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子掀起门帘,袅袅娜娜地端着托盘走进来,给他们各自倒了杯茶,目光小心地在他们之间转了个圈,似乎在猜测他们的关系,才施了个礼,出去了。
这极北之地的女子,与中土昆吾亦有不同之处,她们肤色偏白,轮廓较深,身材并不高大。却粗壮。陌天歌到了这个部落,一路看到的女子都是如此,但这个女子却显然美貌一些,身材窈窕得多,不像极北之人。
江上航注意到她的目光,解释道:“自从正法宗在极北立派,其带来的凡人与极北的部落多有联姻,如今部落之中有些人有中土和昆吾的血统。”说完,他指了指桌上的雪莲茶,“不知叶师弟在大安城可曾喝过这雪莲茶?当年我急着来极北,没有喝雪莲茶,可吃了很多苦头,幸好遇到了海豹部落的人。”
陌天歌摇头笑道:“我也没有,幸好如今我已筑基,否则也要受一番苦了。”
江上航笑笑,两人各自品茶。
这雪莲茶,亦与南边一般,晒干晾制,泡冲而成,不过却没有茶叶,而是雪莲的花瓣。饮下一口,陌天歌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腹部涌向四肢百骸,温暖无比。看来不止是用雪莲汤擦洗,饮用雪莲茶亦可抵挡极北的寒风。
搁下茶杯,江上航望着她,继续刚才的话题:“叶师弟,你说秦师弟是玄清门元婴修士的弟子?”
“不错。”这些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这么说来,你如今也在玄清门?”
陌天歌淡淡笑道:“也是我运气好,去了玄清门,得靖和道君青眼,收我为记名弟子,我筑基之后,便成了他的正式弟子。”
听得此话,江上航望着她目光与刚才不一样了。他一看陌天歌修为已至筑基中期顶峰,神采自信,就知她过得很好,却不知道竟是这样的好法。
元婴修士的正式弟子……他回想自己,筑基成功之后,修炼速度比之精英弟子也毫不逊色,还以为自己够好运了。偶尔想起当年的叶师弟,一直以为她多半不在人世了,就算是幸运逃脱劫难,可能也没法筑基。却没料到,她不但筑了基,还过得这样好,好得出乎自己的意料。
“如此说来,难怪叶师弟晋阶如此之快,不但顺利筑基,还这么快就中期顶峰了……”江上航叹息道“当真是各人自有各人福缘,羡慕不来啊。”
“江师兄如今已是正法宗正式弟子,何必羡慕?以江师兄的心性,想必大道亦是有望。”
江上航苦笑:“大道?太远了!昔年我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那两个老祖宗刻意打压我,好让江承贤出头,其实,便是不打压我又如何?或许我可以很顺利地筑基,但是……筑基之后却是前程难料。”
陌天歌默然,如果她不是得到混元功法,一举从五属性废灵根,变成天纵之资,她的修仙之路大概也是如此。炼气时,总以为凭自己的努力,即使仙路艰难,也能到达彼岸,可筑基之后,才发现昔日所想根本不知天高地厚。资质、功法、心性、运气,缺一不可。
“至少江师兄顺利筑基了不是吗?”
江上航叹道:“我能筑基,还是因为进了正法宗的缘故。当年虽然得到了炼基丹和固本丹,可我自己尝试过一次,失败了。后来到了极北,进了正法宗,改修正法宗的高级冰属性功法,最后在门派小比中获胜,得一位结丹前辈指点,才敢再次闭关。这一次终于侥幸成功了。”
“……”以江上航四灵根的资质,两次能筑基,确实是侥幸了,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侥幸?“昔年我筑基时,足足用了四枚筑基丹,若非我从师父那里得到数枚筑基丹的赏赐,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筑基。”陌天歌亦是唏嘘。炼气时不知道,筑了基回想筑基过程,才觉得艰辛。
两人各自叹了口气,又对看一眼,不禁一笑。
陌天歌想了想,挑了个委婉的说法:“对了,江师兄,你的性情好像与以前不一样了……”
江上航一听就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不像以前那么讨厌了是吗?”
陌天歌也笑,没否认。
江上航道:“离开江家,看到更多的东西,我才知道世界原来这么大……在江家的时候,我为了快速修炼,一直使用秘法,所以损伤了身体,性情也变得很古怪。到了正法宗,我放弃了原来的功法,转修正法宗的高级冰法,自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浑身的气质不同了。以前的秘法,偏于阴冷,现在的高级冰属性功法,偏于清寒。而且,没有了江家的桎梏,当然就开朗了。
“再说,在这里,整个部落的人尊敬我,正法宗也并不欺压我,万事顺心,自然不会再愤世嫉俗了。”
陌天歌想想也是,环境影响性格,当年她在云雾派,谨小慎微,心思沉重,凡事都笑脸迎人,不敢得罪别人分毫。到了玄清门,有了修为,有了身份和地位,她的个性才张扬起来,也学会了对别人发威。
“叶师弟跟以前也不一样了啊……”江上航又打量了她一番,笑,“以前的叶师弟,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现在么……可真称得上是仙子了。”
这算是夸奖她的外貌么?陌天歌感觉有些古怪,即便换回女子装束,她一直是宽袍大袖的道袍打扮,头上也只挽个道髻,连秦羲送给她的那些首饰也没用过……想到这个名字,她怔了怔,他们已经十年没见过面了,也不知道他如今闭关如何了。师父说,他心思太重,多半结婴是不成的,可他却很坚持,可她明明知道,在修炼上,他不是急迫之人,到底什么事让他急着结婴?
“叶师弟,叶师弟!”
看到江上航好奇的表情,陌天歌发现自己刚才竟然走神了,心中懊恼:“抱歉,江师兄……”
江上航神色探究地望着她,最终摇了摇头,什么也没问,说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说秦师弟是靖和道君的弟子,如今你与他是同室师兄弟了?”
“……是。”
“那他既然是玄清门那样的大门派弟子,又是元婴修士门下,为何要到云雾派去?还一呆就是三年……”
“呃……”个中理由,她也不甚清楚,何况这也是秦羲的私事,她也不好说出来。
看到她面有为难之色,江上航便道:“我只是随口一问,如果不方便,就不必说了。”
陌天歌松了口气,笑着解释:“这是秦师兄的私事,我不好说。”
“是我太唐突。”放下这个问题,江上航又问,“那秦师弟如今可好?”
“……很好。”话在嘴边转了个圈,她又吞下去,“秦师兄晋阶可比我还快呢。”
“是吗?”江上航惊异,想了想说道,“当年他是炼气弟子就已经是元婴修士门下之徒……莫非其实资质十分出色?”说着,望着陌天歌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心中想的是,他可知道这位叶师弟是什么资质,竟然也被元婴修士收为徒弟,莫非是看在那位秦师弟的面子上?
“算是吧……”陌天歌淡淡道,“秦师兄是我师尊的血缘后辈,而且资质出众,想来便是结婴,也不是无法想像。”
“结婴……”听到这个词,江上航忍不住道,“秦师弟如今也才筑基吧?他便是单灵根的天才,结婴却也不是一定的事……”
可他只看到陌天歌微微地笑着,似乎不以为然,就把后面的话吞下去,转而说道:“当年我们一室五人,徐师弟死,你我秦师弟走,留在云雾派的只有那位柳师兄了,不知他如今该如何春风得意。”
提起柳一刀,江上航面带冷笑,竟似不屑的样子。
陌天歌微微蹙眉,不解:“江师兄,当年你与柳师兄没什么矛盾吧?”
“自然没有。”
“那你为何……”
江上航再度冷笑:“我原以为他是修仙之人中难得的有情义的人,谁知竟让我看到他一件秘事。”
“秘事?”陌天歌一怔。
“不错。”江上航冷声问道,“你可知徐师弟是怎么死的?”
“是在筑基丹试练中……”陌天歌顿住。既然江上航这么说,难道徐靖之的死跟柳一刀有关?
看到她的脸色,江上航脸色漠然地点头:“你应该猜到我的意思了,当年在那片林子里,我恰巧看到了他们,亲眼看到他们被围攻,危险之时,那位柳师兄为了给自己争取时间逃离,不给徐师弟示警,自己趁别人不注意溜之大吉,却让徐师弟陷入紫霞宗修士包围,毫无疑问殒命了。”
“什么!”陌天歌脸色苍白,正要质问,为何他看到了也不出手,再想想,莫说当年的江上航是什么性子,既然必败,自然也没有去送死的道理。可不出手是一回事,把徐靖之扔下当弃子又是另一回事!
再想想,上次见柳一刀时,他对徐靖之的死表现出那么大的愤怒……难道是心虚?因为自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才更恨让他做出这个选择的人。
陌天歌缓缓道:“柳师兄……如今也筑基了,我曾见过他一次,他如今是云雾派结丹修士的弟子。”
“是吗?”江上航冷笑,却又带着漠不关心的表情,“我离开云雾派这么久,以后也不准备再回去,他怎样,跟我也不会有关系。”
陌天歌默默无言。她也是这样想的,十多年前的事了,即便柳一刀对不起徐靖之又如何?反正以后也不会与此人来往了。
只是,此事未免让她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果然如此。
谢谢念念bbdd、左屏翊、上下5000年、萨洒四位同学的礼物@@打赏换名了么?还是暂时的……还有左屏翊同学又刷了好多评价票……今天只多了几百字,没凑到一千==
173、当浮一大白
叙过别后情况,各自捡能说的说了。江上航问起:“叶师弟,你如今既然是名门弟子,为何会来到极北这等艰苦之地?”
“这个……不瞒江师兄,我是下山游历的,正法宗与我玄清门同属道门,故而来极北看看。”这段话,半真半假。出门游历之事,这没什么不可说了,但进了紫微洞府这等机缘之事,却不便多说。
江上航当然不知道她隐瞒了什么,听她这么说,只是点点头。这很寻常,大门派弟子在晋阶之前,大部分都需要出门历练,以免晋阶之时心境不够失败,陌天歌如今是筑基中期顶峰,按规矩就要出来历练一番,好冲突筑基后期。
“江师兄呢,为何没有在正法宗?”
江上航笑笑,却没立刻回答,眼中掠过一丝犹豫。慢慢说道:“我也不瞒你,以我的资质,筑基之后修为很难有进益,所以,我如今并不常在门派之中,经常外出,好寻些灵草炼丹,否则以我的资质,实在很难……”顿了下,他又继续说道,“此次离开门派,我亦是存了这心,你别看这极北之地茫茫雪原,其实存在很多好东西,端看别人找不找得到了。”
陌天歌看着江上航脸上神秘的笑容,不禁问道:“难道江师兄知道……”
江上航仍是笑:“若是叶师弟感兴趣,到时我们可以细说。既然叶师弟到了极北,我也该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才是。”
看江上航转了话题,陌天歌便知他现在还想说,就也没问,顺着他的语意,点点头:“那就多谢江师兄了。在这极北,我人生地不熟,有江师兄招待再好不过。”
江上航笑了两声,便道:“叶师弟,我看你也累得很。且先休息休息?等你休息够了,我们再探讨一些修行之事,或者招待师弟看看这极北的风光。”
“如此……麻烦江师兄了。”
江上航含笑点头,提高声音喊:“来人!”
过了一会儿,原先送茶来的女子掀起门帘进屋,行礼:“仙师有什么吩咐?”
江上航道:“把客居收拾出来,好好招待我这朋友。”
这女子看了陌天歌一眼:“是。”而后走到陌天歌跟前,恭敬地低下身,做出请的动作,“仙子请跟婢子来。”
陌天歌再度与江上航揖了一揖,便起身跟着这女子出了冰屋。
这凡人女子带着她拐了个弯,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冰屋。这间冰屋与江上航所在的那间相差仿佛,也是外间小厅,里面还有门帘隔着的起卧室。这极北的冰屋不方便做门,似乎都是用兽皮做的门帘想隔。
将她带到此处后,这凡人女子便恭敬地低身:“仙子在此休息,若有事,大声唤我就是。”
“嗯。”陌天歌打量着这小冰屋。
再一行礼之后,这凡人女子便退出去了。
陌天歌揉了揉眉心,甚感疲惫,但她还是小心地在屋内布了个防御阵法。才进入了虚天境。
在晋国发现灵气波动,追寻到九灵山风息谷,再进紫微洞府,最后被传送阵传到极北冰川来,其实不过三四天时间。三四天时间,对筑基修士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可经过太多事情,她心理上已觉得疲惫不堪。
进了虚天境,终于安全了,她什么也不想干,干脆一头躺下,痛痛快快地睡了一场。
等到她悠然转醒,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回想起紫微洞府的经历,她从乾坤袋里取出两个石雕人偶、玄机阵书和日光石。
在紫微洞府,她一共得到五样东西。踏云靴已穿在身上了,那块不知名的矿石她认不出来,不过必不是凡物,先收起来了。另外就是眼前这三样。
这两个石雕人偶,都是筑基后期的修为,紫微散人留在她脑中的驱策之法告诉她,这人偶会自动吸收周围的灵气,只要有灵气,就可以永远活动。两个筑基后期的帮手,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实力增加了不止一半,如果驱策得好,结丹以下修士。她没什么可惧的。
还有日光石,这东西按方正道人所说,可以产生太阳真火,便可用来炼丹,此次为了真机的安全,她把小火留在了真机身边,筑基修士的丹田真火又不够,正缺合适的丹火,如此倒是方便了。
最重要的还是玄机阵书,她在紫微洞府亲眼见识过幻阵的威力,那还是紫微散人留情了,若是不留情,该是如何可怕的阵法?如此说来,学成这玄机阵书,毫不夸张地说,有准备的情况下,她完全可以以一敌多,甚至面对高阶修士,也不是没有保命手段。
把神识沉浸入玉简,正要开始研读这玄机阵书,却听虚天境外传来声音:“仙子,仙子?”
陌天歌一按眉心,从虚天境出来。打开阵法,道:“进来!”
有人掀起外面的门帘进来,在内门外停下,然后是昨日那女子的声音:“仙子,我们仙师有请,不知仙子方不方便相见?”
原来是江上航要见她。陌天歌点头:“知道了,这就去吧。”
那女子再度施了一礼,领着她回了昨日那冰屋。
一掀开门帘,江上航已经在厅上等着她了,看到她进来,起身迎接:“叶师弟。没有打扰你吧?”
陌天歌笑道:“没有,正闲着无事呢。”
江上航回了一笑:“如此就好。叶师弟,昨日我说招待你看看极北风光,今日正好天气晴好,出去走走如何?”
“好。”主人相邀,有什么理由拒绝?
两人出了冰屋,在部落凡人的顶礼膜拜中,驭使起各自飞行法器,飞上半空。
下面凡人们羡慕而恭敬地望着他们,陌天歌甚至看到一个母亲把自己还只有三四的孩子抱起来,谆谆教导:“小风看到没,这就是仙师!仙师说你有灵根,虽然不太好,但是也可以修炼,你好好修炼,长大后就可以像仙师一样飞了!”
江上航想来也听到了这番话,向她笑道:“那孩子只是五灵根,不过总算可以修炼,全部落人的希望都在他身上呢!”
陌天歌有些惊奇:“这部落只有几百人吧?江师兄你说你来到这部落是因为他们的仙师陨落了,现在又出了个有灵根的孩子,怎么好像他们出灵根的机率挺高的?”
“不错,此事我初来之时也很惊讶。”江上航道,“极北之地的凡人,出灵根的机率比中土高得多,几乎不输给昆吾的修仙家族,几百人的部落,就可以出一位有灵根者。但是,他们的灵根普遍较差,很少会出三灵根以上修士,而且他们的修士寿命也比昆吾人要短。”
“哦……”
“我猜测,可能是极北环境特殊的缘故,他们需要修士的庇护,所以慢慢地,他们的修士就比昆吾多了。但是,既有好处,自然有坏处,代价就是他们修士的寿命比昆吾短。”
如此倒也说得通。上古之时曾流行一种论调。那便是物竞天择,惟有适者才能生存下来。事实也都验证了这个道理,传承下来的,都适应了环境的变化,不适应的,都消亡了。
这一日,天气如江上航所说的晴好,太阳出现在天上,照在身上有些微的暖意。阳光下的冰川,折射出多彩的光芒,如彩虹般眩目美丽。
陌天歌飞在天下,往下看去,只觉得一望无垠的晶莹冰川,他们之间挂着一道道彩虹,着实醉人心神。
江上航转头看到她的神情,笑道:“叶师弟也觉得极北之地风景很美么?”
陌天歌点头,情不自禁赞叹:“天下何其之大,美丽之处各有不同,昆吾群山巍峨,这极北冰川,一望无垠的雪白,亦是十分壮观。”
“不错。”江上航面带自豪,“我来到极北之地,才知道世界之广阔,何必拘于一山一人?江家待我不好,我离开就是,天下之大,难道没有我的容身之处么?这般美妙的天地,我何必为了待我不好的江家而郁郁寡欢呢?”
“说得是。”陌天歌忍不住击掌称赞,“江师兄有如此胸襟,若是有酒,自当浮一大白。”
“哈哈!”江上航仰天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小瓶酒,扔向她,“要酒,这不就是?”
陌天歌接过,看到他又从怀中取出一瓶打开,豪气干云的模样,自己也忍不住生出豪情,亦拔下瓶塞,与他一碰:“且敬江师兄,脱胎换骨,不同往日。”
江上航一笑:“敬我们逃出生天,敬我们十几年后的重逢,敬这广阔的天地,也敬我们美好的前程。”
说罢,两人各自一饮而尽。
将酒瓶丢弃,江上航长出一口气:“在极北十几年,我倒是不想回昆吾了。这里平和安乐,虽然偶有纷争,日常艰苦,却好过昆吾人心叵测,日日算计。”
“是吗?”陌天歌极目眺望,茫茫雪原不尽,空荡无人,只有野兽叫鸣。她也想要这样安乐的日子,不过,她如今在玄清门什么都好,有恩师,有朋友,有亲人,这些于她更重要。
174、龙隐之地
看罢风景,两人兴尽。江上航又道:“叶师弟可知道,这极北冰川,其实是海洋。”
陌天歌惊奇:“海洋?”
“不错。”江上航指着北边,“在那里,冰川之北。”
陌天歌极目望去,却什么也看不到。
江上航纵身飞起,踩上飞行法器:“走!”
陌天歌见他兴致勃勃,便也腾身而起。
江上航早见她凌空飞行,并不用飞行法器,此时忍不住问:“叶师弟,你凌空飞行,竟有这样的速度?”
陌天歌笑:“哪里,江师兄看我的靴子,这便是飞行法宝。”
江上航自然注意到她脚上的靴子充满灵气,只是不敢肯定,此时听她此话,多看了一眼,颇为羡慕。
靴子作为飞行法宝,比一般的飞行法宝要方便得多,也节省法力。只是靴子模样的飞行法宝却很少有,陌天歌又明言这是法宝。江上航自然感到羡慕。他如今虽是正法宗弟子,亦受人尊敬,可没有师承,也只是普通的宗门修士而已,法宝当然没有,也就有不错的法器。
两人往北边飞去,大约飞了半日,果然听到隆隆的声音,待到飞近,陌天歌便看到,巨大的冰川之间,一片汪洋大海。
“这就是海……”
“不错。”江上航在浮在半空中,远望大海,“这里就是极北之海,其茫茫不知几万里,亦不知通往何处,其中妖兽遍地,奇珍异宝数之不尽,端看别人有没有能力拿走!”
陌天歌听得此话,转过头,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江上航转回头笑:“看来叶师弟明白我的意思了,不错,为了修炼,我都是深入这极北之海,寻找灵物,以换取修炼所需。如此告诉叶师弟,也是想问问叶师弟有没有兴趣。”
陌天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头眺望眼前无边的大海。在极北之地,不管是茫茫雪原,还是眼前的大海,都是这样的浩大宁静,让人心胸也不禁开阔起来。她有些不忍心,让修仙界那些事去玷污它。
“江师兄所说,这里有些什么宝物?代价又如何?”
听到她这句话,江上航似乎松了口气,指着远处一个地方:“叶师弟可看到那个尖角?”
陌天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座冰山,高达百丈,如同一把尖刀,把大海的一角撕裂。
江上航道:“那座冰山,在我们正法宗的弟子之间有一个称呼。”
“称呼?”
“不错,那不是一般的冰山,它万年不化,也不从漂移,牢牢地矗立在这里。我们叫它——龙隐之地。”
“龙隐之地……”陌天歌重复,面有不解。龙是上古神兽中最强大的一种,龙族天生神术,曾是最接近神的一个种族。它们行云布雨,吞江吐海,便是一个刚刚出生的龙族小孩,也拥有与结丹修士一般的能力!它们修炼到最后,就会成为应龙,上天入地,遨游宇宙,也是最潇洒的种族。
“江师兄想说,龙是真实存在的吗?”
江上航摇了摇头:“到底存不存在,我们都不知道。但这龙隐之地,却是正法宗弟子之中口耳相传了数千年的。我也曾见识过,里面确实有神秘的灵息,只是谁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龙。”
“里面危险吗?”
“当然,危险与机遇同在。”江上航眼中闪过一道热切的光,低声道,“我们曾有一位前辈,在里面获得一件神秘宝物,一举进入结丹期。但入内的弟子,有重伤出来的,也有陨命的。”看到陌天歌不说话,他又急切问道,“叶师弟没有兴趣吗?”
陌天歌淡淡笑着,瞥了他一眼:“江师兄,你刚才的胸怀呢?”
江上航一怔,脸上浮起羞赧之色,却又决然说道:“我不再为往日所困,可走上修仙之路,如何能放弃?要是能走得更远,我当然不会放弃成仙得道的机会!”
陌天歌默然。成仙大道。便是这四个字,多少大胸怀之士都看不破,岂只江上航。
她深深吸一口气:“江师兄,若是没有足够的好处,我根本不必冒生命之险。你觉得呢?”
江上航怔了怔,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才反应过来,却仍是笑着道:“这龙隐之地,不仅我们普通弟子会进去寻宝,就连门中精英弟子,也是趋之若鹜。叶师弟,你说其中能没有足够的好处吗?”
“是吗……”正法宗亦是天极七大门派之一,其势力只比玄清门和古剑派小些,如此说来……
看陌天歌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江上航又道:“叶师弟,莫要小看其中宝物,我正法宗门内,便是元婴修士,也会时常去龙隐之地,若非筑基以上弟子,还不能邀请非我派弟子进入呢!”
“哦?”这话让陌天歌产生了一点兴趣。普通的宝物,元婴修士根本不会感兴趣,能让他们时常前去寻宝的。必是天材地宝。
看陌天歌终于有点兴趣的表情,江上航忙道:“叶师弟,若是旁人,我还不想说,你是我的旧友,人品可靠,而且实力也不错,我才放心寻你为伴。你也不必太担心,也不会危险到九死一生。我自筑基以来,也去过多次了,每一次都是安全而回。只要自己够小心谨慎,准备充足,一般是不会有性命之危的。”
“是吗?”听得此话,陌天歌略有意动,“既如此,江师兄为何要一力邀请我呢?与同门前去不就好了?”
江上航苦笑着摇头:“我不瞒你,我在正法宗,不过是个普通的筑基修士,与同门关系并不近,一起进入龙隐之地,总是居于弱势。与我关系较好的几位,手段都一般,如果叶师弟与我一起前去,有你助阵,我也能说得上话。”
原来如此。陌天歌心中琢磨了一下,这话倒像是真的。在大门派之中,亦是有小团体的,玄清门也是如此。
“那么……江师兄打算什么时候去?”
听陌天歌的话意,没有拒绝,江上航心头一喜,道:“我此次回部落,就是为了准备这次去龙隐之地的,此前早已与同门约好,大约还有十日时间。”
陌天歌点点头:“江师兄且与我说说,需要注意些什么吧。”
“其实也没什么。”江上航道,“丹药、法器等想必叶师弟早有准备,只有一点,进入龙隐之地,需要一些秘药,这一点师弟却不必担心,我会准备师弟那一份的。”
“好吧。”陌天歌正式应下,“既如此,我就随江师兄去一趟。”
江上航喜笑颜开:“叶师弟,此次承你之情,我先记下了。”
陌天歌摆摆手:“若是对我自己也有好处,算不上什么。”
两人说罢,陌天歌又观察了一番周围景致。才与江上航回转。
一路上,江上航将龙隐之地大略介绍了一下。
原来这龙隐之地,当年正法宗未来之前,极北之地的部落萨满们就已知道,他们每年八月十五,都会齐聚此地祭祀,偶尔有人从中得到机缘,就可晋阶筑基期。但那时还没有这个名字。
正法宗在此立派之后,得知此地的存在,立派元婴道祖前去一探,最后惊险归来,龙隐之地之名才传下来。
奇怪的是,数千年下来,正法宗弟子不知有多少进过龙隐之地,也从中获得了许多宝物,但其中宝物却从来不会减少。
听到此处,陌天歌忍不住问:“江师兄,这怎么可能?”
江上航道:“不错,我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是自筑基以来,我每次进入龙隐之地,却发现跟上次是完全不同的。”
“完全不同?”陌天歌不解,“其中究竟是如何的景象?”
“不错,完全不同。”江上航道,“龙隐之地位于水下,所以它是海中世界,可我们每次进去,都会发现与上次地形全然不同,就连妖兽和资源,亦是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其中是否有阵法的痕迹?”
江上航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我却看不出来,便是我们元婴师祖,也看不出来。”
陌天歌若有所思:“这么说来,是超越现今境界的存在?”
“正是。”江上航点头,“这极北之海,每年八月十五涨潮,此后其中场景便会全部变幻。”
“涨潮之时不能留在其中?”
“这是自然,据说曾有人涨潮之时没能出来,一天过去,便再也找不到了。不过……”说到此处,江上航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我曾听一位师兄透露,龙隐之地的第二层却是数年才会一变的。”
“第二层?”陌天歌皱眉,“其中还有数层不成?”
“不错,这其中有三层,一层我们筑基炼气弟子都可以进,但二层三层却是结丹以上修士才可以进。”
“……这是你们正法宗几千年来的规定?”
“正是。”江上航没有隐瞒,“这是我们创派祖师下的规定,曾有人违反,结果那数个筑基修士进了二层,再也没回来。”
陌天歌一怔,竟如此严重。她想了想,问:“那二层究竟有什么?你们门中结丹前辈可有传出话来?”
“没有。”江上航摇了摇头,劝道,“叶师弟,性命要紧,我们只去一层就是了。若是在一层运气好,亦能得到天材地宝,着实没有必要去二层冒险。”
175、正法宗弟子
回到海豹部落,与江上航分别。陌天歌设好防御阵法,进入虚天境。
其实她并不太相信江上航所说的言辞。危险不算很大,却有很多异宝,如此好事,他们门派中人,绝对会将之视为完全的秘密,别说邀请别派弟子,便是本派弟子,也不可能人尽皆知。
可她也不觉得,江上航会有什么坏心。昔年在云雾派,她不过顺手救过他一次,他就愿意冒着风险搭救她。而且,他十分不齿柳一刀将徐靖之作为弃子的手段,想来他虽为人自利,却也不是阴险之辈,若是对她没有好心,根本懒得如此作派。
总的来说,这江上航人品还不算差,当年又对她有过一次救命之恩,这是陌天歌答应与之同往的主要原因。要说什么异宝、好处,如今的她并不多么渴望。她已经拥有太多的东西,着实不必如此贪心。
如此想罢,陌天歌开始着手临行准备。
虽然江上航说什么都不必准备,可陌天歌的个性便是如此,谋定方后动,如此少了许多意外,在危险重重的环境里,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从乾坤袋中取出两个石雕人偶,意念一动,两个人偶一刻不停地忙碌起来。
她的虚天境,最中央的是几间小屋,屋外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围绕着竹林的是一弯小溪,小溪的另一侧,则是大片大片的药田。
这个虚天境自被她认主后,虽然经过初步的收拾,可格局并没有改变,还是上一任主人的布置。眼下她唤出这两个石雕人偶,不过片刻就把这小屋前面的竹林全部清掉,只剩下后面的一半,而后用这些砍下来的竹子在空地上又搭成了数间小屋。
待到石雕人偶将所有的小屋搭建完毕,陌天歌走近最大的那间,手一张,数枚阵盘飞出,布在相应的位置。双手繁复无比地结着手印,一道道灵气打出去,所有的阵盘为之一亮。她再抛出最后一枚阵旗,整个阵法就此启动。
而后,她伸手探进乾坤袋中,取出一个丹炉,放在最中央。这丹炉两尺见方,全身紫气氤氲,笼罩在一片灵光之中,就是钟沐灵赠她的紫木鼎。
取出紫木鼎后,最后确定没有问题,神念再度下达命令,两个石雕人偶又忙碌起来,却是将小溪的水引进这竹屋之中。
人偶忙碌着的时候,陌天歌也没闲着,她伸手到怀里摸出一样东西,正是紫微散人赠予的日光石。
方正道人说,日光石可以产生太阳真火,用作炼丹炼器最好不过,昨日简略地翻过玄机阵书,竟在其中发现,有一种配合日光石使用的特殊阵法,眼下她要为去龙隐之地准备一些高阶丹药。所以才重新搭建了这间炼丹室。
日光石托在手心,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一支符笔,随后,陌天歌沉下神念,逼出一滴精血,用符笔沾染精血,迅速在地紫木鼎周围画上纹路。这些纹路看似毫无道理可循,可一画在紫木鼎上,便流光闪烁,有如实质。
一圈画毕,陌天歌收了笔,掀开紫木鼎,把日光石放进去,而后又是一番繁复的手印,将日光石封在丹炉底部。
做完这些,一阵倦意袭上来。精血乃是人之根本,每一滴都极珍贵,即使她已是筑基修士,损失这一滴还是有些疲惫。
就地盘坐下来,吃下数枚丹药,灵气运行了数个小周天,陌天歌才觉得舒服一些。此时两个石雕人偶已将炼丹室布置完毕,小溪的水流被竹管引进小屋,滴滴答答汇在小池里。
收起石雕人偶,她思索片刻,决定了此次炼丹的种类。疗伤丹药是必然的,解毒静心等丹药亦不可或缺。上次在紫微洞府,幸而方正道人随身带了数枚静心符,否则她还真要费一些功夫。
等到她把这些丹药全部炼出来。已经好几天过去了。在这段时间里,她特意吩咐被派来伺候她的侍女,她要清醒地修炼几天,没事别来打扰。
然后是一些可临时布阵的工具。时间紧迫,她也没时间钻研玄机阵书了,不过她的阵法造诣,本就超脱同辈修士,很快就布置了数套阵法,其中包括一套四象百花阵。这套复合阵法,若是能布置完毕,便是遇到五阶以上妖兽,也不是没有一拼之力。
最后几日,陌天歌什么也不做,只闭目打坐调息,让自己全身心达到最佳的状态。
十日之后,她从虚天境中出来,撤去冰屋中布下的阵法,走出冰屋。
江上航已在外面等候,看到她出来,展颜一笑:“叶师弟果然守信,十日便是十日。”
陌天歌含笑点头:“既然答应了江师兄,岂有失信的道理?”
