌所处的便是一个青色石台,这石台移动到与四个石台正好形成一个五角时,便停了下来。
坐在红色石台上的商如婉,此时看起来已无大碍,看陌天歌站定,便笑着对陌天歌道:“,还好你也顺利进来了。”
知道姚子修对自己不怀好意,商如婉却完全不知,如此热情对待自己,对比之下,陌天歌倒觉得这女子可亲了几分。便回了个微笑,道:“谢谢姐姐关心。”
商如婉与她打完招呼,很自然的问道:“不知妹妹对这处大殿如何看法。”
陌天歌张望了一番,回道:“姐姐与各位道友进来的早,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发现。”
商如婉微笑着指着黄|色石台上的两位男修道:“陆道友和王道友说,此物名为五行台,只是不知道如何启动。”
陌天歌闻言,便往那两位男修看去问道:“不知这五行台属于法器还是……?”
两位男修中个子略高的那位回道:“五行台最先起源于昆吾山脉玉柱山天梁门,已有几千年历史,因玉柱山一带属石林结构,是以玉柱山一带的修士均居住在石柱之上,五行台最初便是他们为方便门内修为低不能飞行的弟子而造。只是书中记载,五行台之所以称为五行台,是因为每个石台都是由阵法演化,身具五行不由人控制,也能在玉柱山中按一定规律飞行。而这石台虽然模样和功能都与书中五行台相差无几,却分明各占五行其一,而这殿中也空无他物,实在是超出了在下的所见。”
站在他身边的那位男修待他说完,补充道:“凡物只所持,不外乎三种,神念、灵气、元血。只是,一旦错了。就不知会如何了。”
看那两位男修对与阵法相关事物都能细数渊源,想来应该是出自主修阵法的门派。
同出一门的那三位女修中有一位便首先露了怯,看着尚未关闭的石门,轻声道:“颜师姐,我们对阵法毫无研究,这对与不对也不好判断,不如,我们先出去吧。“
另一位女修闻言,皱了皱眉,也附和道:“云师妹所言有理,况且。师父交代的事情我们还未办好,也不宜冒险。“
那位颜师姐看她二人都如此说,便颔首道:“如此,我们办正事要紧。“
孰料,她话音刚落,那石台便往石门处飘去。她三人首先便惊异出声,待石台飘到门口,三人对视一眼,那颜师姐道:“不如我们再一起想想,回到刚刚那里。“
三女意见达成一致,那石台竟果然又挪回了原地。
大殿内众人面上闪出一丝喜色,只是,刚刚惊喜过后,众人便又都露出一丝苦笑。商如婉首先苦笑道:“就算知道了怎么用,我们却不知道究竟要去哪里呀。“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商如婉那句“要去哪里“却在大殿内荡起了回音,众人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便见大殿正中浮出五个大字,陌天歌所在的位置恰好与商如婉相对,是以只能看到反着的五个字——今生万古天。
今生万古天?
陌天歌只来得及在神念中闪过这几个字,便感觉石台快速移动了起来,其他几个石台也与这个石台一样,都以大殿中央为圆心飞快的旋转起来,进入谷中所经历的罡风竟从空无一物的大殿底部往上飞旋而来。
陌天歌刚想放开护身罡气,却见石台边缘暴起一圈明亮的青色光芒,随即,她便感觉脚下一空,下意识便祭出了白丝帕。回过神,发现大殿消失了,五行台消失了,就包括刚刚还站在身边的人也一起消失了。
她又回到了那个绿草如荫、阳光灿烂的谷中,脚下是她惯用来飞行的白丝帕,谷中石像还是那个石像,却没了刚刚那个入口。倒是方才看着陡峭的山壁上,多了许多形如入口的石台,谷中飞着许多五行台,每个五行台由五个成环状的颜色组成。谷中树木也不似之前矮小。俱是参天大树,树与树之间则有树藤编制的木索桥连接。
这情形看去,不仅比刚刚的谷中多了几分灵气,也多了几分人气,让陌天歌觉得也许下一刻就会从陡峭山壁的石台上,走出一位高髻凤钗着短上衣露出香肩长裙飘飘的女子。
正如此思量,山壁中部的一个石台上竟真的走出一位这般装束的女子,那女子踩着一把拂尘往她快速飞来,陌天歌蓄势待发,那女子却开口道:“这位道友,可有看到与我同来的两位师妹?“
陌天歌仔细看去,虽装束全变了,这女子却分明是刚刚大殿中的那位颜姓女子,只是这装束下的她显得更为婉约动人了。
陌天歌诧异道:“颜道友怎得这般打扮?“
颜姓女子脸上闪过一丝惊异,道:“姑娘不也与我一般?“
陌天歌正要反驳,却发现肩膀上传来一阵凉意,低头看去,方才还穿着宽袍大袖的自己,却也变成了与那颜姓女子一般的小短衣与长裙,只是,那女子身上的服饰与之前的石台一般是流光溢彩的金色,而陌天歌的却是青翠的绿色。
回想自己身上的服饰是在这颜姓女子过来之后才改变,陌天歌便问道:“颜道友是否刚到此处,身上便成了这般服饰?“
颜姓女子想了想,回道:“刚到此处发现与两位师妹分开,似乎还不是,似乎是走到石台上之后才如此。“
陌天歌又问:“那,道友看到我时,我便是如此装束了么?“
颜姓女子却皱了皱眉,回道:“这,我也不太确定了。”
陌天歌不禁有些色变,神念竟能在这里起到如此大的作用。
略微一想,她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分明是看过门口的石像之后,脑中神念一闪,眼前所见便与脑中所想一致。
幻阵,同样也是一个幻阵。十多年前,她与魏佳思二人曾在妖兽之乱中经历过一次幻像,但与这次比起来,那个幻像简直太粗糙了。她曾回想过,今日的她去经历那个幻像,绝对在第一关就可以破解,可眼前这个幻像,她明知是假,看起来却毫无破绽。
看到她神色顿变,这颜姓女子叠起眉头:“这位道友,有什么不对吗?”
陌天歌缓缓吐出一口气,一边留神观察四周,一边道:“道友难道没发现,我们想什么,什么就会变成真的吗?”
脑中思想一晃而过,草地上顿时出现一只像小火一样的灵兽,往她扑过来。陌天歌伸出手,摸了摸这个“小火”的头,光滑的触感,与真的一般。
听她这句话,颜姓女子顿时色变,想了想,捏了个指诀,一道风刃发出,往“小火”打过去,谁知“小火”猛然跳起滚开,一道烈阳真火喷了出来。
“啊!”颜姓女子赶紧闪开,却向陌天歌呼道,“道友,这不是真的吗?”
陌天歌手一抖,飞天梭化为金光,将“小火”围住,炼神诀祭出,狠狠一压,二阶灵兽的“小火”顿时呜咽一声,倒在地上。
她看着“小火”的尸体,缓缓道:“这是假的。”
颜姓女子怔怔的望着她,她自己刚才亲自试过,这只灵兽确实是只二阶灵兽,可陌天歌一出手,这灵兽连反抗都没有,便被击杀——
“为什么是假的?”
虽然不是真的小火,陌天歌还是皱了下眉头,转头不看血肉模糊的灵兽尸体,对这女子解释道:“此行我根本不曾把灵兽带出来,刚才只是试了试,果然,我一想到灵兽,它便幻化出我的灵兽的模样,并且,连修为都一样。”
只有一个破绽,小火晋阶二阶时,烈阳真火已变成了太阳真火,这只假的“小火”却是真实的二阶烈火兽的模样。意识到这点,陌天歌眉头再一次蹙紧。要做到这点,说明这个幻阵的主人,根本就是用自己的思维来设阵的,但这又能说明更深层次的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幻阵的主人有非常渊博的知识,进阵之人想到什么,他像能幻化出什么!
这一点,却比幻阵本身的威力更可怕。幻阵的存在,说明主人阵法造诣很高,但,凡是阵法都可以破解。可他的学识,却将这个幻阵武装得全无破绽!而且,从另一个方面想,什么人会有如此渊博的知识?居然能将大部分人所想的东西模拟得分毫不差,只有一些异变的东西不能。这太可怕了!
越是往深里想,陌天歌越感觉到这幻阵的主人超出想像的能力,到最后,额头上已布满细密的汗珠。
那颜姓女子虽然听了她的解释,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反应,满腹疑惑。但刚才陌天歌轻而易举击杀一只二阶灵兽,已让她看到陌天歌的实力,比一般的筑基中期修士还高一些,不由地对陌天歌产生一丝敬畏。
“小妹颜若书,出自碧轩阁,敢问这位姐姐高姓大名,师承何门?”她原先只是称姑娘或道友,此时却自称小妹,唤之姐姐,却是刻意拉近距离了。
陌天歌只是淡淡道:“在下叶小天,师承无名,想来道友也是不知道的。”
听她语气淡漠,又不愿说出师门,这唤作颜若书的女子有些恼怒,但一想眼前遇到的事,陌天歌却神态平静,又将这口气忍了下来。
“叶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个幻阵。”陌天歌低头看着自己,闭目一想,再睁开眼,果然身上的衣着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幻阵?”颜若书转头一看,花草树木,灵兽飞鸟,无不真实,心中不禁有些害怕,“那我们要怎么办?”
“暂时没办法。”陌天歌取出白丝帕与飞天梭,做好应敌的准备,扭头道,“走吧,先找找其他人,若是能找到,再想下一步。”
“好吧……”颜若书也没办法,无奈点头。
走了一阵,颜若书问道:“叶姐姐,你来这里,也是到俗世办事吗?”
陌天歌一边走,一边专注地观察周围的场景,听到颜若书的声音,潦草地应了一声。
颜若书又接着道:“那可真是巧了,我们师姐妹三人,也是奉了师父之命来俗世办事,正好发现这里有灵气逸出,便过来看个究竟。叶姐姐,你要办的是什么事啊,要是凑巧的话,与我们同行?”
这女子着实有些聒噪,陌天歌皱了皱眉,道:“我奉师命下山游历,倒是不肯定去哪里。”
“呀,那叶姐姐与我们一起可好?我们都是女子,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叶姐姐……”
这女子一直絮絮叨叨,陌天歌暗暗皱眉。她知道颜若书所说的碧轩阁是个什么门派,据说这门派只收女子,建在极隐秘的地方,很少与外界来往,是个相对比较神秘的门派。门派势力不大不小,规模大概与昔日的云雾派紫霞宗差不多。
只是这颜若书先前对她淡淡的,眼下却热情了很多,分明是在这里独自一人,见她修为比自己要高,所以套套交情。
其实眼下只有她们在一处,陌天歌向来没有把同伴甩下的习惯,若有什么危险,自然会护佑她一二,这颜若书根本不必如此。
“颜道友,你与你两位师妹之间,可有联络的方式?”她出声打断了颜若书的话。
颜若书顿了下,点头:“我们之间有门派传讯符。”
所谓门派传讯符,是同门派弟子之间传讯的方式,此符与私人传讯符不同,用的是特殊手法,一旦发出去,在某个范围内的该门派弟子会全部收到。陌天歌手中亦有数张门派传讯符,凡门派弟了离山都可领取,不过此物制成不易,若非紧急之事,最好不要用。
听颜若书这么说,陌天歌道:“那颜道友就试着发门派传讯符看看,如此盲目寻人,实在很难找到。”
159、自相残杀
颜若书发出门派传讯符。只见那传讯符飞上半空,绕了一圈,却又落回颜若书的手上。
“这……”颜若书有些无措。
陌天歌皱皱眉头,道:“算了,看来在这幻阵之中,连传讯符也失效了。”既然是个幻阵,自然有所限制。这下可怎么办呢?假若整个山谷都是一个幻阵,哪里才是出口?
这山谷四周都是峭壁,惟有天空……她抬头望了望天空,还是摇了摇头。即便筑基修士可以飞行,只怕空中也是幻阵的范围吧。
两人在山谷转了一圈,没找到其他人,仍旧回到石像前,在祭台上坐了下来。
这颜若书见陌天歌身陷重围,却仍然心绪平静,不自觉有些依赖她。为了缓解紧张的情绪,一直拉着她说话。
原来她们碧轩阁三位女修,此前就是与她一同往这边赶来的,结果后面她加快速度,她们就落在了后面。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他们入谷大概半个时辰后,颜若书五人也在那山崖上遇到。那姓陆和姓王的两个男修亦是同门修士。他们在山崖上的炼气修士口中得知,已有四个筑基修士结伴下谷,还知道谷中有罡风瘴气等物,五人便结伴下谷。
与陌天歌他们不同,这五个人是按那两个男修的指挥,布成阵法抵御罡风的,不过这种按方位布成的阵法,哪里比得过陌天歌的白丝帕,他们不过下了百丈,就觉得难以抵御。这时候也不知怎的,罡风一下子就弱了,他们才得以顺利下谷。一进山谷,竟发现与高空的罡风瘴气之险完全不同,宁静美丽得像个世外桃源。他们寻了一会儿,就找到了这个石像。
陌天歌听到此处,已明白事情大概经过。被罡风扫下来后,自己根本没有晕多久,之后发现石像,破了阵法,罡风因此减弱,他们一行五人才能顺利到达谷底。
了解了事情经过,陌天歌心中更疑惑了。那阵法经过数千年,早已没了当初的威力,所以她才能破得那么轻松,可没想到,这阵法竟然还能影响谷中罡风,这么说来。当年的威力岂非比她想象中还要强大得多?
隐藏小灵脉、祭台阵法、神秘五行台、还有这个明明知道是假的却无法识破的幻阵,此间主人着实可怕。再加上此谷分明美如仙境,却在半空布满了瘴气和罡风,倒像是刻意不让外人知道。结合这些,听起来倒像是什么高人隐居在此。
只是,那石像与祭台又如何解释?这两者出现在一个地方,倒像是凡间供奉神祗的样子,这里却又处处留有修仙者的痕迹……莫非说这谷中曾有凡人,将此间居住的修仙者当作神来供奉?
脑中想了数个可能,那颜若书仍然喋喋不休,陌天歌听得烦,便站了起来:“颜道友。”
颜若书怔了怔。
“我们还是分头寻一寻,若是遇到别人,就在此处会合。”
“这……”颜若书有些不知所措,她一个人着实有些害怕。
看到她脸上掠过一丝害怕,又不好意思说出来的样子,陌天歌就心软了一下。她看这人太软弱不顺眼,但对方其实只是个有些胆小的女子罢了,又没什么坏心眼。
她缓了语气:“若是道友不方便,就在此处等我吧,我去去就回。”
颜若书听得此话。感激地点头:“好,叶姐姐,你要小心啊。”
陌天歌给了她一个微笑,便驭起白丝帕,飞身而起。
刚才与颜若书在一起,她们只大概寻了一遍,这次没有颜若书在旁叽叽喳喳,陌天歌仔细地一个石台一个石台地寻过去。
丁字型的山谷,石像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最下面的那个勾里,还有一横一竖长长的谷道。
树实在太多太高,枝桠茂盛,飞行不便,陌天歌干脆下了白丝帕,顺着藤桥一路随意走着,若是碰到五行台,就直接由五行台带着到下一个点。说不定那几个人也是如此,她这样还能碰巧寻到一两个。
行走在藤桥树木之中,听到虫声唧唧,鸟鸣于涧,灵兽嬉戏,陌天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这般世外桃源之地,便是隐居一辈子,也是好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划而过,她立刻将之扫出脑海。她自己有一个虚天境,里面不也是个世外桃源?又有什么好羡慕的。要是放任这个念头,只怕这个幻阵她真的一辈子出不去了!
走了这一阵,忽然神识感觉到微弱的灵气波动。陌天歌精神一振。顾不得其他,在藤桥和五行台之间交替,往灵气波动处赶去。
灵气波动越来越清晰了,她已经清楚地感觉到,是三个修士在动手。其中一人的灵气有些熟悉。
踏上又一个五行台,转过一个转角,陌天歌已经看到了。
是那陆王两个男修与方正道人,这三人也不知怎么的,竟红着眼不顾一切地打在一处。另外奇怪的是,那陆王二人虽然联手与方正道人斗在一处,却又时不时地给对方下绊子——简直就是三方互杀!
若是单纯路上遇到,陌天歌根本就不会理会他们,三人便是同归于尽也不关她的事。可眼下他们是一起在这谷中遇到幻阵的,又各自站在五色石台的一台之上,谁知道死个人会不会出事?
想到此处,陌天歌祭出白丝帕,一边快速飞近,一边喝道:“住手!”
那三人一起向她看来,却是忽然都转了方向,法器法术纷纷向她攻来!
方正道人口中叫道:“叶道友,你莫来掺和,此物是我先发现的!”
陌天歌一怔,来不及想这话中含意。三人法器已经攻到。她抬手一展,砖墙落下,把三人的攻击全数挡下。同时,飞天梭出手,炼神诀亦大放威压,这三人顿时感觉脑子一麻,动作慢了一步,各自被飞天梭化成的金芒围住。
但这三人亦不是庸手。困在此谷中的九个人,姚氏夫妇,碧轩阁三个女弟子,五人是筑基初期。他们四人都是筑基中期。
同时面对三个筑基中期修士,陌天歌心中并不畏惧。但即便不畏惧,却也十分难办。
借着炼神诀第二层的威压抢得先机,又使飞天梭一化为三,同时困住三人,下一刻,他们三人反应过来,各出手段。
方正道人使的是一柄拂尘,虽然不是什么高阶法器,却胜在经验丰富。那陆姓和王姓两个男修,一个使剑,一个却是符修,三人同时攻来,任是陌天歌法宝强大,也一时身陷危机。
这个时候,前段时间与叶景文整日切磋的好处显示出来了。
叶景文是剑修,斗法手段又超过同境界修士,他有一招千方残光剑威力极大,同时放出数百道剑气攻击敌方,无异于与数名修士同时斗法。
此时见这三人同时攻击,陌天歌炼神诀已准备好,一时威压大放,飞天梭一合而收,再次出手,直指那王姓符修。同时,迷魂灯亦祭了出来,白丝帕更是牢牢挡住他们的攻击。
数种手段,同时而发,中间几乎没有停顿。这便是她与叶景文切磋的结果,出手越快,手段越多,胜算就越大。
迷魂灯大放光芒,飞天梭布阵,炼神诀压制,一时之间,三人被她压得停了一停。
陌天歌便喝道:“清醒一些,这是幻阵!”
她此言一出。又被炼神诀压制住了神识,这三人呆了一呆,有些清醒过来。
陌天歌抓住时机,叫道:“你们想什么,这里就会出现什么,千万别中圈套!”
这三人终于停下了,方正道人满脸疑惑:“假的?”
陌天歌松了口气:“不错,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各自想一想别的东西。”
这三人半信半疑,转头看着身后,陌天歌这才发现,岩壁上生着一株通体雪白的花,仙气缭绕,仿若仙子降世。
她恍然大悟。这是白玉雪莲,少见的从太古时传下的品种,可以炼成一种叫做天香丸的丹药,此丹可以助人突破瓶颈,便是元婴修士也有效果,难怪他们三人会为此打起来。
不过,她的虚天境中就有几株,年份比这个高多了,她没必要眼红。
这三人其实一直在观察她,若她看到此物动了心,就第一时间诛杀她,但陌天歌看到这白玉雪莲,脸上只是出现了恍然之色,又平静了。三人这才听她的话,试着想其他东西。
那白玉雪莲忽然一下化为青烟,消失在空气中,出现在那个地方的,变成了一株紫气氤氲的灵草,迎风摇曳,灵气缠绕。
紫茵草!三人脸色大变,互相一看,都沉默不语。
陌天歌知道他们信了自己的话,舒了口气,将自己的法宝法器收起,走近:“你们看到了,在这里,你们心里想什么,就会直接出现在你们面前。什么灵草奇花,都是假的。”
方正道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到最后长叹一声:“看来是老夫太心急了,如此倒是要谢过此间主人,若非这个幻阵,老夫也意识不到自己差点就有了心魔。”
听这句话,看来想像此处有白玉雪莲的人就是方正道人了。也是,他年纪不轻,又没宗门做靠山,定是最着急的。白玉雪莲炼制的丹药可以助人突破瓶颈,必是他眼下最需要的,所以一到此处,就希望在此寻到这种奇药。
陆王两个修士听得此言,脸上亦有愧然之色。他们不但同样相信了,还为此同门翻脸,即便两人不提,心中已有了芥蒂。
方正道人向陌天歌一揖,诚恳道:“叶道友,此次多谢了。”
陌天歌颔首受了他这一礼后,问道:“方正道友,陆道友,王道友,你们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答话的仍然是方正道人:“我从五行台上消失后,就发现自己在这不远处。一路慢慢走来,在此发现白玉雪莲,正要采摘,这两位道友冲了出来……”他瞥了陆王二人一眼,虽然保持了礼貌,目光却也有些不屑。
显然这陆王二人看到此物,亦想收入囊中,并且同门反目。
陌天歌没兴趣探究这些,扫了陆王二人一眼,便问:“你们可曾见过其他人?”
三人一齐摇头。
方正道人问:“那叶道友呢?此行经历了什么?”
陌天歌道:“我被传到石像那里,遇到了颜道友。但颜道友与她两位师妹失散了,另外,姚道友伉俪也没有看到。”
“那叶道友如何得知此处是幻阵?莫非也遇到了什么?”却是那陆姓修士Сhā嘴,眼中有怀疑的神色,显然以为她们也遇到了这种事情。
陌天歌淡淡道:“我与颜道友相遇,发现彼此身上穿的是那石像上的衣着,就知道事情不妙,果然,一试之下确认这是个幻阵无疑。”
“哦?”这个答案让陆王二人颇感意外,但刚才已见过她的手段,也不敢多说什么。这小姑娘看着斯斯文文,动起手来着实可怕,身法迅如风雷,法宝又厉害,虽然与他们一般是筑基中期,却敢一人对上三人,还不露败相。他们原以为自己是宗门修士,不太看得起这伙在俗世出现的修士,以为这女修与姚氏夫妇和方正道人一样是散修,不料竟如此厉害,此时心中已认定,陌天歌必然也是宗门修士无疑。
“叶道友,眼下怎么办?”差点三人自相残杀,幸好被陌天歌点醒,方正道人此时非常客气。
陌天歌想了想:“我们还是先找到其他人吧,我们各自在五行台的一台之上,也不知道其他人没通过考验会怎样,要是他们出了意外,却牵连了我们,可就不妙了。”
三人一想,也是如此。他们分别站了五行台中的一台,说不定已经被认定是一体的了,若是其中有人没通过幻阵,此阵变为杀阵怎么办?就这么把性命交代了,那可就冤枉了。
“叶道友说得是。”方正道人首先赞同。
陆王二人对看一眼,也点了头:“那我们先去找人?”