此时,两人忽然都抬头望去。只见天上掠过几道遁光,最后在北边消失了。
“叶师弟,”江上航道,“看来他们已经去了,我们也去吧。”
江上航所说的他们,就是他约好的同门。陌天歌点点头,当下两人各使手段,也化作两道遁光,倏忽而去。
飞了大约半日,两人再度到达那日去过的北极之海。
陌天歌远远看到,海边上空。悬空停留着数个筑基修士,有男有女,看衣着,正是正法宗弟子。
江上航当下领着陌天歌过去。
“诸位师兄师姐,我来晚了,见谅见谅。”江上航抬手向众人见礼,笑面迎人。
陌天歌见他如今行为处事,果然与往日完全不同了。
这些正法宗弟子亦都还礼,只有一个人动也没动,似乎高傲得不屑还礼。
江上航当然也看见了,但他什么也没表示,转而对同门介绍陌天歌:“这位是玄清门的叶小天叶师妹,亦是我的故友。叶师妹修为出众,我特意邀请而来。”
陌天歌今天特意穿上了玄清门的道袍,此时不卑不亢地向他们拱手:“在下叶小天,见过诸位正法宗的同道。”
听得江上航的介绍,正法宗的修士目光已放在陌天歌身上,几位男修眼中掠过惊艳,两个女修却是目光警惕,但每个人都回了一礼。
玄清门如今势大,与天极第一宗门天道宗相比,隐隐有超越的趋势,即便正法宗在极北之地,也不敢有所怠慢。就连那最高傲的一个男修,亦把目光放在陌天歌身上,抬手还礼。
“几位师兄师姐,”江上航看众人并没有不快的情绪,笑道,“我自作主张,请叶师妹前来,不会见怪吧?”
众人都没说话,把目光放到那高傲男修的身上,那男修正看着陌天歌,听得江上航说话,把目光移到他身上,立刻又收回了:“既然是玄清门的师妹,那便一起吧。”
听到此人松口。江上航才松了口气,抬了抬手:“多谢任师兄了。”
此人仍是没应声,站着不动。
江上航也不在意,转头对陌天歌道:“叶师妹,来,我给你介绍一下。”外人面前喊叶师弟着实奇怪,他就改了称呼。
眼前六男二女,修为最高的便是那个高傲男修,筑基后期,另外有两个男修是筑基中期,剩下的包括江上航都是筑基初期。
江上航一一介绍:“这是路荣生路师兄,向之阳向师兄,邱志明邱师兄,唐方唐师弟,于笑然于师弟。”然后转到两个女修士,“这是艾娴艾师姐,夏侯苑夏师姐。”
陌天歌再次见礼。这几个人,路荣生向之阳是筑基中期,其他人是筑基初期。男修对她明显比较热切,两位女修却是不冷不热的,让陌天歌有些奇怪。
最后是那个修为最高的高傲男修,江上航把他放到最后,不知是慎重还是什么意思:“这位是任与风任师兄,我们此次的领队。任师兄是我们不歧师伯的入门弟子,不但修为高,本事就是了得。”
江上航如此说着,语气却是淡淡的。
“见过任师兄。”陌天歌一揖。她既然称呼江上航师兄,自然也只好叫师兄,友派之间,本就是以师兄师弟称呼的。
任与风回礼,终于出声了:“叶师妹真是年轻有为,我看,你的年纪应该没超过八十岁吧?”
陌天歌一笑,没否认。她的面貌维持在二十岁模样,以筑基修士的寿数来说,若是八十岁以前,则是正常面貌,而不是定颜丹的功效。定颜丹虽然能保持容貌不变,但是阅历丰富的修士,多半能看出点端倪来,概因年纪大了,有些行为动作自然会有所不同。
“任师兄客气了,不过运气好而已。”
“运气好?”任与风嘿嘿一笑,意味深长地说,“若是运气好就能晋阶,岂非满地都是高阶修士了?”
这话有些诡异,陌天歌笑笑,也不答话了。
任与风扫过众人一眼,说道:“好人,人来齐了,咱们可以动身了。”
众人皆无异议,一行十人,驾起飞行法器,一起往那巨大的冰山飞去。
陌天歌与江上航两人在最后面,想了想,陌天歌密语传音:“江师兄,为何他们的态度如此奇怪?你那几位师姐,好像不太欢迎我的样子。”
江上航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亦密语回她:“叶师弟你大概是扮男装久了,忘了自己是女子吧?两位师姐不喜你再正常不过了,女人就是见不得别人比她漂亮!”
遇到了一些烦心事,这两天更新少了。今天晚上晚点睡,再更一点,以示歉意。
176、冰山之内
江上航如此回答。让陌天歌一怔:“这……”
江上航笑笑:“叶师弟你久在昆吾,见多了修仙界的美貌女子,不觉得自己如何,可这里是极北,你难道没发现,两位师姐容貌寻常吗?”
听得此话,陌天歌抬眼往前看去,那艾娴与夏侯苑二人,以修士的身份而言,确实太过平凡了。
“极北之地少有美貌女子,我初来之时也十分不习惯,以前并不觉得叶师弟如何,此次重逢,才知道昔日错过了美人呢!”江上航此话已带了玩笑的口吻。
陌天歌着实不习惯这样的玩笑,无奈:“江师兄,别调侃我,我脸皮薄。”
“呵呵,”看她果然不甚自在的样子,江上航收住话头,“抱歉了,叶师弟。不该跟你开这样轻薄的玩笑。”
陌天歌摇摇头:“只是我不习惯,江师兄不必在意。”
“嗯。”江上航想了想,又安慰她,“叶师弟,你也不必担心,这几位师兄就是平日见惯了本门女弟子,对你有些好奇而已。另外,那两位师姐就算不喜你,可你毕竟是玄清门弟子,她们不会怎样的。”
“……我知道。”修士总是理智者多,何况她又并非绝代佳人,美貌到让人嫉妒发狂。只是,如今这情况,让她有些啼笑皆非。原来容貌是要衬托的,在昆吾的时候,无非一个白雁飞对她示好过,那理由还是因为她条件合适,到了极北,她才知原来自己也可以算得上美人。
再度打量一下这些临时队友,路向二人年纪稍大,看起来已有四十来岁,其他人都还是二十三十岁的模样,到底是宗门修士,对比散修来说,年轻多了。不过,容貌确实都比较一般,不及昆吾的修士。俊秀者多——陌天歌扫了一眼江上航,忍不住了开玩笑的冲动,在这些人的衬托下,江上航也英俊多了。
一行十人,飞了许久,那冰山还遥遥在望。
陌天歌皱皱眉头,问江上航:“江师兄,看起来好像没这么远啊!”
江上航解释道:“叶师弟你有所不知,在我们极北,到处都是冰川,一片白色,所以看起来会有错觉。这龙隐之地,其实有数千里之遥。”
“原来是这样……”数千里,对筑基修士而言,确实要飞很久了。
又飞了一阵,那冰山终于慢慢近了。及至眼前,陌天歌才发觉,这冰山宏伟之处,完全不逊于昆吾众山。
昆吾之雄伟,在于山势浩大,绵延上万里。各山相连,风光各有不同,或险峻奇绝,或优雅从容。然而眼前的冰山,就这么孤伶伶地矗立着,数百丈的冰峰,孤独而沉默,仿佛亘古以来,它便是如此孤独地俯瞰着极北之海,看着周围冰山漂移,沧海桑田,而它永远这样绝世独立地站在这里——这是一种孤绝傲世的美。
抬头仰望,江上航说道:“在极北之人的传说里,这座冰山一开始就在这里,别的冰山融化了,消失了,漂移了,惟有它自古如此。”
“为什么它不会融化?”陌天歌情不自禁地问。阳光下每一处冰峰晶莹剔透,闪烁着光芒,美伦美奂。
“不知道。”这次答话的却是任与风,他修为最高,又是众人的领队,此时站在最前面,“龙隐之地就是如此,就连元婴师祖也无法回答这些问题,也许等我们出了化神修士,才可解答一二吧。”
说完,任与风扫视了一下他们:“各位师弟师妹都准备好了吗?如果准备好了,我们这就进去了。”
陌天歌看向江上航。此行之前,江上航说需要一些特殊之物,但他都会为她准备。
江上航此时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布袋,递给陌天歌:“叶师……妹,这是泡泡果,吃下一颗,周身就会形成结界避水,可维持一天,这里有几十颗,想来够用了。”
泡泡果?好……幼稚的名字。陌天歌接过小布袋,学他们的样子,取出一枚如李子一般的果子,咬了吞下——嗯,味道还不错,有点甜。
江上航亦吃了一颗,凑近了说:“这果子是极北之地特有的,经常用来哄孩子。”
“……”无语中,那任与风已带领着众人往水下潜去。
陌天歌看他们并不运起防御罩,下水以后,却在周身自动形成一个避水结界——这泡泡果,名符其实啊。
潜到水下数十丈后,众人停住,那任与风取出一枚玉符。念了一段不知什么口诀,数道灵气打在冰面上,上面水波晃动了一下,刚才还平整无痕的冰面上慢慢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口。
这是一个极其高明的禁制,以陌天歌的阵法造诣,却完全看不出端倪,看来正法宗的元婴师祖们也是很重视这个地方的。但如此一来,陌天歌更不解了,既然是正法宗重地,为什么还要邀请她一个别派弟子前来呢?江上航信任她,其他人为何也没什么异议?
来不及多想。任与风已转头,在水下他的声音有些失真:“众位师弟师妹,我们这就进去了,小心谨慎!”
众人各自拱手应声,一个个神色肃穆。
陌天歌此时却有些想笑,她第一次见到如此场景,这么多的筑基修士,每个人顶着一个泡泡说话,着实……有趣。
十个人在任与风的带领下,慢慢地穿过那个黑色洞口。陌天歌跟在后面,江上航特意让她游在自己前面。
一穿过洞口,眼前景物一变,顿时觉得浑身暖洋洋。这极北之海的水下,只有冰与水,然而这冰山之中,竟是一片汪洋的蓝色,其中水草茂盛,游鱼成群,折射出点点光亮,完全是暖洋的景物。
陌天歌抬起头,甚至觉得上面不远处就是水面和阳光。一群手指长短的银色小鱼游过来,银白的鳞片在水和光的折射下,银光闪闪,美妙至极。
她有些着迷这样的景色,甚至想要伸出手抚摸一下这些银色小鱼,可她身后的江上航却是脸色一变,一把剑出现在手中,往那鱼群绞杀而去。
陌天歌一惊,转头一看,才发现其他人脸上都是如此神情,各自使出法器。
她再蠢也该知道这银色小鱼有问题了,当下甩出飞天梭,一片金芒挥洒而去——只是在这水下,有些力不从心,明显慢了很多。
意识到这个问题,陌天歌暗自思索。这些正法宗弟子常年到此,出手丝毫不受阻碍。可她却被水力所阻,实力要打个折扣,这对自己很不利……
十个筑基修士出手,这群小鱼很快被杀干净。陌天歌趁着大家收拾现场时,低声问江上航:“江师兄,这些小鱼只有一点点灵气,根本还不是妖兽,为何却……”
江上航收起剑,说道:“叶师妹,这鱼确实还不是妖兽,但却长有奇特的牙齿,若是被它们碰到,就会咬住我们——它们连护身防御罩都可以咬破。”
“……”陌天歌震惊。她还从来没听说过,非妖兽可以对修士造成伤害的,果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接着,看起来无害的水草,竟然也会伸出触须,意图缠住他们,甚至草丛中还长有巨大的嘴,想把他们吞吃下去。
进了这冰山内部,不过一个时辰,他们已接连遇到数次大战,陌天歌才知道江上航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面对这些奇特的生物,需要时刻保持戒心,看起来无害的东西,可能会要了你的命。所以,这里危险四伏,因为很多小东西也许你根本没有注意到,但却是危险之物,可是如果时时保持警戒,这些看起来无害的东西,杀起来并不难。
杀完一拨透明的水母,他们已到达一处巨大的珊瑚礁,赤红的色泽,莹莹发亮。陌天歌看得出来,这些珊瑚灵气充盈,算得上是宝物。
此时,领队的任与风停下,转头说道:“各位师弟师妹,这些赤焰珊瑚也是难得了,我们尽可采摘。但是,其中会藏有一些危险的小东西,千万小心。”
众人各自点头应是,随后四处分散,寻找自己看中的一块。
江上航也拉着陌天歌游到一处,说道:“叶师妹,这些赤焰珊瑚少说也有千年了,我们采一些回去,就算接下来没得到什么,也不枉此行。”
珊瑚此物,只有少量特殊的丹方会用到,炼器方向没听说有什么用途,故而不甚贵重,但怎么说也是千年灵物,在世上少有流传,存上一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江上航已祭出飞剑,小心地切割着一丛珊瑚。陌天歌有样学样,拿出自己的小飞剑,小心地切下一块,确认没有危险,才收进乾坤袋中。
收了数块,陌天歌就停下了。她并不贪心,任与风说,这珊瑚丛中可能有危险,为了并不算太珍贵的东西,冒这些风险不值当。
过了一会儿,任与风也出声了:“行了,大家都停手吧,别采太多,遇到危险就不划算了。”
他一出声,这些正法宗的修士都听话地停了手,收起战果,向他靠拢。
所有人会合,任与风却没有继续往前走的意思,反而十分严肃地扫过众人一眼,最后目光放在陌天歌身上,却是对江上航说话:“江师弟,此行究竟是什么目的,你可对叶师妹说过?”
速度很慢,但总算写出来了……
177、真实目的
听得此话,陌天歌微微蹙眉。江上航果然有话没说!
江上航看了她一眼,对任与风说道:“我还未曾细说。”
任与风便道:“那眼下是时候了。”
陌天歌转头看着江上航,等待他的解释,虽然早已想到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可如今摆在眼前,她还是觉得不快。
面对她的目光,江上航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叶……师妹,你先莫生气,我之前不说,是因为此事重大。我之前的承诺,到现在也是完全算数的,之所以没有明言,只是因为不方便而已。”
陌天歌只是扬了扬嘴角,不置可否。她早已猜到,所以并不是很愤怒,可若是太不在意,未免让人觉得她太没脾气了。
看江上航神色尴尬,那任与风Сhā话:“我来说吧。”
江上航看了看他,踌躇了一下,最后还是退开了。
陌天歌冷眼看着。以任与风先前那高傲的作派,江上航在他面前哪里敢有所异议?看来江上航先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倒是真的,他只是普通弟子而已,在正法宗同门面前居于弱势。
面对她,任与风收起了先前的高傲,正色说道:“叶师妹,下面要说的话,如果你不同意,我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你必须以心魔立誓,绝对不说出去!”
陌天歌微微皱起眉,什么事会这么严重?
她淡淡道:“任师兄只管说来听听,我答不答应又怎样?这里都是你的同门,想对付我好办得很。”
任与风被这句话噎了一下,江上航更是转开了头。他们确实打的这样的主意,反正她只有孤身一人,若是不答应,武力胁迫也没什么不可。可被陌天歌这么直白地说出来,两人都有些脸上发烧,毕竟欺负一个单身女子,着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但那任与风脸皮也够厚,很快恢复常色,说道:“叶师妹,你认为像龙隐之地这般时常能寻得异宝的所在,门派师长会允许我们说出去吗?”
陌天歌听得此话,瞅了江上航一眼:“这么说。江师兄之前所说的都是假的了?”
“当然不是。”江上航连忙否认,“龙隐之地确实是个时常能寻到宝物的地方,除了这是我们师门秘密这一点外,其他事情都是真的。”
“哦?”陌天歌转头看任与风,“那任师兄所说是什么意思?”
“这要从上次我们进入龙隐之地说起了。”任与风目光锐利地盯着陌天歌,似乎在观察她是否有不对劲的表情,慢慢说道,“三个月前,我与向师弟、唐师弟和江师弟四人一起进入龙隐之地,结果发现了一处秘地,可遗憾的是,我们四人力量不足,铩羽而归。此后数月,我们一直在找值得信任的人一起进入,好寻得宝物。”
“……这又与我何干?”陌天歌不解,“你们同门弟子,总比我一个外人值得信任。你们若是要寻同伴,便应该寻些同门才是。”
“这就要先说说此处秘地是怎么回事了。”任与风道,“我们上一次无意中进入此地,结果一进去,立刻遭遇五阶妖兽。这倒也罢了。五阶妖兽虽然等同于结丹期,我们四人并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可糟糕的是,这个妖兽对于水属冰属的法术,有极强的抵御效果。叶师妹想必知道,我们正法宗建在极北冰川,门中所有弟子修的都是水属冰属功法,就连法器也是选择此类,如此我们只能败走。”
“所以你们要找一个非本门弟子的修士,好对付这只妖兽?”
“不错。”看她神色并无异常,任与风稍稍放松一些,坦言道,“可惜的是,我们正法宗地处极北,很少有外人到此,便是有外来修士,修为不够高或者人品不可靠的,我们也不想要。此前我已经动了心思,前往昆吾,好寻个合适人选。”
陌天歌沉默。要真是像他们这样说,这件事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叶师妹一到极北,江师弟就动了这个心思,向我传讯问可不可行,他保证你是可信之人,我这才同意的。”
这么说,一开始江上航就是有预谋的了。想到此处,陌天歌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虽然事情并不严重,可她还是觉得不快,自利她并不介意。但是擅自把她拉进一件事中,她很介意。
江上航有些讪讪的,似乎想解释,最后还是作罢。
“好吧,任师兄且与我说说,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有,我要付出什么,最后能得到什么。”
“这是自然。”看她应下,任与风露出笑意,“首先我要跟叶师妹说的是,那里面的危险程度,也就与这龙隐之地的第一层相差无几,只是有一只五阶妖兽守门罢了。五阶妖兽虽然相当于结丹期,可到底不是结丹修士,它们的智慧远远跟不上人类。我此前早已想好了对付这妖兽的方法。叶师妹所要做的,就是听我指挥,对其攻击。而叶师妹既然成为我们的同伴,自然可以分取宝物,究竟得到多少,就要看叶师妹做多少了。”
陌天歌点点头,这些她都能接受,不过——
“任师兄,非是我不相信你们。只是此行我孤身一人,着实有些……”她顿住话头,扫了一眼眼前众人。
任与风明白她的意思,问:“叶师妹有什么要求只管说就是,如果能答应,我一定会答应。”
“好,”陌天歌毫不客气,“我想让任师兄立个誓,此行决不会伤害我,最后功成,一定放我安全离开。”
“……”任与风沉默。让他立誓是什么。他当然听得明白。刚才他要求陌天歌不答应的话就立心魔誓,眼下陌天歌只是如此要求回来而已。
他咬咬牙,沉声道:“好!”
听他应声,一旁的正法宗女修艾娴失声叫道:“任师兄,这怎么可以?”
任与风扫了她一眼,淡淡说道:“叶师妹的顾虑不无道理,再说,我如果不打算违背,立不立誓都是一样。”
陌天歌一笑:“任师兄好气魄,小妹自愧不如。”虽是如此,可她也没收回前言。对方九人,她只有一人,谁知道后面会不会不想分她一杯羹,又见她身有宝物,便动手强抢?江上航虽与她熟识,应该不会害她,可他自己身份不够,还是要看这任与风怎么想。这些人之中,身份最高的任与风也不过是个结丹修士的入门弟子,想来法宝什么的,就算有也不是什么高阶之物,起了贪念也不是不可能。
“我任与风,以心魔立誓,此行决不伤害叶小天叶师妹,亦会约束同门,事后让叶师妹安全离开。”念到此处,他睁开眼看向陌天歌,“这样行吗?”
看任与风果然立下心魔誓,陌天歌立时笑道:“既如此,任师兄就继续吧,我没有疑问了。”
听她此话,众人都松了口气。
任与风接着说道:“好,既然叶师妹没有异议了,我们这就开始准备。需要准备什么,大家都知道的,动手吧!”
他话音一落,众人便各自忙碌起来。
陌天歌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却见江上航凑上来,说道:“叶师妹,这是我们正法宗的寒冰护符,那五阶妖兽也是五行属水,你带在身边,安全一些。”
陌天歌接过,语气淡淡:“多谢江师兄想得周到。”
这话不冷不热,没有生气,也没有原谅的意思,让江上航满肚子话说出来。没奈何,只好转头继续自己的事情。
除了陌天歌,这九个正法宗的修士由任与风指挥,各自选定方位,把一块块灵石在周身布下,似乎在准备什么阵法。
陌天歌看了一阵,以她的阵法造诣,看得出他们是要布置一个强化防御阵,只是她不明白,将阵法布在此处究竟是什么意图。
过不多久,这强化阵终于布好了,任与风招呼:“叶师妹,请来此处。”
此时他们之中除了任与风和向之阳,都往阵法中央走去,陌天歌亦走了过去。
看他们都进了阵法,任与风说道:“几位师弟师妹,你们留在此处,等下我和向师弟会把那五阶水鲤兽引过来,到时你们发动阵法,一定要顶住。叶师妹,你什么都不必管,到时我们自然会保护你,你只管用威力大的法器和法术攻击它就是。”
正法宗的修士各自点头,陌天歌应了一声。希望这任与风信守承诺,如此的话,她倒是几人中最轻松的一个。
此时,除了陌天歌之外其他七人,已各自分位站好。这是一个北斗七星的站位,由修为最高的路荣生站在最前头,主持阵法。陌天歌则站在最中央,正是阵法护持的位置。
那任与风和向之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陌天歌猜测,让他们八人留在此处,是对付那妖兽的手法,也有可能是那秘地需要特殊的手法开启,不想让他们看到。
过不多久,路荣生一声喝道:“来了!”
听得此话,七人各自取出法器,汇集灵气,待到法器上灵气满溢,路荣生叫道:“启阵!”
七人同时一扬灵器,七道灵气打在七个阵眼中,灵气冲天而起,却都是蓝色的——正法宗修士,修的都是水属功法,灵气自然也是如此。
七道灵气在阵法之上汇集在一起,结成一个防护罩,将阵中八人牢牢护住。陌天歌亦取出了数件法宝法器,做好准备。
她的神识比之路荣生只强不弱,虽在水底下不及正法宗修士如鱼得水,却也是早早察觉到任与风和向之阳回转。此时阵法启动,那五阶妖兽的气息已是扑面而至。
决定以后正文后面不说废话了,废话留到讨论区说……
178、水鲤兽
这不是陌天歌第一次面对五阶妖兽。但却是第一次水中战斗。
远处任与风和向之阳两人狂奔而至,不知用的是什么遁身方法,在水中速度竟比陆地上还快。想来正法宗擅长水系法术,在水中施展水遁,正是相得益彰。
这两人一窜而至,大声叫道:“阵法!”
路荣生当下一挥手上木剑,喊道:“开阵!”
七人一齐施法,只见防御阵窜起明亮的光芒,扯开一条缝隙,任与风和向之阳二人飞身投入。
路荣生再叫:“闭阵!”
那缺口上冒起灵光,瞬息合上。
防御罩刚刚合上,那头水鲤兽的气息已经凶猛扑来。一时间防御罩内十个人都是脸色一白。
虽然早已想好对付此兽的办法,但是毕竟是一只相当于结丹期的妖兽,正面冲来的强大气势,还是让他们这些筑基修士难以视若寻常。
任与风喝道:“诸位师弟镇定!我们的七星绝阵一定可以挡住它!”
他话音风落,那水鲤兽已看到眼前的数人,妖兽本就凭本能为多,何况是已经被激怒的?眼见着这水鲤兽一头撞了上来!
陌天歌力持镇定。从阵内往外看去,这水鲤兽足足比他们十个人捆在一起还要巨大,浑身如墨一般暗沉的颜色,如普通鲤鱼一般的长相。却有着巨大的头,嘴里黑齿交错,着实……丑得可怖!
水鲤兽一头撞上来,五阶妖兽的气势凶猛无比,陌天歌几乎以为他们这些人会被这妖兽一口吞下。可是,那蓝色的防御罩将它挡住了,妖兽撞在这防御罩上,蓝光晃了晃,却还是挡住了。
看到这一幕,不止是陌天歌,就连任与风等人也是松了口气。他们几人布下这阵法,自然是对阵法有信心,可有信心还是需要现实来验证,此时看到果然把水鲤兽挡了下来,脸上都露出了笑容。
“各位师弟师妹!大家都看到了,照计划行事!”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坚守本位。而那任与风对陌天歌说道:“叶师妹,这水鲤兽有个法术,十分厉害,不过需时比较久。等到这个法术过去,我们就会暂时打开阵法,到时你就全力攻击。”
“好。”这不难办,只是,她想了想,问任与风,“任师兄,打开阵法时。会不会……”
“叶师妹只管相信好了!”没等她问完,任与风便打断了她的话,他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水鲤兽,根本懒得分心回答陌天歌的问题,初见时的那高傲的脾气不知不觉就带出来了。
陌天歌蹙了蹙眉头,但什么也没说。以她今时在玄清门的地方,会这么跟她说话的人还真不多,身为靖和道君的弟子,别人哪敢来触霉头?这任与风脾气倒真不小,只是不知道他是否有那个实力配得上他的脾气?
正想着,听任与风一声大喝:“就是现在,开阵!”
路荣生听到这话,一挥手中木剑:“开阵!”
一瞬间,头顶上的防御罩出现了一条缝隙。
任与风再次喝道:“攻击!”
陌天歌手一扬,飞天梭窜出阵法缝隙,化作一道金芒,往水鲤兽身上打去。与此同时,任与风和向之阳的法器也飞到了,却只是飞剑。想来他们没时间祭炼其他五行属性的法器,只好用最寻常的飞剑。
任与风和向之阳的飞剑,迅速向水鲤兽切去。可这妖兽的皮却甚是坚韧,两把飞剑一割之下,只是割出了一道白痕,根本无法刺进此妖兽的身体。
陌天歌的飞天梭出手,金芒围着水鲤兽团团一绕。此时那两人已经飞剑已经铩羽而归,任与风急道:“叶师妹,快点!”
陌天歌看都不看他一眼,金芒当头罩下,倏忽刺进水鲤兽的身体。水鲤兽痛叫一声,突然发狂。
任与风等人却是一喜,至少陌天歌的法器可以对这妖兽造成伤害,这一趟不算白来。
“叶师妹!”任与风叫道,“看你的了!”
陌天歌不语,取出一叠高阶符箓,拍了出去!
只见外头水涌狂沙,却是数件土系灵符。
这水鲤兽属水,土克水,这些符箓正好击中其要害。
水鲤兽狂怒,一甩尾巴,猛地打在防御罩上。蓝色的防御罩动了动,主持阵法的路荣生一口血吐出来。五阶妖兽的狂怒一击,即使他们早有准备,也不是容易承受的。
眼看着水鲤兽发狂,似乎又在准备某种法术,任与风喝道:“停止攻击,关闭阵法!”
陌天歌闻言,灵气一转,立时将飞天梭收回,随后阵法就关了。
眼见这些人看得到打不到。水鲤兽再次狂怒,尾巴一甩,用力地打在防御罩上。数次连击下来,路荣生已是连吐数口鲜血。
任与风见状,立刻指令:“向师弟,你去接替路师弟!”
向之阳应了一声,走到路荣生的位置上,取出自己的法器,却是一块玉笏。
陌天歌见此情状,微微皱眉。向之阳接替下路荣生,路荣生伤势过重,暂时无法出手,那么就只剩下任与风和她两个可以攻击。任与风的飞剑伤害有限,凭她一人对付五阶妖兽……老实说,她心里没什么底。
但现在这个情况,她就算想退也退不了,只能咬着牙坚持了。
“叶师妹,”在这间隙,任与风看了她的手一眼,道,“你这法器倒是厉害。”
陌天歌淡淡道:“筑基之时师长所赐,幸好派上了用场。”
“是吗?”任与风问道,“叶师妹是玄清门何人门下?我年少之时也曾去昆吾游历过。认得几个玄清门的长辈,说不定叶师妹的师长我正好认得。”
陌天歌笑笑,含糊地道:“我乃清泉峰弟子,我师父许多年没有外出过了,任师兄应当不认得。”
“哦……”她说得这么含糊不清,任与风也是有眼色的,看得出她不想多说,也就没再说问。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几眼,才继续去看外头的水鲤兽。
这正法宗的七星绝阵也着实了得,水鲤兽狂怒之下,仍是牢牢地顶住了攻击。
第二次开启阵法的时间很快到来。这一次。水鲤兽已经受了轻伤,任与风的飞剑终于有作用,割在水鲤兽的身上,已经有了轻微的割痕。
陌天歌仍是飞天梭出手,中间夹杂着飞针与小飞刀,可惜的是,这水鲤兽着实皮厚,除了飞天梭,都造不成太大的伤害。符箓的话,她刚才已扔出了数张高阶符箓,剩下的已经不多,不想再多浪费了。
磨了一阵,眼看着水鲤兽又被激起了脾气,阵法再度合拢。
如此反复数次,水鲤兽拿他们无可奈何,又受了许多小伤,终于有些力竭了,动作也开始慢了下来。
见此情状,任与风喜道:“大家精神点,水鲤兽的动作慢了,就快可以磨死它了!”
听到他的提醒,那几个正艰苦守着阵眼的正法宗修士看了眼水鲤兽,都是精神一震,连盘坐着疗伤的路荣生也激动地睁开了眼。
代替路荣生主持阵法的向之阳也抬头看了看,有气无力地道:“任师兄……再不行,我可快撑不下去了……”
这样一个强化防御阵,主持阵法之人要受到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冲击,他们之中,包括陌天歌总共才三个筑基中期修士,一个筑基后期修士。任与风要指挥,陌天歌并不懂他们正法宗的功法,只有路荣生和向之阳两人可以主持这阵法,路荣生已筋疲力尽,向之阳根本无人可以替换。
看到向之阳的状况,任与风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向师弟要是撑不下去,下一次开启阵法。我们最好加把劲,直接把这水鲤兽灭杀了!”
这话却是对陌天歌说的。陌天歌此时正在打坐,她虽然不需要持续不断地输出灵气,可攻击一只五阶妖兽,所费的灵气着实不少,她只能抓紧这一点时间赶紧回复。
陌天歌睁开眼,站起身:“任师兄,我符箓所剩不多,想要下一次直接灭杀,实在没有把握。”
“叶师妹放心,”任与风急急说道,“你的符箓只管用就是,等我们寻到宝物,多分你一些。”
“……”陌天歌想说自己并不是这个意思,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她还有个杀招没用,是因为她一直觉得还不到时候,但眼下顾不得了,除了她之外,这几个正法宗修士对付这水鲤兽都没有有效的手段,若是她不用出来,他们的防御阵被破,她也很难善了。
正想着,阵法再一次开启,任与风喝道:“叶师妹,全力!”说着,他的飞剑已率先出手。
陌天歌没有犹豫,飞天梭一甩而出,与此同时,炼神诀强化之后的实质神识亦一探而出!
炼神诀修炼出的实质神识极细,而且丝毫不见,那五阶水鲤兽也只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扑过来了,挥动鱼鳍想要打出去,可神识的实质,并不等同于其他特质,它挥上去的一刻,陌天歌立刻将这实质神识一散,又化作普通的神识。
水鲤兽困惑地动了动眼珠,下一刻,陌天歌的神识又一次稍稍聚集,狠狠地朝这妖兽鞭挞过去!
“咕噜!”水鲤兽哼了一声,元神被打个正着!
对付炼神诀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紧守心神,不使用自身神识,如此元神深藏在识海之中,无人可以随意进入。可不管是修士还是妖兽,战斗之时使用神识几乎是本能,神识就是他们的眼晴,怎么可能防得了这一招?尤其是妖兽,他们没有智慧,使用神识是下意识的行为。
趁着水鲤兽元神被击个正着,陌天歌乘胜追击,实质神识再度刺了出去。与此同时,她驭使着飞天梭,作出攻击的假象。
179、水下地宫
神识再度鞭挞过去。正中水鲤兽的元神,同时,飞天梭的金芒狠狠罩下!
水鲤兽“呼噜”大叫一声,疯狂地摆起尾巴,狂怒不断地打在防御罩上。
支撑着强化防御阵的七人顿时受创,尤其是向之阳,脸色顿变,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头顶上的防御罩亦摇摇欲碎。
任与风却喜道:“它快死了,再坚持一下。”
陌天歌有些恼怒地瞪了他一眼,场中惟有他一个筑基后期修士,如此危险的时候,也不知道帮把手!即使他的法术法器对水鲤兽都无法造成伤害,给她或者其他七人传输灵气总是可以办到的。
但眼下不是翻脸的时候,她什么也没说,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张靖和道君给的法宝灵符,一甩手,飞出防御罩缝隙。
这个法宝灵符,封印了一柄利器的威能,轻飘飘飞出防御罩,无声无息便化作一道剑光。轻而锋锐地刺进了水鲤兽的身体。
趁着这时机,飞天梭破体而出,水鲤兽狂摆长尾,终于还是支撑不住,呜咽一声,软了下来。
血从水鲤兽的身体里流出来,染红了周围一片的水域。
场面安静无比,大家都还没有从这场战斗中回过神来。
陌天歌首先一挥手,飞天梭的金芒发出铮的一声,飞回她的手中。其他数人这才如梦初醒。
“向师兄!”艾娴和夏侯苑同声喊道,她们两人的位置最靠近向之阳,第一时间就冲上前扶住了向之阳。
头顶上的蓝色防御罩破裂,向之阳同声倒下。
任与风连忙去看向之阳的情况,而后是一阵忙乱。他们十人虽然没人陨落,可是两个筑基中期修士却都去了半条命,几乎失去战力。
趁着这休整的时期,陌天歌悄悄地问江上航:“江师兄,那处秘地里究竟有什么东西,让你们甘愿找外人,也不向门中透露此事?”
此番她说话语气没有疏远,让江上航一阵高兴,凑近答道:“叶师弟,我曾与你说过,这龙隐之地中,有神秘的气息,是不是?”
“但是江师兄你不是说,连元婴前辈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么?”
“没错。本来是这样的……”江上航犹豫了一下,说道,“这隐龙之地,每次进来场景全然不一样,但只有一个地方是一样的,那就是中央的神龙碑。神龙碑上的文字,如今已经没人可以认识了,那神秘气息正是由神龙碑传出来,几千年门中弟子口耳相传,都说这神秘气息就是神龙之息……”
“神龙之息……”陌天歌重复。虽然不能肯定是神龙之息,可听这些正法宗的弟子们冠之这个名头,可知这神秘气息必定不同寻常。
“究竟是不是,我们谁也不知道。”江上航叹息道,“这么多年,正法宗的元婴师祖们,始终不能参透这神龙碑,只知道这碑中力量非凡不能冒犯。也是我们正法宗还传承不够久,也许再传上数万年,合数代弟子之力,可以参悟出来吧。”
正法宗建派数千年,其实并不算长。一个元婴修士的寿元就有一两千岁,数千年也不过传了几代而已,天极七大门派之中,惟有正法宗才建立数千年,其他门派无不是传承上万年以上。
“这与你们发现的秘地何干?”
江上航道:“正是因为这神龙碑一直未能悟透,元婴师祖又个个忙着修炼,久而久之,神龙碑所在地我们这些弟子根本不会去看。上次我们四人一起进入这龙隐之地,凑巧去了神龙碑,突然发现其中有异常。”
停顿了一下,如愿从陌天歌的脸上看到好奇,江上航继续说道:“那神龙碑并没有不对,不对的是,神龙碑的旁边,出现了一个地宫入口。”
“地宫?”陌天歌问道,“水下地宫?”
“不错。”江上航继续说,“我们进来之时,正是八月十五刚过,所以我们应该是第一批见到这地宫的弟子。我们进入地宫之后,那地宫里面有一股跟神龙碑一模一样的气息,而且还要浓得多!”
“什么?”既然被称为神龙之息,必然是浩大苍茫威严无比,但那神龙碑已经让元婴修士无可奈何了,这不知名的地宫居然也有如此神秘气息,还浓得多?如此程度,岂是他们筑基修士可以冒犯的?
陌天歌神色数变,最后道:“江师兄,不管这是不是神龙之息,你说这气息力量非凡不能冒犯。我们进入地宫又能得到什么?”
江上航苦笑道:“这个问题……我着实回答不了,因为当时抽空进去了的只有任师兄一人。”
“……那你怎还那般劝我?”陌天歌皱皱眉头,压下心中不快。江上航之前可是信誓旦旦保证,里面并不太危险,而且可以得到宝物,原来竟连他自己也不确定。
江上航叹道:“是任师兄这般保证的。当时我们一进地宫,就被守门的水鲤兽拦住了,任师兄用了一张法宝灵符,将水鲤兽暂时困住,让我们三个人可以对付它,他自己就进去看了一眼。”
“任师兄究竟怎么说的?”
江上航顿了顿,有些犹豫地道:“任师兄说,里面格局复杂,他只来得及看了数眼,好像还有炼丹房……”
虽然是这么说的,江上航自己都不太肯定的样子。炼丹房,既然是水下地宫,怎么可能会有炼丹房呢?
“叶师弟,”江上航看着她,坦诚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实话,我在正法宗不过是一般修士。任师兄修为比我高,又是结丹师伯的入门弟子。地位上比我高得多,我上次能与他结伴进这龙隐之地,还是因为跟唐方师弟熟的缘故,他说什么,我自然只有听从的份。不过,他也没有理由骗我们,不是吗?”
这么说倒也是……如果没有好处,那任与风也不必辛辛苦苦找人一起来冒险。
陌天歌想了想,又问道:“江师兄,既然你们能发现地宫,那么别人也可以。总是有人凑巧去了神龙碑的。你们离开之后,可以保证没有别人看到吗?”
提及这个问题,江上航笑道:“这个你放心,我们上次离开之时,任师兄和向师兄用了特殊的手法将之隐藏起来,同阶弟子必是看不到的。就是因为这龙隐之地场景一年一换,我们没有很多时间,才急着来这里。”
正说着,任与风似乎处理好了路荣生和向之阳的伤势,走了过来:“叶师妹,江师弟,你们在说什么?”
任与风此刻的表情十分和气,似乎刚才顺利击杀水鲤兽让他心情很好。
经过这半天的接触,陌天歌觉得此人不但脾气不佳自视甚高,而且并没有领导才能,只是仗着身份修为最高罢了,所做的事着实让人不快。但人家笑脸迎人,没有打人脸的道理。所以她也客套地笑笑:“关于这龙隐之地的事情,我还有些不清楚,所以向江师兄问问。”
“哦,这样啊,其实叶师妹问我就行了,江师弟也不是很清楚。”任与风挥挥手,似乎十分得意的模样。
听他说完此话,江上航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叶师妹,你与任师兄聊吧,我去看看两位师兄的情况。”
知道江上航不想也不敢得罪任与风,陌天歌便也没留他,反正她也不怕这任与风。以刚才看来,任与风在这水下遁术是一流的,可手段嘛,着实配不上大门派筑基后期精英弟子的称呼,就算任与风有什么没用出来,陌天歌也自信自己并不差他,若是动起手来,也有八成以上的把握赢他。
江上航一走。任与风便向陌天歌说道:“叶师妹手中法器不同寻常,又有数宝在身,想来定然是精英弟子吧?江师弟曾说,他昔年在昆吾山只是个不出名的小门派的弟子,叶师妹是如何识得他的呢?”
竟是来探听他们二人关系的。陌天歌不动声色地笑笑:“我与江师兄认识之时,还不是玄清门弟子。”
“哦?”任与风惊讶道,“江师弟是十几年前来到我们正法宗的,那时叶师妹竟还不是玄清门弟子?”
“不错,与江师兄分别之后,他来了正法宗,我正好去了玄清门。”
得到陌天歌承认,任与风更惊讶了:“我听江师弟说,他来到正法宗后才筑基的呢,想来当年叶师妹也不曾筑基了?十几年时间,叶师妹从炼气到筑基再到筑基中期,这修炼速度着实不可思议,叶师妹可真是天才!”
陌天歌淡淡道:“只是运气好,得师尊怜惜罢了。天才不敢当,若是有朝一日结了丹,才敢当此称呼。”
虽是自谦,却也透露出结丹的自信,任与风看她的目光顿时夹杂了羡慕与嫉妒,最后挤出笑容说道:“我一见叶师妹,便觉得师妹必是天资聪敏之辈,没想到原来叶师妹竟还出乎我的意料。刚才杀那水鲤兽,多亏了叶师妹的法器和法宝灵符呢。叶师妹身怀如此宝物,想来令师必是不同寻常了,却不知是哪位真人?”
问及师尊,玄清门与正法宗又是友派,这原本是没什么不能说的,陌天歌当下答道:“我师尊姓马,道号玄因。”她扯了个谎,一是靖和道君提醒过她,出门在外最好隐去姓名出身;二是靖和道君的名头太响了,正法宗又是友派,如此一来,她的身份哪里还瞒得住。说是玄因道君,她确实是被这位玄因师叔教导过,而玄因道君又刚晋阶元婴,又一向低调,如此半真半假,比纯粹的谎言要容易圆过去。
“马玄因?”任与风念了一遍,看着她的目光立刻不同了,“难道是玄因道君?”
“正是。”陌天歌微微笑着,一副为师父高兴的样子,“家师几年前刚刚结婴,没想到任师兄竟也听过他老人家的名头。”
“几年前玄因道君的结婴大典轰动天极,谁人不知?”任与风语气又客气了几分,“想不到叶师妹竟是玄因道君的高徒,真是失敬了。”
180、反噬冲体
得知陌天歌是玄因道君的弟子。任与风的态度立刻变了。原本他对陌天歌虽不像江上航等本门弟子一般不看在眼里,可也仅仅只是维持表面的尊重,现在眼中却带了恭敬的意味。
一个元婴修士的弟子,哪怕仅仅只是记名弟子,也比结丹修士的弟子高贵数倍。而以任与风的猜测,恐怕还是正式弟子,因为玄因道君结婴未久,其弟子必定大部分还在筑基期,而以陌天歌表现出来的修为和手段,足够做结丹修士的入室弟子了。
任与风心中一边更正了态度,一边暗暗嫉妒,怎么别人就有这个运气,拜入结丹修士门下,那么巧师尊居然结成元婴,他就得辛辛苦苦自己谋划?
不过,任他再嫉妒,眼下还得摆出客客气气的态度来。所幸陌天歌也不是骄横之辈,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那边路荣生和向之阳两人伤势终于处理完毕。
“任师兄,”过来唤他们的是那个叫作唐方的筑基初期修士,此人看起来是正法宗九人中最年轻的一个。有些怯生生地看了陌天歌一眼,对任与风道,“路师兄和向师兄伤势已经稳定了,我们这就动身吗?”
“哦,”任与风看了看,路荣生和向之阳果然都站起来,虽然脸色还惨白着,可神态已经自如,那五阶水鲤兽的尸体也处理完了,“那我们继续吧。”
任与风又转头向陌天歌道:“叶师妹,这妖兽尸体,我们出了龙隐之地再分,不介意吧?”
“不介意。”
一行十人再度会合,由任与风带领,继续前行。
陌天歌默默地跟随着队伍,心中却有不好的预感。
路荣生和向之阳两人看样子受伤颇重,即便压下了伤势,只怕动起手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了。任与风太自傲,唐方和于笑然太嫩,艾娴夏侯苑两个女修看起来没什么主见,剩下的还有个叫邱志明的男修,目前还看不出什么,江上航她倒是熟悉,不管手段还是心智都不弱,可能作为伙伴的也仅仅只有他一人而已。
这个队伍,进入有五阶妖兽守门的地方,着实不太美妙。
她可不相信。任与风所说的只有一只七阶妖兽守门而已这种话,一个有着所谓“神龙之息”的地方,岂会简单?
沉默间,任与风带头停下,转头说道:“各位师弟师妹,神龙碑到了,准备解除禁制吧。”
到了?陌天歌疑惑。神龙碑不是有神龙之息么,为何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抬头看看,周围景致与其他地方也没有差别,仍是深蓝海水,珊瑚遍地。
“叶师妹,”任与风唤道,“神龙碑附近被下了禁制,我们要先解除禁制才能进去。向师弟和路师弟都受了伤,其他人修为不够,你且来助我一臂之力吧。”
陌天歌沉吟了下,点点头:“……好。”现场除了她外,别无其他筑基中期修士。
得了她的允许,任与风指着自己身旁,说道:“此禁制是我们门中元婴前辈所下,我手中有一份暂时解除禁制的方法。所费灵气太多,需要先布置聚灵阵。但临时布下的聚灵阵没法同时容纳这么多人。现在除了我,只有叶师妹修为最高,就请叶师妹与我一同站在这聚灵阵中,到时把灵气传输给我就好。”
陌天歌依言站过去,任与风立刻在两人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聚灵阵。
陌天歌看了看,这聚灵阵制作得不一般,看样子是结丹修士的手笔,这任与风身家也颇丰富了,为何斗水鲤兽时,却没有什么有效手段呢?
来不及多想,聚灵阵布下,任与风已掐起法诀。只见他取出一张玉简,手指一抹,一滴精血逼出,滴到玉简上,一丝光芒从玉简上亮起,瞬息之间,聚灵阵大放光芒,灵气疯狂聚集。
“叶师妹,助我一臂之力!”任与风喊道。
陌天歌一言不发,合掌聚起灵气,抵住任与风的后心,将灵气输入他的经脉内。
玉简的光芒越来越亮,终于汇集起一道灵光,陌天歌只觉得一瞬间,全身的灵气都在疯狂地往任与风身上涌去——确切地说,她现在并不是往任与风身上输灵气,而是任与风在吸取她的灵气!
那玉简吸收了任与风与她的灵气。仍然贪婪地取吸聚灵阵的灵气,陌天歌不得已,摸了一把补灵丹塞到嘴里。可这补充的点点灵气,仍然很快就被玉简吸完。
陌天歌不仅色变,这究竟是什么禁制,有了信物还需这么多的灵气,未免太霸道了!
幸好,她的灵气即将被吸光的时候,玉简停止了吸收灵气。任与风大喝一声,玉简再一次爆开光芒,将数人一起淹没……
陌天歌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启了,随后一股强大的力量冲体而来,以一种强横之姿猛然闯进她的经脉。
“啊——”刹那巨痛,从经脉到五脏六腑,都被那股力量碾压而过。她几乎失去知觉。
“叶师妹,叶师妹!”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喊她,这是——江上航的声音。
江上航有些愤怒地对任与风道:“任师兄,你想害死叶师妹吗?这禁制会反噬,这股力量你竟让叶师妹一人承担!”
过了一会儿,是任与风的声音,带着一些懊恼:“是我没料到叶师妹修为竟如此深厚,输给我的灵气超过了我本身。那力量就自然而然冲她去了,我没来得及……”
然后是那个艾娴盛气凌人的声音:“江师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任师兄还会故意让你的叶师妹受伤不成?”说到后面,语气已带轻蔑,显然意有所指。
江上航恼怒:“艾师姐!叶师妹是我叫来的,我自然要保证她的安全!”
“那你对任师兄吼什么?”艾娴一点也不让步,“别忘了你的身份!你不过是个普通弟子,任师兄是精英弟子,你竟敢对任师兄这么说话?”
江上航没再答话,但陌天歌感觉到了他揽着自己的手在发抖。
即便对江上航有什么不满,在此时此刻。陌天歌也没了火气。以江上航在正法宗的身份,之前根本不敢得罪任与风,却愿意在这种时候维护她,已是十分难得了。
任与风会不知道?陌天歌在心中冷笑,她虽对此人有防范,却没想到还没进入地宫,这人就设计于自己。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小心,没想到这任与风得知她是玄因道君的弟子,居然还敢如此暗算于她!
不过,想必任与风也不知道,她的经脉异于常人吧?这种有可能会让普通修士重伤的反噬力量,对她而言并不算太严重,只要她稍稍疗伤一会儿,就能恢复八成,到时吃上一颗碧衍丹,稍稍调息就行了。
有人分开她的嘴,塞进来一颗丹药,然后听到江上航的传音:“叶师弟,此事是我护你不周,如果你还有意识,就快些疗伤,我会安全带你出去。”
陌天歌听得此话,咽下丹药,默默地运息。
也不知江上航给她吃的是什么丹药,一落入她的腹中,就有一股冰凉的灵气漫延开来,一下减轻了她的疼痛。
“江师弟,”任与风此时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懊恼,“看样子,你与这位叶师妹关系非凡啊!”
江上航冷冷道:“我曾与叶师妹有过命的交情,自然不比一般。”
“这么说,你现在对我很不满喽?”
“不敢!”虽然说着不敢,江上航的声音却没像以前一样软下,“任师兄做事,自然不用向我这样的普通弟子交待。”
“你知道就好!”艾娴Сhā话道,“如果没有任师兄,我们根本进不来。谈何寻宝!你不会蠢到为了你的叶师妹跟我们翻脸吧?”
“当然不会。”江上航慢慢吐出口气,“我毕竟是正法宗弟子,诸位师兄师姐身份在我之上……”
“江师弟你一向明理,没让师兄失望,”任与风前所未有地和善,“我们都是同门弟子,何必为了他人失了和气?既然叶师妹不幸受了重伤,我们也无可奈何,寻宝要紧。我们且先进入地宫,出来之时再把叶师妹带走……”
“任师兄!”江上航道,“这里并不是那么安全,把叶师妹一人放在这里,要是有危险怎么办?”
“我们寻宝也是有危险的嘛!”此时的任与风虽然没有了那种高傲,那种油滑的腔调却更让人不舒服,“要是叶师妹真的那么不幸,那也只能怕运气不好了。”
“……”江上航许久没说话。
任与风又慢条斯理地接着说道:“当然了,江师弟你要是想陪叶师妹,我也没办法。这样好了,这地宫入口,我们也不关闭,等叶师妹醒了,你们俩再进来,如何?”
话说得好听,可那地宫之中什么情景,只有他知道,纠集了这么多人来此处寻宝,却把他们两人丢在这,到时进了地宫,他们能有几成生存的几率?陌天歌在心中冷笑了,这个任与风,着实无耻,还暗算于她,若是等她伤好,必要讨还这笔帐!
江上航一直没有说话,陌天歌可以想像他心中的挣扎。他渴望着变强,渴望着晋阶,寻宝之事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叫他放弃,着实不甘。
其实,江上航便是不留下来,陌天歌也不担心什么,她的伤并不重,随时都可以起来。但她还是期望,江上航能留下来。
刚刚决定不说废话,破功了……昨天又悲剧了,幸好是凌晨更新的,今晚不睡,写上一晚,写多少算多少,希望状态好点。
181、神龙碑
这个世界很残酷。陌天歌从来没有天真到希望到处都是帮助她的好心人。江上航也不是什么好人,可十七年前帮了她,让她免于落入那悲惨的境地,就像他自己所说,他们曾经有过命的交情。这样的一个人,她还是希望他是当年的江上航,而不仅仅只为自己的私利。
沉默,江上航没有说话,其他人也没有。眼下的情势很明显,就是让江上航做出选择,是放弃陌天歌,还是救她。
一直都没有人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陌天歌听到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声音:“任师兄,这样……不好吧?”
听声音,正是那个唐方。
这个还很稚嫩的青年鼓起勇气说:“叶师妹到底是友派弟子,我们……”
“唐师弟。”任与风对着唐方说话,又是另一番口吻,却不知这唐方是何身份,竟能让任与风这般自视甚高的人如此客气,甚至有些讨好。“你涉世未深。不明白这里头的关系。我们与玄清门确实是友派,可大事临头,就顾不得了。十来年前妖兽之乱,我们七大门派在昆吾,虽然名为友派,暗地里发生冲突乃至互相劫杀都是有的。这都是为了什么?利益,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何况,我们又没有对叶师妹下手,只是不方便再带上她而已——唐师弟,你想想看,叶师妹如今半死不活,我们带她进去,如何寻宝?”
“这……”唐方一时也反驳不了。
“江师弟,”任与风再度开口,这次话里已有威逼之意,“你可要快些做决定,晚了,我们可等不了!”
不久之后,陌天歌感觉到江上航的手终于平定了,他淡淡开口:“任师兄,我还是在此看着叶师妹吧,是我带她来的,自要平安带她回去。”
…………
“哼!”任与风冷哼一声,“好吧,那咱们也不必多说了。各位师弟师妹,我们走!”
而后是灵气波动,想必是他们在开启地宫入口。随后是一阵脚步声远去了,现场除了她与江上航,再也没有其他人。
江上航一下子颓然坐倒,抱住了自己的头。
陌天歌睁开眼,慢慢坐起来:“江师兄……”
江上航猛然抬起头,一怔:“叶师弟,你……”
“我的伤没那么重。”她笑笑,而后正色,“此事……多谢江师兄了。”
她在谢什么,江上航当然知道。此时他且惊且喜,又觉得颓丧后悔,心中百味陈杂,最后只是勉强笑了笑:“叶师弟,抱歉了,我对你保证了那么多,结果却……”
“这不关江师兄的事,江师兄为我放弃进入与他们一同进入地宫的机会,我很感动。不过,江师兄难道不后悔吗?”
江上航苦笑:“后悔,有一点吧……但是,叶师弟与那位任师兄之间。我还是相信叶师弟一些。那位任师兄,平日对待同门就甚为苛刻,此时暗算了叶师弟,我想,凭他的个性,到时必定不会分我多少东西,倒不如不进的好,说不定叶师弟为了感谢我赠我什么宝物呢!”
这话既是真的,也是苦中作乐,陌天歌此时对江上航已经一定气恼也没有了,听他此语,笑道:“有何不可?”
江上航转头看她:“嗯?叶师弟难道真的要送我宝物?”
陌天歌神秘一笑:“任与风设计我,恐怕里面有什么好东西,既然他不仁,我也不义,我们去抢了他的!”
她说得轻描淡写,江上航却踌躇:“这个……叶师弟,我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可任师兄他们实力也弱,人也多,打起来我们打不过。再说了,我到底是正法宗弟子,与他们作对着实有些……”
陌天歌扬眉:“怕什么?明的不行我们就来暗的,你路向两位师兄身上带伤不足为虑,除了那任与风我不晓得他有什么手段,其他人我看也不难对付。若是江师弟你怕回去受师门责难,我们就把他们全杀了,到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江上航大吃一惊:“叶师弟,这……”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他人再说,任与风我是一定要杀的,若非我留了心眼,并没有真的受重伤,刚才就被他算计去了半条命,他还想把我扔在这自生自灭,哼!”说着,陌天歌看向江上航,“江师兄,昔**也是杀伐决断之辈,怎么今日如此犹豫不决?”
江上航一怔,沉默了。没错,他在云雾派时,受尽排挤,并非如此性格,江承贤欺他,他忍,可得了机会,他毫不犹豫杀了江承贤,逃离云雾山。但是到了极北,当了部落的仙师,受尽部落凡人膜拜,又成为天极七大门派之一的正式弟子。不再像以前那般任意被人欺凌,他便开始小心翼翼地保护眼前的一些。任与风高傲,他接受,嚣张,他也忍让。因为不像在云雾派时几乎不能生存,他便没了当初的决断之心。他是比以前看开了,胸怀宽大了,可也失去了曾经的锐气。
想到此处,江上航慢慢吐出一口气,真心诚意地道:“多谢叶师弟提醒。”现在知道还不晚,前进的方向总是要不断地调整。曾经的他困于仇恨。现在他走出来了,现在的他没了决断,将来他会提醒自己。
“好吧,叶师弟,你要杀任师兄,我不管。但是,希望你能放过唐方师弟,我与他之间交情不错,他性情也甚为单纯,并非坏心之人。”
刚才那个唐方还为她讲情了,陌天歌是记恩的,当下点头:“我要杀的只是任与风一人,其他人只要不惹我就好。”
江上航放了心,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如此就好。叶师弟,我们如今是绑在一起的,我还想留在正法宗,你若只杀任师兄一人,我自有法子脱罪,但其他人毕竟是我同门……”
“我明白。江师兄方才愿意留下,这份情意我记着,自不会让江师兄难做。”说罢,陌天歌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刚才他们开启禁制的地方,如今多了一个传送阵。
陌天歌沉吟了一下,问道:“江师兄,进神龙碑要开启禁制,那刚才他们如何引出那水鲤兽的?”
江上航道:“这却是那水鲤兽的特殊能力了,也不知道这只水鲤兽是异变的,还是得了什么机缘,竟然无视我们元婴前辈布下的禁制,幸好它无法穿透这龙隐之地的特殊地形,我们才能逃脱。上次离开之时,任师兄曾扯下它的鳞片,应该是用那鳞片yin*它出来。”
“哦?”陌天歌听着,心中意动。妖兽没有法宝,它的特殊能力有可能是附着在身体之上的。如此说来,那水鲤兽的尸体有没有可能制成穿越禁制的法宝?
“叶师弟……”望着那禁制,江上航有些犹豫,“我猜测,这里面一定比较危险,我们两个真的要进去吗?”
“进,为什么不进?”原来对这个所谓龙隐之地水下地宫并没有什么兴趣的陌天歌,此时倒是坚决了。不为别的,任与风如此算计她,她必要讨回来!
“好吧,”江上航点头,下了决心,“不入虎|茓焉得虎子,想要机缘,总要去冒险。”想当年,他还在云雾派的时候,哪里会在乎这个,近些年来顺意的生活,当真磨掉了他的锐气。
“叶师弟,”在进传送阵之前,江上航确定了一下,“你的伤当真不要紧吗?”
“当然。这还要归功于江师兄的丹药,若非如此,我也不可能好得这样快。”江上航给她吃的丹药,比碧衍丹的效果还好。
碧衍丹是丹鼎门的俞家的传家丹药,她在俞家之时,俞家主为了感激她而送了整整一瓶,以陌天歌的眼光,碧衍丹已是元婴之前极好的疗伤丹药了。但江上航给她吃的丹药,效果竟比碧衍丹还好,却不知是何等灵丹。
江上航没再多说,陌天歌也不多问,两人跨入传送阵,眼前光芒一闪,已进入了另一处地方。
一进入此处,陌天歌立时一震。这股气息……
四周是昏暗的海水,与外面的碧蓝完全不同,暗沉沉的,既压抑又苍凉。周围围绕着一股气息,雄伟而神圣,浩大而沉寂,仿佛来自远古,带着亘古至今的寂寞与苍茫。
在这股气息里,陌天歌觉得,仿佛回到了远古,风云凝聚,灵兽汇集,修士纵横——那个遥远的年代,那股古老的气息,那种神圣的威压!
神龙之息,难怪被称为神龙之息!
陌天歌想像不出,还有什么叫法,比神龙之息更加贴切。
抬高头,空地的中央,矗立着高大的石碑,石碑的正中央,绘着一条活灵活现的神龙,四周刻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其中刻痕仍然清晰,可上面暗沉的颜色,却显示着它经历过的久远的岁月。
这就是正法宗几千年传承的神龙碑。
陌天歌走上前,忍不住想要摸一摸——
“叶师弟,不要!”
手掌贴上神龙碑的一瞬间,神龙之息涌动,汇集在一起,猛然反弹出来。
“啊!”陌天歌感到掌心一痛,刹那整个人就被抛了出来,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叶师弟!”江上航连忙跑过去将她扶起,“这神龙碑不能动,不动它就不会伤人。”
陌天歌站起身,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没有任何痕迹,可刚才的痛感却还在。她暗自心惊,这神龙之息好强大的力量,令她全无反抗能力,却又根本没有伤她。
182、远古祭庙
筑基期在如今的修仙界已经算是不错的修为了。可在远古,那个大修士纵横的年代,与蝼蚁没有分别。
陌天歌望着眼前的神龙碑,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渺小,渺小得不过是这海中的一滴水,而大海是如此地辽阔,只要一朵浪花,她便消失在水中。
这就是上古神兽的威压,虽然仅仅只是残留的一点气息而已。
不要说筑基修士,即便是元婴修士,在这样的威压之下,也反抗不得。
“叶师弟!”
听到江上航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叹道:“难怪被称为神龙之息,这么强大的力量……”
江上航却道:“叶师弟若进了那地宫,就会发现,其中神龙之息更加强大。”
“更强大的神龙之息……”陌天歌沉吟,有更强大的神龙之息,说明地宫并非凡地,说不定危险极大。究竟是什么宝物,让任与风还没进去,就先暗算她?
“算了,不想了,进去再说。”陌天歌四下打量,问江上航,“江师兄,那地宫入口在何处?”