“分头找吧。”陌天歌道,“这样找起来也快一些,我与颜道友约定,在石像集合,找到人我们就去石像好了。”
“嗯,以防万一,我们两两分队?一个人容易着了道,有个人在旁边提醒也好。”方正道人如此提议。
陆王二人犹豫了一下,没说话。他们刚才大打出手,显然彼此已经有了芥蒂,然而在这陌生的环境,还是彼此可以信任一些。
“那就这样吧。”陌天歌先开口,“陆道友,王道友,你们是师兄弟,自然是在一起的,我与方正道友一路,如何?”
陆王二人哪里会不答应,都点了头,四人便两两分队。
与方正道人一起搜寻,陌天歌觉得轻松了些。方正道人可是混迹修仙界许久的老修士,不会像颜若书那般叽叽喳喳,而且处事比她还老道些,两人很快一路搜寻过去。
方正道人与陆王二位修士相斗的地方,是丁字横竖的三叉路口,陌天歌是从石像过来的,他们分成两队,自然各自往相反方向,丁字上面那一横两边找去。
“叶道友!”搜寻到半路,方正道人忽然在对面的石台上喊了一声。
陌天歌转过头去,看到另一个五行台上的方正道人向她招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她闭目放出神识,果然发现细微的灵气波动,不禁对方正道人的神识颇感佩服。早在入谷之前,就已经知道他肯定也修习过强化神识的法术,没想到竟如此之强,她都忽略过去了,却被方正道人感觉到了。看来,姜是老的辣这句话果然不错,即便修为比她浅些,这方正道人着实不可小视。
两人遁着灵气波动追去,不一会儿,就听到了打斗的声音,却是颜若书那两个师妹。
陌天歌有些诧异,那陆王两个修士也就罢了,男修看重身外之物,性格上也更具侵略性,遇到宝物,便是同门也有很大的可能互相争夺,但这两个可是女修啊,女修少有遇事大打出手的,何况她们还是同门师姐妹。
方正道人亦是感到诧异,两人慢慢飞去,果然是那两个碧轩阁的女修,彼此打了起来,而且看她们打斗的样子,根本未曾留情。
“贱人!”打斗之中,其中穿黑衣的女修大声叫道,“你还敢对我出手!”
另一个穿黄衣的女子,陌天歌记得曾被这黑衣女修称为“云师妹”的女子收回自己的法器玉环,冷哼一声:“柳师姐,可是你先动手的!”
“你——”这个被称为柳师姐的女修扭曲了面容,满脸愤恨。
“叶道友!”还未飞近,方正道人停了脚步,轻声道,“你看那边。”
陌天歌顺着方正道人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惊。却见这两个女修的不远处,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风流潇洒,十分英俊。
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上有灵气波动,陌天歌感觉了一下,是筑基初期的修为。她沉吟了一下:“这……不是真人吧?”
方正道人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依我看,应该不是。”
陌天歌已知道,在这幻阵之中,可以幻化出二阶的灵兽,想来幻化出一个筑基初期修士也不成问题吧?这人出现在两个女子相斗的地方,只怕就是两女起冲突的原因了。
唉,又是感情纠葛,对女修而言,果然感情更重于宝物。
此时,“云师妹”已朝那白衣男修靠过去,语气娇滴滴地唤道:“唐大哥,你看柳师姐……”
她话还未说完,“柳师姐”一抽法器长鞭,怒道:“云含烟!你别欺人太甚!扮柔弱装可怜,除了这招你还会什么?污蔑我打你,明明是你污辱我,我才……”
这个叫做云含烟的女子却只是看了她一眼,又转头去跟那男修说话:“唐大哥,我不是那种人,你知道的,我……”
“云含烟!”听她又开始装柔弱抹眼泪,“柳师姐”忍不住怒喝了一声,也不再多说什么,鞭子再一次抽了出去!
二女又打成一团。
陌天歌忍不住揉着眉心,这两个人,难道就没发现她们的“唐大哥”根本不对劲吗?亏得还为这男人争风吃醋,居然连人是真是假都分不出来!
要知道,灵兽什么的可以模拟,人却太复杂了,即便模拟得出来,细节处总是有所不同的,既然是爱慕之人,自然可以分辨得出。
方正道人已飞了过去,大声喝道:“两位道友!”
他的到来,终于让这两个女子停了一停,却仍然彼此仇恨地看着对方,只略分了点心给方正道人。
总算“柳师姐”还记得正事,出言问道:“道友,有什么事吗?”
方正道人气恼这两人不分轻重,一言不发,一抬手,法器便往那白衣男修打过去。
两个女子同时大惊失色,刚才还大打出手的两个人,一齐向方正道人攻去。
陌天歌此时已经赶到,白丝帕一挥,将这两个女子的法器全数挡住,让方正道人顺利地打向那白衣男修。
在方正道人的攻势之下,这白衣男修猛然后退,祭出一把飞剑,亦向方正道人攻来。
方正道人没料到一个假的幻像,竟然还能退开反击,怔了一下,反应慢了一步,被飞剑擦过,割下了半截衣袖。
“咦?”握着那半截衣袖,方正道人惊诧不已。
陌天歌叫道:“方正道友,那幻像具有真人的实力,千万小心!”
方正道人反应过来,立刻侧身避过,一抬手,用法术跟这白衣男修纠缠起来。
散修一般情况下是比不过宗门修士或者修仙家族子弟的,因为他们法器灵符灵石之类甚缺,又没有好功法,斗法就处于弱势。但散修之中杰出之人,比之宗门修士亦毫不逊色,因为他们仙路走得万般艰难,具有超过常人的毅力与耐心,又身经百战,能走到后面站在众人之上的,都是心智高绝法术强横之辈。这方正道人虽然还称不上心智高绝,但他混迹修仙界数百年,能混到筑基中期还活得好好的,已证明他某些方面超过别人许多,看他先前与陆王二人相斗,能支撑那么久,就能看出些端倪。
这白衣男修不过筑基初期,修为比方正道人要低一些,又是个幻像,虽然被这幻阵模拟得像个真人,斗法之时却少了真人的灵活多变,被方正道人缠上,不过片刻,就露出了败相。
那云含烟和“柳师姐”二人眼见“唐大哥”险相频出,都提心吊胆着,偏偏被陌天歌拦着,不能上前,一时两人都怒了,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向陌天歌攻来。
陌天歌见她们一人使出数把法器,一人丢出一大把符箓,简直要跟自己拼命的样子,心里也恼了,想给她们一点教训,当下也不留情。
飞天梭白丝帕一攻一守,将此招化解,炼神诀威压瞬间放出,两个女子身形都是一顿,陌天歌毫不留情,飞天梭的金芒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各自分头出击,往二人身上刺去。
金芒去势汹汹,气焰滔天,再加上陌天歌又以炼神诀的威压压制她们,二女此时已无还手之力,眼看着金芒往自己身上刺过来。
“啊——”两声惊呼同时响起。
陌天歌收起自己的法宝和法器,落在地面上,冷冷地望着这两个女子。
那边也传来“啊”的一声,却是方正道人将那白衣男修的幻像灭杀了。
这两个女子听到这一声,一齐转头去看,齐齐喊出声来:“唐大哥——”不顾伤势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冲到那白衣男修身边,扑到他身上,看他气息尽绝,都大哭起来。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对看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方正道人是见惯世事的,看不惯这种不晓事的宗门弟子,陌天歌见这二女到现在还没发现不对,心中也是不喜。
“你们……”哭了一声,那“柳师姐”满面泪痕地爬起来,脸上露出狠绝的神色,“我跟你们拼了!”
陌天歌怒上心头,冷哼一声,抬手一压,刚才已经留了情的金芒从她们体内破体而出,二女都是“啊”了一声,跌倒在地,肩头被伤。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的唐大哥怎么会在这里!”陌天歌喝道,“连幻像也分辨不出,早知道让你们自相残杀死了算了!”
听到她这句话,两个女子都是一怔,眼泪还不干,愣愣地看着她。
“幻像?”那“柳师姐”沙哑着问了一句。
陌天歌恼火得很,扭过头不想跟她们说话。方正道人只好上前,解释道:“两位道友,你们仔细想想,你们的师兄是怎么来的?”
两人怔了一下,彼此看了一眼,那云含烟不确定地道:“我跟……柳师姐走到这里,正说着话,就看到唐大哥从那边走过来。”
“那你们是怎么跟你们唐大哥说话的?”
“……”二女都是沉默,过了一会儿,那“柳师姐”才答道:“我们一看唐大哥就吵起来了……”
原来如此。这两个女人……
方正道人也有忍受不住了,眉头叠了叠,才继续说道:“你们冷静想想,你们都打成这样了,你们的唐大哥会一句话也不说吗?”
二女同时沉默,脸上凄哀的神情终于没有了。
就是因为她们一看到“唐大哥”就吵了起来,根本顾不上回忆“唐大哥”该有的反应,所以这个幻像连句话也没有,只会呆呆地站着。可恨的是,这两个女人这样还分不出来!
“行了!”陌天歌冷冷道,“把你们的眼泪擦掉,伤口处理下,跟我们走吧!”
160、一筹莫展
云柳二人伤得并不重。眼见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对她们不假辞色,完全不掩饰对她们的厌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毕竟他们二人修为高过自己是事实,而且,刚才也切切实实见识了这二人的战力,她们都是不擅长斗法的女修,若是打起来,只怕其中任何一人就已经足够置她们于死地了。
此时二人乖乖地包扎了伤口,一句话也不敢多说,跟着陌天歌和方正道人离开。
陌天歌虽然存了教训之心,但并没有伤她们要害,施展了简单的治疗法术后,云柳二人的伤并不重。
看了这么一出闹剧,一行四人默默搜完剩下的路途,意料之中,什么也没找到,便往石像赶回。
走到谷底,转过转角,石像就在眼前,陌天歌却是一愣。
祭台上空荡荡的,周围空无一人。那颜若书并不在此处。
陌天歌此时已经无力了。虽然她并不否认,因为性格的缘故,女修战力总体低于男修,但她修仙以来,遇到不少女修,却大多不输男子。除了靖和道君身边那几个眼界被养高的侍女,不管是云雾派的王倩一慕容嫣,还是玄清门的洛封雪韩清玉等人,手段性情不输男修什么,从不会发生这种拖人后腿的事情。
眼下遇到的这三个碧轩阁的女修,着实让她恼火。一个胆小,两个争风吃醋——莫非门派之中只有女子,没有男修做对比,便如此放任自己,不求上进?
陌天歌沉着脸色,道:“我之前与颜道友说,在此会合,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
闻听此言,方正道人亦沉了脸色。他是散修出身,见这几个女子身为门派弟子却如此没用,更加恼怒。他们这些散修,想要修到筑基,得费多少心思,历多少艰险?这些宗门弟子,有师长教导,又有师门供奉,居然这么不争气。
“我们就在此等着吧。再离散可就不好办了。”方正道人说道,“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如果再丢了别人……”
方正道人话说到此处,就没再说下去了。陌天歌已明白他的意思,他们可不是这几个女子的师长亲人,目前自己还顾不过来,随她们自生自灭好了。
这意思虽残酷,却也是现实。若是自己有余力,陌天歌不介意伸一把手,可眼前这个幻阵,她自己也摸不着头脑,别被她们害死就好了。
身为一个散修,能顺顺利利活到筑基中期,方正道人该心狠时从不手软,就是怕陌天歌心软。眼下他看陌天歌沉默不语,知道她算是默许了,提着的心稍微轻松了些。刚才那一番打斗,方正道人已见到陌天歌的实力,若是想要活着出去,自然希望能和她联手。
此时云柳二人却完全听不出来,陌天歌看到她们懵懂无知的神情。心中又怜又恨。狠狠心,只当看不到,自己虽有虚天境在手,可现在是在别人的幻阵中,就算进了虚天境,若是不能离开也是惘然。所以,目前能安全离开这个幻阵才是最重要的,别人的生死,不需要她来背。
四人在石像祭台上等了一会儿,陆王两位修士终于回来了。
陌天歌神识察觉到他们的时候,刻意留意了下,发现只有他们二人,没有姚子修和商如婉的踪迹,心中既觉得幸运,又觉得失望。幸运的是,总算这两人顺利回来了,失望的是,她对商如婉颇有好感,若是商如婉就此失踪,未免觉得有些难过。
陆王二人到达,扫视了一遍,问:“那姚氏夫妇和颜姑娘呢?”
方正道人与这两人打了一架,此时不想理会他们,便由陌天歌答道:“姚氏夫妇我们也没找到,颜道友本来在此的,回来就不见了,不知哪里去了。”
陆王二人对看一眼,有些着急:“那怎么办,他们如果有事。会不会我们也被牵连?”
“不知道。”陌天歌淡淡道,“我们已经把整个山谷都搜了一遍,两位道友如果有什么想法,可以提出来一试。”
在五色五行台上时,陆王二位修士已经显示出他们精通阵法,其实陌天歌家学渊源,又有虚天境中上古书籍,阵法知识自然比他们要丰富,只是她刻意藏拙,不打算多说。
听她此话,陆王二人怔了一下,随后两人便到旁边开始商谈。
陌天歌略听了听,这两人阵法造诣还不错,但这幻阵太过真实,他们的法子只怕都不管用。她便也默默地坐到旁边自己思索。
但凡阵法,都需外物灵气的支持,真实的那个山谷,祭台上的阵法,就是过了太久,灵气衰退,才被她轻易破掉。这个幻阵,既能幻化出二阶妖兽,又能幻化出筑基修士。还有灵气满溢的千年灵草,所费灵气必定不菲。那就奇怪了,为什么这个阵法存在这么久,还能发挥出如此威力?把他们困在此处,又幻化出那些灵气充盈之物,所需灵气着实可怕,绝非数百上千的灵石就可以做到的,如此精细的阵法,动用的灵石只怕还要是高阶的。
灵石亦有品阶,但凡没有提及品质的普通灵石,都是下阶灵石。另外还有中阶灵石、高阶灵石。中阶灵石与高阶灵石,在修仙界十分稀有,结丹以后修士,一般是得不到的,陌天歌因为师从靖和道君,弟子份例中有部分中高阶灵石。但即便她有,平时也只用低阶灵石,中高阶灵石留着布高级阵法才用。
越是高级的阵法,所需的灵气浓度就越高。灵气浓度这个东西,到达一定程度,就不是增加灵石就可以增强的,必须动用中高阶灵石才可。这个阵法所需灵气这么可怕,陌天歌大略猜测,所需高阶灵石只怕也要在千数以上,甚至上万。
上万高阶灵石!陌天歌想了一想,就觉得可怕。她因是靖和道君的入室弟子,弟子份例只是比结丹修士少一些,比普通筑基修士,甚至精英弟子都要多上数倍,可每年也不过十来块中高阶灵石罢了,如果她不晋阶,想存到上万高阶灵石,就得上千年!她前些年管着上清宫所有事务,靖和道君每年的供奉里,也不过百来块高阶灵石,如此,要存上万块,也需几十年上百年。如果算上修炼布阵等等消耗,她那便宜师父的身家,恐怕也就这些吧?
此间主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她那师父可是天极数一数二的宗门中的元婴修士,身家灵石在元婴修士中也是富有的,恐怕也不会拿上万高阶灵石来布阵。莫非是元婴以上修士?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陌天歌便摇了摇头。她见过钟沐灵和元宝,从幻天阵来看,这个阵法又差了许多,不像化神修士的手笔。况且,化神修士岂是那么好找的?听元宝的说法。天下之大,天极不过一隅,像天极这样的地方,足有十来处,合起来也要几千年才出一名化神修士,她怎么可能有这个运气,随便就进了化神修士的洞府?
摇摇头,继续想如何破解阵法。灵气……对了,这么大的幻阵,必定不可能存在很久,就算不破阵,能坚持上数月就不错了!
面上露出喜色,可一瞬之后,笑容又停了下来。不对,她只是想到了幻阵必定会消耗许多的灵气,却没想过,幻阵也许会让人感觉出错,一天也许就成了一年!假如这样的话,也许他们这些人在此困上数月,就变成了数百年,数百年不能出去,但他们又不能当真正的数百年来修炼,恐怕到最后人都要疯了吧?
想到这里,仍是无解,陌天歌叹了口气。
方正道人注意到她的神色,走近了问:“叶道友,怎么了?”
陌天歌摇了摇头:“没什么,想不出怎么破解而已。”转头看看,那陆王两个修士也是摇头叹气,显然也没想出破解方法。
至于那碧轩阁的两个女弟子,看他们如此慎重的神色,终于知道身处怎样的险境,早就没心思吵架了,而是面带害怕地挨在一起。
六个人一筹莫展,在石像的祭台上困坐了一天,眼看着天黑了下去,仍然没想个法子来,那姚氏夫妇和颜若书也没有踪迹。
眼看天黑下来,陌天歌便在祭台上随便寻了个地方打坐。不知道此处安不安全,她当然不敢修炼,只是调息罢了。
周围一切寂静,忽地听到一声呜咽。
陌天歌睁开眼,转头看那云柳二女。
哭出来的正是那个云含烟。只见她眼泪汪汪地抱膝而坐,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
“云姑娘。”那陆姓修士走到在云柳二人前面,轻声问,“你怎么了?”
云含烟抬起头,眼含热泪,楚楚可怜,颤声道:“我……我……”想说又不敢说。
那王姓修士也走过去,见她如此模样,两个男修都是面带安慰,那陆姓修士抢得先机,安慰道:“云姑娘,你莫担心,有我在呢!我……我们会保护你的。”
听到他这句话,云含烟眨了下眼,一颗眼泪就掉了下来:“真的吗?”
两个男修拼命点头。
陌天歌原以为,那位“柳师姐”会出声嘲笑,谁知竟没有。递过去一眼,却发现“柳师姐”呆呆地坐着,双眼没有焦点,失魂落魄的模样。时不时地甜蜜一笑,最后神情却又无限悲伤。
陌天歌想起,白天这位“柳师姐”与那云含烟争风吃醋……看来应该是在想她的那位唐大哥了,不过看这神情,再想想白天的对话,只怕她想的都是伤心事。
看着云含烟犹如小白兔般与陆王两位修士说话,再对比这位“柳师姐”一脸的落寞,陌天歌心中不由地有些同情她了。
不管她们之间谁对谁错,眼下看来,谁的真情多一些是很明显的事。那云含烟大概习惯了如此去博男人欢心,可这个柳姓女修,眼下却只想着她的唐大哥。
其实,那位“唐大哥”会喜欢云含烟多一些并不奇怪,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觉得对方很奇怪,男人们喜欢的女人通常不被同性认同,女人们喜欢的男人通常也被男人们认为是绣花枕头。不管云含烟装柔弱也好,扮可怜也罢,男人就吃这一套。不过,那个人应该不会这样吧?在他眼里,男人女人似乎都一样,除了修炼就没别的事……
不知道想了多久,黑暗里,方正道人忽然喝了一声:“谁?!”
陌天歌一怔,立刻站起来做好战斗准备,神识铺展过去,下一刻,却是一怔。
黑暗中,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慢慢走过来,峨冠博带,英气逼人,浑身散发着可怕的气势。
其他人此时已是脸色大变。这般气势是……结丹前辈!
看清此人,方正道人习惯地去看陌在歌的反应,却见陌天歌紧紧盯着对方,不知在想什么。他来不及多想,一揖手,尽量语气平缓恭敬:“这位前辈,晚辈方正,敢问前辈您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此人理也不理他,却是直直地往陌天歌走来。
方正等人惊骇不已,他们人数虽多,可对方是结丹修士啊!结丹与筑基的差距太大了,也不知道这人是哪来的,要是对他们怀有恶意,只要一挥手,他们恐怕就……
在他们提心吊胆战战兢兢的目光中,此人终于在数丈前停下了。
陌天歌亦舒出一口气,向他向看过去一眼,道:“这是幻像。”
“幻像?!”方正等人一怔,却仍是小心翼翼地看着,生怕眼前这个幻像也像他们遇到的一样具有真人的攻击力。
“天歌。”这幻像忽然开口。
方正等人又吓了一跳,陆王二位修士不必说,他们没见过人的幻像,云柳二人和方正虽然见过“唐大哥”的幻像,那幻像却是不会说话的。
这幻像一步步往陌天歌走近,轻声道:“天歌,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跟我告别?”
陌天歌闭了闭眼睛,睁开眼,发现幻像还在,只得苦笑:“为什么要跟你告别?”