江上航带着她绕过那神龙碑,只见平整的地面,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若是不注意,恐怕就当是什么海底鱼虾挖出来的洞|茓。
“这里?”
“嗯。”江上航道,“这个洞口肯定不是用真正的手法开启的,也许是被此处同样的神龙之息吸引,才露了出来。”
许多秘地,一开始总是隐密不为人知,但什么都抵不过时间流逝,慢慢地,原来的力量就会消退,这地宫恐怕也是如此。
两人各自检查了一遍身上带的东西,准备妥当,由江上航走在前头,慢慢沉入地宫入口。
黑暗的空间,狭窄的石道,与陆上的地宫并无差别。
一进入地宫,脑子有一瞬的微茫,因为神龙之息更浓密了。这样神圣苍茫、带着远古威压的气息,对他们这样的小修士来说,这样的威压下,忍不住战战兢兢。
默默调息了一阵,陌天歌才镇定下心神。在炼神诀的作用之下,她仍然有这种被深深震慑的感觉。
江上航同样神色轻声道:“叶师弟,小心,这条路并不是正确的入口,也许有陷阱。”
陌天歌问:“你们上一次走到哪里?”
“我们上一次,除了任师兄外,只到了这里。”说着,他们已通过了长长的石道,进入一个石室。
这个石室极高,幽深广阔,此处已没有了入口的光亮,仅凭两人带的一点月光石照明,根本看不到尽头。石室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不像厅,也不像堂,好像只是宽敞一些的石道而已。
“那水鲤兽原来就栖在此处,也不知有多少年了。”江上航一边慢慢地游到四壁查看。一边说道。
陌天歌道:“看这石室的样子,最起码也是上万年前的东西了,那水鲤兽不过五阶,活得再久,也不可能达到上万年吧?”
江上航一怔,点了点头:“对啊,难道那水鲤兽并非地宫之物?”
“有可能,你不是说它根本无视神龙碑周围的禁制么?”
两人互看一眼,彼此又沉默了。如果说水鲤兽根本就不是这地宫的守护灵兽,那么这地宫要么根本没有守护灵兽之类,要么比之水鲤兽还危险得多。
如果是前者倒也好办了,只管往前走,把任与风杀了就是,可如果是后者的话……根本就不是他们筑基修士可以闯的,反倒平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两人各自思索了一会儿,江上航最先忍不住,问道:“叶师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陌天歌沉吟着慢慢说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八人走在前面,若是有什么危险,我们赶紧退出,不就好了?”
其实她想的是,总不至于连进虚天境的时间都没有吧?江上航修为低于她,她有数种方法可以在瞬间把他弄晕,然后弄进虚天境。
江上航犹豫了下,最终点点头:“说得也是,那我们就跟在他们后面?”
“嗯,我们先走一段。如果确认没危险,再到别处去。”
江上航点头应下。两人再度起程。
这确实不是一个石室,而是一条宽敞的石道,这条石道很长,他们慢慢地走了很久,也没有走到尽头,幸好沿路有前面八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也不敢用起遁术,一则怕被另外八人发现,二则也担心这其中有什么危险。
从沿路的痕迹来看,前面八人也经过了几番战斗,不过对象并非妖兽,倒像是遇到了一些机关,还有道路坍塌的问题。
幸好有这几人开路,陌天歌与江上航一路走来,倒没遇上什么危险。
默默地走了一路,终于进了一个大殿。高大厚重的石门半敞着,上面刻着像神龙碑一般的龙纹。跨进殿门,高高矗立的石柱撑起整个大殿,整齐的石板铺满地面,上面都绘着一样的龙的形状。
慢慢往里走去,黑暗中,渐渐出现一座高耸的石像。鹿角牛角、驼头兔眼、蛇颈蜃腹、鱼鳞鹰爪,气势浩大。仿佛直入青云。
神龙像,这大殿之间,竟供奉着神龙像!
陌天歌与江上航对看一眼,彼此都说不出话来。这神龙像上气势,比神龙碑还要强大,这种威压,几乎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稍稍退离了一些,陌天歌喘出一口气:“这不是普通的地方。”
江上航苍白着脸点了点头。两人几乎退到了门口,这种威压才减轻了。
相对沉默了一会儿,陌天歌忽然道:“江师兄,依你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江上航转头看了看她,不解:“叶师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陌天歌侧身,指着石门背面浅浅的纹画:“你看,这刻的是什么?”
江上航满肚子疑问,走近细看:“这只是很普通的壁画啊,如果是上万年前的遗迹,有这些东西并不奇怪。”
“不错,可你看看,上面刻的是什么?”
江上航转头一看,过了片刻,吃了一惊:“这是……”
“数百万年前的祭祀场面。”陌天歌淡淡道,“这有可能是远古时的祭庙。”
传说,古时的祭庙都是建成宫殿模样,这地宫虽然粗糙,可放大了看,确实是个宏伟的宫殿。宽阔的石道,也许是通往真正的殿堂的通道,这些石壁上刻着壁画,少有文字,因为那个时代,文字刚刚产生,人们都习惯以壁画记录事件。
这壁画之上,有一个高大的祭台,上面站着几个祭司,穿着一色的白袍,而下面跪着的男男女女,都围着朴素的兽皮——只有远古的人类,才会穿着兽皮。
“数百万年……”江上航脸色微白,难以置信,最后问道,“数百万年前的遗迹,有可能存在到现在吗?又为什么会在海里?”
陌天歌笑笑,说道:“江师兄,有句老话说,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几百万年时间,昔日沧海如今已是桑田。昔日的祭庙,也有可能埋入了大海。也许就是因为沉入海中,所以几百万年无人光临,它才能保存到如今。”
抚过粗糙的石壁,默默感受这遥远的时光,两人一时都无言了。
“几百万年……那么这个地宫中,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了……”江上航喃喃说着,眼中掠过失望之色。几百万年的时光,任是什么法宝,都失去了效用——别以为法宝丹药当真能永久存下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没错。”陌天歌没有失望,她原本就不是为了宝物去的,略想了想,她蹙眉,“不对,这里有宝物。”
江上航抬头,不解:“什么?”
陌天歌望着他微笑:“任与风千辛万苦来到此处,还设计暗害我,会没有好处吗?如果这是几百万年前的祭庙,那么它确实不会有什么法宝灵丹了,但是它有神龙之息,比神龙碑还要浓厚的神龙之息!”
江上航闻言,脸色渐渐发白:“神龙之息,他不要命了吗?!”
这么强大的力量,岂是他们这种小小的筑基修士可以觊觎的?这样来自远古的神秘力量,别说他们,就算是元婴修士,也不敢妄想吸收!要知道,吸取自己驾驭不了的力量,那是会爆体而亡的!
“也许他有什么秘法。”陌天歌皱眉沉思,“我们都知道的事,任与风不可能不知道,他设计这些事情,摆明这个态度,都说明了所图不小,除了神龙之息,还有什么能满足他的要求?”
江上航没再说话,这件事已超过他的想像,他从未想过,任与风会打的这样的主意,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来到这地宫,他当然是要寻宝的,可眼前非但没有宝物,说不定还有灾劫。
“叶师弟,”沉默许久,江上航开口,“既然没有宝物,我们是否回去?”
提及这一点,陌天歌也踌躇了。她想杀任与风,但并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谁知道任与风用的是什么方法?假如他成功了,拥有神龙之息,肯定修为大大增加,到时自己能不能打过他是个问题。假如没成功,爆体而亡了,那么他使用的方法有没有别的效用?万一把自己连累了呢?
两人相对思索了很久,都拿不定主意。
大家都看到了,我是个慢手慢手慢手……立志加更的,结果写到现在,嗯,继续……
183、早有算计
两人还在这思考后路。却听里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然后是强烈的灵气波动。
陌天歌与江上航对看一眼,这般剧烈的灵气波动,发生了什么事?
下一刻,神龙殿中弥漫着的气息,猛然动荡起来,仿佛有意识似的往后面涌去。这个现象一开始是缓慢的,他们只是感觉到神龙之息在慢慢地向神龙像那个位置流去,后来越变越快,仿佛后面有什么东西把它们吸走似的!
两人越来越惊诧,他们确定出事了,一时却不知如何是好。
这石道的尽头,就是这个供奉着神龙的大殿,别无他路,必是神龙殿的后面出事了。可是在这地宫之中,神龙之息的威压太大了,神识根本无法铺展,惟有亲自到神殿尽头看看出了什么事。但是,眼前有如此异像,如果亲自过去,也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来不及多想,却听大殿深处传来重重的一声。似乎是石门被撞开了,然后是纷乱的脚步声,中间夹杂着人的急呼:“快,快走!”
这声音……
两人转过头,与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数人撞个正着。
“唐师弟!”
“江师兄!”
江上航与唐方二人四目相对,都是一呆。随后唐方跑过来一扯江上航的手就往外跑:“江师兄,快走!”
陌天歌扫了一眼,这些从神龙殿后面跑出来的正法宗修士,只有四个人,唐方、于笑然、邱志明、夏侯苑。
四人神色慌张,脸色惨白,其中于笑然身上还带伤!另外四个人却没见着。
这四人一出来,唐方就拉了江上航拼命地往外跑,连带的,陌天歌也只能跟着跑。他们正法宗修士用起水遁术快得很,即使有踏云靴在身,陌天歌都觉得跟起来有些吃力。
“唐师弟,怎么了?任师兄他们呢?我们为什么要跑,出什么事了?”江上航一边跑一边问。
唐方喘了口气:“任师兄……任师兄他……”
唐方还没说完,邱志明就愤怒地叫道:“还叫他任师兄,他根本就是从头到尾地设计我们!”
江上航一怔:“怎么?任师兄把你们也……”
邱志明扶着带伤的于笑然,指着于笑然胸口的伤:“这就是任师兄干的,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物,他就是利用我们进入这地宫,自己传承神龙之息,然后将我们灭口!”
“什么?”江上航吃惊,刚才虽然早就有此猜测。可他以为这种可能是零!没想到任与风当真是这么想的。“他不要命了?那神龙之息连我们元婴师祖都不敢冒犯,他竟然……”
Сhā话的是夏侯苑,她亦是气愤不已:“其实他上次就从这里得到了秘术,可以利用上古神兽的气息,把自己的身体改造得拥有神兽的传承。他得到这秘术后,自己准备妥当了,就利用我们进入这地宫,完事了还想灭口!”
听得此话,陌天歌并不惊讶,刚才她已与江上航讨论过,任与风必定有什么秘法,才会想得到神龙之息,夏侯苑这么说,正好验证了这种说法。
“那路师兄他们呢?”
唐方脸上露出哀色:“路师兄和向师兄灵气用尽,又在主持阵法时被水鲤兽伤到,根本跑不掉,一开始就被任师兄杀了,艾师姐也是……艾师姐一向亲近任师兄,没想到他居然连艾师姐也杀……”
“那现在呢?”江上航听得此话,紧张地转头看身后任与风没有追来,“任师兄已经筑基后期了。寿元也还有百余年,明明结丹有望,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谁知道,”邱志明冷冷说道,“我一开始就奇怪,为什么他不肯找与他关系好的后期修士,偏偏找我们,原以为他只是想占个大头,没想到居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筑基后期和筑基初期差得可不少。当年妖兽之乱中,在天火山前门岭,他们玄清门和古剑派弟子之间出现摩擦,就因为况烛这个筑基后期修士存在,那些古剑派弟子都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还是因为那个万宏安不怀好意煽动,准备了剑阵,才打了起来,可况烛一出手,举重若轻,胜利就偏向了他们。
任与风是筑基后期,除他之外,路向二人和陌天歌是筑基中期,剩下六人是筑基初期。三个筑基中期修士,联手的话斗筑基后期修士还是可以获胜的,但六个筑基初期修士,却斗不过一个筑基后期修士。
如此看来,任与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三个筑基中期修士,他让路荣生和向之阳主持阵法,废了两个。又在开启神龙碑禁制之时算计了陌天歌,于是这三个筑基中期修士全部不能与他作对了。剩下的六个筑基初期修士,又斗不过他,进了这神龙碑的水下地宫,就由他说了算!
陌天歌在心底冷笑,这帮正法宗修士她并不同情,因为在任与风算计她的时候,他们都袖手旁观了,不过,现在他们也跟任与风反目了,倒是可以与他们联手。
“江师兄,”她悄悄给江上航传音,“问问他们现在什么情况,任与风怎么样了。”
江上航不着痕迹地点了一下头,继续问:“那任师兄现在怎么样了?他真的得到神龙之息了?我们跑得掉吗?”
“不知道。”答话的仍然是邱志明,“我们跟着他一路走进这地宫,进了神龙殿,到后面的龙骨坛,看到了一具龙的骨架。这个时候,任与风突然大笑,说他终于见到了龙骨,他要得到神龙之息,成为神龙之子。然后不知施了什么秘法,龙骨之上的神龙之息果然向他涌来。路师兄震惊,问他究竟怎么回事,他就得意地说,他上次独自进了这地宫,在神龙殿外面得到一面石碑,发现刻着这传承神龙之息的壁画,就动了心思。在这几个月里,他把壁画参悟透了,就让我们帮他再次进入这神龙殿,好实施神龙秘术!”
陌天歌与江上航互看一眼。其实他们刚才已经猜到了一些,但是仍然没想到,任与风会做得这么绝。把他们带进来,根本就是要把所有人都灭口!
不过,这么说来,神龙之息,当真就是神龙之息了?居然还有龙骨,莫非龙是真正存在的?传说中的灵兽之王,最靠近神的种族,留下的气息已是如此强大,真正的龙该有多强?这祭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远古时龙的埋骨之所吗?
邱志明接着说:“路师兄责问他,难道都是在利用我们?任与风就大怒,说他现在已经传承了神龙之息,不再是人类,即将成为神兽之后,路师兄竟然敢这样跟他说话。然后……他就杀了路师兄……”说至此处,邱志明眼中出现怒色,“他杀了路师兄,我们都很震惊,艾师妹多问了他一句,向师兄也责问他为什么要伤害同门,他就……他就把艾师妹和向师兄一起杀了!”
听到此处,陌天歌与江上航交换了一个眼色,看来这任与风根本已经丧心病狂了,竟连同门也下此毒手!
修仙界虽然现实,可他们毕竟是正道,是道门,门派之中,还是有门规限制,不得对同门出手相残的。这任与风竟无视门规,难道得到这神龙之息,他已经无须留在正法宗了?或者他笃定,他们这些人根本逃不出去?
想到后面那个可能,陌天歌忍不住背脊一寒。
如果是原来的任与风,她还是有一定的自信,自己凭借着那么多宝物。与筑基后期修士一斗并不成问题。可一个据说得到神龙之息的任与风,会有多强?她不知道。
江上航问出了她想知道的问题:“任师兄现在很强吗?”
邱志明沉默了,答话的是唐方:“任师兄现在很可怕,他杀了路师兄向师兄和艾师姐后,我们发现不妙,他确实比原来强了,就连忙逃了。任师兄似乎想追,可他吸收神龙之息的行为还没成功,就停下来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有多强。但是,神龙之息那么强大,肯定不会弱的!”
听了唐方这番话,陌天歌觉得很不妙。任与风当真有方法吸取神龙之息,但那神龙之息是多么强大的力量,他们都是知道的,如此他当真承受住了这强大力量的反噬,他该变得多强?就算一下晋阶到元婴那样的程度不可能,那原本就已经筑基后期的他,得到神龙之息后,一下子迈入结丹却是很有可能的!
陌天歌自认自己可以与一只五阶妖兽周旋,有虚天境的情况下甚至可以脱身,但绝对无法抵挡一位结丹修士!因为人有着妖兽没有的智慧,在相对平等的智慧下,力量的强大,足够决定结果——任凭她有再多的宝物也没有用,在足够强大的力量面前,诡计也是没有用的。
她心思电转,已有了脱身之念。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进入虚天境,可那样的话,如何避过眼前众人的耳目?而且,其他人不管,她至少还是想保住江上航。
184、四散逃命
六个人一阵狂奔。但这水下地宫太大了,他们进来足有半日,哪里是一时一刻就能逃出去的。
与此同时,地宫内的神龙之息全部急速地往神龙殿的方向涌去。
陌天歌往后看了一眼。黑漆漆的通道,一路平静,只有他们携带的月光石的微弱光芒。可这平静之中,却蕴含着让她心惊胆战的威压。
神龙之息在逐渐变淡,所带来的压力也在变淡,可在场的六人,每个人都更恐惧。因为这变淡的神龙之息,都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得到这些神龙之息会变成什么样,他们谁也不知道。
奔跑中,忽然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水波涌动,地宫摇晃。
六人都是脸色巨变。这吼声低沉而听不清晰,但其中威严之意他们都听出来了。神龙之威……难道,任与风当真成功了?!
“几位师兄……”唐方叫了一声,脸色很难看,“怎么办?”
邱志明面露苦色:“逃,我们只能赶快逃命。希望姓任的还没完成,我们抢先逃回师门报训……”而后望着自己半拖半拽着前进的于笑然,露出痛苦的神色,“于师弟受的伤很重,我……我带他一起走,你们各使本事,尽快逃命吧!”
“邱师兄!”唐方变色,“你是说……”
“我们总要有人逃回师门报讯,否则的话就一起葬身在这里了!”
“邱师兄说得不错。”夏侯苑目光严厉,“唐师弟!别婆婆妈妈,我们现在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唐方目光一暗,咬了咬牙,点头:“好吧,我们各自逃命,谁能逃得出去,就回师门回报,若是逃不出去,那就……”
“那就算我们自己倒霉。”江上航接口,面上已带了狠色,“出了这水下地宫,我们就分头逃命,总比一起跑逃出去的几率高些。”
除此之外,已是别无它法。
听着他们说话,陌天歌默默无语。他们都是正法宗弟子,彼此之间还有情意在,像邱志明还愿意带着于笑然一起逃跑,虽然那样他的速度会大大降低。可她并非正法宗弟子。与这些人之间萍水相逢,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叶师弟……”此时江上航看到她,犹豫了一下,“你……”
陌天歌知道,在水下自己是及不上正法宗修士的水遁术的,眼下她能跟得上,一是踏云靴威力非凡,二是于笑然身上带伤,拖累了他们的速度。
“江师兄放心,”陌天歌淡淡道,“我遁术虽然不佳,可还有些手段保命。”
原打算找个机会把江上航弄晕了带进虚天境,也算报答了方才留下来保她性命的情意,可眼下他们已有其他对策,她也犯不着如此了。毕竟,她对江上航的信任,还没到费尽心思一定要让他活下来的地步。
江上航目光动摇了一瞬,到最后还是咬咬牙:“那……我们各安天命,若是有缘,他日再聚。”
陌天歌点头,心中忍不住叹息。这么多年。能让她交付信任的人不多,二十岁前,只有二叔一个,二十岁后,是玄清门的寥寥几人。其他偶遇之人,也许会暂时联手,可终究没有全心的信任。
对于江上航,她原也是如此,被他隐瞒来到此处真正的目的,她甚至还是恼怒的,可他愿意放弃寻宝的机会留下来看护她的时候,她觉得也许这个人可以更信任一些。不过,眼下没有机会去验证了。
也罢,萍水相逢各安天命,大家都是天命之下的飘萍,偶一相逢随缘而分,只要活着,也许还有再见的机会——当年逃离云雾山,他们当时也没想过以后还会重逢。
“好了,别废话了,分头吧!”邱志明喝道,率先冲出地宫。
其他人也没犹豫,一个接一个顺水遁出。
一出地宫,这数人出了神龙碑的传送阵,各自发动水遁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遁出。
陌天歌就看到,四道遁光往不同的方向一闪而逝,转眼已消失在眼前。
她叹了口气,没有跟着一起遁出。而是转回去,又通过那传送阵回到神龙碑的禁制之内。
这四个人,在水中有天生的优势,她是注定被抛下的,若是任与风需时很久,也许大家都可以逃脱,但若最终追上来,那么第一个追上的人就是她。
按住眉心,默念口诀,眉间光芒越来越亮,数息之后,她的身影一隐而没,消失在这龙隐之地中。
她一点眉心,珠子浮出,指尖一划,虚天境中撕开一条裂缝,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
有了虚天境,上面所想,是不可能的。她可以在虚天境中好好地藏着,任凭任与风成为什么样的存在,都无法寻到她。
而她也想看看,所谓的太古神兽,神龙之息。任与风会变得多强。
地宫的入口始终开放着,里面传出来的神龙之息越来越弱,终于,连神龙碑上的气息也开始往地宫涌去——这段时间并不太久,神龙碑附近的神龙之息已消失得干干净净。
陌天歌盯着地宫的入口,她现在身在虚天境,虽然可以看到外面的情景,却不能使用神识,不知道任与风是否已经追出来了。不过,既然吸收神龙之息的行为已经停止,那么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果然。过不多久,任与风的身影从地宫入口一冲而出。
看到他的一瞬间,陌天歌皱起了眉头。她并不在外面,无法感应到任与风此时的气势,但任与风的外表,已与刚才完全不同了!
任与风的样貌,原也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模样,虽然神态让人觉得不舒服,但面容白净。可眼前的任与风,却面目漆黑神态狰狞,浑身散发着黑色的气息,有如入魔一般。
看到他这模样,陌天歌心中“咯噔”一下。龙乃是太古神兽,传闻气势浩然,正气凛然,是天生最靠近神的种族。而不论是神龙碑还是地宫中的神龙像,其神龙之息都是那般浩大而神圣。
但任与风这模样,却仿佛入了魔,寻不到一丝神龙之息的神圣之感。
陌天歌敢肯定,他根本不是吸收了神龙之息,成为所谓的神龙之子,到底怎么回事?
任与风也踏上传送阵,传到神龙碑禁制之外了。
陌天歌想了想,一按眉心,从虚天境里出来,再度走进地宫。
这个世界,从古至今,已不知存在了几百万年。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这漫长的几百万年,分成了几个阶段。太古、神灭、上古、现在。
开辟鸿蒙,天地化形,神出灵现,此为太古。太古时期足足维持了几百万年,一开始,是神怪妖灵的世界,后来出现了人类,神离开人间。但灵物仍然留存。
妖灵和人类一起生活的这段时期,亦被称为远古。
远古是漫长的太古时期中,比较特殊的几十万年,人类在此诞生,慢慢成为万物之灵,最后出现了修仙之人。几百万年过去,他们有了智慧,向妖和灵学习到了修炼之法,近灵者为仙,近妖者为魔。
仙魔力量渐渐强大,终于爆发了大战,制定了世界规则的神干预了,令足以移山倒海的仙魔飞升,妖和灵迁居另外的世界,留下力量还不够强大的修仙者和修魔者,还在人间。远古时期至此结束。
而神兽,就是这段时期的王者。神兽者,是最强大的灵。它们天生具有灵力,不像修仙者和修魔者,要通过修炼才可以得到法力。它们力量强大者,近乎神,比之仙魔都要强大,它们也是人类修仙者修炼法诀的来源。
这座神龙祭庙,看其祭祀场面,应是人类出现未久,还未修炼出仙魔的时候。太古传承数百万年,远古是其中大约几十万年的一段时间,也是人类起源的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神离开人间,神兽就是人类所能接触到的最强大的力量。它们拥有神的血脉,所以神圣浩大,是灵之中最强大的一种力量。
远古年代,神兽,就是人类心中的神。
神龙碑和地宫之中的神龙之息,确实拥有一个神兽该有的雄伟神圣。
如果当真吸收了这样的神龙之息,那么自身的灵气必然也是正直纯粹的,绝对不可能产生入魔一般的黑色。
仙出于灵,魔出于妖,吸收灵的气息,断然没有成为魔的道理!
陌天歌几乎可以肯定,任与风所谓吸收神龙之息的方法,一定是错的。可为什么会错呢?
来自于这个神龙祭庙中的秘法,断没有成魔的道理,否则这浓厚的神龙之息,该如何解释?
灵克制妖,对于修魔者也拥有天生的禁锢之力,神龙之息存在的地方,就不应该出现魔一样的气息。
除非……任与风身上的气息并非魔气,或者……这里的根本不是神龙之息!
陌天歌再度踏入神龙殿。
没有了神龙之息,这座神龙像也没有了之前的威压。
绕过神龙像,踏过唐方等人逃出来的石门。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陌天歌还是被震撼了。
这是一座巨大的骨架,即使早已失去生命上百万年,却仍然残留着可怕的威压。这是神龙之骨。
185、折磨
巨大的骨架静静地横亘在广阔的广场之上。磊得整整齐齐,仿佛一只真正的龙俯视着人间,其姿势自然,高大圣洁,如同活着一般。洁白的骨架,没有因为几百万年的时间而变色,反倒愈加晶莹剔透。
她仿佛看到了几百万年前,一只真正的神兽,卧在这广场之上,静静地望着下面的人类。它姿态闲逸,受着人类的顶礼膜拜,一举一动,都透着神兽的神圣威严。直到如今,气势依然凌人。
陌天歌慢慢地走近,仰望着这只上古神龙的骨架。
气势仍在,灵气也仍然存在。圣洁浩大,与外面的神龙之息一样,但更强烈,让她几乎不能呼吸。
可为什么,任与风会变成那个样子?这样的神龙之息,应该不会引发入魔的效果才是。但是除了入魔。又怎么解释任与风的模样呢?难道……他根本用错了方法?
还未想出个所以然,陌天歌已敏锐地察觉到外面有一股……煞气靠近,在这神龙之息的威压下,她铺展不开神识,可这股煞气根本不需神识感应,很清楚地传了过来。
她一察觉到,就立刻一按眉心,发动虚天境,躲了进去。
这煞气不作第二人想,必是任与风无疑。
果然,过不多久,入口处飞遁进来一人,正是任与风,他手上抓着两个人,一个是邱志明,另一个是夏侯苑。
看到这一幕,陌天歌心头一松。没有江上航,说不定他真的逃过去了。
虚天境外头的任与风抓住这两个人,往地上一丢,冷声哼道:“想跑?哼!”
他摔得很重,邱志明和夏侯苑猛然被惯在地上,两人都是惨叫一声。看这气势,陌天歌猜测,任与风最起码也有了结丹期的修为。
陌天歌皱着眉,看着外面这一幕。
“任师兄!”那夏侯苑爬起来,看到任与风满脸杀气的样子,首先哀求。“任师兄,我们好歹出自同门,我师父和不歧师伯关系也不错,你就看在往日我们的情分上,放了我吧!”
任与风黑气弥漫的脸瞪视着她,脸上却是轻蔑一笑:“放过你?夏侯苑,你忘了你曾经怎么嘲笑我的了?你仗着你们夏侯家在正法宗有些地位,偷偷在艾娴面前嘲笑我一把年纪晋阶无望。你不记得了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你……”夏侯苑一愣,而后惊慌,“你……听到了……”
任与风怎么说也是筑基后期修士,明面上的身份上还是比自己高,夏侯苑必定不会当面说这种话,此时一脸错愕,没料到自己私下与姐妹说的闲话,竟会被事主听个正着,而且还要算帐。
任与风狞笑,原本白净的脸上,被黑气笼罩,笑容越发可怖:“以前你是夏侯家的人,我拿你没办法,这种气只能吞了。可现在!”他一张手,掌心出现一团黑气,在夏侯苑惊恐的目光里,黑色轻飘飘地甩出去了。
就是这么轻飘飘一点也没有着力的感觉,夏侯苑一接触到这些黑气,却猛然“啊——”惨叫一声,其叫声之凄惨,让今日的陌天歌也忍不住心颤。
夏侯苑被黑气整个包围了,黑气之中,传来持续的惨叫声,那传达出来的痛苦悲惨,让人觉得不忍卒听。同时,夏侯苑似乎忍不住痛苦,开始在地上打滚。
这本就是海中水下,她因为吃了泡泡果而有了一层防水结界,此时被黑气包围,那结界也慢慢地消失。陌天歌就见她失去结界,整个人陷在海水之中,眼耳口鼻都被海水浸湿,仅露出来的一点肌肤,又被黑气覆盖,脸上露出剧痛难忍之色。
陌天歌微微蹙起了眉。修士对疼痛,比凡人有更强的忍耐力,断不至于露出如此痛苦的神色,究竟是何等残酷之事?这黑气又有什么玄机,为什么能一个修士如此痛苦?
看到夏侯苑如此痛苦的神色,邱志明已经惊呆了,而这任与风竟露出快意的神情,一脸享受回味。
夏侯苑从咬牙忍耐。到嘶声大叫,再叫最后,防水结界消失,竟连惨叫都叫不出声来,耳鼻被海水塞住,脸顿时涨成青紫,无意识地抓住自己的颈部,痛苦挣扎。
好半天,大概觉得欣赏够了,任与风又轻轻一收黑气,露出笑容,哀怜般地看着她:“你说,你这是何必呢?当初要是少说一句话,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没了黑气的覆盖,夏侯苑整个人露了出来。她已经没了防水结界,整个人泡在水里,虽然不会淹死,可受伤情况下,伤只会更重。这夏侯苑想必是家族小姐,根本没吃过苦头,被折腾了这么一番,已是半死不活。
陌天歌皱着眉头看着这一幕。任与风竟如此残忍,病态般地追求折磨别人的快感。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两个人活不了了。她虽然躲在虚天境中,并不会让任与风发觉,可要是他吸收了这所谓的神龙之息,拥有了她不了解的能力呢?以任与风此时的表现,绝对不会让她好过的。
只是这任与风究竟是怎么回事?以他筑基后期的修为,又是结丹修士的弟子,连江上航对正法宗的待遇都很满意,为何他竟存有如此的怨愤?
折腾完夏侯苑,任与风又转向邱志明。他面无表情地将目光放在邱志明身上来回,邱志明的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
以刚才的见闻。这邱志明是个暴烈的脾气,而且还有些正直,愿意带着受伤的于笑然一起跑,即使这样会拖累了自己的速度,又对任与风的行为那般痛恨。可他究竟会怎么做,陌天歌着实猜不出来。
任与风突然举步,一步步向邱志明走近,他走的步子很慢,却很威慑力,甚至因为慢,而更让人恐惧。他似乎很享受这种让人恐惧的感觉,一步一步,刻意踏得很稳。
邱志明越来越恐惧,脸色越来越白,双唇颤抖,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滴下来,陌天歌注意到,他的呼吸已经不畅了,鼻翼张合急促而无力。
就在任与风即将走到他跟前的时候,他突然双膝一软,跪了下来,而后脸皱成一团,眼泪鼻涕全都下来了,颤抖着说:“任师兄,任师兄,我可没对不起你,饶过我吧……”
任与风站住不动了,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他没有说话,就这样冷冷地看着,看着脾气高傲暴烈的邱志明在他面前哭得整张脸糊成一团,连气都喘不过来。
要高傲很容易,没有性命的威胁,当然可以做出高傲的姿势,把自己放在纯粹干净的位置上,可在性命之前,这高傲放下也很容易,几乎不需要酝酿。自然而然地低下高傲的头颅,跪下挺直的膝盖。
陌天歌轻轻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其实怪不得邱志明,他肯带着受伤的于笑然逃跑,已说明此人心性不坏,可性命之前,谁能毫不犹豫地硬起骨头呢?陌天歌自认自己也要揣度一下时势,才能做出选择。
对于修仙的人来说,性命太重要了。修仙是为了什么?当然是长生,既然是长生,那么性命才是第一位的,什么情义利益甚至尊严,都无法与它争夺“最重要”这个位置。
任与风似乎很满意,他轻轻地咧开了嘴,露出一个似乎嘲弄似乎快意的笑,然后目光变冷。
“邱志明,你什么都好,就是自视太高,你确实没得罪过我,所以我不折磨你。”
听到他这句话,邱志明一下松弛下来,连连道:“谢谢任师兄,谢谢任师兄!”
“你别高兴得太早。”任与风目光再度看向他,带着森寒,“我只是想说,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邱志明的脸僵住。
看到邱志明此刻的表情,任与风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放心,你我都是没有背景的凡人出身,我不会折磨你的,我会让你感觉不到死的痛苦。”
邱志明目光终于动了,他的眼一下瞪圆,嘴唇抿紧,眉毛怒张。似乎得知自己最终逃不过,他愤怒了,他一下站起来,指着任与风:“任师兄,你——”
“我怎么?”任与风停下笑,轻蔑地看着他,“跪都跪了,你还想教训我不成?”
邱志明的脸色涨紫,停了一下,愤然叫道:“任师兄,你明明已经筑基后期,结丹有望,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们之中身份最高的人就是你了,难道就是因为夏侯师妹的几句闲话吗?”
“闲话?”任与风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最后脸上猛然狰狞,“我受够闲话了!你以为我付出了什么,又得到了什么?自从进了正法宗,我就努力修炼,努力与别人交好,我的资质不高,可是我要敢说,我比所有的弟子都要勤奋!”
他开始急促地呼吸,在邱志明面前走来走去,满脸愤慨:“我十岁进入正法宗,每天每夜勤奋修炼,终于在四十岁的时候成功筑基。我原以为筑了基,又有结丹长辈肯收我为徒,以后一定前程似锦,再也没有人敢看得起我了。可是呢,可是呢?”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们表面上没说什么,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却没一个人看得起我!他们说我资质平凡,一定不会结丹的!虽然我晋阶了中期,又冲到了后期,可他们依然这么坚信!到了后期,我的修为终于停滞不前了,于是他们得意了,满足了,看着我每天每夜修炼无果他们得意非凡!到最后,连我最尊敬的师父也放弃我了!”
说完这句,任与风的声音小了下来,却透着一股无望的悲哀:“我不年轻了,我已经三百岁了,再不结丹就没有机会了!”
186、谁可怜
三百岁……
虽然早猜过任与风是吃了定颜丹或者功法有驻颜效果。可仍然没想到,竟然已经三百岁了。
三百岁对于筑基修士来说,是个怎样的岁数?筑基初期的修士,只能活到三百岁,中期和后期,如果保养得宜,可以活到四百岁。但这个四百岁,只是上限而已,一般都是未到就陨落了。
如果任与风说得是实情的话,他的岁数的确不年轻了,可以说,已经一只脚踏进了坟冢。
修士晋阶,从来都是越年轻越好。比如筑基,门派的精英弟子们普遍在三十来岁就能晋阶,差一些的也是五十岁,若是过了五十仍然不能晋阶,那么就与普通弟子无异了。而普通弟子们,筑基者一般是在百岁之前,若是过了百岁,筑基几率就会大大降低。
结丹也是同理,两百岁之前。是最好的结丹时期,过了两百岁,结丹难度会大大增加。任与风若是已经三百岁了,原本资质又很一般,难怪其他人会认为他不能结丹。三百岁结丹的不是没有,但是几率大大低于两百岁之内的年轻修士,若非遇到机缘,很难再突破了。
修士们一旦过了这个时期,便可称为老年,到了老年,就是修士的悲哀。
任与风望着前方的虚空,慢慢说着:“你们以为我很嚣张,真的是因为骄傲吗?如果我不嚣张,不自傲,谁会尊敬我?就连这个女人,修为远远不及我,都可以鄙视我!”
他的脸上露出恶狠狠的神色,瞪着快没了声息的夏侯苑。
一时间,谁也没再说话。
夏侯苑已经不能动弹,邱志明已被惊呆了,而任与风,脸色凶狠,却又寂寞地望着虚空。
陌天歌在虚天境中,静静地看着他们。
修仙这条路,就是如此残酷,一切以修为定论,哪怕一开始多么天才。无法晋阶的时候,仍会被人嘲笑。
只是,她一点也不同情任与风。步入老年阶段的修士,岂只他一个?那些终身困于炼气期,不得寸进,最后在一百多年里耗尽寿元的炼气修士,比他可怜千百倍,可这又怎样?修仙界这么多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其实,任与风已是筑基后期修为,又有结丹修士收入门墙,不提这些有靠山的精英弟子,普通弟子,谁会看不起他?如江上航一般,在这位任师兄面前,丝毫不敢不敬,同行之中这么多人,必定不止夏侯苑一个精英弟子,还不是以他为尊?背后说几句闲话又怎样?修士连这点胸襟都没有,如何结丹?只怕这任与风多年不得进益,心境早已入了魔障。便是到达筑基顶峰,结丹也不会成功的。
“任师兄……”邱志明终于顺过气,出声,“你真的不愿意放过我吗?”
任与风目光冷冷地扫过他:“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失去所有的希望,邱志明低下头,整个人都颓丧下来,可过了一会儿,似乎又感觉到一点希望,直起身,急促地道:“唐师弟和江师弟已经逃出去了,他们一定会禀告师门的,到时元婴师祖必会出来清理门户,任师兄,即便杀了我,你也没办法堵住消息!”
听得此话,虚天境中的陌天歌稍稍松了口气,至少江上航和唐方逃出去了。
“谁说我要堵住消息?”任与风轻蔑地看了他一眼,“等一下我就会关闭地宫入口,等我将神龙之息全部吸收完毕,元婴师祖算什么?”
“……”邱志明默然,没想到任与风竟对自己的实力有这般信心。
任与风伸出手,玩弄着手中一团黑气,打量着邱志明,似乎在考虑哪里下手。
看他此番行径,邱志明脸色越变越白,开始剧烈地颤抖。
但任与风始终没有把那团黑气挥出去,他停了许久,忽然叹了口气:“邱师弟,我还真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你。杀了你就没人跟我说话了。”
听得此话,邱志明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任师兄,你放过我,放过我吧!我保证听你的话,至少可以给你作伴。”
任与风神色没动,既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也没有立刻杀他,最后,他还是收起了手中的黑气:“罢了,先留一段时间。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我只是暂时放过你,什么时候要取你性命,你依然要死!”
虽然只是暂时,邱志明却大大松了口气,感恩戴德:“谢谢任师兄不杀之恩,谢谢任师兄……”
任与风一挥手,冷酷地说:“把这个女人的尸首处理了,我去把地宫入口关了。”最后警告了一句,“要是你不老实,我立刻取你性命!”
邱志明自然连连保证,任与风便转头走了。
等到任与风走出视线,邱志明脸上笑容一收。一ρi股坐下,表情呆滞。他就这样木无表情地坐了一会儿,似乎还没有适应身份的转变。想着想着,忽然趴在自己腿上放声大哭起来。
一个高壮的大男人,这样缩成一团哇哇大哭,这场景不知道该说可笑还是可怜。邱志明很无辜,其实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可以说,他应该是为了带着于笑然跑而被任与风抓回来的。现在,逃出去的只有江上航和唐方,抓回来的是邱志明和夏侯苑。只怕于笑然已经死了,而他自己也逃不过此劫。
暂时活着,又比死了好得了多少?这里是不知名的水下地宫,龙隐之地场景每年都会变化,上一年的东西留不到下一年,谁知道下一年他们会在哪里?不说下一年了,谁又知道任与风什么时候会突然心情不好要杀了他?就算任与风不杀他,这里可是水底,筑基期还无法自己制造出防水结界,即使他是修士,在水下可以存活,那也是有期限的。而泡泡果一颗只能维持一天,身上最多也就带了几十颗,用完了不久,仍是要死……
邱志明越想越是悲哀,干脆哭了个痛快。
陌天歌静静地看着这个已经崩溃的男人,什么也没做。
她可以趁现在把邱志明弄进虚天境,可是,邱志明失踪,这地宫之中又只有一条道,到时任与风怀疑起来怎么办?得到神龙之息,任与风究竟拥有了什么能力,她根本不知道。再者,此人如此软弱,便是救了他,他的意志已经崩溃,没什么前途了。
邱志明并不知道在这段时间里,他与生路擦肩而过。他哭了一阵,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急忙忙地站起来,把夏侯苑的尸体收拾了——被那团黑气缠绕那么久,防水结界又早已破坏,夏侯苑就这么沉浸在水里,几乎是一点一点淹死的。
用丹田真火把夏侯苑的尸体烧尽,任与风就进来了,似乎很满意邱志明的听话,没多说什么。直接走到了广场旁的石台上,盘膝坐了下来。
这个石台,是搁置龙脚掌的地方,任与风这一坐,便坐在了龙掌骨的上面。
他似乎是在调息,陌天歌看到黑气在他身上涌动,渐渐地,龙骨身上的神龙之息也向他慢慢涌去。
邱志明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他已经被任与风的手段震慑住了,不敢有任何动作。
但陌天歌不同,她仔细地观察着任与风修炼的任何细节。神龙之息没道理会产生魔气,也许可以从任与风的修炼细节中找到答案。
看了许久,陌天歌忽然眼前一亮。
她发现了一点:任与风看起来像是吸收神龙之息,但那些神龙之息只是缓慢地向他涌去,而龙骨上的神龙之息一点也没减少!这说明什么?至少说明了任与风身上的气息并非神龙之息!
可不是神龙之息,又是什么?陌天歌想不明白,想了许久,她只能肯定,任与风那个所谓的神龙秘法,让自己成为神龙之子,根本是假的,或者是完全错误的!
假如他吸收神龙之息的方法是错误的,那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这些问题一点头绪也没有,陌天歌只能无奈放弃。与其去想这些问题,还不如想想自己接下来怎么办的好。
她在虚天境中当然是安全的,可也仅仅只是安全而已,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去。当然,在虚天境中她可以利用各种灵药慢慢修炼,可没有心境的进益,晋阶危险太大,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成长到与任与风对抗。若是任与风这个邪法晋阶也很快呢?
坐在虚天境的小屋之中,冥思苦想了许久,陌天歌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她怎么忘了,任与风向她立下过心魔誓,会放她安全离开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陌天歌又泄气了。心魔誓对正道修士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誓言,因为心魔在修道之人看来,是晋阶最大的阻碍,可魔道修士却不在此限。如果说,任与风已经转成了魔修,那么心魔誓对他而言根本不起作用了,因为魔修晋阶并不需要经历心魔。
事情又回到了原点,她要怎么离开?
到最后,陌天歌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算了,要是出不去,只当在这里闭关好了,也许不用几十年,这任与风自己修炼出了差错,到时……”
正想着,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巨响,随后传来邱志明惊慌的声音:“任师兄,你怎么了?”
陌天歌抬起头,看到任与风已经结束了修炼,此时一脸阴沉地坐在高台之上,邱志明则跌坐在不远处,嘴角带血,似乎……是被他扔出去的。
任与风轻蔑地扫过邱志明一眼:“怎么,你希望我修炼出了差错?”
听出他话中的杀意,邱志明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只是担心……”
“担心我?”任与风冷笑,“你会担心我才怪!我出了事,你才能活下来嘛!”
邱志明没得反驳,低着头一言不发。
任与风冷哼一声:“你别妄想了,我不会死的,你也不用期待那些老家伙会来救你,这地宫没有特殊手法是无法开启的。我们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里面的神龙之息被神龙碑吸引,才开启了一个入口。现在只有龙骨上还存留神龙之息,那些老家伙死都进不来!”
说完这些,任与风站起来,走了下高台:“可惜啊,那个玄清门的叶小天,被她跑了!这个女子身上宝物众多,要是能抢到手就好了……”
邱志明抬起头,有些犹豫地说:“那位叶师妹……”说了一半,他又停下,似乎没想好说不说。
“怎么?”任与风侧头看了他一眼,“有话就说!”
任与风发话了,邱志明连忙道:“那位叶师妹我根本没见她出去,咱们正法宗修士在水里使用水遁术,速度比她快得多,没道理她比我逃得还快。”
任与风撇撇嘴:“少见多怪!那叶小天身上宝物众多,谁知道是不是有一两件宝物可以逃跑的?”说着又叹道,“此女不但宝物众多,修为也高,看年龄……以我的估计,不但没超过八十岁,恐怕还更小一些。”
邱志明不明白,不解地望着任与风。
任与风不耐烦地皱起眉:“真笨!你可记得江水寒才多大的年纪?好像也就五十岁左右吧?明明现在叶小天修为比他高,他却一口一个叶师妹,可见叶小天的年纪比他还小!”
江水寒就是江上航现在的名字。陌天歌心想,这任与风虽然脾气古怪性格残忍,倒也不笨,居然知道这么去推算她的年纪。
任与风这般说罢,邱志明却是吃了一惊:“五十岁不到?这……那位叶师妹已经筑基中期顶峰了呀!想必是出来历练好晋阶后期的,要是让她成功,岂不是……”
五十岁修为到达筑基后期,着实有些惊人了,便是许多人口中的天才人士,也很难做到这点。
任与风哼道:“少见多怪!你可别忘了她出自玄清门,如今玄清门的实力,比之天道宗也不差了,若是百年内再出一两个元婴修士,将来就会超过天道宗成为天极第一宗门!跟天道宗不同,天道宗人数最多,所以元婴修士也多。玄清门可是出了名地专门出天才修士,如今的元婴后期大修士震阳道君,两百年前晋阶的妙一道君都是两三百岁就结婴成功。结丹境界中,也有灵犀真人、守静真人这等百岁左右结丹,很有希望在两百岁晋阶元婴的修士。你以为不可能吗?”
“可是……”邱志明仍是困惑,“江师弟明明说过,他们相识的时候,叶师妹还是散修,这等修炼天才,不都是师门从小培养的吗?”
“你以为他们就不会漏过去?”任与风满脸不屑,“散修之中测灵根的手法并不完全,也许根本就没有测出这个叶师妹真正的资质罢了。再说,她能进入玄清门已经说明天资不差了,玄清门可不是我们正法宗,极北之地只要有灵根的人都可以加入,玄清门这样的昆吾大派,连三灵根修士也要挑捡一番!”
邱志明没说话了。任与风虽性格不好,可论起聪明,自己是及不上的。再说陌天歌是不是天才与他关系并不大,反正也不会救他。
“这个叶小天,可是玄因道君的弟子,即使拜师的时候玄因道君还未结婴,一个结丹后期的修士怎么可能随便收弟子?而且她自己说,她入玄清门之时还未筑基,只十几年时间,就从炼气期到达筑基中期,这样的修炼速度,怎么不是天才?”
任与风顿了顿,又啧啧摇头叹道:“可惜,这么年轻的筑基中期女修,若是能拿来做炉鼎,一定很好……”似乎想到了一些画面,他眼中露出邪气。
虚天境中,看到这一幕的陌天歌一掌拍在桌案上!
自从进了玄清门,她还没见过有人想拿她当炉鼎的!炉鼎本就是旁门左道,玄清门是正宗道门,道门提倡清心寡欲,采补之道并不适合他们,最多只是双修。而且,她一进门就是靖和道君的记名弟子,还真没人敢要她做炉鼎,即使是想也不敢!
外面,邱志明有些战战兢兢地看着任与风,不敢说话。
想了一会儿,任与风回过神来,遗憾地摇了摇头:“竟然让她逃了。哼哼!这种天之骄子,我可真想折辱他们是什么滋味!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等我修炼好了神龙秘法,修为大进,到时去昆吾闯一闯,说不定还能遇到她呢!哈哈哈哈……”
看到这任与风的嚣张形态,虚天境内,陌天歌愤然!
正法宗也是道门,亦是不提倡采补之道,这任与风仅仅得到神龙秘法,就变得这般无耻,恐怕往日心里就龌龊得很!
看着外面任与风充满邪意的笑容,想到对方可能是在幻想自己,陌天歌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很想甩一个巴掌到那张可恶的脸上,再把他剁成渣!
深深吸了数口气,她才平静下心情,重新坐了下来。
现在想这些,于事无补,想杀任与风,她就得从长计议。其实,比起任与风,她也不是没有优势。
首先她在虚天境中,有丹药可吃,而且灵气非常充足,是上佳的修炼环境,她已将自己的修为压了数年,现在冲击筑基后期并没有关系,只是结丹有些危险,但也仅仅是有些而已,并不等于没有机会。
其次,任与风的功法来源诡异,谁知道后果如何?魔道功法更容易走火入魔,这任与风又早有魔障,说不定哪时练功出了岔子,就直接交待了。
最后,她在虚天境中,任与风并不知道,完全可以找机会偷袭!
如此数点,在心中想来想去。陌天歌最后决定,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就好好在此修炼,她相信,单纯磨时间的话,任与风是磨不过自己的。因为吃过长生丹的她,最少还有八百年寿命。
187、一年之期
又一次修炼完毕。陌天歌睁开眼。
在虚天境中已经过去一个月了,外面的情景没有任何改变。
任与风仍然在修炼他的神龙秘法,邱志明也还活着。
江上航和唐方想必逃出去了,可是始终没有人进地宫来,也许这个地宫关闭之后,元婴修士也无法打开入口,所以任与风才如此笃定。
一个人被关在地宫之中,大概任与风也觉得没劲,不但一直没杀邱志明,还特意制造了一个防水结界,让他活下去。
邱志明见他渐渐没了杀机,心中放下不少,也慢慢开始修炼。
以陌天歌旁观者的眼光来看,邱志明暂时应该死不了了。谁也不知道要在这地宫之中关多久,任与风想要一个人陪着,那邱志明就死不了。说不定,任与风还觉得自己需要一个仆人,到时还会给邱志明一些好处。
当然,这些事目前与她关系不大,她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尽快修炼。与任与风拼一拼,究竟谁的修炼进度更快。
陌天歌知道在此闭关对自己而言害多于益。这段时间在外面游历,身心都有成长,要进阶筑基后期并不成问题,但要冲击结丹,却还远远不是时候,若是强行突破,心魔这一关只怕难过。
但什么都不做显然不行,所以,意识到这一点,陌天歌就开始翻找虚天境中的书籍,寻找解决的办法。
在这些书籍中,倒是找到了一些可助进阶的丹药,其中一些有护心定神作用。接下来的时间,陌天歌就一边修炼,一边炼制这些丹药。虽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可不管怎样,有总比没有好。
如此八个月,转眼就过去了。
抱元守一,灵台空明,阴性五行灵气充盈全身,在经脉内疯狂流转。
陌天歌知道,这是自己要晋阶筑基后期了。
她一点也不惊慌,一边有序地吐纳,一边慢慢引导着灵气在经脉中流动。
这种小境界的晋阶,资质影响极大,如果她还是昔日五灵根的资质。筑基之后每次小晋阶,都要费许多力气。可她如今已改修混元素女功,小晋阶并不存在瓶颈,小心一些,并不成问题。
灵气不断地在丹田中堆积,周身的灵气疯狂地向她涌来。陌天歌静静地将这些灵气吸纳,储存到丹田之中,如此循环。
终于,丹田被塞得满满的,再也容纳不下一丝一毫的灵气。陌天歌立时停止吸纳灵气的行为,转而在丹田内运行那些几乎堵塞的灵气。
在她刻意的带动下,灵气运行起来了,从丹田到经脉,运行一周,最后归于丹田。
灵气运行越来越快,几乎成了一个旋涡,仿佛身体成了一个宇宙,无数的星星围绕着中心的那一点,穿行旋绕。
突然,星星们运行到了极致,“轰隆”一下。它们互相撞击,争先恐后地争夺更广阔的天地,宇宙在这挤压之中,轰然涨大。
…………
陌天歌满脸汗水地睁开眼,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湿迹,先检查了一遍自身,心中一喜。
她果然已经晋阶筑基后期了!
小晋阶并不像大晋阶那么艰难,灵气密度不会发生变化,只是丹田会扩大一些。
陌天歌运行了一遍,感觉全身都很畅快,并没有晋阶引发的一些遗留问题,才停了下来。
已经晋阶筑基后期,但她并没有太欢喜。筑基后期并不算什么,任与风早已筑基后期,看他行径,使用所谓的神龙秘法后,实力肯定已经到达结丹期了,她还是不能将他如何。
平心而论,陌天歌并不觉得任与风得到这个神龙秘法,会很快成为一个高阶修士。且不说这神龙秘法看起来着实古怪,他身上根本没有神龙之息,反倒全身魔气,单说她自己,以混元灵根和纯阴体质的资质,辅以混元素女功,她并不觉得自己全力修炼会慢任与风多少。
所以,其实这是一场时间拼比,看是任与风凭借神龙秘法修炼快,还是她的混元素女功晋阶快。只要她在修炼速度上超过任与风。那么总有一天,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将任与风斩于马下。
轻轻舒一口气,陌天歌撕开虚天境天空的裂缝,观察外面的情景。
任与风和邱志明仍然在修炼。这几个月,她偶尔会听到这两人的对话,邱志明算是完全地沦落了,在任与风的压迫之下,为了活命,他已经成了一个依附于任与风、只会唯唯诺诺的可怜虫。
巧合的是,她成功晋阶筑基后期,外面的任与风也停下了修炼。
刚才任与风还在修炼的时候,陌天歌观察到,他全身的黑气越来越浓了,几乎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不过,如果把这种黑气当作灵气来推测,任与风仍然停留在相当于结丹初期的境界,并没有再次晋阶。
观察到这一点,陌天歌松了口气。这说明,即使得到了神龙秘法,任与风也不是一下子就能成为修为超绝的大修士,而是要一步步慢慢修炼。如此的话,她倒还有些信心,自己的修炼速度不会比任与风差多少。
停下修炼的任与风似乎有些困惑,也许他也遇到了修炼瓶颈。他思考了一番,随后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
陌天歌看到他的动作,眼睛就瞪大了。
任与风拿出来的东西不是别的,正是一面厚重的石碑!
邱志明曾经说过,任与风第一次进入地宫,就得到了一面石碑,其中记载了得到神龙之息的神龙秘法。所以任与风才编造了一些谎言,让他们以为这地宫之中有许多宝物。好利用他们再次进入这地宫之中。
拿出这块石碑,任与风似乎有些感慨,一边抚着碑面,一面叹了口气。而后,他把石碑放直,仔细地盯着石碑,似乎在研究。
陌天歌所在的位置,并不能清晰地看到石碑上的内容,但是,并不妨碍她看到大概的内容。
正如邱志明所说,这上面刻满了类似画的线条。远古文字刚刚诞生,大部分还是使用壁画作为记载方法,这块石碑来自地宫这个远古祭庙,用画作记录并没有错。
这上面刻的画,内容很简单,一个人站在龙骨之前,似乎在施用某种秘术,旁边还画着许多人体,做出一些姿势,人体内还画有数种线条,似乎是灵气运行方式,想来这就是任与风所谓的神龙秘法。另外,有些姿势旁边似乎刻着一些简单的文字,但是这种远古文字陌天歌并不识得。
远古这个说法,是以凡人诞生的角度来说的,对于修仙者来说,一般概括以太古、神灭、上古几个阶段。太古自天地初开一脉传承,足有几百万年,修士们了解得比较多的、一般提及的太古,是神制定飞升规则后的几十万年。
在那几十万年间,大神通之士层出不穷,人人向往飞升,而飞升成仙者非常多。在这段时间,遗留下许多文字和修仙功法,到今日仍有幸运者得到。其文字经过许多修士研究,也都明白其意。
不说别人,陌天歌这个虚天境。正是那段时间遗留下来的,其中的文字对她没有阻碍。
但这几百万年前的远古文字,如今的修仙界却根本无人识得。
想必任与风也并不认识,此时皱着眉头,对照着石碑上的图画文字,一点点地揣摩,时不时地做一些动作。
陌天歌脑子里闪现过一个念头:任与风不识得文字,莫非他领悟的所谓神龙秘法根本是错误的?或者根本不是神龙秘法,而是一种邪术?
越想越有可能。否则吸收神龙之息,怎么可能会变成浑身魔气的样子,难道任与风自己也没察觉到不对么?
虚天境外,任与风似乎也满脸疑惑,有什么想不明白。
此时邱志明也停下了修炼,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地看着任与风。
他已经不担心任与风要杀他了,可是面对任与风,却更害怕。一年的时间,任与风的压迫已经让他把这种害怕刻在了心里,看到任与风的模样,就习惯性地服从。
此时,任与风叹了口气,似乎在自言自语:“神龙之息,神龙之息……”
邱志明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任师兄,有什么问题吗?”
任与风扫了他一眼,收起沉思,淡淡道:“没什么,这部功法参悟起来有点问题。”
“……哦。”邱志明没敢再问,沉默地坐在一旁。
似乎是太久悟不出来,需要人说话,任与风思索了一会儿,说道:“神龙之息,为什么吸收了会是这样呢……”
陌天歌神情一震,原来任与风也觉得很奇怪?
果然,任与风又接着说道:“按这石碑上说的,吸收神龙之息,就会成为神龙之子,气势浩大,气息圣洁,可是……”
听得此话,陌天歌心中已有八成把握,这任与风,肯定是修炼错了功法!
但任与风似乎没有意识到,仍然沉吟着说道:“也许这套功法本来就是这样的?”
他这么说的时候,邱志明战战兢兢地Сhā了句话:“任师兄,有没有可能……功法悟错了?”
邱志明此话一出口,任与风脸色一变,凶恶地叫道:“不可能!我都得到神龙之息了,怎么可能错了?错了我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是,是。”邱志明哪里敢反驳他,连声应着。
“一定是我还没修炼到家,要是修炼成功,一定可以转换成神龙之体的!”任与风坚决地说着,收起石碑,又坐下来继续修炼。
虚天境中的陌天歌摇了摇头。任与风已经魔障了,这部功法绝对是错的,哪怕它让任与风得到了力量。神圣纯粹的神龙之息,怎么可能会悟出黑色的魔气?
不过,任与风修炼出了事才好,修炼魔功,最容易出岔子,到时走火入魔,想杀他轻而易举。
正要闭目继续自己的修炼,忽然意识到什么,陌天歌又睁开眼。
虚天境内,一切平静,可是虚天境外,却似乎在摇晃。
任与风停下了修炼,邱志明也睁开了双眼,两人看着四周,不解而惊讶。
邱志明叫道:“任师兄,这,这是怎么了?”
任与风皱着眉头,也是满脸不解。
巨大的室内广场在摇晃,陌天歌在虚天境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广场上龙骨也开始摇晃!
任与风脸色数变,闭眼放出神识,渐渐地,脸色越来越白:“八月十五,八月十五了!”
陌天歌一怔,紧接着脸色也变了变。
八月十五,龙隐之地便会产生剧变,其中场景完全变化,与上一年完全不同,过了八月十五仍滞留在龙隐之地中的弟子,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这是进龙隐之地之前,江上航特意强调的事。
他们留在这地宫之中已经八个多月了,进来之时,曾经说过,他们是三个月前,八月十五刚过的时候,进来龙隐之地发现这地宫的,如今正好一年之期,这龙隐之地的场景要变化了!
这件事陌天歌心里隐约惦记着,但是她一直觉得,自己在虚天境中,应该是不会有影响的,目前看来也确实不会有影响——外面都在摇晃,但虚天境内却平安无事。不过,事到临头她还是有些担心,若是这地宫会消失,虚天境会出现在哪里?是跟着地宫一起消失,还是留在原地?
外面的任与风和邱志明此时已经慌了,任与风如今已非筑基修士,但对于这等未知之事仍然无措。
“任师兄,怎么办,怎么办?”邱志明的声音已经带了哭音,地宫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了,那龙骨架仿佛随时都会塌下来一般。
任与风心情恶劣,粗声怒道:“安静点!”
邱志明不敢驳他,把声音吞下,可整个人却软了,六神无主地看着任与风。
任与风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没什么主意。得到神龙之息的力量,让他忘了龙隐之地一年一换的规律。
龙隐之地的场景为何会一年一换,去年的场景究竟去了哪里,这些问题数千年来,根本无人能够解答,那些滞留在龙隐之地中没有出去的弟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失踪之后,就再也没回来。
地面摇晃得越来越厉害,他们人已浮在水中,根本无法站住。
“不行,不能这样。”任与风喃喃自语,而后强行盘膝,运起灵气。
陌天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明显有了对策。
只见任与风运起灵息,聚起灵气,浑身黑色气息越来越浓,龙骨之上的神龙之息开始疯狂地向他涌去!
他想强行吸取神龙之息提升修为!
陌天歌脸色变了变。她不知道这会有什么后果,照理说,魔功容易走火入魔,尤其是强行提升境界。可是这所谓的神龙秘法是几百万年前的东西,谁知道是不是特别一点。再说,万一让任与风成功了,他的境界更高,到时要杀此人,甚至她要脱身都难了!