幻像顿了顿,才说道:“嗯,你是不应该来告别,我不想看到你。”
虽然明知眼前是假,可陌天歌仍然觉得心一下抽紧。好半天,她才慢慢吐出一口气,轻声道:“是的,虽然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是你已经用行动说明,你不想见我。我……我也不想再见你,你去吧,别再出现在我面前。”说着,她闭上眼,转过了头。
听了她这句话,这幻像站了一会儿,忽地向前走来,直到近在咫尺。
陌天歌听到他忽然柔软下来的声音:“其实我想见你,我只是……只是……”
他的手即将环过来,陌天歌退后了一步。说那些话,她是希望幻像自己消失,可是……可是她没控制住自己的思绪。她深吸一口气,抬高头,正视眼前与真人一般几乎没有差别的幻像,一字一字地道:“你是假的,我不要假的。”
幻像却笑了,是真人很少出现的笑:“我是真的,你希望我是真的。”
“我……”陌天歌察觉到,自己的心绪此刻很紊乱,她知道这样幻像是不会消失的,可是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叶道友!”此时却是方正喝了一声,丢过来一张符箓,“这是静心符。”
陌天歌接过,毫不犹豫地往身上一贴。心情虽然不能一下子平静,却不再紊乱,她慢慢抚平自己的呼吸,却是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幻像。
“我承认,我对你存有爱慕之心,可我要走的是成仙大道。你爱,我欢喜,你厌,我不悲伤——”
着浅蓝色道袍的男子,终于在她的声音里慢慢地淡去了。
等到幻像完全消失,方正等人终于舒出一口气。结丹修士啊,这里的幻像,可是有真人的威力的,要是真的跟这个幻像打起来,不用他们想法子出去,直接就死在这里了。
“叶道友。”此时,方正道人看向陌天歌的眼神又有了不同。刚才他听到了那个幻像唤的是另一个名字,知道叶小天这个名字多半是假的,不过无所谓,他们本就萍水相逢,也许一别之后就不会再见面了,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关系。
重点是,刚才那个幻像,是个结丹期的修士,这个女子与结丹修士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说明她身份比自己想像得还要不简单,那可千万不能得罪。
另外,方正注意到一点。他混迹修仙界数百年,见过无数的修士,一眼就认出来,那幻像身上穿的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的道袍,看来这女子多半也与玄清门有关了。
一瞬之间,凭借着丰富的阅历,方正道人已分析出了这些,心中也有了计量。不管是因为隐藏的身份,还是目前展露出来的本事,千万不能得罪这个女子。
陌天歌抹掉额头的汗,向方正道人露出一个微笑:“多谢方正道友刚才的静心符。静心符价格颇高,可不便宜,我不好让道友平白损失,不如就拿此符与道友相换吧。”
方正道人接过,一看之下,大喜。这竟是个筑基期的隐身符!一枚上百块灵石的静心符,他本来还觉得心疼,可这下发现赚大了!筑基期的隐身符可是有价无市呢,便是能买着,最起码也要几百块灵石。
161、一日三年
之所以一出手便是隐身符。陌天歌有自己的考虑。一则,她如今可不是当初混得凄惨的炼气小修士,有门派有师长,区区一张隐身符,她并不觉得心疼。二则,扮猪吃老虎虽是极有效的招数,可有足够实力,就用不着这招了。
这里总共五拨人,碧轩阁的这三个女弟子,不拖后腿就很好了,论起战力,陌天歌并不看在眼里。陆王两个男修,修为都较高,两人实力不弱,若是联手,她倒觉得比较难办,可这两人却并不齐心。姚氏夫妇两人倒是配合默契,可修为又低了些。方正道人修为较高,斗法也强,不过宝物不多,陌天歌自认全力出手。解决他并不难。
既如此,倒不如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别人不说,那方正道人却是个聪明人,不但会有所敬畏,还会真心将她视为同伴。
在这幻阵之中,若是没有别人提醒,很容易就中了招,有个盟友比孤身一人要好。
给了方正道人隐身符后,随意闲谈了几句,陌天歌便又寻了个角落,盘膝打坐。
因为刚才那个幻像,那陆王两位修士也顾不得讨好云含烟,而是躲到一边窃窃私语,似乎是在讨论陌天歌的真实身份。
陌天歌也不理会他们,不管这些人怎么想她,从这山谷出去后,各分东西,谁知道谁是谁?
一个晚上,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了,中间出现数种幻像,幸好几人互相提醒,没出什么大事。
天光放亮,鸟儿鸣叫,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终于射进山谷。这山谷周围峭壁高陡,太阳照进来已是巳时。
在场六人都是筑基修士,不需刻意休息。只是那云柳二人经过一夜惊吓,精神不佳。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对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无奈。这几个女修,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偏偏想扔下她们,又怕影响到自己。
天光大亮后,仍然没有动静,陆王二人有些坐不住了,窃窃私语了一阵,一起往陌天歌和方正道人走来——被困入阵内不及一天,他们之间已经形成了小团体。云柳、陆王四人分别是同门,即便有什么矛盾,也是一起的;陌天歌与方正道人,都是独身一人,习性也比较相近,自然而然接近一些。
“两位道友。”说话的是那陆姓修士。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睁开眼,看向他们。
陆王二人亦在他们跟前盘膝坐下,接着说道:“两位道友,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高明的幻阵,一般都会消耗进阵之人的精力,我们在这呆得越久。就越不利,说不定哪天精血被消耗殆尽也是有可能的。”
听得这话,方正道人吃了一惊:“消耗精血?”
王姓修士接过话头:“不错,我师兄弟二人,是鬼谷门的弟子,我们鬼谷门,正是传承自天梁门,如今天梁门早已灭派,要说阵法之道,我们鬼谷门绝对是最强的。”
这两位修士直到现在才道出师门传承。鬼谷门陌天歌确实听过,王姓修士这话虽有夸张,但相差也不远,天极并无以阵法立派的大宗门,只有数个中等宗门精于此道,鬼谷门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不过——
陌天歌嘴角勾了勾,似笑非笑。陆王二人这话,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了,别的不说,幻阵她亦是有研究的,确实有消耗精血的说法,但那是着了道才会如此。在幻阵之中,若是被幻像所迷,自身精血就会被幻阵吸收,可如果坚守心神,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看到她这神情,陆王二人有些心神不定,摸不准她是什么意思,对看了一眼,那陆姓修士接着笑道:“小弟陆向新。这是我师弟王向志,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不知道方正道人是否与他们打过招呼,陌天歌一进那五色五行台的大厅,机关就启动了,只听商如婉说过这两人的姓氏。
“在下道号方正。”方正道人向这两人颔首。
陌天歌便也接道:“叶小天。”
陆王二人只是惊奇了一下,没多计较她的名字为何听起来与昨夜不同。
四人重新见过礼,那陆向新接着说道:“两位道友,总而言之,我们在这幻阵中多呆上一日,自身就会受一些损伤,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陌天歌笑笑:“我们一直想离开,只是找不到方向而已。二位道友说这话,难道是有办法了?”
“这……”陆向新迟疑了一下。
那王向志便接过话头:“叶姑娘,老实说,这阵法着实高明,我们师兄弟二人也想不出个头绪,不过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是吧?”
方正道人瞥了眼陌天歌的脸色,问道:“那依两位的意见,该怎么办?”
听方正道人松了语气,陆向新来了精神:“依我们对阵法的研究,再高明的阵法,也不可能毫不破绽,这山谷虽然不大。却十分复杂,多找一找,一定可以找出来。”
“话是这么说……”陌天歌向云柳二人瞟了一眼,“我们六个人,分头找吗?”
陆王二人留意到她的眼色,都是聪明人,哪里不明白她的话意,顿时有些踌躇:“这……”
陌天歌皮笑肉不笑:“二位道友,光吃饭不干活可不行啊!”
陆向新还好,那王向志听了她这句话,脸上顿时发红。陌天歌看向云柳二人那一眼。意思是这二人是否由他们负责,陆王二人迟疑了,毕竟献殷勤归献殷勤,自己的命还是重要一些。陌天歌便出言讥讽他们,既想占便宜,又不想负责任。王向志脸皮薄,见陌天歌也是个美貌女子,当面讥讽自己,未免觉得面上无光。
场面一时陷入尴尬,只有云柳二人离得远,毫无所觉。
“咳咳!”方正道人咳了两声,开口道:“两位道友,老夫说句实话,没有取她们性命,已是客气了,老夫可不想替别人忙活!”
方正道人是散修,散修的世界,可比宗门弟子残酷得多。一般来说,若是一同冒险,没有表现出足够实力的人,是不会被接纳的,眼下他一直没对这两个碧轩阁的女修发难,确实已经算是客气了,毕竟此事与相约冒险不同,他们九个人是无意中被绑在一起的。
方正道人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陆王二人也无话可说,彼此对看一眼,陆向新就表了态:“好吧,我们四人继续搜寻,其他人……我们也管不着了。当然,我们分别占着五行台,最好还是顾及一下性命。”
这句话,得到了另外三人的认同。
三人大致商量了一下,就由陆向新向云柳二人说一声。
陌天歌对于他们说什么并没有兴致,只远远看到,云含烟一听陆向新的话,就低头抹泪。陆向新好一通安慰,才苦笑着走了回来。
别人的事,陌天歌也懒得管,方正道人自然也不理这种少年人纠来缠去的事,四人一路沉默,从祭台上下来,慢慢地搜寻过去。
离开祭台不远,王向志忽然叫了一声。
四人虽是一起,却是分头搜寻,此时另外三人都抬起头,往他看去。
王向志脸色沉重,向他们招了招手。
三人便向他飞近。
一飞到王向志所在的地方,陌天歌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是颜若书,颜若书此时躺在一个五行台上,脸色惨白,声息无全。
陌天歌蹲下身去,试探一下,灵气输入颜若书的体内,却是无功而返。她站起来,摇了摇头:“没救了。”
他们被困在这幻阵之中,虽然出不去,却一直没什么危险,这回死了人,四人的脸色凝重起来。
这个阵虽是幻阵,果然也是会杀人的。
四人中,只有陌天歌是女子,检查尸体的事自然交给了陌天歌。
颜若书全身并无外伤,衣着完好,没有搏斗的迹象,竟像是突然死在这的。陌天歌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发现,颜若书的姿势有些奇怪,手向一旁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
“怎样?”王向志急切地问了一句。
陌天歌没答话,再一次运起灵气,却是拍向颜若书的天灵盖。
人死了以后,经脉便僵化了,灵气无法输进去,但是天灵盖却是通向丹田的捷径,还可以输入灵气。
数息过后,陌天歌放开手,站起身,脸色凝重。
“叶道友,到底怎样?”方正道人也关切地问道。
陌天歌叹了一声,道:“她全身精血耗尽,看样子是被幻像迷了眼,最后没能挣脱。”颜若书的姿势,显然是要抓住什么,可眼前什么也没有,这东西应该是她的幻像,她一死,幻像自然就消失了。
“……”其他三人再次沉默。
陆向新与王向志二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丝骇然。他们先前说会精血耗尽而亡,其实是要吓唬这两个人,没想到眼下居然真的发生这样的事,岂不惊慌?
陌天歌沉吟了一会儿,道:“三位道友,看样子,颜道友身故是昨天晚上的事,可是我们却一点感觉也没有……”
方正道人怔了怔,接过话:“道友是说,看样子我们的性命不会被其他人影响到?”
“也不尽然。”陌天歌取了一个空着的乾坤袋,一招手,将颜若书的尸体收起来,“毕竟她们是三个人在一个石台上,说不定只要活着一个就够了。”
看她把颜若书的尸体收走,另外三人有些眼热。当然,他们不是有古怪的爱好,只是眼热颜若书身上的东西而已。不过,他们也不敢为此得罪陌天歌,她不是直接拿的乾坤袋,而是收了尸体,多半是要交给另外两个女修,如此倒也罢了。
“不过,如此已经证明了,如果我们被幻像所迷,确实有可能耗尽精血而死……”
三个人再度沉默。
“好了,我们别耗在这了,继续找吧。”
方正道人点点头:“我们……还是小心些,两个人一起吧。”
他们虽然没有分开,却是分头找的,此时也不敢再各自分头了,两个人一组,一路慢慢搜寻,气氛压抑。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他们刚刚搜到那个路口,忽地听到一声惊呼。
四个人互相看着彼此,确认不是幻觉,才往声音来处飞去。
飞不多远,陌天歌眼尖,看到一个五行台上,商如婉的身影。
她心中一喜,立刻又是一惊。
那确实是商如婉没错,可在不远处,还有一个人!
“啊!”王向志惊呼一声,诧异道,“那是……那是姚道友,可为何,为何会……”
陌天歌也是眉头深锁。看身形,那确实是姚子修,可奇怪的是,修为却是结丹期!这怎么可能?!
她不排除,这幻阵之中其实有什么机缘,可断没有一下让一个修士直接从筑基初期跳到结丹期的!需知筑基期的丹田经脉,只能容纳那么多灵气,而结丹期的灵气一下爆涨千百倍,丹田经脉都要重塑。即便拥有足够的灵气,可以让一个修士直接从筑基初期跳到结丹期,仍然要一年到三年的时间来改造身体!
莫非是幻像?可看商如婉的表情又不像……
其他三人犹豫不定,是不是要接近,毕竟结丹修士的威压是真的,他们可不敢与结丹修士产生冲突。此时陌天歌却已向商如婉飞去。
“叶道友!”方正道人叫了一声,没叫住,无奈地在原地继续犹豫。转头一看,那陆向新和王向志却是彼此蠢蠢欲动的表情。
方正道人心中知道不妙,连忙道:“两位道友,你们当真相信有办法可以让人直接从筑基初期跳到结丹期吗?”
陆向新与王向志对看一眼,却是敷衍地笑:“哪里,我们就是……好奇嘛!难道你不好奇?”
“这……”方正道人目光不定,他怎么会不好奇?他作为一个散修,修炼到筑基中期费了多大的力气?眼下寿元不多,可是急着找到机缘,晋阶后期,迈向结丹,可是……
“两位道友最好冷静些!我是好奇,可这世上哪有这等捷径?昨日我们差点被那白玉雪莲骗了,两位还记得吗?”
他这一说,这两人怔了怔,稍微冷静了些。
方正道人接着说道:“我们不妨看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再走不迟。”
那头,陌天歌飞到商如婉身边,轻声唤道:“商姐姐,你还好么?”
商如婉正六神五主,居然没发现有人过来,此时看到陌天歌,一把便抓住她的手,脸色惊慌:“叶家妹妹,我……”
“姐姐莫惊慌。”看商如婉连话也说不顺了,陌天歌连忙安抚,“你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那是……你夫君么?”
商如婉胡乱点头,深呼吸了一下,才能顺畅地说话:“没错,那是修哥。”
“你们究竟遇到了什么?我们昨天找了你们一天都没找到,为何姚道友会突然晋阶结丹?”
商如婉坐在石台上,额头脸颊都是汗水,听她这话,却是吃了一惊:“昨日?叶家妹妹,我们是何时来到这里的?”
陌天歌微微蹙起眉头:“就是昨日。”
“昨日……”商如婉喃喃念头,脸上渐渐浮起惊恐,“不对,我和修哥……我们在此住了三年!”
听得这话,陌天歌亦是悚然一惊。三年!他们六人确实只过了一晚不错,为何商如婉竟觉得过了三年?
“商姐姐,你冷静一些,慢慢说,你们怎么回事?”
在她的安抚下,商如婉终于冷静了些,慢慢说道:“那五行台发动后,我和修哥就来到了这里。我们发现这里灵气充盈,非常适合修炼,又美如仙境,无人打扰,虽然出不去,却无异于世外桃源,我就提议在此住下来……”
“一开始,我觉得很快活,没人打扰,不用四处流浪,不用躲着别人……可是修哥却越来越暴躁,他说他修炼进入了瓶颈期,尽管这里灵气充盈,对他的修炼却没任何助益,他说他要闭关,他要变强……我们吵了一架,我一气之下跑了出去,结果回来就看到……”说着,商如婉一把抓住她的衣袖,眼泪就下来了,“叶家妹妹,修哥一定是入魔了,不对,真的不对……你看他的样子……”
陌天歌抬头,看着不远处的姚子修。姚子修似乎在修炼什么秘法,整个人飞在半空中,全身被一团黑色的东西包裹住,里面隐有风雷之声……
一天、三年。陌天歌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事。今生万古天,这五个字的涵义,她终于猜到了一些。今生即万古,万古只一天。这才是这个幻阵最可怕的一点!
商如婉一直幻想着要平静的日子,此处有如仙境,引发了她这个念头,所以一开始,他们是处于商如婉的幻想中。两个人生活,没有人打扰,他们才一直找不到。但是,虽是三年,其实真实时间并非如此,所以他才会修炼无所进益。商如婉无所谓,姚子修却是心有未甘,所以才会引发变故。、
但姚子修又是怎么回事呢?这一点陌天歌却想不通。她自己是得了大机缘的,不管是化神高祖,还是虚天境。但她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什么机缘,可以让人一夜之间从筑基初期冲到结丹期!
“商姐姐。”许久之后,陌天歌慢慢说道,“我想,令夫并非入魔。”
162、同生共死
商如婉怔怔地看着陌天歌。不明白她的意思。
陌天歌目不转睛地看着飞在半空中的姚子修,缓缓地道:“今生万古天,今生即万古,万古只一天。在这里,除了离开,任何愿望都可以实现。你要世外桃源,就给你世外桃源,他要扬眉吐气,就给他扬眉吐气。”她目光垂下,看着商如婉,带着怜悯和伤感,“所以,都是假的,你的三年是假的,他的结丹也是假的。”
商如婉神情一震,半晌未曾回过神。
陌天歌继续说着:“这个幻阵,会出现每个人心中最想要的东西。姐姐你最想要的是两个人不被打扰的生活,而他最想要的……”
陌天歌没再继续说下去,商如婉已明白她的话意。她怔了许久,才慢慢问道:“那,结果会怎样?”
看到她这样的神色。陌天歌几乎不忍心说出来,可却不能不说:“……那位颜道友已经陨落了,我们确认,她是着了道,被幻像迷住眼,精血耗尽而死……”
商如婉大震,她呆呆地望着半空中被黑雾缠绕着的丈夫,许久许久没有说话。
死……他最想要的……
…………
她想起九十年前,她第一次见到爹新收的弟子的时候——
“你叫姚子修?知道我是谁吗?”
那个小小的少年,虽然眼睛里有不服输的高傲,却没有把她当小孩子玩闹,而是慎重地作揖:“见过师姐。”
亦是小小的她得意地笑了,装模作样地咳两声,点头:“嗯,有礼貌!”
一旁的大师兄取笑:“小师弟啊,你年纪还比小师妹大些呢,你只管叫她师妹就是。”
“这……”少年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入门比师姐晚,理应叫师姐……”
她高兴极了,冲大师兄叫道:“就是师姐,就是师姐!”转过头对他拍着自己小小的胸脯,“小师弟,以后我罩你!”
她想起七十年前,她刚刚筑基的时候——
“那个小子有什么好的?!你乖乖听爹的话,嫁给你倪大哥!”
她跪在爹的面前,一动不动。却昂着头,不肯屈服。
“逆女!”爹勃然大怒,一掌向她拍下。
筑基圆满的爹,这一掌几乎没有留情,她口吐鲜血,经脉重创,却依然咬紧牙根,不肯松口。
娘在旁边落泪:“婉儿,你就听你爹的话吧!”
听话?不,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尽所有力气,在爹的面前跪下,一字一字地说:“爹若逼我,我就去死!”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忤逆爹,哪怕是她自己,可这一刻,她不悔。
她想起六十年前,他终于筑基的时候——
“爹,师弟他筑基了!”她欢悦地跑进大堂。
爹的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而是冷冷地道:“若不是你偷偷把自己藏下的筑基丹给他,他焉能筑基?”
她一呆。不明白对这件事已经默认的爹,为什么会如此冷漠。
“爹,小师弟也是你亲自收的徒不是吗?为什么你对他……”
“哼!若不是看在他家曾经出过结丹修士,必有珍藏的份上,以他的资质,我收他作甚?”万没料到的,爹说了这样一句话。
“爹!”她难以置信地喊,“你……你是在利用小师弟?!”
“什么利用不利用!”爹神情淡漠,“若不是我收他为徒,他哪里来这几十年的好日子?他哪里能够筑基?婉儿,你倪大哥心里还念着你,他可是早早就筑了基,以他的资质,过上十多年晋阶中期不成问题,你还是收收心吧!”
“爹,你、你不是答应我,不逼我嫁给倪大哥么?”
“今日不同往日,由不得你任性了!”爹的神情中,三分冷漠,七分得意,“你倪世伯开出的聘礼是一颗无尘丹,爹可是求此丹求了许多年的!有了这颗无尘丹,说不定爹就能一举进入结丹期!婉儿,爹的结丹大道,就握在你手上!”
她想起那个晚上——
“师弟,我们走吧,我们走吧!”她抓着他的手,流着泪说。
当年小小的少年,已是温柔稳重的青年。他握着她的手,吃惊:“师姐,怎么了?”
她哭着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爹还是要我嫁给倪大哥,倪家已经放话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抬进他们家的门!”
他大惊失色,怔在当场。
“师弟,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我娘心软,才放我出来,只有一晚上,明天……明天就……”
“这……”他脸色阴晴不定,许久之后,终于咬咬牙,“好吧,师姐,我们走,我们远走高飞,让他们再也找不到!”
她想起他们成婚那天——
没有宾客,没有嫁衣,只有冰冷的月色,和孤零零的两个影子。
“天地为证,明月为媒,我商如婉。嫁予姚子修为妻,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他亦立下誓言:“天地为证,明月为媒,我姚子修,愿娶商如婉为妻,此生此世,同生共死。”
冰冷的夜风吹过,不远处群狼嗥月,她却觉得整颗心满满的都是幸福。
“师姐……”
“如今你还要叫我师姐吗?”
他怔了怔,笑:“……你年纪原比我小。以后我便唤你婉妹,如何?”
她亦笑了,轻唤:“修哥。”
…………
六十年了,虽然居无定所,修为无所进益,她却一直很满足。她的心很大,不是他谁也不能让她觉得幸福;她的心也很小,只要与他厮守,她就觉得幸福。
眼泪落下,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幸福离她这样远,这样远。
“小心!”陌天歌一把抓起商如婉,急速后退。
浮在半空中的那团黑雾忽然爆开,姚子修睁开双眼,气势大涨。
结丹期!不管是什么原因,眼前的姚子修已是结丹期无疑了!在这个幻阵中,除非意念转移,产生的幻像才会消失,否则,幻像与真人无异!
陌天歌转头去看,方正与陆向新、王向志二人,亦是满面震惊。回过神来,方正一使眼色,低声喝道:“走!”
四个人,连同陌天歌拉着的商如婉,一起往远处遁逃。
可下一刻,背后磅礴的气势冲天而起。
“啊——”两声惨叫,落在后面的陆王二人飞了出去,一个撞在树干上,一个跌在一块五行台上,俱是口吐鲜血,不知活着没有。
“站住!”姚子修一声大喝。
陌天歌身形急转,方正道人亦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住,转过头来。
此时的姚子修,两眼尽赤,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身上的衣袍无风自扬。结丹修士的气势扑面而来。
姚子修的目光慢慢扫视过他们,带着高傲冷酷,有如看着几只蝼蚁。
最后,目光落在商如婉的身上,那冷凝的气息才缓了一下。
他道:“婉妹,我们可以回去了,我可以带你回去了!哈哈哈哈……”到最后,却是仰天大笑,声音张狂无比。
商如婉慢慢挣开陌天歌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商姐姐!”陌天歌忍不住唤了一声。她看得出来,姚子修这身修为虽不是入魔,心境却是入魔了,眼下他还认得出商如婉,可谁知道下一刻他还有没有理智?!
商如婉的脚步顿了一下,回头向她笑了笑,不知为何,陌天歌觉得她的笑看起来比哭还绝望。她柔声道:“叶家妹妹,你这般好心,多谢你了。此事不关你的事,等下……就走吧。”
陌天歌一怔,这话的意思是……
商如婉已转过头,往姚子修飞去。
姚子修伸出手,揽住她,志得意满:“婉妹,你高兴吗?”
商如婉却摇了摇头,淡淡道:“不高兴。”
姚子修蹙了一下眉,又急急问道:“为什么?这些年,你不是很想回去吗?现在我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回去了,你爹再也不会说什么了!”
“是吗?”商如婉的目光带着彻骨的冷意,“修哥,你现在的修为是真的吗?”
姚子修一怔之后,大怒:“婉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我的修为当然是真的!你来看——”他拉着商如婉的手,急切地要证明自己,“这是我刚才得到的功法,原来这里果然有机缘。此处主人是大神通修士,坐化之后将功法封在这里,正巧被我得到……”
商如婉漠然地看着他这得意的模样,心中只有深切的悲哀。一百年,一百年的时间,她才看清楚这个人,这个她最爱的人。原来在他心里,从来都是修炼最重要,原来他一直想要的,是这样的结果。
她抽过姚子修手中的玉简,注入神识,随后冷笑,丢还给他:“修哥,你自己看看,这究竟是什么!”
姚子修疑惑地接回玉简,却是脸色大变。
陌天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大概可以猜到。这所谓的机缘,都是姚子修幻想出来的,这玉简里当然没有什么功法,要么是空的,要么狗屁不通,姚子修一看,自然知道出了问题。
“不会的,这是真的!这是真的!”先是喃喃自语,到最后,姚子修面露狠色,一转头,怒瞪着陌天歌与方正二人,“是不是你们抢走的,是不是?!”
“修哥!”商如婉喊了一声,抓住他的衣袖,“跟别人没关系,这是幻阵,所以你产生了幻觉!”
“幻阵?幻觉?不,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气势喷薄而出,姚子修一振臂,商如婉惊叫一声,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在姚子修的目光下,陌天歌不敢动,眼睁睁地看着商如婉摔了出去。
不管姚子修先前多么弱小,在这个幻阵里,却是货真价实的结丹修士,陌天歌再自大,也不会认为自己能跟结丹修士相斗。打,打不过,逃,山谷就这么大,也逃不了。进虚天境?要进虚天境,就要发动口诀,最起码要三息左右,可眼下姚子修紧盯着他们,若是稍有异动,恐怕就会动手杀人,一息的时间她也没有。
“修哥!”商如婉明显受伤了,却仍然挣扎着爬起来,“修哥,不要,不要!你会入魔的!”
“婉妹,你不必再说了!你当我不知道吗?”姚子修双目赤红,越发显得妖异,“当年,你爹收我为徒,是看上了我姚家的积藏!我为了让他同意你嫁我,献上了我姚家先祖的秘术。可你爹如何?十年之后,仍然要你嫁给别人!而且,这一次我已经没用了,他还对我起了杀心!”
“什么?”商如婉大震,“我爹他……”
“你不知道吧?”姚子修咧嘴一笑,再不见沉稳斯文的风度,那阴狠的模样越发让人心惊,“当年,当年不是他心疼你这个女儿,而是因为我把姚家积藏献给了他!可这样,也仅仅只是让他放过我们十年!那天你来找我,我已收到消息,他要杀我!我原是打算一个人走的,可你找来了……我、我舍不下……”
“……”商如婉颤抖着双唇,说不出话来。竟是这样,竟是这样!难怪他急于修炼,难怪他……他是想结丹之后去报仇吧……
她突然哭起来。原来这一切无解,根本无解!她以为她只要劝服他就够了,可原来竟有这样的理由。即便他愿意走出幻阵,心里也一直惦念着去报仇。
“婉妹,”姚子修又柔情似水,“你莫担心,看在你的份上,我不要他的性命,我只要废了他的修为也就够了!哼,这么多年,我一直打听着,你爹他没有结丹成功,报应,这就是报应!哈哈哈哈……”
笑罢,姚子修将目光转过来,望着陌天歌与方正道人,慢条斯理地道:“我就先拿你们开刀好了,来,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都是脸色一沉,各自抓紧了法器或是法宝。
姚子修似乎逗弄着老鼠的猫,没有立刻攻击,似乎真的在等着看他们的本事。
沉默片刻,陌天歌开口:“姚道友,你不相信这是幻阵?”
“我相信!”姚子修昂着头道,“不过,我晋阶结丹,不是幻觉,如果是幻觉,我不可能有这么清楚的感觉。我真的强大了,这种感觉……”
他仍在回味,陌天歌已笑了:“没错,它是感觉,可感觉是可以出错的。”
“你——”依然被否认,姚子修怒目而视,抬起手,手心渐渐出现一个灵气汇集而成的球体。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更紧张了。结丹修士可以将灵气实质化,这样的灵气球一击,绝对不是他们筑基修士可以抵挡得住的!
“修哥!”却是商如婉叫道,“修哥,你放他们走吧,你要报仇,跟他们没有关系……”
“闭嘴!”姚子修喝道,“在修仙界,杀个把人算什么,你就是妇人之仁!”
“我是怕你入魔……”
“入魔?入魔又如何?”姚子修轻蔑一笑,“能得到这么强大的力量,我甘愿入魔!再说,入魔又有什么坏处?那松风上人,可是元婴后期大修士,他不也一样滥杀无辜?也没见他入魔影响修为。什么心魔,什么损失德行,都是假的,假的!”
商如婉已经劝不动了,她怔怔地看着气焰滔天的姚子修,眼泪滚落下来,凄然道:“那我呢?你想把我怎么办?你入魔了我要怎么办?”
“……”姚子修沉默了,眉眼一下柔化,似乎她的话触到了他心里柔软的地方。
此时,陌天歌给了方正道人一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各自悄悄准备……
“修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我们立下的誓?我商如婉,嫁予姚子修为妻,此生此世,不离不弃……”
商如婉抹掉嘴边的血迹,摇摇晃晃地飞起来,向他伸出手:“修哥,不要离开我……”
姚子修忍不住也伸出手,将她握住,声音也柔软了下来:“我姚子修,愿娶商如婉为妻,此生此世,同生共死……”
商如婉终于露出笑容,向他靠过去。
眼看着姚子修情不自禁地将她拥进怀里——
一把法器倏忽出现,狠狠地往姚子修的心房Сhā去。
“啊——”却是商如婉的惨呼。
那把短剑状的法器出现在姚子修的心窝里。姚子修握着短剑的柄,一用力,剑被拔了出来,带出一串血花。他晃了晃,却仍然站住了。
他看着被他一挥手打出去,而摔在一块五行台上的商如婉,怒气冲天,受伤大叫:“你……你竟要杀我?!”
商如婉摔在五行台,一动也动不了,目光却是笑的:“修哥,此生此世,不离不弃……既如此,我们就……死在一起吧……”
她每说一个字,就有鲜血不停地呕出来,说完这句话,已经变成了一个血人。
陌天歌不忍去看,她忽然后悔,为什么她要告诉商如婉,着了道的结局是死?姚子修不肯从幻像出来,最终会死,所以她……
同生共死,同生共死。人世间情侣之间的情活,她从来不觉得会在修仙界实现,可如今……
“婉妹……”姚子修怔住了,他呆呆地浮在半空中,血不停地从他的心窝流下,可他却毫无所觉。
“结丹结丹……”他忽然喃喃念着,“我结丹了,可是婉妹……”
像是突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冲过去,扑到商如婉身上,把她拉起来,大声喊:“婉妹,婉妹!”
商如婉仍然笑着,她已经动不了了,陌天歌看得出来,她……几乎是必死了。
“婉妹,你……”
可商如婉没再给他留下一句话,静静地闭上眼,声息渐无。
“婉妹!”姚子修大喊一声,血和泪一起汹涌而出。
他们就看到,姚子修渐渐失去血色,似乎在一点一点被石化,慢慢地……成了一具挂着衣袍的骷髅。
而骷髅,仍然紧紧抱着商如婉的尸体。
163、阵破
一切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陌天歌才呼出一口气。
虽是别人的生死,可这样眼睁睁出现在她面前,还是让人觉得惨烈。而如此惨烈的生死,只因他们有了修仙者不应该有的深情。
发现自己心绪浮动,她立刻抱元守一。太上忘情,并非无情,忘情是寂焉不动情,若遗忘之者,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一言……
有情无罪,深情无罪,罪者是姚子修的感情之中,混杂太多的东西,有野心,有悲愤,有仇恨,正是这些东西,让他勘不破,无法享受情之喜,却无时无刻被其折磨。
罪者非情,只为人罢了。
此时。听得方正道人叫道:“叶道友,你看!”
陌天歌往姚子修和商如婉那边看去,不由瞪大了双眼。
却见那两个人的身上,出现了一道濛濛的白光。这光越来越亮,越来越刺目,陡然间爆开,那灵气激荡顿时令他们气息翻涌,运气去抵挡,可抵挡不住这光瞬间将她们淹没。
…………
不知道过了多久,陌天歌才感觉到灵气慢慢平息。她睁开眼,看到眼前的景物,却是一怔。
眼前分明是他们之前所在的五行台!这么说,幻阵破了?
她心中一喜,转头一看,却又一怔。
另外四个石台上,确实或躺或坐着其他几人,可是,除了方正道人,竟没一个醒着!
方正道人也发现了,看向她:“叶道友……”
两人都惊疑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之间,脚下一晃,五个五行台慢慢开始往中间移动。
片刻后,轰隆一声,五个五行台合之为一,一道光芒闪过,变成了一个大石台,金、青、蓝、红、黄五种颜色。各占一圈,便如刚才幻阵中的五行台一般,只是这个石台大得夸张。
“这是怎么回事?”方正道人看向她。
陌天歌没答话,低头查看倒在地上的其他人。除了她与方正道人,其他七个人全数都在石台之中,就连在幻阵中尸体被她收入乾坤袋的颜若书也不例外。
这几个人,全无外伤的样子,只是脸色惨白,没有气息。
陌天歌伸手摸了摸颜若书几人的脉博——已经停了,灵气输不进去。
她叹了一声:“死了。”
方正道人查看了陆向新和王向志二人,亦摇了摇头:“没救了。”
两人对看一眼,彼此都是困惑不解。
既然颜若书的尸体出现在这里,说明整个幻阵,假得很彻底。幻阵中看到的听到的,都是假的,真实的他们,恐怕一直都在石台上,没有动过。
可这几人仍然死了。陆向新和王向志是被结丹的姚子修杀的,颜若书是在幻阵中被幻象所迷,耗尽精血死的,云柳二女不知道经过了什么。但她们二人都意志不坚,又彼此不合,最后一起着了道也不是不可能。姚子修是自己中了心魔,被幻象迷住,商如婉相当于是被姚子修杀了。
想到这里,陌天歌悚然心惊。这个阵真可怕,一切都是假的,死亡和伤害却是真的!
“叶道友!”方正道人忽然叫了一声,他刚才在查看姚子修的尸体,此时却指着商如婉。
“怎么了?”
“她……好像活着。”方正道人看着商如婉道。
陌天歌一怔,走上前,摸了摸商如婉的胸口,果然还有些热气。她连忙翻出数枚碧衍丹,给商如婉喂下去,向她体内输入灵气。
不知过了多久,商如婉终于呻吟一声,醒过来。
“商姐姐!”陌天歌轻声唤道。
商如婉慢慢睁开眼,看到她,呆愣了一下:“叶……叶家妹妹,我……”
“你先别说话,你的伤很重,先调息疗伤。”
商如婉没有照她的话做,而是想了一下,好像想起了幻阵中经历的那些,脸色忽然变白,一转头,看到姚子修闭目躺在她身边,一下扑上去:“修哥,修哥!”
姚子修没有反应。刚才方正道人已检查过了。姚子修是真的死了,如幻阵中颜若书的死法,精血尽失。想来是因为他太着迷于自己的幻象,精血才被吸尽。
但商如婉为什么活着,陌天歌却想不通。陆向新与王向志二人,一样是被姚子修打死的,却是真死了,没道理商如婉会活着。
“修哥……”确认姚子修已死,商如婉呆呆的,半晌没有动弹。
陌天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知道,她的伤太重了,若是再不疗伤,等下还是要死。
“商姐姐!”她轻轻唤了声,商如婉还是没反应。
见她如此情状,陌天歌叹了口气,轻轻抬手,一道灵气打出去,商如婉顿时晕了过去。
方正道人吃了一惊。
而陌天歌只是将商如婉扶到一边躺好,便抬头道:“方正道友,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道友以为,接下来要怎么办?”
方正道人稍稍犹豫了下。扫向众人的尸体:“既然这几位道友都身故了,就先把他们的尸骨处理一下吧。”
这个处理一下,陌天歌明白是什么意思。修士之间,若是同行之人陨落,剩下的人就会分了此人的遗物。她对此并不反感,不过也不太热心,因为丹药灵石她并不缺。
所以她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若是与其他人一起,方正道人也许根本不说出口,就会理所当然地把几人的乾坤袋收了,可眼见陌天歌处事,明显带着宗门精英弟子的习气。并不像一般散修那样惟利是图,忌惮于她的实力,方正道人也就收敛了些。
其实,这也是方正道人太过小心了。陌天歌亦是散修出身,并非那些宗门出身的大小姐,自然也是习惯如此,根本不会有什么意见。
方正道人将那六人的乾坤袋一一收了,正要一把火烧了尸体,忽听陌天歌叫了一下,便停了。
陌天歌道:“姚子修的东西就归我吧,他的尸体先别烧了。”
方正道人点点头,把姚子修的尸体放到一边,又将姚子修的乾坤袋递过来,道:“叶道友,这东西怎么分?”
“一人一半吧。”陌天歌把姚子修的乾坤袋放到商如婉的怀里,淡淡答道。
听了她这回答,方正道人松了口气。如果陌天歌说不要,他倒还担心,因为那说明她要么太过天真,要么脾性不合,而他们如今在这五行台上,此行还未到终点,不管是哪一点,下面合作起来恐怕会出问题。
两人分完东西,烧了尸体,方正道人犹豫了下,问:“叶道友,要带着姚夫人么?”
陌天歌顿了顿,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带就带了,她不是什么滥发善心的好人,可是看商如婉很顺眼。但目前却是两个人,她也看得出来方正道人并不想带上商如婉,一个受了重伤无法出手的修士,只会拖累他们。
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我们先想想如何出去吧。”
幻阵已破,意念在此处自然也没用了。却不知道离开这个石台会怎样。
“咦!叶道友,快看!”方正道人指着大殿深处叫道。
陌天歌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心中一喜。
这个地方,看起来像是个大殿,只是地面却是空的,只有浮着的这一大块石台,下面虚空无尽,也不知是什么。这大殿惟一的门,便是他们进来的那个。在幻阵启动之前,似乎意念可以操纵石台,可如今五个石台合而为一,幻阵已破,意念已不起作用了。
可是现在,在大殿的深处,原来是石壁的地方,却出现了一道门!看起来,很有可能是幻阵破了,进入洞府深处的入口也被打开了。
一喜之后,陌天歌很快就冷静下来。
“方正道友,光是这个幻阵,就已经如此高明,我们若是要继续走下去,可要更加小心了。”
方正道人脸上出现兴奋的神色,连连点头。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机缘更重要的了。在幻阵这一关,虽然大家并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可幻阵如此厉害,可以肯定,若是能找到什么,绝对不简单!既然走到这里,没有回头的道理。
陌天歌虽不像方正道人这么迫切地想要宝物,可也没有道理后退。要知道,即便像秦守静那般有个元婴修士的先祖,他的修仙之路亦是自己走出来的,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依赖长辈,自己没有经历,在前辈的羽翼下,永远不会成长。
“可是,要怎么过去呢?”石台下面就是无尽的虚空,却不知是什么东西,万一这是个杀阵,一但触发了什么……
方正道人也皱起眉头,原来到了这里的九个人,死了六个,重伤一个,如今只剩下他们两个还完好。他寿元不多,迫切需要机缘,却也更珍惜自己的命。
想了一会儿,方正道人叹了口气,打开腰间的灵兽袋,放出一只灵兽来,却是一只一阶飞禽。
方正道人摸了摸鸟儿的头,放开手,让鸟儿依照他的指示,飞到大殿深处。
鸟儿嘶鸣一声,振翅而起,往他指的方向飞去。
两人提心吊胆地看着,却见鸟儿很顺利地到了大殿的那一头,钻过那道门。
过了一会儿,这鸟儿又从门钻过来,飞了回来。
方正道人一喜:“很安全,叶道友,我们走吧!”说着,率先飞起。
陌天歌看了看躺在地上还没有知觉的商如婉,叹了口气,取出一个药瓶,放到她的怀里,亦祭出白丝帕,紧跟而去。
164、月光迷幻石
踏着白丝帕,进入大殿里面的那道门。陌天歌看了看,这仍然是个狭窄的石道,如同他们进来时一般。不过,此处墙壁上镶有月光石,却是不必像进来时一般举火。
说来奇怪,月光石很少有能维持数千年的,数千年前的洞府,应该像最初进来的那条道一般漆黑才对,怎么会还有月光石呢?
方正道人也是如此想的,两人站在墙壁前,各自撬下一块月光石来。
“这个……”研究了一会儿,方正道人说道,“似乎是月光石母!”
陌天歌不解。
仔细看了一会儿,方正道人点头:“没错,此处生有月光石矿,这些都是月光石母,才会维持如此之久。”
要说阅历,方正道人在修仙界和俗世混迹数百年,自然是极丰富的,陌天歌听他这么说,点点头。将那块月光石母扔进自己的乾坤袋,举步继续往前。
虽说月光石矿不多见,可这东西在修仙界除了照明无其他用处,是以并不贵重。
两人小心翼翼地踏着石板继续前进。
自踏入昆吾,所遇险境不知多少,陌天歌向来小心谨慎。而这方正道人,在她看来,行事颇像二叔。她的处事方法,都是跟着二叔时养成的,因此与这方正道人十分合拍。
这一次,方正道人始终让那一阶飞禽在前面探路,二人一路走来,有惊无险——通道中,有几处机关,年岁太久,灵气流失,又有鸟儿在前面引路,都一一避过了。
只是,他们却在地上发现了数具尸首。
这些尸首,互相纠缠在一起,都已变成了骷髅。衣服早已烂去,只剩下几件破损的法器,和完好的乾坤袋。而尸首之间,掉落着一些宝物,或是材料,或是法宝。
方正道人一见,便面露喜色。蹲地去捡。
陌天歌见状,叫道:“方正道友,慢着。”
方正道人抬头望着她,眼中有警惕的神色。他这把年纪,多次历险,见多了同伴之间为了争夺东西而大打出手,在这个时候听到陌天歌喝止,便存了警戒之心。
陌天歌看他神色,哪有猜不出来的,但她只是淡淡道:“这里这么多骷髅,并不是一拨人,可全数死在此处,说不定有什么玄机。”
听她此言,方正道人才松弛下来,再次仔细去看。
果然,这条过道,不过十数丈,却死着足有二十来具尸体,几乎密密地挨在一起,没有落脚的地方。再看他们的姿势,都是两个或三个扭在一起。似乎都是同归于尽的。
方正道人惊出一身冷汗。从这姿势看来,这些人是互相攻击致死的,而且尸体新旧程度不一,新者骨质雪白,旧者骨质已经发黑了。修士的肉体是没有杂质的,所以并不会腐烂,但是会化为灵气散去,可留下的骨骼,却是能长期保存的,骨骼的颜色,可以看出死了有多久。眼前这些骷髅,骨质不一,其中最黑的,骨骼几乎成了一堆黑灰,说明最起码也有几千年了,但其中又有骨质雪白的,应该死了不超过千年。
他们都见识过外面的幻阵有多厉害,九个人,只有他们两个人完好地走到这里。而这山谷外面的灵气波动,也不可能一直都存在,否则他们也不会没听说。这也就是说,几千年来,来到这里的人肯定不会很多,而眼前满地的法宝法器和珍稀材料也说明了,没有人安全地离开。既然如此,眼前的宝物岂会由着他们随意捡取?
想明白这点,方正道人不禁有些羞愧。一开始,他并没有把陌天歌看在眼里,只觉得是个初出门派的宗门弟子罢了。修为虽高,能力恐怕很一般,便如那鬼谷门陆王两位一样。可不曾想,在幻阵中,被她一言喝醒,在这里,又比他冷静得多,经历过这两件事,他对陌天歌已完全不敢小看了。
“叶道友,依你看,这是……”
“这条路有问题。”陌天歌缓缓道,“似乎能迷惑人的心志。”哪怕在幻阵之中,她的藏灵佩也没有异感,因为那幻阵并不侵蚀人的神志,而是考验入阵之人的心性与意志。可是一靠近这条路,她的藏灵佩就瞬间冰凉,似乎在警告她。
想来也是,能到达这里的修士,说明他们都过了五行台的幻阵,心性应当极稳,除了意志出问题,还有什么理由,能让他们不顾理智地同归于尽?这些人。最明白活着才能享受天材地宝的道理。
“叶道友如何知道?”
陌天歌淡淡道:“我有件法器可以感应到迷幻之物。”简单解释一句,她便不再多说,身有异宝,无须说得太清楚。
方正道人也是聪明人,没再多问。
两人各自仔细寻找,周围有什么异物。
这条石道,与刚才的并无不同,从山体开辟出来一条简单的石道,只有地面平整一些,山壁上嵌满了月光石。
“咦!”一靠近石壁,藏灵佩的冰凉感更甚。莫非是石壁的问题?
陌天歌想了想,拿出飞剑,将这石道上的月光石再度撬下来一颗。
白莹莹的光,跟刚才的月光石并无其他差别,但是这股淡淡的灵气,却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叶道友!”方正道人忽然叫道,“这不是月光石!”说着立刻拿出静心符,往自己身上贴了一张,又递给了陌天歌一张。
陌天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在幻阵中,她是自己心绪浮动,所以藏灵佩无用,但在这里,却是外在的因素,在藏灵佩之下,对她并不起作用。
但她想了想,还是把静心符接了过来,贴到自己身上,托着那月光石问:“道友说这不是月光石?那是什么?”
“这是月光迷幻石。”方正道人并不像她这样轻松,勉强镇定住心神,才答道,“月光石矿中,会伴生一种月光迷幻石,这种东西,会引人幻觉,是制作幻阵的好材料。不过,月光石矿虽不少见,月光迷幻石却非常少,知道它的人也不多,我也是几十年前在一处秘店中看到过一小块,那一小块拍卖价格足有上千灵石!”说到此处,方正道人的目光中透出兴奋,“没想到这个洞府的主人居然能找到这么多的月光迷幻石,若是全部拿下来……”
静静感受着这块月光迷幻石散发出来的灵气,陌天歌脑中一闪,顿时想到一样东西。她伸手到乾坤袋中一翻 ,翻出了数块玉石碎片。与这月光迷幻石一对比,果然,这材质却是一样的,只是这些碎片灵气耗尽,已经碎裂了。
十多年前,她刚刚筑基的时候,曾经跟魏佳思二人在妖兽之乱中碰到了狼狈双妖。那狈妖天生具有智慧,设计了一个幻阵,差点让她们二人自相残杀,这块玉石碎片,就是她最后得到的。如今看来,这块玉石碎片,就是月光迷幻石了。
发现这一点,陌天歌看着这满墙的月光迷幻石,不由感到心惊。
当年只是一块石头布的阵,便让她和魏佳思两个筑基修士着了道,这里这么多的月光迷幻石,若是都拿来布阵,其威力岂不是连元婴修士也难以摆脱?