当然,最好他是失败了,或者被这龙隐之地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至少她可以平安脱身。
神龙之息向任与风疯狂地涌去,他身上的黑气开始翻涌,渐渐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
此时地宫中摇晃得更厉害了,那摆放了几百万年的龙骨,终于“咔嚓”一声,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轰然倒塌。
先是头骨滚落下来,而后是巨大的脊椎,一根根肋骨被水冲起,尾骨慢慢地分离……
巨大而雄伟的神龙之骨,瞬间变成了一堆白骨,随水而散。
飘浮在水中的邱志明被一根巨大的龙骨撞到,头一闷,失去意识。
而任与风仍然在运功,他此时已经被黑气完全覆盖了,完全看不到他本人。
陌天歌紧张地看着这一幕。她希望任与风没有成功,希望自己在虚天境中不会受到影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地宫仍然在摇晃,任与风猛然睁开眼,“啊——”大叫出声。
他身上的黑气渐渐散去,露出自己的面目。
惨白的脸色,干瘦的身躯,形销骨立如同一具骷髅,双眼却冒着漆黑的光芒。
陌天歌大吃一惊。这几个月,任与风一直被黑气包围,她一直没看到他的真面目,没想到几个月前还算清秀干净的一个人,竟然会成这般模样!就算说他是干尸,恐怕也有人信。
任与风却再度合起双掌,掌心冒出黑气,一圈一圈地冒出来,如蚕吐丝结茧一般,将他缠绕起来。黑丝越来越多,从任与风的脚开始,很快地缠绕上去。
此时地宫之中已经完全颠倒了。
陌天歌紧盯着任与风,只见他身上的黑丝毫不停息地缠绕过他的腰腹,往上缠去,一直到达头部,最后在头上缠紧,将他整个牢牢包住。
地宫外面,终于发出轰然一声巨响。陌天歌在虚天境中,看到无数的巨石开始坍塌。
这远古的建筑,都是用两人高的巨石一点点垒成,每一块巨石重达千斤。可现在,这地宫的巨石开始解体,四面墙壁、顶部,一块块被水冲起,往下落去。
水剧烈涌动,龙骨四处飘浮,巨石错落砸下。
陌天歌可惜地看到,这些巨石砸在任与风的身上,都被他身上的黑色巨茧挡住了,而邱志明此时早已不知道被巨石埋在何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慢慢平静。水流不再激烈,巨石也各自停下,甚至,水也在慢慢地流失。
虚天境中安然无恙的陌天歌,看到了不知哪里投射下来的一道光。
188、东海之滨
“姐姐,姐姐,快看!”
虚天境中。陌天歌听到了一个孩子的稚嫩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眼,透过虚天境,看着外面。
阳光……阳光?!
她猛然睁大眼。
阳光,不是水面透下来的些许微光!确实是毫无阻挡的阳光!
昨日地宫坍塌,她在虚天境中安然无恙,只见水面上透下来些许光亮,似乎离水面不远。摸不准自己究竟在哪,又见任与风也逃过了这一劫,担心他们还在龙隐之地中,她便躲在虚天境里,没有出去。不料今日一睁眼,外面竟然完全不同了!
没有水,没有挡人视线的岩壁,而是阳光,光明敞亮的阳光!
“小宝,别跑!”
外头似乎有两个孩子在嬉戏,清脆天真的声音传了过来。
“姐姐,这里有好高的山!”孩子的声音近在耳边,陌天歌看了看,发现自己……似乎在海边的礁石上。抬头,是湛蓝的天空和明亮的阳光。往下,是微波荡漾的海面,隐约可见下面的巨石废墟和礁石。
陌天歌心中一动。这里肯定不是龙隐之地了,甚至也不是极北之海,但是下面确实是水下地宫坍塌的巨石——也就是说,她和这水下地宫一起被转移到了别处。
得出这个答案,她低头寻找任与风等人。
没有,任与风和邱志明都找不到踪影。邱志明就算了,也许被压在巨石之下,可任与风被黑气包裹,应该很好找才是,也没有看到,莫非坍塌之后他在黑茧中被海水冲走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坍塌结束之时,她看到的场景还是在水里,说不定就是那时水流激荡,被冲走了。
想到这个可能性,陌天歌松了口气,若是如此,至少自己可以安全脱身。
两个小孩跑近,一个是四五岁光景的光ρi股小男孩,还有个七八岁的女孩。他们穿着灰扑扑的土布,皮肤脏污,脸颊干枯,头发凌乱,惟有脸上带着孩子的天真纯善。
看他们的衣着,这里必不是极冷的极北之海。而是比较温暖的海域。
想到这点,陌天歌苦笑。她从西昆吾出来,到了中土卫国,然后在晋国进了紫微洞府,被传送阵传到极北冰川,在极北又莫名其妙到了新的地方,就这么一直被甩来甩去的。
那小男孩抬高头,望着礁石上磊得高高的巨石,对他的姐姐说道:“姐姐你看,山!”
他的姐姐好奇地偏头看了会儿,摇头:“这不是山。”
“为什么不是山?”小男孩瞪大眼,“阿爹说,山就是好多好多石头,这里就有好多好多石头。”
女孩儿摇头,对弟弟说:“不是哦,我跟阿爹去看过山,山很高很高,上面长了很多树,还有好多花。”
小男孩睁着圆圆的大眼,望着姐姐,一脸好奇:“那这些是什么?”
“这是……这就是好多好多石头。”姐姐说。
“姐姐!”小男孩在巨石之间看到了什么。欢呼一声,跑过去捡起一块雪白的东西,献宝地抬高小手,“你看,这是什么?”
女孩儿接过弟弟手上的东西,好奇地看了一会儿,摇摇头:“不知道。”
“那我们带回去问阿爹!”
“咦,这里还有一块!”女孩也在巨石之中捡到一块白色的硬物。
陌天歌一眼便看出来了,那是龙的一块小趾骨。
看着外面这对寻找龙骨的孩子,她想了想,一点眉心,从虚天境出来。
烈烈的海风吹拂在她的衣袖上,带着湿气,却并不寒冷,看来此处离极北已经很远了。
“啊!”首先看到她的是那个女孩,看到巨石上凭空出现一个人,一下惊呆了。
那小男孩也看到了,却笑出两个小酒窝,指着陌天歌拍手笑道:“仙女,姐姐你看,仙女!”
天真可爱的模样,让陌天歌不由一笑。
一出虚天境,她立刻用神识笼罩周围,确实没有别的修士的痕迹,才放下心来。
巨石堆上,她轻轻飘下。
这般飘来飘去,根本不曾着力的手段,吓坏了那女孩,她拉着弟弟退了好几步。哆哆嗦嗦地问:“你……你是什么东西……”
陌天歌微微一笑,柔声道:“,你别害怕,我是过路人。”
谁知她这么一说,小女孩更害怕了,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弟弟:“你别带走我弟弟,我……我……”
陌天歌奇怪:“,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女孩还没答话,小男孩已抢先叫道:“不像,像仙女!”
陌天歌菀尔,被一个这么天真可爱的孩子当做仙女,总是快活的事。但这个小女孩的态度着实有些奇怪。
想了想,她继续温言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小女孩眼中带着戒备,盯着她好一会儿,看她态度确实很和善,才略略放下疑心,犹豫着说:“你……真的是过路的吗?”
“嗯。”陌天歌笑着点头,又好奇问她,“为什么你觉得我像坏人呢?”
女孩犹豫了一下,怯怯说道:“阿爹说,最近村子里来了好多坏人,经常抓小孩子。就像我弟弟这样的男孩子……”
抓男孩子?陌天歌皱了皱眉,拐子么?小时候在陌家村,也曾听过有专门拐小孩的拐子,其中拐的男孩子居多。
“你放心,我不是拐子。”陌天歌笑着说道,安抚这女孩的紧张,“你要不放心,带我去见你阿爹,好不好?”
这女孩犹豫了一下,点头:“好,我们村子就在那边。只要我喊一声,大人就会来的。”
看着女孩指的方向,确实有一片小屋离得不远,不过喊起来未必能听见。这女孩这么说,分明是警告她。陌天歌不禁一笑,这女孩年纪虽小,却戒心十足,知道保护自己和弟弟,着实聪明懂事。
看她果然什么都没做,女孩稍微放下心,牵着弟弟的手,带头往小屋那边走。
那小男孩却十分喜欢她,一边走一边抬高头跟她说话:“仙女姐姐,你从哪里来的?是从海上面来的吗?阿爹说,海上有仙女,保佑我们平平安安。”
“嗯,算是吧。”陌天歌笑着点头,“为什么你觉得姐姐是仙女呢?”
“因为仙女姐姐好漂亮,就跟阿妈说的仙女一样!”小男孩抬高手,似乎想拉她的手。
那女孩看到他的动作,再怯怯地看了眼陌天歌洁白如雪的衣衫,连忙打下弟弟的手:“小宝,你手脏。”
这个叫做小宝的小男孩神情一黯,“哦”了一声,放下手。
陌天歌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低下身,牵起小男孩的手:“别担心,姐姐的衣服不会脏的。”她此时穿的是玄清门的道袍,是太康山的云锦织成,便是泼了墨,抖一抖就干净了。
小宝一下露出笑容,欢声叫道:“真的是仙女姐姐,阿妈说,海上的仙女姐姐对我们很好,是我们所有人的阿妈。”
“……”陌天歌有些混乱,又是仙女姐姐,又是阿妈。不过。这孩子的意思她听明白了,他所说的海上的仙女姐姐,应是这里渔民所供奉的神。
小屋离得不远,一路答着小男孩的话,很快就到了。
陌天歌粗略地扫过一眼。小屋都是一些草顶土墙的茅草屋,最好的也就是磊了石墙,居民脸色脏污,衣衫破旧,神情麻木,显然日子过得并不好。
他们进村的时候,有一些居民在村口一边晾晒鱼干,一边闲聊,眼见着陌天歌衣着光鲜,与这两个孩子走进村来,都停住了,眼光不停地往她这里瞥过来。
其中有胆大的叫道:“水家囡囡,你带谁回来呢?”
女孩看了问话的人一眼,答道:“牛二叔,这位姐姐说是过路的。”
“过路的?”村口的大人们聚在一起,目光在陌天歌身上打量来打量去,却又不敢搭话,只敢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女孩带着她东拐西弯,最后到了一间草屋。屋里冒出炊烟,有人在屋前的大水缸前洗洗刷刷。
“阿妈!”女孩叫道。
那蹲着身子洗野菜的妇人应了一声,粗声道:“死哪去了?半天都没见影子,带着你弟弟一起疯呢?”
女孩说道:“阿妈,有客人来了。”
“客人?”这妇人转过头,看到陌天歌站在不远处,连忙站起身往围裙上擦手,“哎呀,这位……姑娘?”她有些不确定。陌天歌穿的是玄清门的服饰,既是道袍,又不同于俗世的样子,在凡人看来,叫道长似乎太美,叫小姐,又嫌素净。
陌天歌没同她计较称呼的问题,笑了笑:“见过这位大嫂,途经此处,正好遇到这两个孩子,我有些事情不明,所以前来问问。”
“哦,这样。”在她面前,这妇人有些自惭形秽,拢了拢发,整了整衣,才作了请的姿势,“姑娘,家里实在简陋,不嫌弃的话到里面坐坐?”
陌天歌笑着点头,随她进屋。
一进门,似乎是厅堂,逼仄的空间里,摆着一张饭桌,几把凳子,虽然已经很旧了,却还算干净。正对门的墙上,贴着一张海神图,似乎是个女神。
妇人请她在饭桌旁的长凳上坐下,对女孩说:“囡,去做饭,阿妈陪客人。”
女孩儿应了一声,看了陌天歌一眼,去厨房了。
看她这模样,陌天歌出了一会儿神。她想到几十年前的自己,也跟这孩子一般大小……
“姑娘?”
陌天歌回过神,歉意地笑笑:“大嫂,你女儿又听话又能干,你真是有福了。”
妇人“嗨”了一声,摇手:“姑娘太客气了,这丫头老是出去野。不过能干是真的,叫她做什么,干得经有的大人还好!平时也帮着带弟弟……”
看得出来,这妇人对女儿虽然不是明面的疼爱,却很为女儿自豪,笑容里满是高兴。
小宝也Сhā话:“姐姐很好,总是带我玩。”他姐姐去做饭了,他却不肯走,依然赖在陌天歌身边。
妇人这时才看到小儿子是拉着陌天歌的手的,连忙过来抱过去:“小宝,快去洗手,看你们都玩成什么样了。”说着,歉意地对陌天歌道,“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可弄脏了你的衣服?来来,洗洗。”
陌天歌摇摇头:“没事,不会弄脏的。”她掸了掸衣衫,甩了甩手,一丝灰尘也无。
抱着小宝的妇人看到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眼里有了惊慌,说道:“姑娘……姑娘可是碧轩阁的仙子?对不起,对不起,小妇人有眼无珠,给您磕头了!”说着一下便跪了下去,嗑起头来。
陌天歌诧异,轻轻一抬手,灵气挡住了妇人的动作。她温言问道:“大嫂这是作甚?什么碧轩阁的仙子?”
看到她的手段,妇人更相信了,哀声求道:“仙子,仙子饶命,孩子们是无意,小妇人一时没认出来……”
陌天歌无奈了,一挥手,灵气把妇人托起:“你既知我是修仙者,那就好好答话,不必如此。”
“是,是。”妇人喏喏点头,抱着小宝,缩在后面。
惟有小宝浑然不觉,好奇地说:“阿妈,仙女姐姐是好人,为什么……”
“住嘴!”妇人捂住小宝的嘴,喝斥,“小孩子乖乖的,不要Сhā话。”
小宝满脸好奇,却也不敢不听话,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妈一眼前的仙女姐姐。
陌天歌有些困惑。凡人对修仙者存有敬畏之心再正常不过,但这般害怕怎么看怎么不正常。而且,这妇人提到碧轩阁,有些耳熟……是的,就是那个专门收女修的中等门派,她此前在紫微洞府,碰到的颜若书三人正是碧轩阁的,原来碧轩阁就是建在此处?
“大嫂,你也坐吧。”
妇人听得此话,却连连摇手:“不敢不敢,哪敢跟仙子同坐。”
陌天歌也不勉强,想了想,问:“你为何如此害怕修仙者?还说什么……碧轩阁的仙子,碧轩阁就在此处么?”
妇人眼中掠过讶意,想了想,小心地问了一句:“仙子……不是碧轩阁的?”
陌天歌摇了摇头:“我只是路过此处的修仙者,跟碧轩阁没有关系。”
“哦。”妇人松了口气,这才有了点笑意,“仙子莫怪,小妇人误会了。”
陌天歌笑笑:“没什么。不过,大嫂可否与我细说其中缘由?”
这妇人连忙点头:“是。”她停顿了一下,开始说道,“仙子不知,我们东海太偏僻,连皇帝也管不到这里来,所以我们这里最大的就是碧轩阁了……”
“等等,”陌天歌出言打断,问道,“你说这里是东海?”
“是啊。”妇人诧异,“难道仙子不知道吗?”
“哦,”陌天歌淡淡道,“我一路行来,未曾注意。”
妇人不敢置疑,继续说道:“其实碧轩阁的仙子们也不大管我们这些凡人,可是我们也一定不能得罪她们,要是得罪了她们……”犹豫了一下,妇人转了话意,“刚才看到仙子的衣服根本不会脏,所以小妇人以为仙子是碧轩阁的。”
“原来是这样。”对凡人来说,修仙者总是高高在上,碧轩阁既然就在此处,此处的凡人当然最敬畏她们。不过,真没想到自己居然到了东海。东海人烟荒芜,想要回昆吾,还要费一番力气,最方便的,当然是向碧轩阁借道,只是陌天歌不太想跟她们接触。想到此处,她皱了皱眉。
看了一会儿,看到这妇人还小心翼翼地站着,陌天歌笑了笑:“大嫂不必如此,我不过是过路的,打听完消息就走。”
“哦。”虽然陌天歌并没有放出威压,可得知她是修仙者,这妇人已觉得心思沉重,此时听她这么说,松了口气,又殷勤说道,“仙子还想问什么,只管问小妇人,这附近村子的事,小妇人没有不知道的。要是仙子想问临海城的事,我当家的也知道,他就快回来了。”
陌天歌笑笑:“我已知此处是东海,碧轩阁所在地,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只有一件,昨天,你们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动静?”
“动静?”妇人疑惑,想了想,道,“昨天涨潮之时,好像打雷了,仙子想问的是这个吗?”
“打雷?”陌天歌略一思索,“还有呢?”
“昨天小宝听到轰隆隆的声音,今天跟姐姐出去玩,就发现多了一座山!”妇人怀中的小宝Сhā话。
“哦?”对这孩子的话,陌天歌有点兴趣,“是不是就是看到我的那座山?”
“嗯!”小宝用力点头,“昨天还没有山的,今天跟姐姐去玩就有了。”其实他所说的山,不过是一堆乱石。
小宝又伸出手:“仙女姐姐你看,这就是山里找到的。”
他脏脏的小手里躺着一枚洁白的骨质物,正是他捡到的神龙之骨。
陌天歌看了,向这妇人笑道:“大嫂,我正好有件事想请你们帮忙。”
听得有事,妇人连忙道:“仙子有事请吩咐。”
“请你们到这孩子所说的山那边,帮我把这种骨头全部捡回来。”
“啊?”妇人呆了呆,这是什么要求?
陌天歌从怀中取出一个袋子,放到桌上:“捡回一块骨头,我就给你们一粒金珠。”松开的袋口,指头大小的金珠闪闪发光。
189、收集龙骨
原本陌天歌并不打算透露身份。用这些俗世的金银财宝让此处的渔民帮她把龙骨收齐就好,没想到这妇人倒也精明,认出了她修仙者的身份。
不过,此处渔民对修仙者如此敬畏,倒是更好办了,敬畏的同时,诱之以利,让他们做事也尽心些。
看到这袋金珠,妇人眼睛都直了。他们生活得如此贫困,最多见过一些碎银子,那已经是很大一笔财富了,金子什么的,只有去附近的城镇里才偶尔得见。
陌天歌轻轻咳了声:“大嫂,如果你能把这骨头全部给我,那这些金珠就都是你的。”这袋子金珠,是离开叶家之时,叶家的孝敬,行走在俗世,身有财宝方便些,陌天歌也就不客气收了,此时拿来让这些凡人做事正好。
妇人回过神。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既是欢喜又是紧张:“仙子说的是真的?”刚说完又自打嘴巴,“仙子说话当然是真的,小妇人多嘴了。不过,仙子说的是什么骨头?在哪里?”
陌天歌向小宝笑了笑:“小宝,你知道在哪是吧?”
小宝连忙点头:“嗯,仙女姐姐说的是山那里。”说着又好奇地瞪大眼,“仙女姐姐,这是骨头吗?怎么跟阿爹说的骨头不一样啊?”
陌天歌笑笑,没回答小宝的问题,从怀里捡出一个袋子,递给他,柔声道:“小宝,你带你阿妈去山那边捡骨头,这些果子给你吃,好不好?”
这些就是剩下的泡泡果,味道很甜,正好哄孩子。
拿了泡泡果,啃了一个,小宝果然很高兴:“真好吃!”
陌天歌见他高兴,便对这妇人说道:“小宝知道在哪,你跟他去吧,越早捡回来越好,最好多叫几个人,有些骨头很大——你莫担心被别人赚去了,你一家人捡不完的,到时我自会多奖励你。”
“是是是。”这妇人哪里敢反对。忙忙地牵着小儿子的手,又大声叫唤,“阿囡,别做饭了,去叫你阿爹回来!”转头又向陌天歌陪笑,“仙子在这等等,我们这就去。”
陌天歌含笑点头,看着这一家人开始忙碌。
过不多久,这家的男主人被那女孩叫回来了。听了老婆的话,连忙过来给陌天歌磕头。陌天歌便把那女孩留下说话,打发他们夫妇给自己捡龙骨去了。
知道她是修仙者,这女孩态度敬畏,恭恭敬敬地守在一旁,她问一句答一句。
这里是东海边的一个小渔村,附近除了一些同样的渔村,就只有一个大城,叫临海城。临海城的背后,便是碧轩阁这个门派。他们这里太偏僻了,连国家都没有,所以这里势力最大的就是碧轩阁。
这女孩年纪还小,其他事知道得并不多。陌天歌在心中推算。大致明白了自己所处的方位。
昆吾山脉横亘天极之南,一直延续到东南,而后便是天魔山,将魔道阻拦在东北。所以东海的南段是天道宗的地盘,北段是魔道的地盘。以陌天歌的推测,他们所处的方位,大概就是北边的一小段海域。也就说,他们的西边,很有可能就是魔道。
得出这个结论,陌天歌有些烦恼了。此处很有可能是紧挨着魔道的天魔山的一段海域,那就危险了,若是不巧遇到魔道的话,少不得一番麻烦。看来要离开此处,最好的方法还是找到碧轩阁,他们碧轩阁既然位于此处,必定有安全的方法与外界相通。
当然,她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把龙骨捡回来。几百万年前的龙骨,虽然目前不知道有什么作用,可上面的神龙之息作不得假,总有用处。
只是,那龙骨太多,在水下地宫坍塌之时,必定被水冲走了许多。想到此处,陌天歌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能凑齐一整套龙骨,研究起来也更方便。现在只好捡多少是多少了。
问过这小女孩,陌天歌知道了这户人家姓水,他们阿爹叫水三。阿妈人称水三嫂,她自己没名字。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她一出生,大人只管阿囡阿囡地叫,别人也只叫她水家囡囡。
阿囡算什么名字?这里几十户人家,大部分人家的女儿一出生就叫阿囡,直到出嫁,才变成了谁家嫂子,年纪再大一些,是婶子,到最后,是谁家婆婆。从生至死,大多数女孩儿都没名字。
陌天歌看这女孩暗暗羡慕的眼神,心中觉得有些可惜。这姐弟俩都很聪明,阿囡年纪虽小说话却很有条理,知道对外人存有戒心,小宝更是聪慧,四五岁的小孩,说话能这么流利已是不容易了,何况以他的家境,根本没人从小教导。
她这么一夸奖,阿囡立刻骄傲地挺起小胸脯:“小宝刚刚周岁就会讲话了,我们村人人都说小宝是天上星星下凡。阿爹还说,等小宝再大一点,就送到城里念书,到时在城里找份差事,就能做城里人了。”
“哦?”陌天歌笑问,“为什么不去考秀才呢?不是可以做官吗?”
阿囡摇了摇头:“阿爹说,我们一辈子都出不去的,西边住着妖怪,我们到那里去,就会被吃掉。”
陌天歌听得此话,暗暗皱眉。果然如此,她说的妖怪,想必就是魔道中人。
阿囡又接着说道:“可惜,我没有被碧轩阁选上,要是我能进碧轩阁就好了……”
陌天歌略微有些诧异,问道:“碧轩阁怎么挑选弟子的?”
阿囡答道:“我们临海城附近的女孩子,到了八岁就会去碧轩阁查…查灵根,要是过关的话,就可以进碧轩阁,那个时候,一家人都可以进城,当城里人。”说着,阿囡又自豪地说,“不过,我也是有灵根的,碧轩阁的接引姑姑说,我就是灵根差了点,所以不能进碧轩阁,但是已经把我记名了,要是他们缺使女了,就会叫我过去。”
“你也有灵根?”陌天歌有些惊讶,在凡人之中,有灵根者可不多,这么巧就遇到了一个。
“嗯。”阿囡点头,脸色微红,“接引姑姑说,我是……是五灵根。”
“哦,是这样。”陌天歌点了点头。五灵根倒也不算稀缺,碧轩阁在她的记忆中,是个跟云雾派差不多的中小门派,如今知道它在东海之滨与魔道相夹的小地方,想来就算五灵根的资质,收作使女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可惜了阿囡,灵根虽然不显,性子却好,人也聪明。
另外,既然碧轩阁在此处势力这么大。她还是尽快把龙骨收集齐全离开的好,免得消息走漏了。百万年前的神龙之骨,别说是碧轩阁这样的小门派,哪怕是七大门派,也会心动。
想了想,陌天歌转了话题:“对了,你们女孩子有灵根可以进碧轩阁,那男孩子怎么办?碧轩阁只收女弟子,是吗?”
阿囡点头:“嗯,所以男孩子除非灵根很好,才会被碧轩阁收作外门弟子。我听接引姑姑说,男弟子只有与门中女弟子双修之后,才能算是真正的碧轩阁弟子。”
陌天歌诧异扬眉,这碧轩阁还真是个异数,不但建在这么奇怪的地方,还有这么奇怪的规矩。
此处西临魔道,这里的凡人一辈子都出不去,所以只能拜入碧轩阁,偏偏碧轩阁又是只收女子的门派——如此,在这碧轩阁中,男子的地位远不如女子,放到整个天极都是异数了。
从阿囡的口中大概了解了东海的事情,到了下午,捡拾龙骨的人陆续回来了。
这水家夫妇果然听话,发动了整个村子的人,或提或抬,龙骨都被捡了回来。最大的是一块腿骨,四五人一起才抬得动。
陌天歌把金珠给了阿囡,有人带着龙骨过来,就分给他们,像这种大块的腿骨,就分多一些。
这些村人得到金珠,意犹未尽,又各自相约去海滩上搜寻。这一搜,直搜到了晚上。
陌天歌也不着急,向这渔户要了间空屋,又等了两天,直到他们再也搜不到龙骨为止。
这些龙骨想必在地宫坍塌之时冲散了很多,她左拼右拼,也只拼出了一条腿和部分散骨。
不过,只要把这里的龙骨收集全就好,碧轩阁的人若没见过这些龙骨,便是听说一个陌生修士在此寻找什么骨头,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此间渔民得了她的金珠,也都很欢喜,尤其是水家夫妇,陌天歌又多给了他们一些金叶子,更是尽心办事。
收完龙骨,陌天歌最后向水家夫妇打听一些碧轩阁的事,打算离开。
果然,水家夫妇说,除了大海,他们根本没路跟外面相通,但是他们只有小船,出海很危险。而且自古以来,他们根本不知道大海通往何处。
陌天歌便问,碧轩阁的人是如何离开的,水家夫妇不敢妄言,说她若要离开,可以去临海城问问,碧轩阁在那有家店铺。
陌天歌颇为诧异,此处只有碧轩阁一个修仙门派,开店铺作甚?经过水家夫妇的解释,她才知道,原来此处虽然只有一个门派,却有不少的散修,尤其是低资质的男修,碧轩阁不收他们入门,他们只得自己琢磨修仙之道,久了,便出现了很多小修仙家族和散修。
在这渔村呆了数日,处理完龙骨的事情,陌天歌决定去临海城一趟。
想回到昆吾,还是求助碧轩阁最方便。
190、临海城
听说陌天歌要离开渔村。小宝很不舍。渔村很难得有外人过来,何况陌天歌还给了他很好吃的东西,他都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果子。
水家夫妇当然不会放任孩子胡闹,连忙哄着他。最后陌天歌把几颗炼坏了的无关紧要的丹药当糖给了小宝,才算把他哄住了。
“好了,”陌天歌扫视过眼前的水家四口,“你们且告诉我,去临海城走哪个方向?”
听得问话,水三连忙答道:“仙子一直往北边走就是了,大概半日路程,就到了临海城。”
凡人的半日路程,对她这样的筑基修士大概只有一盏茶时间。陌天歌点点头:“多谢。”
说罢正要起程,那水三却连忙唤道:“仙子,仙子且等等。”
陌天歌顿下身形,侧身问:“何事?”
她虽态度平和,可到底是修士,面对凡人自有气势,这水三不自觉有些喏喏,被水三嫂撞了一下后背,才鼓起勇气:“小人有个请求,恳请仙子答应!”
“哦?什么事。说来听听。”
看陌天歌没有一口拒绝,水三一喜,转头看着阿囡,说道:“仙子,我家阿囡也是有灵根的,可是碧轩阁的仙子们说阿囡的灵根有点差,所以只能等有了名额才能进门派。我们水家好不容易有个有灵根的孩子,小人心中着急,想着我家阿囡要是能……”
一串话说得啰啰嗦嗦,水三嫂看到陌天歌轻微地皱了皱眉,立刻又撞了丈夫一下,笑着接过话题:“仙子,我当家的说不清楚,小妇人就直说了。我家阿囡说,要是学了仙法,下次挑人的时候,就会先被挑中。这仙法城里倒是能买到,可买仙法要什么……什么灵石,小妇人一家哪有这东西?这几天帮着仙子做了几件事,仙子给了我们这么多金子,我们本来不该提出过分的要求的,可是……”
“你们想要仙法是吗?”陌天歌打断了她的话。
这妇人连连点头,又补充了一句:“仙子,我们不拿您的金子,只要您给个仙法就好,要是不够的话,仙子您看中什么。就拿去……”
这小小的凡人渔民,哪里会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看到一旁紧张地盯着她的阿囡,陌天歌抬手,阻止了妇人的长篇大论:“行了,我知道了。”
从乾坤袋中取出数枚玉简,想了想,阿囡现在还是个凡人,还无法使用神识,她又把玉简放回去,取了一本书出来。
“金子对我而言并没有用,阿囡算是与我有缘,这本功法就送与你吧。”
阿囡接过薄薄的书册,激动得满面通红,水家夫妇更是拉着她便磕下头来:“谢谢仙子,谢谢仙子。”
陌天歌摆摆手,没再多说,一振衣袖,御风而起。
底下的水三一家,以及这没有不知名的小渔村的所有的村民,都被吸引了目光。
陌天歌看到,抬起头来的阿囡充满希望和羡慕的双眼。
她给了一个微笑。便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天际。
一部初入门的功法,对她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对这个期望走上仙路的小女孩来说,却万般艰难。陌天歌并不介意偶一为善,甚至可以说,因为自己出身凡人,她对凡人比对修士更和善些。不过,能不能真正走上仙路,还要看她自己。
摇了摇头,将这些事甩到脑后,专心赶路。
临海城并不远,一盏茶后,陌天歌已远远地看到了城墙。
让她惊讶的是,她原以为这样的小地方,临海城应该只是一个小城镇而已,却没料到城墙修得气势恢宏,不比中土的一些中等城市差。
更让她惊讶的是,她一靠近这临海城,踏云靴竟有些失控,似乎是……城里布下了飞行禁制。
想了想,陌天歌在城外降落下来,徒步往临海城走去。
此时是正午时分,城门处稀稀落落,只有几个人进出。便连守门的也只有一个士兵,站在城门口倚着墙打着瞌睡,并不管别人进去。
陌天歌有些奇怪,这临海城不是没有国家么,竟有士兵?
但更奇怪的还在后面。她正要进城。那打着瞌睡的士兵迷糊地看了一眼,立刻醒了,揉了揉眼睛,跑过来将她拦住。随后,这士兵恭恭敬敬地向她行了一礼,口称:“仙子请留步。”
陌天歌挑了挑眉,问道:“你怎知我是修仙者?”
她问出此话,这士兵反倒更诧异,脱口问道:“仙子难道不是我们临海的仙人吗?”
陌天歌蹙了蹙眉,没答话,心中疑虑更甚。
看到她不佳的脸色,这士兵连忙说道:“仙子息怒,我们临海的仙人,都知道我们可以辨认凡人与仙人,小人看仙子似乎并不知道,所以猜测仙子并非临海人。”
“哦。”陌天歌点头,“我确实是无意中来到此处的外地修士,你拦住我有什么事?莫非这临海城不让外地人进?”