想到此处,陌天歌也跟方正道人一样两眼放光了。
两人当下无话,各自拿起飞剑,小心翼翼地撬墙上的迷幻月光石。
然而,若是此物如此轻易便可以破解,也不会在这里死这么多的修士了。靠近迷幻月光石一久,陌天歌便发现自己有些不太清醒,幸而她身上有藏灵佩,立刻就远离了。
正要提醒方正道人,一抬头,迎面便是一道剑光,却是方正道人眼放凶光,将他拿来撬月光石的小飞剑向她刺来。
陌天歌一抬手,一道灵气墙挡住了方正道人这一刺,随后自己一后退,一抬手,把飞天梭放了出来。
方正道人一言不发,收起那小飞剑,拿出他的拂尘,一甩,万千根尘丝如钢针一般激荡而出,向她射来。
这拂尘法器品质虽不及她的飞天梭,陌天歌却不敢小看,方正道人灵气深厚,法器虽不是很好,威力却大。当下一甩袖,白丝帕掷出,化成一道墙,挡住了他的攻击。
趁着这空隙,陌天歌叫道:“方正道友,清醒一些!”
方正道人却毫无反应,仍然蒙着头往她冲来。
陌天歌无可奈何,一边用飞天梭将他缠住,一边后退。
这方正道人虽然不弱,可与玄清门的精英弟子比起来,却也算不得什么,只是陌天歌却不愿伤他。走到这里,只剩下方正道人一个同伴,而此间主人十分擅长迷幻手法,谁知道后面会遇到什么?有人作伴,时时提醒,比一个人要好很多。
可眼前的方正道人却无清醒的迹象,仍然毫不留情地向她攻来。
陌天歌无奈,一边招架一边慢慢往后退。
此处毕竟离月光迷幻石太近了,若是远一些,效果应该弱一点。
慢慢地,后退了足有十丈有余,方正道人的目光才一下子清醒,停住攻击,惊讶:“叶道友,这……”
看到他清醒,陌天歌松了口气:“道友恢复神智就好,这月光迷幻石着实厉害。”
165、石雕
虽然方正道人恢复的神智。可难题还是没有解决。
他们只是在这条石道的入口,有静心符的情况下,方正道人依然着了道,若是深入,陌天歌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过去。如此,就陷入了僵局,两人讨论了数种方法,仍然无解。
这么多的月光迷幻石,以他们目前的实力根本没法闯过去。
“怎么办?”方正道人转头问。一再被陌天歌提醒,他如今已习惯向这个小辈问取意见。
陌天歌一时也想不到办法,可是想想回头,又不甘心。在前一关,九个人死了六个,一个半死不活,就剩两个完好,付出如此代价,却在闯过之后回头,如何能甘心?
可实力不够就是不够,也许此处主人布下这条路,为了阻挡的是结丹以下修士,若是强闯。岂非搭上性命?
翻来覆去想了一阵,陌天歌咬咬牙:“这条路不能走了,方正道友,我们另觅他途吧。”
“这……”方正道人显然不愿,脸上有不舍的神色,又看了这月光迷幻石通道数眼。
陌天歌道:“这条路,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过不去,我可不想在这里搭上性命。”
听她这么说,方正道人也犹豫了。他当然明白,陌天歌跟他不一样,看她身上宝物众多,应是大门派的弟子,如今年纪尚轻就有这等修为,犯不着冒险。如果他的同伴跟他一样,也许咬咬牙,两个人闯就闯了,就如死在这里的这些修士一般,可没人同行,自己却鼓不起这勇气。
这种具有迷幻作用的东西,影响的是人本身的神智,不是说没人同行就不会自相残杀,迷失神智之后,自己便会发狂,到时便是没有别人亦会自戗。
“好吧,叶道友既然这么说了。”方正道人终于还是下了决心,他虽寿元不多。可也没有到完全没希望的地步,要是陨落在这里,终是不甘心。想了想,又道:“不过,我们要不要找找其他地方?”
别说方正道人,陌天歌也是心有未甘。下山谷之时,就差点丢了性命,在幻阵之中,眼见其他人死的死重伤的重伤,到头来居然没法多进一步,怎么可能甘心?
“好。不过,方正道友,若是找不到,我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这是自然。”方正道人忙不迭应道。这里处处危险,他当然也不想不多呆。
看着方正道人在这不长的通道上敲敲打打,仔细查看,陌天歌却站着没动。她在想,这件事有什么样不对的地方。
首先,这山谷传出的灵气波动虽然精粹,却并不浩大,若是结丹以上的修士经过。只怕根本不会在意。而下山谷之时,以他们的修为,只是勉强可以通过,这就把炼气修士阻在山谷之外,但若换成结丹修士,就会很轻松了。然后是幻阵,若是结丹修士,经过结丹心魔那一关,就算破不了幻阵,也是有惊无险,绝对不会造成像他们六死一伤这样惨烈的后果。
这前面几个特点一总结,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山谷,虽不知是何人所留,却处处针对的是筑基修士。但是,偏偏这条路,却是筑基修士根本不敢踏足的,这怎么想都不对。
如此的话……要么这条路是假的,有另一条路到下一步,要么就是这里的主人太恶趣味了,故意设这么一个局。
想到这里,陌天歌又想,那么这山谷究竟是个怎样的存在呢?看山谷的幻阵,这条月光迷幻石头通道的布置,此间主人分明有强大的修为,以她估计,必定在元婴之上。一个元婴修士遗留下来的洞府,照理说其他元婴修士也会有兴趣的,这样的话,倒像是故意要将筑基修士引来似的。
想到此处。陌天歌悚然一惊。随后想到,这洞府分明已经没人很久了,应该不会有什么样险恶的目的才是。可怎么解释此间主人的作为?死在月光迷幻石头下的这些修士,又是怎么回事?故意将筑基修士引来,又让他们死在这里,对这洞府主人有什么样好处?还是说,真的只是恶趣味?
可以人命为代价的恶趣味,未免太残酷了。
“叶道友!”忽然听到方正道人惊喜的唤声。
陌天歌转过头,看到方正道人指着一处石壁:“你看,这里有个门。”
陌天歌走近细看,果然,石壁上有细微的缝隙,像是一个门的样子。
“我来试试。”方正道人说着,稍稍退后,一甩拂尘,尘丝灵气激荡,用力往门打去。
石门发出一声重响,门轻易地被推开。
陌天歌一怔,这……似乎太容易了些。
两人小心地看了看里面,似乎是个石室,比之大厅要小,比普通的洞府石室却要大些,像是个小厅。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数个石雕,还有顶部悬着的数颗硕大的圆石,照得满室明亮。
“日光石!”方正道人一声惊呼。
“日光石?”陌天歌疑惑。
“不错,”方正道人面露笑容,“叶道友,有了这日光石,就算我们就此而回,也不虚此行了。”
“哦?”
方正道人解释道:“咱们修士,月光石仅仅照明,如凡间的灯光一般,但这日光石。却是可以产生日照的效果的,甚至可以用以产生太阳真火!”
日照的效果,太阳真火!
陌天歌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这东西的贵重。太阳真火就不必说了,这可是炼丹炼器最好的三大真火之一。在修仙界,炼丹炼器所用炉火也是极讲究的,修士们可以用丹田真火炼丹炼器,但使用丹田真火,对灵气要求太高,哪怕是元婴修士,长期使用丹田真火,也会十分疲惫,所以,但凡有条件的修士,用的都是外火。
所谓外火,有天火地火,所谓天火,既是太阳之火,但是引用太阳之火涉及到相当复杂的阵法与器具;而地火,丹鼎门原先的天火山,就是典型的地火。天火之极是太阳真火,地火之极是地极真火,另外还有三昧真火,却是超脱二者之上的第一火。此三火被称为三大真火。
那三昧真火,只是存在于传说之中,已经许多年没有人见过了,便连修炼此火的方法也失去了。所以,如今世间炼丹炼器最好的外火,便是太阳真火与地极真火。
这日光石,若是能产生太阳真火,其价值绝对不下于一个小型地火之脉,若是出售,价格恐怕会达上万灵石!
真是这样,有了这日光石,他们何止不虚此行,简直是大大丰收!
可是,陌天歌可不认为他们可以轻轻松松拿到这日光石。以前面这几关看来,没道理这一次他们如此轻松就能得到好处。
方正道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两人万般小心,先放着那只鸟儿探路,确定没有问题,才踏进这个石室。
可是,当他们探上石室入口的石板时,忽然“轰隆”一声,后面的石门瞬间降下,两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关进这石室之中。
一惊之后,陌天歌便镇定下来,如果没有一点反应,反倒更不对劲了。这一路危险重重,若是宝物在前,任由他们取走,那么后面大概会有更恶毒的机关。
两人停在原地,陌天歌问:“方正道友,依你看这里会有什么?”
方正道人摸了摸胡须:“前面是瘴气、罡风、幻阵、月光迷幻石,处处置人于死地,只怕这一关也不轻松。不过,仔细想想,瘴气和罡风考验我们的防御手段,幻阵考验我们的心性与意志,那月光迷幻石路,则是看我们能不能受住满地珍宝的诱惑,还有我们能不能把持住,不迷失心智。可是这几关,都没有考验我们的斗法能力,依我看,很有可能……”
话没说完,忽然听到地动山摇般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石壁上。
转头一看,陌天歌已发现了声音的来源,蹙起了眉头。
却是石室里头靠墙的第一个石雕,忽然迈起脚步,重重往他们走来。
方正道人也看到了,呼吸一滞。
这石雕,他们两人根本没当回事,刚才看到了,只以为是此间的装饰,如墙壁上刻的壁画一般。可一转眼,竟会变成活物!
“叶道友,这……”
陌天歌已运起护身之气,祭出白丝帕和飞天梭。
这一关是什么,答案已经出现了,果然被方正道人猜中,考验的是他们的斗法能力!
这石雕高达丈余,相当于两人的身高,眉目刻画清晰,是个武士造型,身上铁甲更是块块分明,手中石剑亦雕得纹路可见。刚才分明一点灵气也没有,如今却灵气充盈,有如一个筑基期顶峰的修士一般。
陌天歌飞快地在心中计算,她与方正道人都是筑基中期,这石雕虽然相当于筑基顶峰的修士,可毕竟是死物,又体型笨重,想来打败它并不难。不过,这石雕踩在地上的声音仿若地动山摇,只怕力气不小,可千万注意,不能以身硬扛。
正想着,石雕已一步步踏到他们面前,抬起手臂,石剑重重地挥了下来。
166、机关术
两人谁也不敢与石剑正面相抗。石雕挥下来的一刻,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各自闪开。只听轰隆一声,地面石板顿时凹陷碎裂。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都为之色变。他们都知道,元婴修士的洞府,材质必定是经过加持的,可这石雕挥下来的这一剑,看似没怎么用力,却轻轻松松,就将这石板洞穿!他们自问,自己都做不到。
来不及多想,石雕再度挥下来一剑。这一剑的力量,同样十分猛烈。
不过,正如先前的猜测,这石雕力量如此之大,体形笨重,速度却是十分缓慢。而速度,恰恰是她擅长的。
脚踩白丝帕,陌天歌一窜而走,没有被石雕碰到半分。
那方正道人,也是瞬息之间便判断出形势,避过了石雕第二次攻击之后。一甩手上拂尘,尘丝化作万千长线,往石雕直刺而去。
方正道人这把拂尘,以陌天歌看来,并不是高阶法器,但是也不知方正道人是怎么祭炼的,威力却极大。这尘丝化线的手法,便如她经常用来偷袭的飞针一般,而且,飞针有形,尘丝却是无形,暴涨的只是灵气。
万千尘丝倏忽而去,速度极快,这石雕躲避不及,或者说根本没有躲避,全身上下便在尘丝笼罩范围内。
灵气激荡,无数粉尘扬起,陌天歌与方正道人都是一怔,随后各自退开,闭气挥袖——这洞府不知关闭多少年了,石雕上早就落满了灰尘,方正道人这一打,灰尘全飞起来了!
两人有些哭笑不得,一出手就搞了这么个乌龙。再看石雕,却是根本没有损伤!两人不由正了脸色。
“叶道友!”方正道人脸色一沉,道,“这东西防御惊人。打不动。”陌天歌不知道,他心里可是清楚,自己这尘丝化形之术,辛辛苦苦练了上百年,若是结结实实打在一个筑基后期修士身上,防御罩也会被打破,可这石雕却是根本没有影响!
方正道人一出声,石雕顿了一下,似乎在倾听,下一刻,调整方向,猛地一剑便向方正道人挥下去。
这一剑力量着实可怕,方正道人已及时闪过,却仍然被剑气所伤,闷哼一声。
陌天歌及时出手,飞天梭化为数片金芒,往石雕当头罩下。
“扑哧扑哧”数声之后,陌天歌脸色一沉。飞天梭的金芒,竟然也没在这石雕身上留下一丝痕迹。
自得到飞天梭,陌天歌一直很倚赖这件法器,此物后来听靖和道君所说。主料是千年金精,并且渗入化天石,堪比法宝,乃是他当年特意为秦守静筑基而制的法器。千年金精一般用在飞剑上,可增加飞剑的锋利程度,所以飞天梭虽无锋刃,却十分锐利,到今日她还没碰到被金芒割裂的东西。
可面对这石雕,飞天梭竟也完全无用!
陌天歌脸色有些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却听在石雕的攻击之下苦苦支撑的方正道人叫道:“用法术,用法术攻击!”
听得这句,陌天歌一怔,立刻反应过来,收了飞天梭,掐了个指诀,放出一个寒风术。
石从土,木克土,风从木,水生木。
这寒风术,是个复合五行法术,包含了水系和木系。水主困,木克土,这石雕速度本来就慢,寒风术恰恰击中了它的弱点。
寒风术一放出去,石雕身形一缓,速度就更加慢了下来,虽然力量惊人,剑气惊人。速度却奇慢,根本打不到人身上,方正道人终于脱身而出。
“叶道友,”方正道人呼吸沉重,显然受伤不轻,“土克水,不如直接用木系缠绕法术,缠住它!我刚才试出来了,它的剑气成直线,我们只要避开就是了。”
陌天歌听了此话,没说什么,点点头,不用寒风术,而是一合掌,凝聚灵气,开始用木系高级法术,落木萧萧。
无数枯叶扬起,风声呜呜,无数的藤条从地上长出,缠住石雕,木系灵气激射而出,往石雕射去。
漫天青光下,石雕被藤条缠得动弹不得。想要挥剑,可藤条又缠了上来,直接将它握剑的手缠住。不管是拂尘还是飞天梭都无法打破的石雕,在木系灵气的缠绕之下,终于被牢牢牵制住了。
但这还没完。这石雕虽然被木系灵气所克,可陌天歌修为不够,仍然无法直接击倒,只能缠住。偏偏这石雕又是力量惊人,便是缠住,也要费不少力气。
“方正道友!”陌天歌感觉到体内灵气正在疯狂流失,不禁皱了眉。“灵气消耗太大,不能支持太久!”
方正道人亦是一合掌,开始放木系法术。
有了方正道人的支援,陌天歌终于松了口气。她还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直接依靠强大的力量的对手,即使是个石雕,根本没有智力,也难缠得很。回想当年,她在妖兽之乱中遇到一只五阶双头鹰,修为还比今日差些,可也没有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怨不得古人说,一力降十会,最难破解的技巧,就是没有技巧。
漫天青光之中,石雕再度转身倾听,似乎在找灵气的来源。
陌天歌心头一动,手一扬,飞天梭再度掷出,却是化作一道长长的金线,往石雕两耳射去!
这一次,金线毫无阻拦地钻入了石雕的双耳中,只听轻轻的“刺啦”一声,石雕身形一重,顿了下来。陌天歌停下法术,全力驭使飞天梭。
“咣当”之声不绝于耳,片刻之后,石雕全身气势一消,终于不动了,却在刹那间放出一股奇异的灵气。
方正道人缓过气来,问道:“叶道友,你怎知它的弱点在双耳?”
陌天歌亦抹了抹脸上的汗,答道:“道友发现没有,它在做出一个动作时,总是要先听一听。”
“……原来如此。”方正道人叹服,心中暗想,果然女子更心细一些,他虽发现有些不对,却没想到这会是弱点。
收了飞天梭和白丝帕。陌天歌看了看方正道人:“道友的伤如何?”
方正道人忙吞下一颗丹药,摇头:“没什么,小伤。”
陌天歌便没再多问,走上前,蹲下去看这石雕。
驭使飞天梭的时候,她感觉到石雕体内并非如外表一般是石头,可是……外面怎么看都是一整块石块,并无缺口。
方正道人吃了丹药后,也走了过来,道:“怪了,这石头如此坚硬,要怎么打开?”
陌天歌偏头想了想,开始摸索这石雕的头。
没有接连的缝隙,可是,却有浇铸的痕迹。这么说,这石雕竟然可以溶化?如此坚硬的石头,却不知道要什么真火才能溶化。
“莫非这就是机关术?”她喃喃自语。
机关术在如今的修仙界,失传已久,只听说有人能做出炼气期的人偶,用来看守府,端茶递水,战斗能力却弱。
眼前这石雕,分明没有外在灵气支撑,却有筑基顶峰的修为,若是机关术,岂非早已失传?
“叶道友也知道机关术?”听得她自语的这一句,方正道人好奇问道。
陌天歌抬头:“在书上看过。难道方正道人了解此术?”
方正道人苦笑道:“哪里,机关术如今早已失传,我一个散修,何处去学?只是我一个老头子,活得久了,听得也多了,这机关术也听过一些。”
“哦?那道友觉得这石雕如何,可是机关术?”
“很像。”方正道人点头,“修士也能使用灵气控制人偶,那并非机关术,可此物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竟能行动自如,应是机关术没错。”
陌天歌也是这么想的。这么说来,此间主人岂非懂得真正的机关术?
望着这石雕许久,陌天歌道:“方正道友,此物我要了,后面若有什么,由你先挑,如何?”
“这……”方正道人犹豫,他自然也想要这石雕,此物若是带出去,可以卖给修仙家族或是门派,对机关术有研究欲望的人,筑基顶峰的人偶,怎么说也有数千灵石吧?不过,他看陌天歌心意已决的模样,一则不想得罪她,二则她又许了好处,自己不过损失些灵石,便痛快点头了:“好吧,此物于我也没什么大用,叶道友想要,就给道友吧。”
陌天歌微微一笑,将石雕收进乾坤袋:“多谢了,我必守此诺,接下来若有宝物,道友自可多取。”
方正道人笑笑,正要说句客气话,忽地脸色大变,看向陌天歌的身后:“叶道友,快看!”
听得方正道人一声惊呼,陌天歌转头,也是脸色一变!
却见其他数个石雕,此时突然一起动了起来!
一、二、三、四、五!五个石雕!
两人皆是脸色惨白。即使现在已经知道了石雕的弱点,可也太多了!
来不及多想,陌天歌飞身而起,停在大厅的半空,飞天梭化成金芒,直取其中之一的双耳。
那石雕一顿,一扬剑,剑气冲天而起,挡住了金芒。
陌天歌咬了咬牙。刚才她是在被木系法术困住的情况下用的飞天梭,石雕根本没得反应。可现在却不一样,这些石雕反应再慢,剑气却厉害,一抬手就能挡住。
怎么办?心思电转,一时却想不出法子来。
167、紫微散人
五个石雕,个个具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陌天歌扫了一眼。心中迅速分析。门既然已经关上了,这里就是密室,除了打倒这几个石雕,别无他法。
石雕的弱点,他们已经知道了,只是如何破解石雕的剑气,却是个难题。这五个石雕,个个力大无穷,挥剑剑气凌人,交织成一片剑网,即便速度慢,她的飞天梭也攻不破。而且,这些石雕并无意识,连迷魂灯这般的迷幻之物也不起作用。
个个击破?脑中一闪念,陌天歌看向方正道人:“道友,我缠住四个,你解决一个。”
方正道人立刻点头:“好!”若是一对一,即便修为稍弱,在知道弱点的情况下杀灭并不是太难。
与方正道人商定之后,陌天歌腾身站在半空中,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枚符箓。叹了口气。
身为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她怎么可能没有点宝物?这些年来,靖和道君虽未教导她修炼之事,其他东西却毫不吝惜,此次她离山,更是交付了数件保命之物。只是她以为,自己能处理的事,最好自己处理,太过依赖他物,对于她的历练成长终不是好事。
不过,眼下连保命都困难,自然是有什么手段就用,否则把命丢了,可就赔大了。
取符在手,陌天歌闭目念起口诀。
随着口诀,她浑身上下冒出白色的灵光,如雾气蒸腾。这灵光,是灵气聚集的象征。灵气越来越浓,灵光越来越亮,当她口诀停下,一下睁开双眼,喝道:“去!”
符箓燃起,化为四道光焰,瞬间往四个石雕掠去。
石雕一挥剑,似乎想要像刚才一样斩断。可这一次却没有用,这四道光焰根本不为所动,直接穿透剑气。一下将它们笼罩住。
四个石雕不动了,维持着扬剑而起的姿势。
陌天歌喝道:“方正道人,快!我只能维持一柱香时间!”
她此招一出,整个石室都被灵气笼罩,方正道人看傻眼了,听得她这一喝,如梦初醒,连忙往仅存的那只石雕扑去。
只见方正道人一甩手,一张符箓脱手而出,却是土系法术厚土载地,那只石雕的脚下,顿时变作黄土,直接漫上去,将它困住。
石雕茫然地挥着剑,可脚下这些泥土如何砍得断?抓住这个机会,方正道人一扬拂尘,尘丝千万,向石雕当头罩下。
这一次,石雕挥剑抵挡,终于挡住了。
方正道人立刻收回尘丝,再度甩出数张符箓。
筑基期的符箓可不比炼气期。便是有钱,也很难买到,方正道人此番也是下了血本了。
在数张高阶符箓的攻击之下,石雕渐渐地挥不起剑了。万千尘丝再度洒出,其中两道一下钻入石雕双耳,“嗤嗤”两声,石雕终于不动了。
陌天歌稍稍松了口气,再度取出一张符箓,吟出口诀,依旧困住四个石雕。不必多说,方正道甩出拂尘,扎进石雕双耳。
四个石雕依次放倒,陌天歌长出一口气,再也坚持不住,落在地面上,腿一软,坐了下来。
这两张符箓,可不是普通的筑基期修士使用的符箓,而是顶阶符箓。所谓顶阶符箓,其实就像法宝一样,是不属于任何一阶的。这种符箓,只有结丹以上修士能绘制,其中封存了部分法宝的实力,威力非凡,便如真的法宝一般。
众所周知,炼气、筑基期修士亦能使用法宝,但是,法宝在他们手中,只能发挥出百分之一乃至千分之一的威力。根本不可与结丹修士乃至元婴修士手上法宝相提并论。但是这种法宝符箓,却不一样,它是封存了真正的法宝的力量,虽比不上元婴修士,却不逊于结丹修士出手!只不过,这种法宝符箓,只能使用一次罢了。
即便如此,发动这两张法宝符箓所消耗的灵气着实巨大,陌天歌一时觉得疲惫不已。
但此时身边有别人,她也不敢多休息,吞下数颗补灵丹,稍稍调息一番,便站了起来。
“方正道友,如何了?”
方正道人亦是稍稍休息,便起身检查周围,此时正仔细地查看石雕后面的东西。
听到她问话,方正道人没有停下查看的动作,只是略微侧过身,道:“叶道友快来看!”
听他这语气,好像发现了什么。陌天歌起身,走过去。
方正道人指着石壁:“叶道友,你仔细看。”
陌天歌凑上前,却是一怔。只见这石壁之上。细细密密地刻着壁画。这些壁画刻痕精细,内容却是凌乱,似乎是谁想到什么,便往上面刻什么。有的是人物,有的是花草异兽,有的是术法篇章。陌天歌一点一点看过去,却是惊喜无比。
此间主人着实是个奇才,记载着一些秘术,竟是她从未听过的!
比如有一种瞬移之术,叫做风雷闪,可以瞬间退离数十丈。若是修到后面,数百丈亦不成问题。要知道,所谓瞬移之术,流传到今日,多半已名不符实,只不过依靠极快的速度,看起来像瞬移罢了。真正的瞬移之术,少有流传,一般都是大门派之中的秘传。玄清门亦有,只是那瞬移之术却是结丹期才可修习的。
另外还有一些潦草的术法,却是半缺不全,让陌天歌颇为失望。她希望在这上面找到一点机关的记载,可偏偏没有。
看到最后,陌天歌在角落里发现了一段文字。
吾名徐致微,乃古剑派玄素剑尊门下。百岁结丹,三百岁元婴,四百岁叛出古剑派,隐于俗世晋国九灵山风息谷,自号紫微散人。
吾在此隐居千年,未入昆吾半步,每每思及前半生,悔恨痛苦。坐化之前,未能见子澜一面,吾千年之恨也……
后面刻痕凌乱,陌天歌仔细辨认,发现却是反反复复的子澜二字。
子澜,这显然是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是个女子。这紫微散人在其他的壁画之中,完全不曾提过这个名字,但在这段自语中,却反复提及。听他的语气,似乎对此人思念极深,但却不敢提及,直至坐化之前,才忍不住写了出来。
看完这段,陌天歌不禁疑惑。
这个紫微散人,既然是古剑派门下。又年纪轻轻结成元婴,为何要叛出师门?要知道,像古剑派这样的大门派,叛出师门是极严重的事,便是有什么矛盾,他既已元婴,离山远走,挂名长老就是,根本不必叛出师门。
再者,他叛出师门之后,却又隐居于俗世,似乎根本无所求,如此看来,也不像利益冲突。可没有利益冲突,为何要叛门?
而后他说,每每思及前半生,悔恨痛苦。一个名门大派的修士,年纪轻轻结成元婴,前半生有何痛苦可言?又有什么能让他悔恨到死?如果将这些事联系起来,因为悔恨而叛师,因为悔恨而隐居俗世……该是多么严重的事?
最后是那个子澜。对元婴修士而言,要见什么人,有什么不能见的?除非此人已经失踪,或者他不敢去见。可问题又来了,失踪也就罢了,什么事会严重到不敢见呢?是否又与他悔恨的事有关?
陌天歌只觉得眼前这件事,扑朔迷离,完全解释不通了。
方正道人亦过来看了这段话,却诧异道:“古剑派?此处主人竟是古剑派的前辈,为何却如此精通幻阵机关之术,这根本不像剑修的手笔啊!”
陌天歌一怔。不错,这应当是最大的疑点,古剑派是剑修之门,这位紫微散人应当也是剑修,可却始终不像剑修的作派。他们一开始下谷,遇到罡风瘴气是阵法所致,而后入幻阵,这样的阵法,除非宗师级别,否则谁人可布?还有其中飞行的五行台,几乎让人以为,这是天梁门的哪个前辈。最后是这石室,筑基顶峰的人偶,机关术!
修仙界最传统也是人数最多的修士,是法修。这类修士的修仙之途按部就班,主要依赖法术法宝丹药。其他剑修、符修、医修、武修等,皆是旁道,其中剑修因为斗法极强,是人数较多的一派,但总人数与法修相比,也不过百中其一罢了。
法修之所以人最多,不为别的,因其所学正统,任何旁道都可涉猎,晋阶机率高。剑修斗法能力强,但终其一生以身养剑,晋阶机率略低,所以一般剑修只专心修剑,很少会去学其他什么。可这里所布置的一切,却颠覆了这个惯例。
一个精通阵法、机关术,又知识极端丰富的剑修……简直太可怕了!
陌天歌已百分百肯定,此间主人,绝对是个少见的天才。
“叶道友,先不说别的,我们先把日光石取下吧。”看完壁画,方正道人惦记着的却是此物。也是,此物才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陌天歌没反对:“好吧,我先前允了道友,眼下就由道友先挑好了,道友自可取走多的一份。”
方正道人喜不自胜,立刻飞身而起,正要取下顶上悬着的日光石。
却听“轰隆”一声,不知哪来一股灵气喷薄而出,将方正道人打了下来。
168、托付
方正道人“怦”地重重摔在地上。一时没了声音。
陌天歌立刻祭出白丝帕,但那道灵气却没再出现——自始至终,她都不知道这道灵气从哪里来的!
躺在地上的方正道人此时呻吟了一声,艰难地爬起来,脸色苍白:“这……”
“方正道友,看来此间主人并不打算让我们取走日光石。”确认没有危险后,陌天歌放下法宝,缓缓扫视这间石室。
这显然是超过他们境界的手段,但却并没有下杀手,似乎只是不想让他们拿走日光石而已。
方正道人抬头望着石壁顶上的日光石,满脸不甘。
若是如此,来这一趟,岂非空手而归?
正在此时,“隆隆”数声响起,似乎某一处石板被移开了。
两人顺着声音望去,都是大喜。
只见这石室最里面的石壁忽然移开,露出一张石桌,上面摆着数样东西。
但经过前面数件事情之后,两人都谨慎了,一喜之后,都没有立刻去拿东西。
方正道人再度放出他的一阶灵兽。那只鸟儿嘶鸣一声,摇摇晃晃往石桌飞去。
不止是方正道人,陌天歌亦紧张无比。自来到此处,除了一块月光石母,和数块月光迷幻石,还没得到任何东西,倒是消耗了数张法宝符箓,偏偏此处有如此之多的宝贝,却又不让他们拿。
鸟儿安全地停在了石桌上,方正道人脸上露出些微的喜色,随后更紧张了,命令那鸟儿衔起某样东西。
鸟儿在桌上摇晃着翅膀往一个铃状的东西跑去,随后叼起铃柄,正要飞起。
“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烟雾突然散开,一股灵气陡然窜出。
陌天歌正欲运起护身罡气,却在瞬间全身灵气失去控制,不能动弹!
这个时候,石室中响起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何方小辈,来我紫微洞府?”
陌天歌一怔,莫非——
方正道人已反应过来,抢先答道:“晚辈方正,小小散修,见过紫微前辈!”
这个手段,是元婴修士坐化之后,割裂部分神识,保存在某处,想来只有此处主人。自称紫微散人的元婴修士了。
“晚辈陌天歌,玄清门弟子,见过紫微前辈。”面对元婴修士的喝问,哪怕只是神识,陌天歌还是选择了说真话。
“玄清门?”紫微散人听了她的话,微微惊讶,随后问道,“那丹灵道君是你何人?”
丹灵道君?陌天歌脑中一想,答道:“丹灵道君乃我派前辈,五千年前便已坐化。”
“……五千年了,”听她这话,紫微散人沉默许久,才长长叹一口气,“居然五千年了,子澜,看来你也……”
下一刻,声音已恢复了冷静,道:“两位小辈,你们来我紫微洞府,有何要求?”
方正道人听得此话,大喜。正要说话,却被陌天歌抢先一步:“却不知前辈yin*我等前来,有何目的?”
一个筑基修士,如此对元婴修士说话,着实狂妄了。方正道人生怕陌天歌说错话,连忙低声叫道:“道友,莫要胡言!”
陌天歌不为所动,她敢这么说,自然是料定紫微散人不会发怒。
果然,下一刻,紫微散人笑了:“你这小辈,倒是机灵。不错,确实是我故意引你们前来的。”
“前辈意欲何为?”
紫微散人不答反问:“两位小辈,你们看我洞府如何?”
这一次,方正道人先答道:“前辈的洞府,不愧是元婴修士洞府,阵法重重,宝物繁多。”
“阵法,宝物……”紫微散人重复了一句,突然问道,“那你们想不想得到呢?”
方正道人心中一惊一喜,却又不敢唐突,看了陌天歌一眼,才答:“自然……不过以前辈之能,我们也无法选择。”
“呵呵,你这小辈倒也滑溜。”紫微散人一笑置之,“你们别担心,我并非凶残之人,若是你们老老实实答话。自不会伤害你们。”
听得此话,陌天歌暗暗腹诽,不是凶残之人?还没进这洞府,九个人只剩下他们二人完好,眼下方正道人还受了一身的伤,这还叫不是凶残之人……
“你有什么异议吗?”紫微散人的声音忽然拉近,仿如就在耳边,陌天歌吓了一跳,这紫微散人难道会读心术不行?
“读心术?差不多。”她没将话问出口,紫微散人已说道,“我生前曾冲击化神,虽然失败,却具有了部分化神修士之能,这读心术正是其一。”
陌天歌一怔。好像也是……当初与元宝和钟沐灵一起,隐约有一种任何事都无法隐瞒的感觉,与在威压之下,情不自禁说真话的感觉略有不同。这么说来,这紫微散人岂不是已达元婴颠峰的境界,只是没能真正地晋阶化神?
“咦,你这小辈竟见过化神修士?”无形的灵气一绕,缠紧了陌天歌,问出此话。
陌天歌一惊,连忙抱元守一。不让自己胡思乱想。读心术,若是想得多,岂非什么都让人知道了?
她刚这样想罢,还没来得及说话,却听紫微散人已笑道:“小辈,你莫惊慌,读心术需主动施展,我不与对你用读心术就是,你且慢慢说来。”
这话听来倒是和气……
陌天歌稍稍松了口气,却仍提着心,答道:“不错。晚辈确实有幸见过化神前辈。”
“哦?那两位姓甚名谁,你如何得见?”
“……他们一人姓钟,名沐灵,一人叫元宝道人,却不知是真实姓名,还是道号了。”
“钟沐灵,元宝……”这声音喃喃念着,“他们竟真的化神了……”
陌天歌诧异:“前辈认识这两位化神前辈?”
“算吧……”紫微散人淡淡道,“他们与我是同一时期的修士,不过却是由云中而来的,并非我天极修士。”
这一点陌天歌也知道,元宝曾与她谈过许多,他们本是云中修士,后来辗转来到天极,化神之后,居无定所,只在虚天境中到处游荡了。
“好了,小辈,你且说说,他们过得如何?”
“他们……很好。”听这话意,似乎与钟沐灵和元宝之间有旧无仇,陌天歌便放了心,“晚辈在上次妖兽之乱中,无意中闯进两位化神前辈的洞府,被他们所救,才见了一面。晚辈伤好之后,就离开了,似乎他们是游历到此的。”
“……”听得此话,紫微散人许久未曾言语,长久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得闻故人消息,吾心生感慨。小辈,你既与我故人有旧,也就不多为难。实话与你们说吧,这五千年,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令阵法减弱,放出灵气,yin*像你们这等筑基修士前来,可惜的是,却始终没一个人到这里……”
果然如此!陌天歌早已料到,只是不知这紫微散人不yin*结丹或者元婴修士前来,是何用意?
“我有一件生平憾事,未能在坐化之前了结,故而将神识封存于洞府之中,若有人通过考验,达到此处,便出来相见。你们若能帮我办成此事,我自有宝物相赠。”
听得这话,陌天歌与方正道人对看一眼,两人都有些诧异。他们六死一重伤,只有两人完好到达此处,居然是因为已经坐化的元婴修士有事相托?而且,这还是说不通到底为什么不让结丹修士或元婴修士前来啊,这紫微散人,可是差一点化神的元婴巅峰大修士,想必宝物之多元婴修士亦会趋之若鹜的。
“你们是否不明白,为什么我要让筑基修士前来?”
方正道人拱手:“前辈见谅,晚辈等确实不解。前辈若有事托付,让结丹前辈或者元婴前辈前来不是更好?他们能力较高,前辈托付之事,也容易办成。”
“呵呵,话虽如此,可结丹元婴修士,如何会怕一缕神识?我昔日修为再高,如今也不过剩下这点神识,无法威慑他们了。”紫微散人淡淡道,“况且,我托付之事,与修为无关。”
这倒也是。若是结丹或者元婴修士,发现这么一个洞府,恐怕会强行寻宝,便是紫微散人生前再天才,如今也仅剩一缕神识了。
陌天歌道:“前辈就不怕我们一时应下,却不去办吗?或者,晚辈回师门告知师长,令师门长辈前来寻宝。”
“哈,你这小丫头胆子倒大。”紫微散人笑着,下一刻却话音一冷,“既然我让筑基修士前来,自有对付你们的办法!”
话音落,倏忽之间,陌天歌只觉得头部一痛,那股灵气一下钻进她的脑海,却又一下退出。
“啊——”她忍不住痛叫出声。
一痛之后,却又觉得并无异样,转头,方正道人亦是如此,神情茫然。
紫微散人的声音漫然:“我在你们识海之中留下了印记,若是你们没有及时回来,这印记就会发作,到时……”
话说到此处,威胁之间甚浓。
陌天歌惊怒:“你——”她并非背信之人,若是这紫微散人与她宝物,再托她办事,她自会遵守诺言,可如此手段,却让她不忿!
“小辈。”紫微散人笑吟吟道,“莫激动,别忘记如今你的命还在我手。”
这一提醒,陌天歌才勉强压下怒气,却仍然忍不住冷笑:“前辈,你既知我乃玄清门弟子,便是留下印记又如何?我回师门,请师门长辈与我化解就是!”
“哈哈,化解?”紫微散人的声音充满自傲,“你师门之间,没有化神修士吧?便是元婴后期修士,亦不能化解我的独特手法。”说着,又好奇,“你这丫头,说话都是如此直接的?你就不怕我杀了你?毕竟你们是两个人,你并非我惟一的选择。”
“是吗?”陌天歌冷冷道,“前辈等了几千年,才来了我们两人,前辈就不怕惟一的那个没有完成?”
紫微散人声音一顿,苦笑:“不过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怎的如此牙尖嘴利?唉,怕也好不怕也好,你该庆幸,我在此修心养性千余年,早已不是原来的火爆脾气,否则的话……”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不过,你与她倒是很像……”
她?莫非是那个子澜?
紫微散人又道:“好了,不与你们废话。我也不苛刻,只要你们在百年之内完成我交付你们的事,来到这里,我便把所有的积藏交给你们——你们谁先做到,就先给谁,但是你们最好不要为了夺宝而自相残杀,我在你们识海之中留下的印记会告诉我,到时我一个也不给!”
所有的积藏?听到这句,方正道人连忙问:“敢问前辈,要我等做的是什么事?”
“我要你们寻一个人的尸骨,带到我的身边,与我合葬。”
陌天歌脱口而出:“莫非就是前辈口口声声念着的子澜?”
“不错。”紫微散人声音仍是淡淡,可陌天歌却觉得其中透着无尽的苍凉,“我早知是见不着她的,只要与她合葬,也就够了……”
陌天歌忍不住低问:“她……是什么人?”
这句问话,让紫微散人沉默了。许久之后,久到陌天歌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到他的声音:“她是我的妻子。”
陌天歌一怔:“既是前辈的妻子,为何又……”
“你这小辈,怎的问题这么多?”紫微散人苦笑,“我不过与妻子分散,不得相守,才想让你们把她的尸骨带回来,你还究根问底了。”
虽是如此,他轻叹口气,仍然慢慢说道:“我妻子姓肖,名子澜,乃是玄机门修士。你们可知道玄机门?”
方正道人低声道:“玄机门……是数千年前,天梁门灭后,原弟子建立起来的门派,不过,今日玄机门也不存在了,分成了鬼谷门、七巧派等数派……”
紫微散人一顿:“玄机门竟也……”
“不错,据晚辈所知,是内乱的缘故。不过年代已久,晚辈也只是一介散修,并不知内情。”
“……命数,他们终是逃不过灭派的命数。”紫微散人一叹,又接着说道,“如今古剑派如何?总还是存在的吧?”
“如今古剑派乃是天极第三宗门,势力庞大,弟子众多。”
“如此……倒也好了。”提及古剑派,紫微散人语气淡淡,似乎并不关心。
顿了这顿之后,他开始慢慢说道:“我原是俗世剑客,二十岁被恩师发现身具灵根,来到古剑派。后来成为剑修,一心修炼,百岁结丹,三百岁元婴,不敢说天才,却也是剑修之中少有的。”
“因为出身俗世江湖,快意恩仇,我一向脾气火爆,我古剑派又是向来好斗,并不管制。我刚刚结丹的时候,与数位师兄一起,因天梁门之人得罪我师兄,我们师兄弟便将天梁门灭派。”
“……”陌天歌有些震惊,那古剑派如今是正道形象,一向约束弟子,原来当年竟也……
“此事我当时根本未曾放在心上,谁知百年之后,我遇到了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说到此事,紫微散人的声音终于出现了波动,“那便是我妻子澜。她是玄机门弟子,我知道,可我并不在意。昔日之事就算是我做的又如何?以我当时的实力身份,我要娶她,玄机门这样的小门派,岂敢拒绝?”
“不过,我却不愿子澜知道,以免她以为我以势压人。子澜只知当年是我古剑派弟子灭天梁门,却不知其中有我,虽是厌恶古剑派,却终嫁我。我们夫妻恩爱两百年,我顺利结婴,子澜亦结成金丹。她资质极佳,有我相助,结婴几乎是必然的事,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恩爱下去,相伴千年……”
两百年,这时紫微散人应是四百岁了吧?便是这时叛出师门,隐居此处了?
“正在此时,子澜却从我师兄那里听说,原来当年我参与了灭天梁门之事,回来质问于我,与我决裂。我才知道,原来子澜并非仅仅是玄机门弟子,她的家族,曾是天梁门的大家族……也就是说,她的长辈亲人,可能都死在我的手里。”
紫微散人淡淡叙述着,语气平静无波:“我与她夫妻两百年,岂不知她的脾气?她平日虽是和善,却最固执,决定了什么事,绝对不会悔改。她既与我决裂,便是一生也不与我再相见了。”
“……只是我还妄想她还能回来,所以,就叛出了师门,来到这俗世隐居,托信告诉她,若是有一日原谅我了,便来寻我。昔日之事,我思之悔恨,可已无能为力,我放弃一切,便是割裂往日。”说到此处,紫微散人才叹了一声,泄出些微情绪,“果然,我等了一千多年,始终没有等到她。后来我听说她结了婴,成了玄机门的太上长老,可始终没有来见我……”
原来如此。这肖子澜是玄机门弟子,难怪这山谷之中,处处是天梁门的痕迹,他们夫妻两百年,这些都是肖子澜传于这紫微散人的吧?
“小辈,你们且去玄机门原来的驻地,寻到子澜的尸骨,与我合葬,我便把毕生积藏赠予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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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玄机阵书
只要寻到尸骨,便可得到一个元婴巅峰修士毕生的积藏。听起来似乎是个非常好的交易,只是……
陌天歌轻轻一笑:“前辈,莫说尊夫人乃五千年前的修士,葬身何处难以寻找,一个元婴修士,其葬身之地何等危险?尊夫人既然是玄机门的高徒,其阵法造诣恐怕不低于前辈吧?我们不过筑基修士,如何能保证安全地带尸骨回来?”
“不错,”方正道人接着说道,“还没得到好处,我们先要九死一生,这交易可不公平。”
紫微散人闻言大笑:“好,好!若是你们太蠢,倒不值得我做这交易了。”顿了顿,漫然道,“你们先要好处,可以!我不但给你们好处,而且,还给你们两百年时间。小丫头,以你的年纪和修为,两百年想来足够你晋阶结丹了吧?不过你别以为结丹了我就拿你没办法。你识海中的印记一旦生效,便终身有效,只要我心念一动,你的生死皆在我手。还有你,你这小辈寿元无多,根本没有两百年……”
听到这里,方正道人有些紧张。刚才那话,是不甘心为人驱策而向这位前辈要好处,但那不代表他觉得这交易不划算。他寿元还有七八十年,在此期间寻获尸骨是很有可能的,到时得到一个元婴修士的积藏,晋阶结丹机率会大大增加!便是退一步,他可不像身边这小丫头,两百年时间他早已坐化,等于什么也没付出。他就怕这位前辈看他寿元无多就取消他的交易资格,那就平白错失一个好机会了!
不知道此时这紫微散人有没有用读心术,停顿片刻后,他才慢条斯理道:“你莫担心,多一个寻到子澜尸骨的机会,对我来说总是好的。昔日为了多等几百年,我曾寻遍天极,炼成长生丹,如今还剩一颗,便赠予你吧!”
长生丹?长生丹!元婴修士也难求的长生丹!
方正道人一怔之后,狂喜,结结巴巴地道:“我……前辈……长生丹……”已是语无伦次了。
见他这反应,紫微散人哈哈一笑。又对陌天歌道:“至于你嘛,几样东西给你选择。长生丹对你来说没用,不过我可以给你一颗无尘丹,想必你应该知道,服用这无尘丹,结丹机率会有所增加。如果你觉得有师门长辈,结丹不成问题,那我也可以给你一件顶级法宝,或者一本昔年玄机门不传之秘,玄机阵书。你要选哪个?”