听得此话,这士兵连连摇手:“仙子误会了,没有的事,我们临海城,都是由各位仙师仙子撑起来的,哪里会不许仙子进城呢?”
“那你这是——”
这士兵解释道:“我们临海的散修进城。都需登记名册,所以请仙子留个姓名。”
“哦?”陌天歌心中有些不悦,这临海城规矩还真大,她去过不少地方,对修仙者都不敢有这样的规矩。要知道,修仙之人最不喜欢管束,要进城还得留名,着实让人心生抵触。
看到陌天歌的脸色,这士兵补充解释:“仙子,这是碧轩阁的仙子们定下的规矩,小人只是个凡人。听从吩咐办事……”
“这么说,我若不留下名字,就不能进城了?”陌天歌冷冷扫了他一眼。
她个子虽不高,可这士兵在修仙者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气势面前,不由地矮了一截。但他仍然坚持说道:“抱歉,仙子,规矩就是如此……”
陌天歌心中已肯定,这临海城上空的飞行禁制,应该也是碧轩阁所下,看来碧轩阁在这一带海域势力非凡啊,不但控制了一座城池,还对附近的散修如此管束。
想了想,陌天歌冷着脸色道:“你要记在何处?”
这士兵正害怕激怒了一位仙人,他虽是为碧轩阁办事,可任何一个仙人都不是他这个凡人能得罪的。听得此话,心中一喜,从旁取过一份名册递过来:“仙子,请记在此处。”
厚厚的名册翻开,陌天歌看到上面登记着许多名字,几时进几时出,记得清清楚楚。
她没有停顿,接过士兵递来的笔,在空白处写下叶小天三个字。
把笔扔回去,她道:“这样可以了么?”
这士兵连连点头:“可以了,可以了,仙子请进。”
陌天歌不再多说,举步往城内走去。
她进城之后,那士兵在她的名字后认真地记录:叶小天,女,修为未知,八月二十午时进城。
陌天歌心中颇感不快,原本因为紫微洞府中遇到的三个碧轩阁女弟子而印象不佳,现在对这碧轩阁的印象更差了。此处虽然只有碧轩阁一个门派,可如此管束其他修士,未免也太霸道了!
在昆吾,别说碧轩阁这么个小门派,便是天道宗、玄清门这等数一数二的大派。山下城镇也从来没有要来者记名的。就算是一些私人城镇,最多也就是问个来历,发给身份证明而已,绝不会这么轻率地让一个凡人在此记录修士往来。
不过,碧轩阁敢如此做事,正说明了她们势大,倘若是在昆吾,她不进城也就是了,可在此处,这里是惟一的大城,不想跟碧轩阁闹翻,也只能记名。
无奈地做了这个选择,陌天歌进了城。反正她的名字是假的,叶小天又没什么名声,说出去也不要紧。
只不过,这件事让她起了一个念头。这碧轩阁如此霸道,倘若向她们借道却断了后路怎么办?她如今可是孤身一人,碧轩阁再不济,总是有几个结丹修士的。
如此的话,不如打探打探消息,问问别人这碧轩阁在东海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打定主意,陌天歌观察了下这临海城的情况。
若不是事先知道,真料不到这临海城竟是在东海之滨这么荒僻的地方。宽阔的街道,林立的楼房,比之中土完全不差。
不过,此处的居民还是有些不同。比如,渔民打扮者居多,哪怕是街上酒楼里坐的客人,衣着也十分平凡,想来此处物产不甚丰富,所以没有华丽的织锦。
想了想,陌天歌拐进一间热闹非凡的酒楼,直接走到掌柜的面前。
正欲开口说话,那掌柜一抬头,立刻露出恭敬的表情:“这位仙子,里边请,里边请。”
陌天歌有些不解,那守门的士兵也就算了,既然派去守城门,必然知道如何分辨凡人与修仙者,为何这个普普通通的酒楼掌柜,竟然也一眼就认出来了?
“掌柜的,”陌天歌身形没动,“你如何认出我是修仙者?”
这酒楼掌柜脸上讶然:“仙子不是本地人吗?”
“嗯?”
身形肥胖的掌柜搓了搓手,笑着解释:“我们临海的仙人,都跟我们凡人住在一起,久了嘛,我们一眼就能看出来了。仙子气度从容,飘逸如仙,必定是仙人无疑了!”
“哦,是这样。”陌天歌点了点头,“我确实不是本地人。”
“哎呀,外地的仙人可很少见呢!今日仙子吃什么喝什么,我们全免费了!”
陌天歌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是来吃喝的,只是想跟掌柜打听一下消息。”
191、碧轩阁
从酒楼出来,陌天歌已有了目的地。顺着大街直接往前走。走不多远,果然看到城中心有个十分豪华的碧云楼。
她走进酒楼,立时有伙计迎上来,满脸堆笑:“仙子,请上楼,请上楼。”
陌天歌点了点头,随着此人一路上了三楼。
一到达三楼,她立刻感觉到数道目光投注在自己身上。
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
这三楼比之楼下,少了一份华丽,却多了一份清贵。宽敞的空间,摆着大概五六张红木桌,每张相隔极远,并且有花木隔开,极其清雅。
眼下已有三张桌上坐着客人了,全部都是修士,清一色的男性,修为也全部只有炼气期。
陌天歌心中暗想,碧轩阁到底是中小门派,若是散修能修炼到筑基期的,想必早已被招揽了,哪怕是男修。
第一张桌上是两个聊得正热闹的中年男子。看到陌天歌,有些诧异地扫了一眼,但随后仍然转回去继续谈天。
第二张桌上则是老少皆有,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看她上来,几人目光都盯着她,似乎在猜测她的来历。
第三张桌上是三个高声谈笑的年轻人,看样子似乎是某些修仙家庭的子弟,并不像散修那般落魄。
“仙子,请。”那伙计把陌天歌引上来,到一张空着的桌子坐好,麻利地奉上茶水,问,“仙子要点些什么?”
陌天歌沉吟了一下,道:“上些茶点就好。”
“是是。”伙计连声应道,“仙子稍等,马上就来。”
伙计下楼去了,陌天歌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先前那小酒楼的掌柜告诉她,在临海城里,修仙者多与凡人杂居,凡人十分敬畏修士,所以修仙者在此享有很大的权利。不管是碧轩阁弟子,还是散修,在这临海城中,凡人皆恭敬有加。甚至还有专门为修仙者准备的一些设施,比如说这个碧云楼的三楼。
这是临海城最大的酒楼。据说老板跟碧轩阁的仙子们关系很好。这碧云楼的第三楼,只对修仙者开放,任何修士,哪怕只有炼气一层,到这里来吃喝全部免费。所以,临海城附近不论门派弟子还是家族子弟或者散修,没事都会到碧云楼来坐坐,交流一些消息。
打听清楚这些,陌天歌没再多说,就来了这里。
之所以不直接向那掌柜打听,是因为掌柜毕竟是凡人,有些事情还是从修士的口中听来比较靠谱。
此时她坐在这里,目光早已把这三桌人全部打量了一遍。她有藏灵佩在身,刻意压制修为,让别人感觉她还在炼气期,却又探不出深浅。这里八九个修士修为最高的也只有炼气六层,根本不觉得有异。
伙计下楼不久,那第三桌的三个年轻人彼此看了一眼,其中一人起身,往她走来。
“这位道友,在下韦自明。有礼了。”
陌天歌装作刚注意到的样子,起身见礼:“在下叶小天,见过韦道友。”
看到她还礼,韦自明眼中掠过喜意,再次见礼:“原来是叶姑娘。”
刚才还是道友,现在却是姑娘。陌天歌不动声色地笑笑:“韦道友太多礼了,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见她态度和善,这韦自明亦笑容满面,“不知姑娘是否独身一人?若是的话,相遇即有缘,一起聊聊仙道如何?”
陌天歌坐在此处,便是等着有人主动与她说话,此时听了这韦自明的话,想了想,很快笑道:“韦道友好意,怎好拒绝?我一人坐着也是无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韦自明大喜:“姑娘请到我们这边来吧。”而后高声叫道,“伙计!”
楼梯口“噔噔噔”一阵脚步声,立时有伙计跑上来,手上正端着陌天歌的茶点。
韦自明挥手道:“把我们这桌撤了,另上好的来。”
这伙计视线一转,已看明白,立刻点头哈腰:“是是。”便把茶点放到一边,收拾了这三个人的桌子,下去了。
这三楼既然是专为修士所设,伙计态度自然殷勤,很快地,另有几人上来。重新端上冷盘热菜,美酒佳肴——修士炼气十层以上才渐渐绝了烟火之气,这些人个个都在炼气十层以下,当然还像凡人一样吃吃喝喝。
“叶姑娘,请。”韦自明露出笑容,与他同桌的另两个年轻修士也站起身,态度和善。
陌天歌抬手向这几人略略见礼,才坐下了。
她一坐下,那韦自明立刻殷勤地给她倒酒:“叶姑娘,我介绍一下,这是我两位好友,黄智峰,岳阳。”
陌天歌抬头看向这二人。韦自明有些风流公子的风范,黄智峰比他风度略逊,却更俊俏一些,那岳阳则很腼腆,看起来年纪也最小,似乎二十未到。
这三人之中,修为最高的是韦自明,炼气五层,其他两人都是四层。
她在心中暗着揣测,看来这三人应是修仙家族子弟无疑,她如今也颇有阅历。一般是不会看走眼的。
“在下叶小天,见过两位道友。”她客气地抬手见礼。
她的态度似乎让这两人有些受宠若惊,连忙还礼,口中连称不敢。
陌天歌心中有些奇怪,即使她修为比他们都高,但她也不过压制在炼气七层左右,完全不必如此啊。
四人见礼完毕,那韦自明举杯笑道:“未知叶姑娘是碧轩阁哪位仙子门下?”
陌天歌笑笑,淡淡道:“我并非碧轩阁弟子。”
“啊?”她此话一出,这三人都愣了。韦自明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相信。有些结巴地问:“姑娘……你、你有这等修为,怎么不是碧轩阁弟子?”
陌天歌笑道:“实不相瞒,我是昆吾的散修,无意中来到此处,却不知要如何离开。”
说这话的时候,陌天歌暗暗关注这几个人的反应,却见三人都是惊异的表情。
那黄智峰看了同伴一眼,问道:“叶姑娘不是我们临海的人?”
陌天歌点点头:“不错。”
这三人互相对看,眼中似有惊喜。最后仍是那韦自明开口,态度十分热情:“真是想不到,叶姑娘是外面的人,我们临海很少有外来的修士,我们出去也难。叶姑娘,你是如何来到临海的?”
陌天歌淡淡一笑:“我是通过传送阵来的。”
“传送阵?”三人惊呼,随后黄智峰急急说道,“姑娘知道哪里有传送阵可以连接临海和昆吾?不是碧轩阁的传送阵吧?”
“几位误会了。”看到他们的反应,陌天歌心中有了底,“我是通过外面的随机传送阵进来的,并非定点传送阵。”
“哦……”听她此话,这三人脸上不约而同露出失望的神色。
陌天歌扫过他们一眼,心中暗想。这三人一开始以为她是碧轩阁的弟子,所以对她既热情,又客气,碧轩阁在临海如此势大,故而女修在身份上比男修高了许多, 这三人对她有套交情的意思。也因为碧轩阁的女弟子一向高傲,根本不会对外人那么和气,所以他们还有些受宠若惊。
随后她说自己不是碧轩阁的弟子,这三人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惊喜。这一点她猜测,很有可能是碧轩阁的女弟子态度都十分高傲,偏偏在这临海,凡是有灵根的女子,几乎都入了碧轩阁,这三人难得见到一个可以接近的女修,故而惊喜。
最后,他们得知她是从外面来的。第一时间问的是传送阵的事,听她说临海这里没有传送阵,还很失望。看来除了碧轩阁,这里的修士也被困在这一小块地方,不得进出,所以才对传送阵如此感兴趣。
如此看来,这临海的修士也没有途径能离开,不通过碧轩阁回昆吾,估计不太可能。
心中斟酌完毕,陌天歌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三位,难道这里没有出去的传送阵吗?或者出去的路?”
那黄智峰摇了摇头,苦笑道:“叶姑娘,我们也不瞒你,我们临海是被天魔山脉隔绝在东海的小地方,我们的西边就是魔道,东边是大海,根本就没路可以出去。”
陌天歌脸上更惊讶了,惊讶中还有一些惊慌:“那怎么办?我……我还要回昆吾……”
一直没说话的岳阳开口了:“叶姑娘不必着急,你若是男修确实比较难办,可你是女子,完全可以求助碧轩阁。”
“嗯?”陌天歌脸上露出不解,“岳道友这话是什么意思?碧轩阁有传送阵可以出去吗?”
韦自明接过话,没回答反问道:“叶道友可知道我们临海修仙界的事情?”
陌天歌点点头:“我到了此处,就打听了一下,大概知道一些。”
韦自明继续说道:“我们临海,碧轩阁是惟一的门派,而且还是个女修的门派。”说到此处,他脸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所以,女修的身份要比男修高些。女修只要有灵根,就可以进碧轩阁,可我们男修,要么灵根很好,要么修为高了,才有可能被碧轩阁收为外门弟子,而且与女弟子双修之后才能算做真正的碧轩阁弟子。外面来的修士也是如此。这些年,虽然很少,但偶有外来修士,若是女修的话,要么被碧轩阁招揽,要么付出一定的代价让碧轩阁送出临海,可男修就没这么幸运了,想出去,就要付出更大的代价。所以,叶姑娘你完全可以求助碧轩阁,也许她们愿意放你离开。”
陌天歌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原来是这样,多谢几位道友告知。”
黄智峰犹豫了一下,又问:“叶姑娘,你的修为比我们都高,想来碧轩阁一定会招揽你的,你在昆吾如果只是散修的话,倒不如加入碧轩阁的好。碧轩阁是女修门派,对女弟子十分照顾,如果你加入碧轩阁,说不定还有筑基的可能。”
陌天歌露出为难的神色:“可我想回到昆吾……”
韦自明道:“叶姑娘,如果你不想加入碧轩阁,而想回到昆吾,我倒是要先提醒你一下。”说到此处,他顿了一下,确认周围有隔音结界,才继续说道,“碧轩阁在我们临海势大,向来说一不二,如果她们真的招揽你了,你要不答应,惹怒了她们,那对你可没好处。”
韦自明说得很委婉,但陌天歌听出来了他话中的警告之意。看来她原先的猜测没错,碧轩阁不但势大,做事还很霸道,轻易得罪不得。
她想了想,向这几人笑道:“多谢几位道友提醒。几位道友都是本地修士?难道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黄智峰苦笑:“不瞒姑娘,我们几个都是本地小修仙家族的,别说我们没出去过,家中长辈也没一个出去过的。唉,都是临海这特殊地形,我们临海的修士,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出去过。可有什么办法呢?只有碧轩阁有办法出去,她们又不肯开放传送阵。”
韦自明接着叹道:“我们这些人,最大的愿望就是修到炼气十层,能够进入碧轩阁,再筑基成功,与碧轩阁女弟子双修,这样才能得到出去的机会。”
岳阳满脸向往地说:“听我爹说,我们岳家祖上有位祖先曾离开过临海,回来告诉后辈,外面的世界很大,单说昆吾,整整一条山脉,足有数万里,从东到西,像我们这样的炼气修士,要走上大半年呢!外面也有好多修仙门派,我的祖先说,外面高阶修士中男修比较多,女修反而……”说到此处,岳阳收了话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陌天歌一眼,“叶姑娘,你别介意,我随口说说。”
陌天歌笑笑:“没什么,岳道友说的是实情,在昆吾,确实高阶修士男修较多。”
看她没有介意,岳阳感激地笑笑,又好奇问道:“叶姑娘,你是昆吾来的,能否告诉我们一些外面的事情?”
“哦,这个……几位道友想听什么?”
听她愿意讲外面的事,这三人都是眼睛一亮,韦自明问:“叶姑娘,昆吾有多大?真的有很多修仙门派吗?最大的有几个?是不是有很多元婴修士?”
这韦自明还真是性急,一下就问了一串问题。
陌天歌笑道:“韦道友别着急,我想想。嗯……昆吾有多大,我也不知道,如果以筑基修士的脚程来算,飞行个把月才能从东到西,炼气修士的话确实如岳道友所说,要大半年,这样算来,最起码有几万里,可能还不止。昆吾的修仙门派,大概有数百个,其中大部分是小修仙门派,整个门派可能只有几百人,修为最高的也就是筑基期。但是大门派的话,炼气弟子数千,筑基弟子上百,元婴修士也有数人。”
“哇,这么多人!”岳阳惊叹,“碧轩阁也只有差不多一千的弟子呢,筑基修士也只有几十个……”
“是吗?”陌天歌趁机问道,“那碧轩阁可有结丹修士?”
岳阳点头:“碧轩阁目前有三位结丹修士。”
“哦,如此的话,放在昆吾也是个中小门派了。”三个结丹修士,在昆吾并不算什么,当初的云雾派,亦有七八名结丹修士,云雾派也不过是中等门派而已。像这样的中等门派,若是有元婴修士,可以发展为大门派,若是没有,也只能维持中等门派的格局了。
听她语气轻描淡写,韦自明等人惊奇道:“碧轩阁在昆吾根本不算大门派吗?那昆吾的大门派是什么样子的?是不是有元婴修士才算?”
陌天歌点头:“不错,别说大门派,昆吾势力大一些的中等门派,都有元婴修士坐镇。估计整个昆吾,大概有五六十位元婴修士吧,其中大半都在七大门派。”
“七大门派?”黄智峰道,“我听说过,天极七大门派,有六个都在昆吾,他们势力非常大,门派里元婴修士也有很多。”
陌天歌摇头笑道:“哪里会有很多元婴修士?元婴可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号称天极第一宗门的天道宗,也不过有七个元婴修士而已,这还是他们的颠峰时期。”
“七个元婴修士……”三人脸上都露出向往的神情。元婴修士对他们来说,只不过是存在传说之中,碧轩阁已经很多年没出过元婴修士了,听说除了创派祖师,只有千年前出过一个,坐化之后,就再也没人能冲上元婴期,就连结丹的也不太多。
“叶姑娘,能与我们多说说七大门派的事吗?”如果说原来他们的态度是客气,那么此时已带了亲近讨好。虽然说这三人是修仙家族子弟,而陌天歌自称散修,可他们困居临海,她却来自昆吾,见过的世面比他们多得多。
陌天歌笑道:“当然,这没什么。”
“天极七大门派,天道宗、玄清门、古剑派、正法宗、碧云宗、灵兽门、丹鼎门。其中正法宗位于极北冰川,在昆吾只有一个分脉。天道宗号称天极第一宗门,人数最多,足有六七千炼气弟子……”
陌天歌一边对他们说些外面的事,一边慢慢提及碧轩阁。这三人见她爽快,自己也毫不保留地把碧轩阁的事对她说了。
临海不算很大,只有这么一个大城,周围住着数万渔民农户,因此碧轩阁的规模也不大。
算上外门弟子,碧轩阁总共的弟子数,也就勉强够上千数。筑基修士有三四十位,结丹修士有三人,元婴修士则很久没出过了。三位结丹修士中,其中有一位结丹中期,其他两位都是结丹初期。
碧轩阁的行事,历来是十分霸道的。因为她们是此处惟一的门派,一门独大,难免高傲,对待散修往往高高在上。
“唉!”韦自明叹道,“可惜我们出不去,若是能出去,必定寻个门派苦修,哪里会被一群女子欺压。”
听得此话,陌天歌抬了抬眼:“韦道友觉得是被女子欺压?”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韦自明连忙笑道:“叶姑娘莫要误会,只是……碧轩阁行事着实有些霸道,平日在临海说一不二,我只是有些……”
陌天歌笑了笑,语气淡淡:“就算碧轩阁不是女子门派又如何?但凡势大,难免霸道,并不独是女子而已。”
“是,叶姑娘说得是。”韦自明陪笑,“我失言了。”
陌天歌摆了摆手:“没什么。”顿了顿,她又叹道,“不说别的,这碧轩阁的创派祖师着实了不起,女子修仙,总是困于情感,不够决断,这位创派祖师居然能在此建立如此基业,已是很难得了。”
这是她的真心话。昆吾也有女子门派,但却没有一个像碧轩阁这般势大的,大都只是受制于人的小门派而已。碧轩阁在此一门独大,虽然是地形因素,可能建立起这样的门派,也不容易。
“那倒是。”黄智峰眼中露出钦佩之色,“虽然看不惯碧轩阁行事,可提起碧轩阁的立派祖师,我们临海城的人没有不服的。”
不止黄智峰,连那岳阳也点头:“黄兄说得不错,碧轩阁的立派祖师,可是我们临海修士心中的明灯偶像。”
“哦?”陌天歌颇感兴趣,“道友可否与我讲讲?”
黄智峰说道:“说起碧轩阁的创派祖师,就要从我们临海的起源说起。十万年前,我们天极正魔大战,最终魔道败北,迁至天魔山以北,不再踏足昆吾。魔道迁到东北,就活动在天魔山北侧的山脉之中。这一段山脉,密林遍布,山峦起伏,地形复杂。巧合的是,东海就有这么一小片区域,正好被这段山脉和东海夹着,成了一片孤地。东边是海,西边是魔道活动的山脉,南北又无路可通。”
“……我们临海的人,就这么生活了几万年,与天极其他地方完全失去联系,功法不全,资源也少,没有高阶修士,哪怕出了天资很高的人,也很难有所成就,甚至于连炼丹炼器也慢慢在失传。偶尔有修士因为意外来到临海,才传下来一些功法和丹器之道。”
黄智峰喝了杯茶,继续说:“大概一万年前,有一个女修也是意外来到此处,与那些人不同的是,她的修为很高,是个元婴修士!那个时候,临海连筑基修士也很少见了,仅存那么一两个,突然来了一个元婴修士,所有临海的修士当然都以之为尊。这就是碧轩阁的创派祖师,碧水元君。”
“我们说碧水元君了不起,并不是说她在此建立了碧轩阁,以她元婴修士的身份,在此建立一个门派太容易了。她了不起的是,不但开创了一个门派,还建立了临海城,甚至做出了传送阵,让我们临海的人,终于可以通过传送阵去天极其他地方!”
“不错。”韦自明点头,“之所以是个女修门派,传说是因为碧水元君解救了一批被昆吾的修士当作炉鼎的女修,以此建立碧轩阁。”
“原来是这样……”陌天歌沉吟。难怪这碧轩阁女修为尊,男修地位低下,原来竟还有这样的理由。如此说来,不但碧水元君值得敬佩,其他碧轩阁弟子也不是什么跋扈之徒了。她们的前辈曾被男修当作炉鼎,当然对男修没有好脸色。
想到此处,陌天歌甚至有些钦佩,这些女修最终能自立自强,着实不易。
192、联系碧轩阁
从韦自明等人那里探听完消息。陌天歌便在这碧云楼要了一间房间。这碧云楼的掌柜听说她想暂时住在此处,甚至收拾了一间小院子给她,可见修士在这临海城,享有不少好处。
如此,陌天歌倒觉得自己先前的推断有些莽撞了,碧轩阁虽然势大,处处管束着非本门散修,却也给了不少好处。不管怎么说,此处地形特殊,碧轩阁做事,着实轮不到她这样的外地修士评判。
原本这三人争相邀请她去自己家族做客,但陌天歌一一婉言推了。
她想尽快离开临海城,回到昆吾,还是不要与这边的家族有什么牵扯的好,碧轩阁在此势大,若是一个不好,犯了她们的忌讳,那就麻烦了。
通过韦自明等人的言语,陌天歌对临海的情况大致有了了解。
按他们所说,临海城就是碧轩阁的天下,在临海城的修士。无论想干什么,都绕不过碧轩阁。
对陌天歌而言,只要碧轩阁掌握着临海惟一与外界相通的传送阵,那么始终还是要打交道的。只是,要怎么打交道,却要好好想想。
韦自明等人曾说,一开始,碧轩阁的传送阵并不仅仅限于本门弟子传送,便是有散修要借道,只要付出足够的灵石或者财物便可。
临海世代与外隔绝,灵石财物等都比较缺乏,散修往往要用所有的积蓄,才能借得传送阵一用。但这一点并没有人反对,因为传送阵本身就极耗灵石,若是不收取财物,碧轩阁根本就是吃亏的。
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碧轩阁要求的财物越来越多,到最后根本没有散修能负担得起,自此以后,传送阵就成了碧轩阁专用。时至今日,再有散修借道,碧轩阁便开出天价,让这些散修知难而退。
打听清楚这些,陌天歌心中有几个想法。
第一个方法是直接表明身份,以玄清门的名头,想来碧轩阁也要给几分面子。但碧轩阁毕竟不同昆吾的门派。临海地形特殊,她们在这临海一门独大说一不二,任凭玄清门成为天极第一宗门,也影响不到她们。
第二个是像韦自明他们所说的那样,碧轩阁见她修为不错,应该会予以招揽,到时成为碧轩阁弟子,自然可以要求使用传送阵。但这样一来,未免把简单的事情弄复杂了,原本只是想借道,结果却变成了欺骗,要是让碧轩阁的人发现,不会借传送阵不说,说不定还要杀她泄愤。
还有第三个方法。他们说,也曾有少量外地修士意外来到临海,若是男修的话比较麻烦,可是女修呢,要么被招揽,要么付出一定的代价传送离开。她不如像刚才一样,自称散修,愿意付出代价。向碧轩阁借道就是。
想了许久,也没决定究竟用哪个方法,陌天歌忽地一转念,哑然失笑。
其实,这不过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怎么她硬生生想复杂了呢?
除了颜若书三人,她与碧轩阁根本没有任何瓜葛,颜若书三人死在紫微洞府,又不是她的责任。也就是说,自己跟碧轩阁无怨无仇,根本不用担心她们会为难自己。
不管她是玄清门弟子也好,散修也罢,碧轩阁是个女修门派,听韦自明等人的语气,她们对非本门的女修并不会太苛刻,她大大方方实话实说也就是了,何必绞尽脑汁想个万无一失的由头?
说到底,是自己遇事多了,就总想着避开危险,钻了牛角尖。这世上哪有万无一失的事?她如今还是人,不是仙,甚至也不是高阶修士,连感应天命都做不到。她也没有聪明到算无遗策,该小心的地方谨慎处事也就是了,想要规避掉一切风险,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如此想罢,陌天歌已做了决定。既然不得不通过碧轩阁,那还是老实去求助吧。
另外,在紫微洞府时。她曾与方正道人分了死去众人的财物,其中就有颜若书三人的东西,去碧轩阁这些都要藏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一起冒险的事根本说不清楚,不如不说。
在碧云楼休息了一日,第二天,陌天歌便按碧云楼掌柜的指点,去了碧轩阁开在临海城的店铺碧水轩。
陌天歌跨进这个外表看来与凡人店铺完全没有不同的小店,目光扫视了一遍。
这个店并不大,只有两间铺面,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功法、丹药、灵器、材料各有柜台售卖,甚至还有收取货物的地方。
在此守柜台的都是些炼气低阶修士,陌天歌注意到,全部都是男修。
看到她跨进门来,看店的低阶修士都是一愣,不过,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迎上前来:“这位……前辈?”
陌天歌此次却是将自己的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毕竟筑基后期的修为算是很高了,碧轩阁总共也才三个结丹修士,筑基后期说不定会引起她们结丹长老的注意。而炼气期的话,修为太低,说不定会被轻视。
此人虽是喊了一声前辈,却不敢肯定,神色间有所惊疑。要知道,在这临海,除了那些灵根实在低劣、又没有根基的女子,凡是有些修为的女修,都是碧轩阁弟子。眼前可是个筑基初期的女修,照理说必定是碧轩阁的弟子,可陌天歌的身上却没有半点碧轩阁的标志。而他们又不认识玄清门的门派衣着。
陌天歌微微一笑,对此人道:“请问,这里可是碧轩阁的店铺?”
这伙计听得问话,连忙点头,随后问道:“敢问前辈您是……”
陌天歌神色平静:“我乃无意间来到此处的昆吾修士,特来求见碧轩阁的主事。”
听得此话,其他伙计纷纷放下手头的事,看着她这边。临海已经很久没有别处修士过来了,更何况还是对他们来说算是高阶的筑基修士。
那接待她的伙计听得此话,忙忙说道:“原来是这样,前辈请暂且在上稍等,我马上请主事出来相见。”
陌天歌含笑点头:“有劳了。”
也许是因为她修为够高,也许是她态度和善,那伙计请她稍坐后,就飞奔进后堂,不多时,一个炼气九层的中年男子跟在伙计身后急急地走出来。
这中年男子一眼便看到坐在客位上的陌天歌,立刻走过来,恭敬有加:“在下洛千山,忝为碧水轩主事,见过前辈。”
陌天歌站起身,还了一礼:“洛主事不必多礼。我名叶小天,乃是昆吾修士,意外来到此处,听说贵门派有离开的传送阵,故而特来求见。”
这位洛主事早已从伙计口中得知缘由,原本这也算不得大事,临海虽与世隔绝,但时不时还是会有外地修士通过各种方法意外进来,一般来说上报门派也就是了,能不能离开,还看门派愿不愿意出借传送阵。但眼前不但是个女修,还是个筑基修士,对于临海这小地方来说,筑基修士已是高阶修士,他也不敢怠慢。
“原来是叶前辈。”洛主事仍是恭敬有礼的态度,“此事重大。晚辈一定尽快上报本门前辈,叶前辈还请到里面稍坐。”
陌天歌听得此话,点头一笑:“好,麻烦了。”
她的举止神态温和有礼,让这洛千山十分有好感,当下恭恭敬敬将陌天歌请到里间奉茶。
“叶前辈。”吩咐属下去禀报门派之后,这洛千山陪坐在侧,“我们临海已经许久没有外来修士了,敢问前辈是因何来到临海的?”
陌天歌笑笑,看来这洛千山是来打探她的来历的,这也没什么,临海是碧轩阁的天下,突然来了个外来修士想借传送阵,当然要打探一番。
“这个么……老实说,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一点她早已想好说辞,“我原是去一处秘地寻些机缘,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处秘地突然坍塌,事后我就发现,自己到了临海。”
“原来是这样……”这洛千山听她此言,也分辨不出真假,只觉得陌天歌神色平静,没什么疑点,“看叶前辈的气度,似乎不是散修,未知是昆吾哪个名门弟子?”