无尘丹,顶级法宝,玄机阵书!无论哪一件,都是难寻的宝物。其中无尘丹价值虽不比长生丹,但对他们这些面临结丹的筑基修士来说,却是最实用的。元婴修士口中的顶级法宝,自然不比普通法宝,只怕让别的元婴修士看来,亦是眼馋无比。最后是玄机阵书,阵法一道博大精深,高明阵法书自是有价无市,可是……普通修士根本不可能有那个精力研习。只能拿来换灵石,却是最没用的。
不过对陌天歌而言——
“前辈,晚辈要玄机阵书。”
“哦?”紫微散人略有诧异,显然根本没想到她会选这个。
陌天歌道:“无尘丹和法宝,对晚辈来说虽珍贵,却并非不能得到,只是这玄机阵书,却是绝无仅有。”
“……不错,你既是玄清门弟子,又年纪轻轻有如此修为,必是精英弟子,想来丹药和法宝都不难得到。不过,你也要想好了,我的丹药和法宝,可不是什么样普通货色,普通的结丹修士根本想不到!”
紫微散人如此说话,却是将她的师父当作一般结丹修士了。
陌天歌知道,像紫微散人这般几乎无所不能的惊世绝艳的剑修,他的积藏只怕比自己师父只好不差。可她要结丹,靖和道君自会给她寻找无尘丹,所谓顶阶法宝,靖和道君未必没有。只有那玄机阵书,既然是玄机门不传之秘,必有其独特之处,错过了可就很难再得到了。再说,她留了一个心眼,那肖子澜既然是玄机门的太上长老,葬身之处只必也是机关重重吧?有了这玄机阵书,危险性就会大大降低。
“晚辈想好了。”顿了一下。陌天歌又接下去,“不过,前辈,方正道友寿元无多,您赐予他长生丹,他便是两百年没寻到,对他来说也没什么损失,除非他晋阶结丹。可我便是不晋阶,也有数百年好活,若是我寻到尸骨也就罢了,寻不到,岂非太亏了?这对我可不公平!”
对于此事,陌天歌是十分恼怒的。她如今前程大好,平白被人下了两百年的禁制,若是不成,命就没了,岂能好受?何况,她修仙之始,就是要争取自由,眼下受制于人,着实不是一件快活的事。只不过这紫微散人手段非凡,又没有把话说绝,她才肯忍下来。
似乎听出了她的怒气。紫微散人笑笑:“你这小丫头还真是半点亏也不肯吃。好了,我再给你一块日光石如何?还有这桌上的丹药宝物,你们自可分了,另外,只要两百年内,你们其中一人带回子澜的尸骨,我便消除你们两个人识海中的印记。所以,坐化之前,可要记得回来看看,说不定,你们之中已经有人完成了。哈哈哈……”
不知是否一人独居千年之久,这紫微散人性格之中显然有恶质的一面,故意逗弄他们。
陌天歌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可不能先被他气到了。
“好吧,事已如此,晚辈也只好接受了。两百年……晚辈有些好奇,前辈保存神识的禁制一旦开启,可以坚持两百年之久?”
紫微散人冷傲一哼:“小丫头,你便是出身名门大派,阅历知识可还浅着呢!这是我独门自创的割裂神识之法,别说两百年,只怕你们坐化了,我的神识还在。”
“……”这个紫微散人,不能以常理度之,身为一个剑修,却精通阵法和机关,甚至还能炼出长生丹,还自创出各种法术,说不定连炼器亦有涉猎,几乎可以称之为全才了,便是创出什么独特的神识之法,亦不算出奇。
“那你呢?”看陌天歌无话了,紫微散人转而问方正道人。
方正道人躬身道:“既如此,晚辈也接受了。”
“好!”紫微散人话落,陌天歌只觉身上滞住的灵气一松,瞬间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可以走动了。
她松了口气,动动手脚,发现灵气畅通,并没有刚才那种被抬抬手都有千斤重的感觉了。
“你们还有什么疑问,只管问来。如果踏出这个洞府,两百年便开始计时,两百年到,不管成不成功,都需回来见我!如果我心情好,也许会再给你们时间。如果心情不好,哼!”
两百年……不考虑方正道人,陌天歌觉得这个时间她应该可以打听到消息了。此时她有很多疑问,自踏入这个山谷开始,她就满脑子问题,只不过一直处于危险之中,未能解答,此时听到紫微散人如此说话,便问道:“晚辈确实有许多疑问,不知前辈可愿细说?”
紫微散人道:“你先说来听听。”
稍稍想了想,陌天歌慢慢说道:“首先是入谷罡风和瘴气,是否与前辈布下的阵法有关?可为何我到了谷底,却很容易就破解了呢?其次是前辈洞府门口的石像和祭台,又是怎么回事?然后是……”
“你这小辈真罗嗦!”紫微散人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我从头到尾与你细说成了吧!”
“山谷之上的罡风和瘴气,确实是我布下的阵法所致,不过,你能轻易破解也是你运气好,这个问题与你第二个问题是同样的答案。昔年我隐居此处,曾救了数百战乱之中的凡人,见他们可怜,便带回了谷中,他们奉我为神,这石像和祭台都是他们所立,我便干脆改为洞府入口——石像就是我妻子澜。我之所以救他们,不过是想着子澜不喜我暴烈好杀,便偶一为善,所以他们欲凿神像之时,我就让他们雕成子澜的模样。如此,我偶然出洞府,也能得见她的模样。”
“到我坐化之前,这些凡人在谷底已生活了上千年,代代相传,其中倒也出了几个修士,可惜灵根都不算好。后来我感应到自己寿元将近,就命那些修士把凡人全部迁出山谷。此处山谷,有一个隐型灵脉,可我坐化之时,将这隐型灵脉布成了一个幻阵,已不适合凡人居住。正是因为无人在此维护阵法,所以你才破解得如此容易。”
“……原来如此,前辈在厅中布下的幻阵便是利用这个隐型灵脉了?为何一切都是假的,可伤害却是真的?我们又是如何出阵的?”
“哼!”紫微散人冷哼一声,道,“这其中自然涉及繁复的理论,这些我都记载在玄机阵书之中了,你若学透了,自然就明白了。至于破阵,你们九个人,或是精血被吸尽,或是太弱了,或是心志足够坚定,不受幻阵所迷,那阵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嘿嘿,此阵本就是我手下留情,考验你们的心志,不然的话,你们在里面无穷无尽地过下去也出不来。今生万古天,今生即万古,万古只一天。此阵一旦发动,一天过去,一切结束。如果控制不住自己,受了诱惑,就会精血耗尽而死,如果控制住了自己,活着也会犹如时间万古,时光无尽,最后发狂而死。所以,破不了阵,只有死!”
陌天歌与方正道人都是悚然一惊。如此可怕的阵法……虽是幻阵,却比杀阵还可怕!此时方正道人已隐隐懊悔,为什么那本玄机阵书不是给自己呢?
“所以这一系列关卡,只是前辈的考验?”
“不错。”紫微道人语气淡淡,带着几分冷酷,“如果连入谷的罡风和瘴气都撑不住,那根本就是个废人。至于幻阵,则是考验你们的心性和意志,过不了估计也没那个耐心找到子澜的尸骨。那条月光迷幻石通道,则是看你们是不是太贪婪,有没有足够的冷静,若是轻易就被那些宝物迷住了,只怕也会背信。最后就是这里的人偶,若是连五个都打不过,武力也太弱了!当然,最后还是要让我自己看过,要是太傻,我便当场了结。你们两人总算还不错,全部过关了。”
“……”这一段话,让陌天歌忍不住心头火起,最后硬生生地忍下来。这个紫微散人,着实自私冷酷,这么多关设下来,完全没有考虑过入谷之人的性命。那肖子澜要真的像他所说,并不爱纷争,能忍他两百年还夫妻恩爱,已是爱他极深了。
“怎么,小丫头,你又有意见?”
陌天歌忍不住怒道:“前辈,你又用读心术?!”
见她发怒,紫微散人却哈哈笑了两声:“别对我这么凶,你师父没告诉你,对待前辈,要毕恭毕敬吗?”
“……”我忍!陌天歌深深吸一口气,不说话了。与靖和道君相处惯了,她对待前辈确实不够尊敬,不过,那也要看是谁了,这半日下来,紫微散人什么性格,她大概也摸清了。
这位前辈,达不到他的要求,是死是活根本不会多看一眼,通过了他的考验,他便毫不吝惜自己所有。她表现一下自己的小脾气,只怕还更对了他的眼缘。
“晚辈还想请教一下,前辈似乎懂机关术?”
“咦,”听得她这么问,紫微散人有些诧异,“你这丫头竟然知道机关术?难得啊,如今机关术早已失传,知道的人都不多了。”
“……这么说,前辈真的懂得机关术?”
“哼哼!”紫微散人自傲道,“略懂一些。怎么,你想让本尊传你机关术?”
陌天歌忙道:“如果前辈愿意传授,寻回尊夫人尸骨之事,晚辈必定尽心。”
“难道你如今就不尽心了?别忘了你命还在我手。”紫微散人懒洋洋道。
“……”
“哈哈,你这小丫头真有意思。”看到陌天歌的神色,紫微散人笑得很欢畅,一道奇异的灵气在她身上绕了绕,“好吧,老实与你说,要我传授机关术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等你履行诺言的时候再说吧,若是一次把你想知道的东西都教给你了,岂不无趣?”
陌天歌缓了脸色,这紫微散人说得也有道理,她想学什么,就教给她什么,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对了,”紫微散人话意一转,“刚才那几个人偶,是你收走的吧?”
“……是。”老实答了,陌天歌小心翼翼地问,“难道前辈要收回吗?”
“唔……没有人偶,我也不好办。这样吧,人偶你留下四个,带走两个,作为交换,我把它修好,告诉你驱策之法,如何?”
听得此话,陌天歌却是大喜:“前辈一言九鼎?”
紫微散人冷哼一声:“我岂会欺骗你一个筑基期的小辈?掉价!”
越是天才的人,越是自傲。陌天歌忍了这句话,将六个石雕一一取出,幸好刚才杀完之后,她顺手就捡进了乾坤袋,否则的话,她也捡不到这便宜。
听到他们的对话,方正道人眼红不已。他放弃石雕,是因为此物被他们破坏之后,根本无法使用,只能拿去换灵石,却没料到此间主人竟会出来,还提出如此条件,早知道的话,他怎么会让出去?这可是筑基后期的人偶啊!如能供自己驱策,实力增加可是以倍来计算啊!想来想去,只能怨自己运气不好了,唉!
“前辈,”趁着这道灵气修理人偶的时候,方正道人恭敬问道,“敢问前辈,外面那条月光迷幻石通道上的宝物,我们是否可以拾走?”
“你若有本事,自己拿走就是。”
“……”方正道人沉默。他说这话的意思,就是希望这位前辈把破解月光迷幻石的方法告诉他们,可这答案……
“那条通道上的东西,你们也别想了,别小看了那条路,那些月光迷幻石亦是一个阵法,若是一拿那些东西,阵法便会立刻发动,到时整个洞府就会变成一个杀阵。”
灵气从石雕人偶的耳中窜出,只听“咔嚓”数声,数个人偶一一站起,执剑而立,气势顿出。
修完人偶,紫微散人道:“行了,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有什么好可惜的?小丫头,我现在就教你驱使这些人偶的方法。”
说完,陌天歌顿觉头部再度一痛,脑子里一下多了一些东西。
昔年陌瑶卿传她素女诀,亦是直接由神识印记,可当年她不过是一个凡人。如今她已是筑基修士,特意修炼过神识,面对元婴修士留下的部分神识,仍然没有反抗能力。
修仙之路,于她还是很遥远。
“问完了,你们就收了东西出谷去吧。”
“……前辈,”陌天歌忙道,“你还没说尊夫人的事情呢!玄机门早已被灭,当年什么情况我们并不知晓,到哪里去找尊夫人的尸骨?”
“这个问题早就给你们准备好了。”紫微散人懒懒散散地道,“桌子下面有个格子,里面有数份玉简,你们一人取走其中一份,里面记载了所有信息。有了这个,你们还找不到,那就算你们倒霉了!”
“好了,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本尊也该休息了。你们拿了东西,就用那枚玉简开启出口,出去就是。记着,两百年后一定要来!”
话音落,石室中那股奇异的灵气便慢慢地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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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极北冰川
灵气消散后,紫微散人也消失了。想必是用什么秘术休息,等待两百年后被他们唤醒,或者另一拨人进入洞府。
在灵气完全消散的那一刻,几样东西从半空掉了下来,各自掉到他们手上。
陌天歌接过,一块玉简,一颗日光石。拿到那玉简,她把神识沉浸进去,“玄机阵书”四个字立刻印入脑海。再看方正道人,是一个玉瓶,正打开验证,然后狂喜,显然就是紫微散人允诺的长生丹。
就算只有这几件东西,他们来到此处,已经是赚大了。长生丹不必说,方正道人若是不自用,拿去卖掉的话,换回无尘丹肯定是够了,却不知方正道人会如何选择。
而陌天歌自己,日光石的价值方正道人早就说过了,此物虽不像长生丹有价无市。可若加上玄机阵书,却是超过长生丹了,何况,她还得到了两个筑基后期的人偶。
想到此处,陌天歌微微一笑,看着面前的两个石雕人偶,脑中浮起驱策之法,她双手一结手印,指向自己眉心,慢慢将自己的神识牵引出来,探进人偶的双耳。
这人偶,只需主人微小的神识,便可使其认主,除非是超过自己修为境界许多的人,才可以强行抹去。也就是说,她将这两个人偶认主之后,结丹以上修士才可以抹掉她的神识,但想要认主,却另有一套方法,若是不知道,这也不过是两件废物。
刚才紫微散人修理这些人偶时,已将这两个人偶中自己的神识抽回,如今她只需实施认主的步骤便可。
神识窜入人偶双耳之中,“咔嚓”两声,停留在她身边的两座人偶动了动手脚,挥舞了一下石剑。
陌天歌大喜,这便可以操纵了。
不过。她神识还不够强,做不到像紫微散人那般,即便沉睡,人偶亦能有自主的行为,需要分些心神控制它们。
“叶……道友。”一旁的方正道人犹豫了下,唤道。听到陌天歌对紫微散人报上师门,他已知叶小天这个名字确实是假的,而且还是天极第二宗门玄清门的弟子。他是散修,混迹俗世数百年,见多了高傲的大门派弟子,此时得知陌天歌的宗门,便有些敬而远之。
陌天歌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就算知道了,她也懒得在意。与方正道人不过萍水相逢,即便他有些像二叔,可也不过是个陌生人,离开这里,大家分道扬镳,也许以后根本就不会再见面了。
“哦,方正道友。”听到方正道人的声音,陌天歌先把石雕人偶收了起来。在现在的修仙界。一个筑基中期修士身边带着两个筑基后期人偶,她知道这是多么让人眼馋的事,没事还是不要拿出来的好。
方正道人已经眼红过了,刚才紫微散人又放过话,他们不得伤害彼此,他也只能收起心思。此刻指着那石桌,对陌天歌客客气气的:“既然事了,我们就把这些东西分了吧。”
这石桌上的东西,紫微散人已明言,他们可以分掉。陌天歌应了声:“好。”
方正道人却没动,有些紧张地看着陌天歌:“叶道友,在此之前,你允诺我,再有什么,由我先挑,还算数吗?”先前陌天歌表现出来的手法虽然超过同境界修士,但方正道人觉得自己单论斗法差她也不多,可刚才她刚刚得到两个筑基后期的人偶,若是反悔,方正道人自忖自己无论如何也打不过,到时只能认了。
陌天歌笑笑:“自然算数,道友你先挑吧,这里有……五件东西,你三件,我两件,如何?”
方正道人闻言大喜,向她一揖,便举步向石桌走去,慢慢挑起宝物来。
陌天歌摇摇头。自己在旁边慢慢研究那本玄机阵书。
她并非出身昆吾的修士,学不来为了利益背信弃义那一套,母亲是个普通而善良的凡人女子,从小教导的是忠孝仁义。到了昆吾,她跟着二叔学会了如何在修仙界活下去,学会了为自己打算,却并不想变成母亲不喜欢的那种人。
何况,她可不是那些短视的修士,结丹乃至结婴,都会遭遇心魔,胡乱做恶,只会让自己背上枷锁,到时心魔缠身无法晋阶,哭都来不及。
“叶道友,我已选好了,你看看。”方正道人喜滋滋道。
陌天歌将神识抽回,举步上前。
这桌上共有数样东西,一个铃铛,一双靴子,一瓶丹药,一块不知名的矿石,一株放在玉盒中的灵草。
那铃铛与靴子都是法宝,而且一看便知品阶非凡。不亏是元婴巅峰修士的收藏。只是,那靴子极短,绘着兰草花边,却是女靴。另外,她还认得那灵草是回生草。从云雾山逃出的时候,二叔受了重伤,她曾见过秦羲拿出此物,暂时压制住了二叔的伤势。此种灵草,炼成丹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便是没炼成丹药,疗伤功效亦是不凡。矿石她不认得。丹药也没打开看,不过,能与这些东西放在一起,想必都是宝物。
方正道人选了三样,铃铛、灵草、丹药。此时看到陌天歌的脸色,补充了一句:“叶道友若有什么想要的,我们商量一下?”
陌天歌却没说什么,只是摇摇头。
看她没有异议,把靴子和矿石收起来,方正道人暗暗松了口气。他选的三样,铃铛是主动攻击法宝,而靴子却是被动法宝,主动法宝比被动法宝要珍贵一些,不过靴子是女式的,也是无可奈何。灵草和丹药对修士而言,又比矿石重要,所以他有些担心自己把好东西都挑走了,是不是有些过分。
其实,对陌天歌而言,这样却是刚刚好。丹药和灵草,她并不缺,虚天境中虽然没有回生草,可比之好的灵草也不是没有,年份还要高得多,有了丹药,法宝当然更不缺了,选择这两样她才亏了。而法宝之类,飞天梭是顶阶法器,她用得很顺手,暂时不需要换,等她结丹,就要开始炼制本命法宝,攻击法宝于她而言只是锦上添花。
况且,这靴子也不差,光看灵气充盈的样子,又被紫微散人放在这里,必是高阶法宝无疑了。她拿起那靴子看了看。发现跟部鞋面绣了踏云靴三个字。踏云……想必可以增加飞地速度了?
“叶道友,还有这个。”方正道人蹲下身,从桌子下面的暗格取出两枚玉简,递与她一枚。
陌天歌扫过一眼,发现其中还有数枚一模一样的玉简,想必紫微散人坐化之也前也不知道准备的,却不知能有多少用上。
随后,两人把东西各自归位,研读玉简,寻找出去的路。
按玉简标记,这石室之中,就有一个传送阵,可直接将人传送出去。
陌天歌想到商如婉还在外面幻阵的石台上,琢磨着是不是把她带走。可看完整个玉简,却没有直接从里面打开石门的方法,最后无奈,只能放弃。虽然看商如婉顺眼,可也不值得为她再闯一次洞府,希望商如婉运气好,自己醒过来,以她的心性,必能过关,逃脱此劫。
待到所有事情了结,陌天歌与方正道人按玉简所言,开启传送阵,把灵石嵌上去。而后传送阵腾起光芒,周围景物变幻——
光芒消散,陌天歌睁开眼,转头看着四周,疑惑。
耳边寒风呼啸,眼前冰川高耸,头顶大雪纷飞,他们站在一块冰川之上,一眼无垠,根本不知身在何处!
旁边的方正道人吃了一惊:“咦!”
陌天歌忙问:“方正道友,你认得出此处?”
方正道人点点头,看着她说道:“这里是极北冰川!”
极北冰川!陌天歌听得此话,亦是大吃一惊。天极的地形,东和东南是高耸的昆吾山脉,东北是与天道宗一山相隔的魔道,西部是无人的沙漠,极北是冰川。
那紫微散人的洞府,在晋国九灵山风息谷,正在中部,离此何止万里?这传送阵居然把他们送得这么远!
陌天歌翻出那块玉简,却发现玉简上根本没有写传送阵的目的地,难道是随机传送?这个问题,除非完成紫微散人所托回去风息谷才能得到答案了。
站在这冰川顶上,两人顶着寒风和大雪,竟觉得有些寒冷。要知道,修士一旦筑基,冷热不侵,这寒风竟能让他们两个筑基中期修士感到寒冷,可知并非普通寒风了。
陌天歌一合掌,运起灵气,把全身的冷意去了,转头问方正道人:“方正道友,既然来到此处,你有什么打算?”
方正道人听得此话,沉吟片刻,答道:“我原是准备回昆吾的,途经俗世寻些特殊的灵草灵药而已,既然眼下没事了,我还是先回去。”顿了一下,他反问陌天歌,“那么叶道友呢?关于此事,你是怎么想的?”
陌天歌淡淡道:“此事以我们现在的本事,还是难了些。且不说紫微前辈留下的讯息都是五千年前的,现在难以寻访,单说那位肖前辈,她的葬身之地,必定很危险。若她是坐化在门派之中,他们玄机门精于阵法之道,元婴修士葬身之处必是机关重重。若她是在外面遇险的,那就更要命了,元婴修士都能遇险,我们去岂不是找死?何况能不能找到还是个问题。”
方正道人沉默许久:“……我也是这么想的。叶道友,这么说,你如今是不准备去找了?”
“且慢慢寻访,确定消息再说。”
听她此话,方正道人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叶道友是名门高徒,想要寻访什么,比我这样的散修可方便多了。”
陌天歌只是笑笑,没答话。
此事她优势大一些,方正道人只怕一开始想跟她合作,想想这话又说不出口。毕竟她身在大门派,寻访什么事容易得多,又可以轻易找到修为高的同伴,不像他,自己辛苦寻访,便是找到结果,也难找人跟他一起冒险。既然一个人可以做好的事,何必把成果分给别人?故而方正道人还是把话吞回去了,自己乐观地想,此事他就算没做,也什么都不亏。
陌天歌没有向他邀约,也是这个道理。明明她有很高的机会得到全部,何必分予他人?她虽然不趋利,却也不会仁爱到把到嘴的东西分给别人。
两人心照不宣,没再就此事多谈,转而说起眼前的事:“方正道友想立刻离开此处,回昆吾?”
“嗯,叶道友呢?”
“我倒不急着回去,四处逛逛也是好的。”
听得陌天歌此话,方正道人猜到,必是名门子弟出来历练的。
两人看着一望无垠的冰川风雪,一同说道:“那就先告别了……”
说到此处,相对一笑,陌天歌一揖:“既然如此,方正道友,就此告别。”
方正道人还了一礼,道:“我直接往南方去,叶道友,正法宗就在不远处,你可以再往北走一些。”
陌天歌点头:“多谢了。”
两人挥手告别,不再多说,一人往南一人往北。
漫天风雪之中,陌天歌稍稍沉吟了一下,便驭使白丝帕,往北边遁去。
天极七大门派,正法宗是惟一一个不在昆吾的,它位于极北冰川地带,专收水灵根修士,修习冰系法术。此处居民也不知什么原因,凡是有灵根的,一般都带水灵根,故而北部正法宗一家独大,竟能与昆吾几大门派相抗衡。
不过,这特殊的地理位置,正法宗成于此亦败于此。
冰川到底苦寒,北部凡人并不多,而凡人是修士的基础,故而正法宗无法再扩大,只好在昆吾设下分脉。但极北冰川,对于修习冰系法术却又是最有利的,他们的本部只能位于此处。
这些林林总总的原因,造成了一种现象。整个天极的修仙界都不敢小看正法宗,但又谁也不会看好它的发展前途,因为他的优势和他的软肋是绑在一起的,无法壮大,也不易被消灭。
既然阴差阳错来到极北冰川,陌天歌想,不如就在此见识一番
能以一系功法成为天极七大门派之一,可知正法宗必有其独到之处,多了解一些,对自己有好处。
在目前的修仙界,除了魔修之外,所谓的剑修符修武修医修,其实都是修道的。道之博大精深,除了多看多听多想多论多见识,别无他法可以增长。所以,一个人只可以在心境达到某一程度后,闭关晋阶,却不能妄想从炼气到元婴都闭关修炼。修炼,从来就不只是修炼。
越往北飞,寒风的压力越大,飞了半日之后,陌天歌竟觉得全身僵硬。她心中困惑,她如今已经筑基中期顶峰的修为,居然也扛不住这寒风,正法宗的低阶修士呢?难道就不出门派吗?或者,是她不知道其中奥秘?
想不明白原因,陌天歌摇摇头,寻到冰山之间的一条缝隙,藏身进去。这是两座冰山之间狭小的缝隙,还好她个子小,才挤得进去。
终于,没有了寒风,陌天歌觉得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这里的冰块也好,低温也罢,对她并没有影响,只有那寒风,吹在身上仿佛修士的法术。陌天歌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没向方正道人问清楚,既然他来过此处,想来知道这寒风是怎么回事的。
在冰山缝隙间盘膝而坐,运起灵息,一个小周天后,陌天歌已觉得全身暖和了,也许……要不停地运行灵气?
这般想着,她站了起来,准备继续飞行。可这一站起来才发现,靴子湿了。
她出来之前,特意做了两件非玄清门服饰的衣袍,不过用的是同样的原料,经过先天真火煅烧,可以算得上是灵器了,在这寒风之中并没有影响。可靴子却没记得做,出门之后才发现,靴子上有玄清门太极祥云的门派标记,所以在叶家的时候,就随便要了双靴子穿上了。
正要娶出新靴换上,陌天歌顿了一下。她不是刚好在紫微洞府中得了一双靴子么?
想了想,把那双踏云靴取出来换上。当踏云靴穿到脚上的瞬间,陌天歌感觉到靴子似乎在丈量她脚的大小,而后自动变化,密密地贴合上她的脚。随后,一股灵气从靴子传出来,贯注到她的脚上——她穿着新靴子踩了踩,只觉得脚底生飞。心念一动,不用白丝帕,人腾空飞起,倏然之间,人已飞出数十丈。
发现这一点,陌天歌惊喜不已。她原本只是猜测这靴子可以增加飞行速度,却不料竟然本身就是件飞行法宝!如此一来,以后她便可以不用白丝帕来飞行了。
白丝帕虽然也有飞行功能,可钟沐灵明言,此物最初是个防御法宝,飞行之用是他后来改造的,所以比之专门的飞行法宝略逊——当然,那是以他化神修士的目光来看,放眼结丹期乃至元婴期修士,白丝帕的飞行速度也不算差。
而这踏云靴,是元婴巅峰修士的法宝,又是专门的飞行法宝,想来应该不会比白丝帕差了。以往她既要用白丝帕来飞行,又要用来防御,有时便会忙乱,有了这靴子,斗法时岂不方便?
如此想着,陌天歌兴致一起,当下全力催动这踏云靴,往前遁去。
此时若有人在下面看着,便会发现天上飞过一道白色遁光,气势虽不甚强,其速度却远超筑基修士,几乎堪比结丹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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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采莲人
一边冒着风雪飞行。一边运起灵息,果然没有了冰冷的感觉。
陌天歌心中暗想,如此的话,这极北冰川的修士时时刻刻都要运转灵气,从某一角度来说,岂非比普通修士多了修炼的时间?也不对,这寒风炼气修士可抵挡不住,他们必定有什么秘法。
正想着,铺展开来的神识忽然发现有活物的痕迹,陌天歌一顿身形,改变方向,向西北方掠去。
神识锁定,飞不多久,她便看到冰川上有一行人在踯躅而行,却是凡人!
她眉头一蹙,一挥衣袖,往下降落。
筑基修士散发出来的威势惊动了这些凡人,他们看到她的模样,纷纷倒头就拜,口称:“叩见仙师,叩见仙师!”
在这些凡人的跪叩声中。陌天歌落在冰面上,开口:“你们是何人?”
这些凡人中,跪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汉子,此时抬起头,恭敬说道:“原来是位仙子,小人等有眼无珠,请仙子见谅。”态度谦恭而卑微。
陌天歌忍不住皱眉头:“不必如此,你们起来答话。”
“是是。”这汉子连声应道,随后爬起来,冲着后面的人喊,“仙子让我们起来,都起来吧,都起来吧。”
这些凡人三三两两爬起来,陌天歌注意到,都是些青壮年的汉子,有几个女子,看起来也颇强壮。
“仙子,我们是海豹部落的,这是我们这次采到的雪莲,请仙子验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盒,打开来双手奉上。
陌天歌一怔。这玉盒,是修士用来收灵草用的,里面的雪莲正是灵草,他们这是作甚?
“你们是否认错人了?”
看她没有收下玉盒,这汉子仔细地看了看她,恍然:“仙子是从南边来的?”
“……不错。”陌天歌看着这汉子。眉头叠起,“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汉子憨厚地笑道:“仙子是南边来的,难怪不知道我们极北的习俗了。我们是采莲人,我们极北的仙师,遇到我们采莲人,都会拿灵石跟我们换雪莲,所以……”
“原来是这样……”这极北之地,还真跟昆吾大不相同。陌天歌想起自己要问的事:“你们是凡人,为什么可以顶着这寒风落雪?此风雪可不同寻常!”
“啊,仙子不知道吗?”这汉子诧异,“难道仙子不是从大安城来的?”
“大安城?”陌天歌顿了顿,想起在叶家给她的玉简上说过,不管是修士还是凡人,前往极北之地都会经过大安城,这是中土通往极北的最后一个大城,想要补给用品,或者打听消息都很方便,所以也就成了必经之路。
“仙子若是从大安城来的,补给之时应该已经有人介绍过我们极北的事情了。”
陌天歌淡淡道:“我是由中土直接来极北的,没有经过大安城——不如你与我说说,若是说得详尽。自有赏赐。”
听到她最后一句,这汉子笑得眉眼开花,连连道:“是,是。小人就与仙子说说……”
原来,极北之地的凡人与中土和昆吾都不相同,他们并没有国,也没有城,只分成部落。各个部落大小不同,多的上万人,小的数十人,这极北之地万里雪原上,生活着几千个大大小小的部落,合起来的人口足以与中土大国相提并论。
但这些部落并不是都友爱的,他们有的相互联姻,有的却相互仇恨。在正法宗建立之前,这些部落各自有自己的修仙者,他们称之为萨满。萨满往往是部落的领袖,如果一个部落没有萨满,就必须要向有萨满的部落进贡。萨满,就是极北之地部落的神。
而这些萨满,其实不过一些低阶修仙者,哪怕是大部落的萨满,也只是筑基期而已——这是陌天歌从这汉子的话里推断出来的。
昆吾来的修仙者在极北建立正法宗时,收服了大部落的萨满,勒令所有部落的萨满必须归属正法宗,作为回报,正法宗会庇护他的部落。
一开始,极北之地部落们并不服气,觉得正法宗打破了他们的传统。可随着正法宗一系列手段。部落们发现,有正法宗庇护,他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了,渐渐地就服气了,正法宗也就成了他们新的神。
数千年过去,正法宗牢牢扎根极北之地,为此,这里的部落摒弃了自己的传统。他们不再称萨满,而是随中土和昆吾的称呼,改称仙师或者仙子;他们曾经的萨满穿起了道袍,梳起了道髻;连他们独特的语言也不再作为主要用语,而是像中土和昆吾人一样说话;就连他们的生活,也跟几千年前不同了。
曾经的部落,他们以捕食冰川下的鱼和野兽为生,十分艰苦,而且容易丧命。而正法宗出现以后,所有受到他们庇护的部落,都会得到一种灵器,可以帮助他们捕兽。不过,这种灵器需要灵石发动,他们就组织直采莲的队伍,到茫茫雪原上,采摘雪莲。与修士换取灵石。虽然采摘雪莲也很艰苦,却比捕兽的危险小了很多。
因为正法宗的强大力量,极北部落的凡人们,十分尊敬修仙者,凡有修仙者经过,他们都会热情招待,指明道路。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们可以得到几块灵石的报酬。
陌天歌遇到的这一拨人,正是这附近一个叫做海豹的部落的采莲队,以为她是正法宗的修士,便献上雪莲。
听了这些。陌天歌点点头,又问:“这里的寒风对修仙者来说也很难抵挡,你们是凡人,为何却没有影响?”
为首的汉子解释道:“仙子有所不知,这就是雪莲的功效了。我们极北的人,每年都会用雪莲煮成的汤擦洗身子,这样就不怕寒风了。”
“哦?”陌天歌看着那玉盒中的雪莲,有了点兴致,“这灵草虽然年份不高,却灵气充盈,这里的修士居然肯给你们凡人用?”
“回仙子,普通的雪莲在我们极北并不少,所以并不是那么珍贵。不过,献给仙师们的雪莲,却都是珍稀品种,不容易找到。”
“哦,是这样……”
“仙子。”这汉子说完,又抬头眼巴巴地看着陌天歌,“不知这雪莲,您可有兴趣?”
听得此话,陌天歌不解:“这不是你们要献给正法宗修士的吗?也可以给外人?”
这汉子恭敬地笑道:“仙子不知,正法宗并不限制我们一定要把雪莲献上去,如果有南边的修士过来,也可以跟他们换取灵石。小的听我们部落的仙师说,这雪莲能炼成一种丹药,只对拥有修习水属法术的人有效,所以南边的修士也不会来抢,最多换一些自用,这对正法宗并无影响。”
“……”难怪正法宗在此一家独大,独特的灵根和法术是其立派的根本,对凡人既威慑又施以恩惠,并不苛刻相待,久了凡人自然真心尊他们为神。
陌天歌如此想着,伸手拿过玉盒里的雪莲,端详了一会儿,问:“这雪莲,你要换取多少灵石?”
听到她问。这汉子连忙躬身:“仙师愿意给多少,都是对我们的赏赐。”
这句话让陌天歌不禁一笑,人人都爱恭敬奉承,这话即使不是真心,也让人听得舒服,何况这汉子看起来诚心诚意,倒不像是假的——正法宗在这极北之地可真了不得,居然能让这些凡人如此真心敬爱修仙者。
陌天歌从乾坤袋中摸了一把灵石出来,递给这汉子:“多的算是你答话的报酬。”这雪莲大约有十几年的年份,对修士而言不算珍贵,她按昆吾的灵草价格大致估了一下,大约值十块灵石。
这汉子看着十几枚五颜六色的灵石,惊喜,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连连点头:“多谢仙子赏赐。”说着,一队十数人再度跪下叩首。
陌天歌挥挥衣袖,一股灵气托住他们。这些人动不动就下跪,她可受不了。
“你说,这雪莲熬汤擦洗身子,便可抵御寒风?是否正法宗的修士也是如此?”
得了她的灵石,这汉子态度越发恭敬,躬身答道:“我们凡人就是如此,不过,听我部落的仙师说,正法宗内另有一套适用修士的方法,不但可以抵御寒风,还可以增加灵气。”
“哦?”陌天歌听了有些心动,“这方法,可允许外传?”
“这……小人就不知道了。”这汉子说罢,连忙补充了一句,“仙子若是没有急事的话,可以到我们部落去做客,我们的仙师正好在前几天回来了。”
陌天歌想了想,反正她也没有什么目的,到这部落去看看也没什么关系,若是能与他们的仙师多了解一些极北的事情,就更好了。
如此想着,她含笑点头:“既如此,就打扰你们了。”
听她应下,这汉子惊喜,连忙恭敬回礼:“不敢不敢,仙子到我们部落做客,可是我们的荣幸,仙子请。”
陌天歌看着这漫天的风雪,道:“我送你们一程吧。”说着,一扬手,祭出白丝帕,再打出一道法诀,白丝帕瞬间涨大。她一拂袖,灵气喷薄而出,将十几个凡人托起。
似乎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手段,那领头的汉子既惊且喜,站在白丝帕上,抖抖索索地道:“仙子,这……”
“怎么,你不愿意?”
汉子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有仙子带我们回去,我们安全多了,多谢仙子了。”说着又要下跪。
陌天歌都无奈了,这些人对修士太恭敬了,动不动就跪。
她抬了抬手,制止他们的动作:“都站好,你来指路。”
“是是。仙子,我们部落在这个方向……”
海豹部落隔得不远,带着凡人,陌天歌也不敢飞得太快,但也不过片刻,就已看到下面密密麻麻的雪白的屋顶。
原来在这极北,物质匮乏,惟有冰是不缺的,这些凡人就用冰来做屋子。极北温度极低,滴水成冰,冰垒成的屋子不透风,不但不冷,还很保暖。
这些陌天歌都是听这汉子介绍的。这领头的汉子,便是海豹部落的族长海搏,他们极北之人,本是没有姓的,自正法宗建立后,他们也开始使用姓氏,他们海豹部落,就全部姓海。
从上面看下去,一大群的冰屋,晶莹剔透,在大雪纷飞中,显得十分美丽。
“仙子,那边。”
海搏指路,陌天歌落在冰屋群中间的空地上。
空地上原本有许多人,各自在忙着自己的事情,女人们在缝补、晾晒,男人们在修理各种用具,处理各种兽类的尸体。看到他们从天上下来,都围拢过来。
落在空地上,收起白丝帕,陌天歌头疼地发现,周围又跪下了一群人。
她无奈,转头向海搏说道:“我不喜欢这一套,你叫他们别跪了。”
海搏点头,走上前,大声道:“大家起来吧,这位仙子不喜欢别人下跪,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听得族长这么说,这些人才纷纷站起,有的回去干活,有的过来与亲人说话。
海搏转回身,向陌天歌道:“仙子,这边请,我们的仙师在这里。”
陌天歌点点头,跟着海搏往其中最高的一间冰屋走去。
一边走,海搏一边向她介绍:“我们部落的仙师是正法宗的正式弟子,您有什么想问的,他一定知道!来来,仙子,请。”他掀起冰屋前的兽皮门帘,殷勤地请陌天歌进去。
陌天歌笑笑,率先进去——她在部落上面,就已经感觉到一个筑基修士的气息,想不到,这个最多只有数百人的部落,居然会有一个筑基修士。
里面是一个小厅,摆设与中土和昆吾并没有什么不同,差别的是材质。家具大都是冰做的,布帘都是兽皮,还有些茶杯之类,都是木头雕成。
一进小厅,海搏便站到一块门帘前,高声喊道:“仙师,海搏求见!”而后恭恭敬敬地在门帘前站好。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声音:“什么事?”
海搏恭声禀告:“有一位仙子求见。”
海搏说完这话,陌天歌稍稍放出筑基修士的气势。果然,里面立刻传来响动,随后有人掀起门帘,出来了。
这是个青年男子,身材高瘦,面容瘦削,穿着正法宗的道袍。
陌天歌抬手,刚要行道礼,却怔了:“是你!”
为了避免悲剧,所以先把这四千字上传了,剩下几百字放到下一章补全,悲剧在俺身上发身太多了╮(╯▽╰)╭感谢盖聂VS卫庄、宅宝、左屏翊、书友0810等人的打赏,以及左屏翊同学的粉红票。左同学今天刷了好多评价票,还有飞翔的小糖同学。
172、各有福缘
此人正是她在云雾山一别十数年的江上航。
眼前的江上航。与十几年相比,有了很多的不同。当年刚进云雾派,陌天歌见到的江上航,虽然年轻而面貌端正,却浑身阴冷,目光时常透着不屑,让人根本不想接近。
而现在的江上航,看起来反倒比当年还年轻一些——算起来他今年五十岁还不到,对于筑基修士而言,确实相当年轻了。整个人比以前要瘦得多,但浑身让人不舒服的阴冷,却化成了事不关己的清寒,眉目也温润了,没有伤人的不屑,而是淡淡的漠不关心。
当年被江上航救了以后,两人分头逃命,陌天歌吸引了追兵的注意,是以根本没人知道江上航卷入其中,他就这么顺利地消失了。后来陌天歌虽然被秦羲所救,却又失去了二叔,去了玄清门。万里之隔,也顾不上打听江上航的消息。一晃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江师兄?”
江上航看到她的神色,比她还要震惊,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对站在一旁好奇不已的海搏说道:“这是我的朋友,快上雪莲茶。”
海搏连忙应声:“是,是,两位稍等,茶马上来。”
海搏出去,江上航的目光才落到陌天歌身上,打量了她一番,惊讶的神色慢慢褪了,最后微微笑道:“叶师弟,好久不见。”
这个笑容,让陌天歌暗自感慨,昔年的江上航哪里会笑?看来离开云雾派的这十多年,改变了他很多。
“是很久没见了,一转眼十几年过去,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重逢。”
江上航含笑点头:“叶师弟,请坐——哦,如今我是不是该改个称呼?”
陌天歌在宾位坐下,笑道:“叫什么有什么差别?我如今在外头,用的是仍是叶小天这个名字,江师兄依然可以如此唤我。”顿了顿,她又笑问,“不知江师兄如今用的可是原来的名字?”
江上航在主位坐下。摇了摇头:“我如今的名字是江水寒。”
听到他果然改了名字,陌天歌叹息着点点头。江上航改名,恐怕也是无奈,他离开江家,便是与江家决裂,临行还杀了江家结丹修士钟爱的后辈,又不比她进了玄清门,有人庇护,若是不改名,很容易被人找到。
“一别多年,江师兄如今可好?为何你会变成这极北部落的仙师,还进了正法宗?”
“我过得还不错。”江上航淡淡道,“离开云雾山后,我决意离开昆吾,另寻灵脉修炼,可俗世的灵脉太少了,最后想来想去,就往极北来了。正法宗在极北一宗独大,又修的是水系法术,正适合我,与昆吾又远隔千山万水。想来江家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极北来。”
“这……倒也是。江师兄昔年修炼的就是水系法术,入正法宗也是相得益彰。”陌天歌情不自禁点头。仔细想想,江上航往北边来太正常了,他主修水法,正法宗的功法正适合他,而且离昆吾又远,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江上航笑笑:“能顺利入正法宗,却是巧合了。极北之地的凡人,若是有灵根,不管灵根如何,正法宗都会收入门下。但对我们南边来的修士,他们却很严格,我灵根太差,本来是很难被他们收下的。”
“哦?莫非江师兄遇到了什么机缘?”
“也是巧了,我一到此处,正好遇到这个部落的人,他们的仙师刚好陨落了,面临着要被其他部落收编的窘境,便求我做他们的仙师。我想想也没地方可去,就答应了。后来正法宗改名,弃原来的正法门不用,为庆祝改名之事,像我这等外来修士,又做了部落仙师的,被允许破格加入。”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十七年,江上航比她辛苦得多。从云雾派辛苦逃离,离开昆吾,远遁极北。想必初时吃了许多苦,幸而终有成果。
江上航望着她,问:“叶师弟,看你的样子,这些年过得不错,我原以为你能筑基就不错了,没想到再见你居然修为比我高多了,想必有什么奇缘吧?”他自己的修为还是筑基初期,便是想要冲击筑基中期,也不是短时间的事,而陌天歌已是筑基中期顶峰,随时可以冲击筑基后期。
陌天歌也笑,如今江上航的性子颇得她眼缘,有话直说,不像以前那么阴沉:“还可以,运气好罢了。”
“单单运气好,恐怕也不成呢,叶师弟何必谦虚。”顿了顿,江上航接着道,“叶师弟,实话与你说吧,当年与你分开,我原以为你多半还是难逃一劫。没想到你……当初你究竟是如何逃离的?”
“这个……”陌天歌沉吟了一下,最后实话实说,“差一点就是如此,若非秦师兄来救,我是死定了。”
“秦师兄?”江上航想了想,诧异,“你说的是与我们住在一起的秦羲秦师弟?”
陌天歌点头:“那天我们分开之后,我与二叔逃离云雾山,却不想很快被他们追上,二叔为此陨落了……”提及此事,她神色黯然。
江上航面露歉意:“抱歉。让你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看江上航如今的模样,确实往当年完全不同了,昔日他怎会为此事向人道歉?她继续说道:“二叔陨落之前,让我向一个人求救,那人是西昆吾出名的结丹修士,昔年欠我爹人情,曾留下神识传音符……我捏碎传音符后,秦师兄随后就出现了。”
“什么?”江上航大吃一惊,想了想,问道,“秦师弟难道早有师承?”
陌天歌一笑,点了点头。她知道江上航误解了,不过她不准备解释。其实当年她也是跟江上航一样想的,秦羲也是这样让她以为的。毕竟一个普通的炼气修士,哪里会想到,自己与结丹修士同住数年之久?
江上航稍稍思索之后,问:“难道秦师弟的师承,比之云雾派要名声响亮得多,才能……”
“不错……”陌天歌淡淡道,“西昆吾玄清门靖和道君的弟子,云雾派那些人,岂敢得罪?”
“什么?!”江上航再度冲口而出,一下站了起来。
正在此时,有人在外面唤道:“仙师,雪莲茶来了。”
江上航镇定了一下,坐了下来,语气恢复平静:“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