“好说,”陌天歌淡淡笑道,“我乃西昆吾玄清门弟子。”
“玄清门?”这洛千山悚然一惊。他可不是那几个修仙家族的小修士,身为碧轩阁店铺主事,可以接触到碧轩阁的一些事务,所知道的事也比他们多得多。
玄清门,这可是天极第二宗门啊,碧轩阁虽然在临海势力极大,可在昆吾,只能算是个中小门派,跟玄清门这等大派完全没得比。
听陌天歌说她是玄清门修士,这洛千山的目光顿时变了,有些惶恐:“叶前辈竟是玄清门的前辈,真是失敬失敬。”
“哪里。”陌天歌摆摆手,“我也不过是玄清门一个普通修士,实在当不起洛主事如此大礼。”
虽然陌天歌这么说,这洛千山却不敢稍有怠慢,言语客气,态度恭谨。尤其看陌天歌并不隐瞒,他问到什么,都言辞坦荡,对她更是完全没了疑虑。
过不多久,前去报讯的伙计回转禀告,不出意外,那碧轩阁的管事者愿意见她。
陌天歌暗暗松一口气,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异常。希望这碧轩阁的门派管事,能顺利出借传送阵。
193、掌门接见
走出碧水轩,外头早已备好车马。陌天歌上了车。洛千山恭送:“叶前辈,我派长辈已在门中等候,前辈只管前去,自有人接待。”
陌天歌在车上向他道了声谢:“有劳洛主事,多谢了。”
洛千山连忙回了一礼,随后,车夫一挥鞭子,马嘶鸣一声,马车驶了出去。
马车中的陌天歌放下车帘,眼观鼻鼻观心,趁着马车行驶的这段时间入定。
她没有费心去记马车行驶的路线,到目前为止,碧轩阁不像是对她心怀歹意。若是不怀好意,完全没必要派马车来接她,这种俗世手段,除了表示慎重,没有任何用途。
入定之后,小半个时辰很快过去,马车停了下来,那车夫也是个炼气修士,在外面恭声道:“叶前辈。本门已经到了,请下车。”
陌天歌睁开眼,此时已有迎接之人把车帘掀开:“前辈请下车。”
却是个面貌清秀的少年,态度恭谨,看衣着与车夫一般,似乎是杂役弟子。
陌天歌下得车来,一眼就看到拾级而上的玉阶,高大的山门,以及候在一旁的两个炼气女修。
这两个炼气女修与车夫和掀帘的少年都不同,她们修为较高,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八层,神态没有一点谦卑,衣着相对华丽,袖口衣襟上有相同的门派标志。
陌天歌注意了一下,这两个女修的衣着与紫微洞府碰到的颜若书三人很像,标志也是一样。
看到她下车,这两个女修面容含笑,迎上前来:“阁下便是叶前辈吗?我等碧轩阁迎客弟子,见过叶前辈。”
身在碧轩阁的地盘上,陌天歌亦向客气地还了一礼:“两位姑娘客气了,在下正是叶小天。”
她敏锐地注意到,这两个女修似乎在对她进行评估,目光各自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相视露出笑容,好像还算满意。
其中一人说道:“叶前辈的来历,刚才我们已经向门派长辈禀告过。掌门听说又来了外面的客人,还是个筑基期的前辈,特意吩咐我等,在此迎接前辈。”
“哦?”陌天歌扬了扬眉,有些诧异。
另一人接着说道:“掌门正在等候前辈,前辈请随我们来。”
“贵掌门要见我?”陌天歌惊讶。她此时修为压制在筑基初期,以藏灵佩的功效,结丹修士也不会察觉出异常,她倒是不怕这碧轩阁的掌门发现什么。只是,她一个外来修士,修为也只是筑基初期,一派掌门有必要接见她吗?
想了想,她觉得自己没必要紧张,也许只是外来修士太稀有了,她又是个女修,所以这碧轩阁的掌门才起了兴致。
“正是。”这迎客女修说罢,转头扫了那掀帘的少年一眼,“去通知掌门,贵客到了。”
陌天歌发现,不管是车夫还是少年,在这两个女修面前。都是恭敬有加。假如这里是昆吾,她只会以为,这两个女修身份较高,所以他们不敢稍有不敬。可她早已打听清楚,碧轩阁以女修为尊,就注意到,这碧轩阁中,但凡做杂事的、身份低的,都是男修。
指使那少年去通报,两位女修客客气气地给陌天歌引路:“叶前辈,请。”
陌天歌点点头:“有劳了。”跟随着二人拾级而上。
这碧轩阁的山门,与昆吾的门派相比并无不同,灵脉也甚普通——当然,也是她如今眼界高了的缘故,太康山本就是一等一的灵山,这碧轩阁不过偏居一隅,哪里及得上昆吾数一数二的灵脉。
不过,碧轩阁虽是气势不足,却十分精巧。上了玉阶,进了山门,但见亭台楼阁、池馆水榭,无不细致优雅,美景动人。想来女子心思细密,又心灵手巧,布置景物,要甚于男子。
跟随着这两个迎客女修,走了大约半盏茶时间,才到了一处大殿。
守着殿门的,亦是两个修炼八九层修为的女修。看到她们过来,福身一礼:“两位师妹辛苦了。这位是叶前辈吗?”
陌天歌抬了抬手:“正是。”
这两人便笑道:“叶前辈,掌门已在等候,请进吧。”
陌天歌点头谢过,跨进大殿。
一跨进大殿,陌天歌却怔了怔。
倒不是这大殿有什么不寻常的,而是殿中主位上,只坐了一个筑基中期的女修。只见这女修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衣着华丽,风韵动人,一看便是长袖善舞之辈。
陌天歌心中犹疑,引她进来的碧轩阁弟子说,她们的掌门在此等候,可为何只有这个筑基女修?一时她也不知该如何搭话了。
所幸这女修一见她进来,便率先起身,笑道:“阁下便是叶道友么?”
虽然心中犹疑,陌天歌面上却没表现出来,抬手见礼:“正是,在下叶小天,见过道友。”
听得她自报姓名,这女修亦还了一礼,笑吟吟道:“叶道友多礼了,我名卫浩岚。忝为碧轩阁掌门。”
“阁下便是碧轩阁掌门?”陌天歌讶然,脱口而出。她原以为既然是掌门,那应该是个结丹修士,故而心中不解,为何结丹修士想要见她,没想到竟是个筑基修士。
这句话出口,陌天歌立刻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连忙重新见了一礼,“抱歉,卫掌门,在下失礼了。”
卫浩岚却不在意。微微一笑,十分亲热地上前将她扶起:“我听门下弟子禀告,叶道友是我们天极大宗门玄清门的高徒,想来眼界亦是非凡,没料到我们碧轩阁竟是以筑基弟子为掌门吧?这也不算什么失礼。”
这位卫掌门倒是温和亲切,陌天歌心中暗暗松一口气。原本担心碧轩阁势大,习惯了霸道,看来这卫掌门也是聪明人,待客还是给足脸面的。
二人各自客气了一番,陌天歌才在宾位上坐了。
随后侍从上了茶来——仍然是低价男修。看来这碧轩阁,当真是女尊男卑了,陌天歌心中暗想,看惯了昆吾那些人总将女修当作炉鼎,在这碧轩阁中可真是畅快。
“叶道友。”象征性地喝了口茶,卫浩岚向陌天歌笑道,“我们临海城许多年没有外来修士了,未知叶道友究竟有何奇遇,如何来到我临海城的呢?”
听得问话,陌天歌搁了茶杯,答道:“不瞒卫掌门,数月前,我奉师命离山游历,正巧遇到数位同道,就去了一处秘地寻宝。却不料,我们寻宝之时,那秘地突然崩塌,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醒来时,就到了临海。”
“哦?”卫浩岚困惑,“竟是如此?”
“不错,要说是如何来的,我自己都不甚清楚,也无从追究起。”
看到她同样困惑的表情,卫浩岚笑道:“叶道友能保住性命,又没有受重伤,已是万幸了。我临海与世隔绝,这些年来。偶有外来修士,其中有许多人到了此处,却是身受重伤,甚至丢了性命。世上之事,无奇不有,我们于仙道还只是入门,有些事还理解不了啊!”
“正是。”为何会来到临海,她自己仔细想过,那龙隐之地每年场景一变,按她猜测,很有可能是其中隐藏着什么秘法,每一年会吸引一处地点转移到龙隐之地中,下一年又再转换一次。这次很巧,她正好被转来了临海。
放下此事,陌天歌想了想,干脆坦言问道:“卫掌门,我听说这临海城只有贵门派有传送阵与外地相通,是否如此?”
卫浩岚点头:“不错。”
陌天歌一喜,起身抬手:“既如此,在下想借贵门传送阵一用,未知可否?”停顿了一下,她补充,“当然,在下会付出一些财物,充当使用传送阵的费用。”
听得此话,卫浩岚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喝完了一口茶,才笑道:“叶道友不必如此客气,这出借传送阵之事嘛,好商量。”
说是好商量,可说完这句话,卫浩岚却没接下去,而是端回了茶杯,继续慢吞吞喝茶。
陌天歌几年前曾接管过上清宫事务,对于这些交际往来之道,也大略明白,见卫浩岚如此态度,心中有数。
看来这卫浩岚也颇有一套,待人和善亲切,但该用心机之时,也毫不客气。她此时不说话,因为有传送阵在手,主动权始终握在她手里,陌天歌想要借传送阵,就得自己开条件,开到她满意了她才会松口。
陌天歌也不着急,学着她慢慢喝了一会儿茶,才搁下茶杯,淡淡说道:“卫掌门,明人不说暗话,这样吧,如果贵门派肯出借传送阵,我出一千灵石,如何?”
一千灵石,对于普通筑基修士来说,可是笔大数目,散修很难拿出这笔钱,即便是宗门弟子,若是不善存钱,也拿不出来,毕竟筑基修士进项多,支出也大。
但这卫浩岚只是挑了挑眉,笑道:“叶道友不愧是大宗门的修士,一千灵石,我都不舍得拿出来呢!”
话是这么说,但陌天歌也听出来了,人家不怎么满意。
她思度了一会儿,道:“一千五百灵石。”
传送阵虽然消耗颇大,可开启一次一般只要几块中阶灵石,也就是几百灵石就够了,一千五百灵石,最起码有一千灵石可赚。
但卫浩岚仍是摇了摇头,没说话,显然对这个价格不太满意。
194、交换条件
陌天歌哪里不知道对方这是坐地起价。但她们有传送阵在手,根本有恃无恐。她盯着卫浩岚,说出下一个价格:“两千灵石。”
卫浩岚的目光终于动了动,却没立刻答应,而是对陌天歌绽出笑容,赞道:“叶道友好气魄,两千灵石借用一下传送阵,着实大手笔。”
陌天歌望着她,语气淡淡:“可卫掌门看不上,不是吗?”
卫浩岚看到她面有不悦之色,却仍笑道:“哪里,我虽是一派掌门,可我们碧轩阁不过是个小门派,两千灵石,坦白说,我都拿不出来。只不过,这笔交易对于门派而言,却并不是很划算。”
陌天歌挑眉:“难道卫掌门觉得,在下交出所有家当换传送阵一用,才划算吗?”
“不敢。”卫浩岚仍是微微笑着,不急不迫地道。“不过,叶道友身为大宗门弟子,想来身家丰厚,非我们这等小门派可比,两千灵石,恐怕叶道友还不是很看在眼里。”
两千灵石,对于她这样的大门派精英弟子而言,确实不算什么。别说她如今是靖和道君的入室弟子,份例不差结丹修士,便是像当年的洛封雪,身为结丹修士宠爱的弟子,几千灵石也是拿得出的。
这个卫浩岚,不愧是一门之长,虽然碧轩阁不是什么大派,她却连大宗门的弟子大概有多少身家都清楚。
陌天歌都有些后悔自己坦白道出师门了,可转念一想,倘若没有玄清门做靠山,说不定对方要敲诈得更多。
“卫掌门,”她想了想,干脆直接说道,“我们都不是商人,讨价还价这种事,做起来着实没趣味,您还是干脆点开个价吧,只要我出得起,就不会废话。”
“好!”卫浩岚似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一击掌。笑道,“叶道友爽快人,既如此,我也不好再推托了。”
顿了一顿,卫浩岚没有直接开价,而是慢慢说道:“不知叶道友可知道,我碧轩阁在这临海是怎么个境况?”
陌天歌点头:“在下到了此处,大概了解了一些,贵门是临海惟一的门派,又掌握着通往外界惟一的传送阵,可说是一门独大。”
“不错,一门独大。”卫浩岚说这话时,神色自豪,可说完这句话,她又叹了口气,“不过,一门独大的背后,却是隐患重重啊!”
陌天歌不解:“贵门派既有结丹修士坐镇,又没有强敌在侧,临海的修士又皆归贵门所管,隐患何来?”
卫浩岚苦笑:“叶道友有所不知。虽然我碧轩阁发展顺利,可临海总共就这么点大,灵脉不算上等,资源更是缺乏,即便没有强敌,也是很难坐大的。”
这点陌天歌心中也清楚,七大派之一的正法宗,面临的也是这个问题,地域大小,是制约着门派发展大小的根本问题,除了迁移,无从解决。
但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以临海的特殊地形,碧轩阁如果不妄想着坐大,根本不愁什么。资源独享,整个临海都是她们的天下,即便少,但集中起来培养几个修士还是可以的;收徒容易,临海的修士无不削尖了脑袋往碧轩阁钻,男修亦是如此;有了人和财,只要不出昏招,门派就会稳稳当当发展下去,也就是说,当前规模下,碧轩阁的掌门是最好做的掌门。
看陌天歌没什么反应,卫浩岚只好继续说道:“当然,我们碧轩阁最开始只不过是创派祖师给一群苦命的女子的安身之所而已,我们并不想着像那些大宗门一样,发展出多大势力。培养出多少的高阶弟子。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碧轩阁要传承,有些东西是少不了的。”
陌天歌点头:“所以呢?卫掌门想要从我这里换取什么?”她不是傻蛋,卫浩岚这话,肯定是想从她手中换取什么资源,也许是丹药,也许是法器。
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卫浩岚也不拐弯抹角了,直言道:“叶道友来自昆吾,昆吾修仙资源丰富,想来丹药材料之类,叶道友并不缺。”
陌天歌手捧茶杯,笑了笑:“卫掌门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但凡修士,丹药材料,没有不缺的。如今不像太古时期,灵物处处,昆吾虽然资源丰富得多,可抵不过人多啊。”
“话是如此,但比之我们临海,好得太多了。”卫浩岚没有觉得不悦。望着陌天歌,正色道,“叶道友,灵石我们虽然不多,可总算临海还是找得出灵石矿脉的。但是,临海与昆吾隔绝太久了,虽然我们也经常派弟子去外面学习,可炼丹炼器的水平还是一直在下降,而且资源匮乏……叶道友如果想借传送阵,就用丹药材料等来换吧,或者炼丹术炼器术也可以。”
话说到这里。卫浩岚终于开出了实价。摆出底牌之后,她就盯着陌天歌,虽然主动权在自己手里,可她同样的,对这些东西的需求也很迫切。
听了此话,陌天歌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似乎在思考。
看她这模样,卫浩岚又问了一句:“这些对叶道友而言,还算拿得出来吧?”
陌天歌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卫掌门,我喜欢坦率,与你直说好了。炼器材料我身上不多,恐怕无法与你交换,我炼器水准也是了了,教授不了什么。不过丹药嘛,我身上倒是有一些,此次出行也寻到了一些灵草,另外寻常的丹方我也拿出来,就不知道卫掌门满不满意了。”
卫浩岚露出喜色:“看来叶道友精通炼丹之术了,说实话,寻常灵草和丹方,我们倒也买得到,只是炼丹术着实不容易学,叶道友若是能教授我派弟子炼丹,这传送费用,我便作主省了。另外,叶道友如果有高级丹药,我们愿意用东海的特产交换。”
“这样吗?”陌天歌有些心动,“炼丹术我确实会一些,就是不知道卫掌门满不满意。”
卫浩岚一笑:“满不满意,试试不就知道了。”
思度片刻,陌天歌点点头:“好。”
大致谈妥,陌天歌就跟着卫浩岚去了碧轩阁的炼丹室。
碧轩阁虽是个小门派,炼丹室却不小,足有占了一间大殿。陌天歌进得炼丹楼,却见里面设着大概七八个丹炉。每个丹炉前有数位忙碌的女弟子,另有一些低阶男修打下手。
她扫了一眼,这些炼着丹的女弟子都是炼气期,看炼丹手法都很生涩,便是好一些的,也就是勉强可以炼筑基初阶丹药培元丹的水准。
陌天歌暗暗摇头,难怪卫浩岚这般急迫,这样的炼丹水准,根本配不上有千余弟子的门派。估计炼起筑基丹来失败率都很高,筑基丹药还只有培元丹,如此弟子筑基不易,筑了基修炼更不易。
两人一进炼丹室,立刻有弟子迎上前来:“掌门。”
卫浩岚点了点头,问:“你夏师叔可在?”
这弟子答道:“回掌门,夏师叔正在内室炼丹。”
“开始了吗?”
“还没有。”想了想,这弟子又补充了一句,“掌门若要见夏师叔,现在去见还来得及,夏师叔在热丹炉,过一会儿就要炼丹了。”
卫浩岚点了点头,对陌天歌道:“叶道友,我这位夏青师妹是门中第一炼丹高手,目前正在炼一炉凝元丹,我们去看看吧。”
凝元丹,是结丹修士服用的基础丹药,听卫浩岚这说法,这个叫夏青的应该是位筑基女修,能炼结丹期的丹药,也算不易了。看来她刚才还是小看碧轩阁了,这个水准的炼丹师,应该勉强可以负担起碧轩阁这样的中小门派。
不过,陌天歌的炼丹术早已今非昔比,有了虚天境中大把大把的灵药让她浪费,炼丹术也是直线上升,凝元丹对她来说,炼起来很容易了。
两人走过大厅,进了一间单独的炼丹室。
这间炼丹室很宽敞,只有一个硕大的炼丹炉,却有不少于外面大厅的炼气修士在忙碌。
陌天歌发现,这间炼丹炉不像外面大厅里,都是炼丹弟子用丹田真火催动,而是引上地火当作丹火,并且地火还很纯粹。
再往里走,只见硕大的炼丹炉后面,一个头发有些杂乱的女修正念念有辞地计算着材料分量,专心致志的模样,仿佛天塌了都不会抬头多看一眼。
陌天歌有些惊奇,这个女修,竟然还是筑基期,便是卫浩岚那位夏青师妹吗?这般模样,倒确实像个炼丹狂,连进来两个筑基修士,都没抬头看一眼。
“叶道友,”卫浩岚满脸无奈之色,对陌天歌说道,“这就是我那夏青师妹,她一炼起丹来,就天不管地不顾,莫要见怪。”
陌天歌微微一笑:“我倒觉得令师妹很可敬,专心致志做一件事的人,都很可敬。”
比起昆吾那些只知道炫耀衣裳首饰的愚昧女修来说,她更喜欢碧轩阁的这些女修。像卫浩岚,精明能干,为门派前途策划谋算。像眼前这个夏青,一心扑在炼丹上,连打理自己都忘了。
见多了那些不思进取的女修,往往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女修在修仙界为什么地位低下?地位有时候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挣的。不知道努力,不知道争取,别人给了什么定位,就哭天抹地,有用吗?君不见,这世上照样有女修结成元婴,说一不二。所以说,并非女修地位低下,而是高阶女修太少。
195、炼丹演示
“夏师妹!”卫浩岚叫道。
那位名叫夏青的炼丹师却只是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继续念念有辞地计算。
卫浩岚再次无奈,对陌天歌说道:“叶道友,介不介意稍等一会儿?实在拿她没办法。”
陌天歌笑了笑:“炼丹师都有些怪癖,我不着急,卫掌门随意。”
卫浩岚抱歉地笑笑,吩咐弟子备座,两人又坐着说了一会儿闲话,那夏青突然站起来大叫:“行了,开炉炼丹!”
“夏师妹!”抓住这机会,卫浩岚再次叫道。
夏青这回终于听见了,抓了抓头,转过头来:“哦,掌门师姐,什么事?”口气好像在打发一只苍蝇。
陌天歌忍不住笑了笑,其实这夏青长得还颇清秀,若是能收拾齐整,也算得清丽可人。偏偏她这般不修边幅,头发抓得乱七八糟,衣裳也穿得歪七扭八,若不是修仙者的气质在这撑着。只怕要被人当成叫化子了。
卫浩岚拉了陌天歌过去:“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昆吾玄清门的修士,叶小天叶道友。”
夏青皱皱眉,对于她的身份一点也不好奇,只是马马虎虎抬了抬手:“见过叶道友。”没等陌天歌回礼,她立刻当面问卫浩岚,“我这忙着呢,你带人来干嘛?”
陌天歌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只好听卫浩岚怎么说。
卫浩岚道:“你不是说没人可以切磋炼丹吗?叶道友精通炼丹之术,我特意请她来与你探讨一下炼丹手法。”
“哦?”听得此话,夏青的态度立刻大变,亲热无比地拉过陌天歌的手,“这位叶道友,你会炼丹?”
陌天歌低头看了看她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已经变成灰色的手,忍着不缩回来,平淡地答道:“会一些。”
“只是一些?”夏青追问,“会炼凝元丹吗?会炼护心散吗?定颜丹呢?还是无尘丹?”
“都会一些。”陌天歌不着痕迹地拉回自己的袖子抖了抖,“如果有材料的话,我都可以炼出来,不过成丹几率不是很高。”
“哇,你都会炼啊,不错嘛!”夏青继续追问,“成丹几率不是很高,那是多高?三成?四成?”
“……大概五成,如果状态好,可以上六成。”五六成的炼丹成功率,可以算得上是炼丹大师了。陌天歌一开始炼丹。并不是很有天分,可她有成堆的灵药可以挥霍,慢慢地成功几率就上去了。所以她得出一个结论,什么天分不天分,如果有无数的灵药随便炼,大部分人都可以变成炼丹大师。
“六成!”夏青大叫,连卫浩岚都是眼睛一亮。
“来,来!”夏青立刻拉着陌天歌的衣袖往炼丹炉扯,“我这里的材料都是现成的,你炼个凝元丹看看。”
“呃……”陌天歌把袖子从夏青手里抽回,望向卫浩岚,“卫道友,这……”
听说陌天歌成丹的几率最高可达六成,卫浩岚也兴奋不已,此时连忙道:“叶道友就试试吧,如果成,只要你把炼丹诀窍传给夏师妹,我们的传送阵分文不取地借你。”
得到承诺,陌天歌点点头:“好。”
对炼丹师来说,炼丹诀窍是很少传给别人的,但是陌天歌并不靠炼丹赚取灵石。因此也没这个顾忌。再说了,她的炼丹诀窍也就是炼久了总结出来的一些心得,并没有特别之处,就算教给夏青,也只是让她省一些时间摸索而已,反正她看夏青还算顺眼,便是教她了也不觉得难受。
看她应下,夏青立刻一挥手:“把材料拿上来。”
“是。”众多炼气弟子应声,一一捧了自己负责的灵药过来。
陌天歌看了一遍。材料都很一般,其中凝元丹的主料紫茵草和溅雪灵芝都只有五百年的功效,其他配料更不用说了,甚至只有一百多年的。
其实这倒没什么,凝元丹本就是结丹期服用的基础丹药,对材料的要求只有两点,紫茵草和溅雪灵芝都要超过五百年,其他配料并不太要求。但灵药年份越高,炼成的丹药效果就越好,以眼前这些原料炼制,这凝元丹的药效只能说是马马虎虎了。
其实,也就是她会这么想,这世上千年以上的灵草已经不易得了,便是结丹修士,也都是普遍使用五百年以上灵草而已。谁会像她一样,有一个私人药园可以随便炼丹,而且还几乎都是千年以上的灵草。
敏锐地注意到陌天歌眉头轻轻皱了皱,卫浩岚看了眼材料,问:“叶道友,这些灵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陌天歌轻轻摇了摇头,将这些灵药全部检查了一遍。才示意一个炼气弟子捧来空的托盘,垫上干净的棉布,开始拿取自己需要的份量。
她只是用手掂了掂,便直接放到棉布上,根本不用称取。很快地,几十份材料就分取完毕了。
擦干净手,对那捧着托盘的炼气弟子道:“放到那边,小心别混到一起。”
那炼气弟子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捧过去。
夏青凑上来,呼出一口气,赞道:“叶道友,别的不说,你居然不用算不用称就分出了需要的分量,这一手我可做不到,了不起。”
陌天歌只是笑笑:“炼丹炼得多了,心里就有数了。”这是实话,没什么花巧。不过话说回来,很少有人可以像她这样,完全不用顾虑材料,所以也很少有人能做到这个地步。
当然,也不是没有,昆吾的炼丹大师几乎都可以做到,更不用说炼丹宗师。他们要么是门派培养出来的,要么有大修仙家族做后盾,从这个角度来说,炼丹术就是灵药堆出来的,也可以说是灵石堆出来的。可惜的是,碧轩阁位于临海,即便有传送阵与昆吾相通,她们也不够富有,可以随便买一堆材料浪费。
卫浩岚此时也是满脸赞叹,心中暗想,这玄清门还并非炼丹门派。这位叶道友看来也不像年纪很大的样子,竟也有这么高超的炼丹术,可见昆吾当真是人才济济,不愧是天极的修仙圣地。
材料准备完毕,陌天歌看了看已经热好了的丹炉,沉吟了一会儿,伸手探了探地火的温度,又摸了摸丹炉的厚度。这个丹炉比她用的紫木鼎厚得多,而地火又略逊,开炉的时间要稍稍往后才行。这个度就要她自己时时用神识关注了。
所有的事情检查完毕,她净完手,吩咐:“开炉!”
夏青早已等不及了,忙不迭地挥着手:“开炉,开炉!”
有个姑奶奶在后面催着,这些炼气弟子哪里敢怠慢,急忙忙地摆好材料,倒好清泉,而后合力掀起炉盖。
坦白说,这个丹炉比之陌天歌自己的紫木鼎差了许多,紫木鼎毕竟是化神修士曾经用过的东西,即使只是曾经,也不同凡物。这个丹炉却只是一个法器,连法宝都算不上。
这也不奇怪,以碧轩阁的规模,总共才三个结丹修士,她们又不擅长炼丹,当然很难有极品丹炉。不过,这个丹炉也不算很差,最起码值个上百灵石,比陌天歌最开始用的大路货好多了。
吩咐开炉之后,陌天歌没有立刻开始炼丹,而是闭目打坐。虽然分量早已分好了,可炼丹之时,还要根据当时炉火的变化或增或减,这就需要全神贯注,一丝一毫都不能分神了。
在场的另外两位筑基修士,几十个炼气修士。没敢发出一点声音,他们都是见惯夏青炼丹的。以夏青的脾气,炼丹之时谁要敢发出一点声音,就会立刻被赶出炼丹室,降为杂役弟子,能留在这里的弟子,都是久经考验,很懂规矩。
心神平静之后,丹炉也够热了,陌天歌先取过天葵粉和紫茵草混合在一起,扔进丹炉,吩咐:“盖炉。”
几名炼气弟子立刻动作迅速地照办。
陌天歌闭上眼,分出一缕神识到丹炉之内,感觉到紫茵草慢慢地熔化,成为一滩紫色液体,天葵粉则溶解在紫茵草液中。
随着丹炉温度的升高,这两种材料混为一体,渐渐地再也分不出彼此,而成为一种新的物质。
炉中的温度已经沸腾,紫茵草液体迅速挥发,慢慢地便成了一块块砣状物。
陌天歌睁眼:“开炉。”
不用夏青再强调一遍,这些炼气弟子动作很快,立刻掀开了丹炉盖。
这一次,陌天歌只留下了几样材料,把大部分都扔了进去,再次吩咐盖上丹炉。而后就入定一般,坐着不动了。
一开始夏青还能紧紧地盯着丹炉,但又不敢探出神识。因为炼丹师炼丹之时,神识要时刻关注丹炉内部,若是被别人的神识干扰,有可能会感觉出错。夏青想着两人都是筑基期,神识便是有强弱,也不会差得太多,那就会被*扰到。她却不知道陌天歌的神识根本不是同阶修士可以影响到的,因为修炼了炼神诀,她的神识韧度要超过一般修士,不会轻易受影响。
到后来,也许是到了夏青炼丹的时间,她就有些坐不住了,但她又不敢打扰陌天歌,便站起来左左右右地绕圈,时不时地对卫浩岚比一些手势。
卫浩岚看不懂她手势的意思,只好胡乱点头。
终于,在夏青快要不耐烦的时候,陌天歌睁开了眼睛,第三次下令:“开炉。”
等到炼气修士们把丹炉打开,她先倒入清泉水,然后放入仅剩的几种灵草:“行了,盖上吧,你们可以休息了。”
在旁伺候的炼气修士们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喧哗,只是各自退开,静静地等着。
这一次等得比上一次还久,等得夏青忍不住开口:“叶道友,是不是太久了?”
陌天歌这次没有入定,但听到说话,也只是摇了摇头:“放心。”
说了这一句,她就不说了,夏青急得在她后面团团转。
陌天歌仍是不紧不慢,静静地看着丹炉。
196、达成协议
在夏青几乎想冲过去替她开丹炉的时候。陌天歌终于站起来了。
炼丹最后开丹炉的时间是有讲究的,开炉早了,丹气散得快,成丹就不稳,就算成了丹,药效也会有所降低。但开炉晚了,一样不成,丹火过多地被封在丹药中,就会形成丹毒,影响丹药的成色。开炉太早或太晚,则根本成不了丹。
所以一个高明的炼丹师,必须掌握好开炉的时间,在不早不晚的那一刻,让丹药药效最高,又尽量摒弃丹毒。这可不是容易掌握的,便是炼丹大师,也会有失手的时候,除了多炼丹,多揣摩,没有别的方法。
此时陌天歌凝神感应,忽然在一瞬间出手。一道灵气飞出去,卷起丹炉顶盖。
热气散开,清香四溢,炉底躺着几枚丹药,颜色清透,粒粒饱满。
陌天歌松了口气。其实,以她的炼丹术,炼凝元丹还做不到次次都有成品,糟糕的时候,也曾一炉十颗丹药,一颗也没炼出来——这是她之前闭关的五年里,曾有过的记录。没想到这次居然五颗全部成丹了,她原以为,大概会有两颗不成的。
接下来不用她做什么,夏青已经代劳了,只见她扑过去,抓起那几颗炉底的丹药,又摸又嗅,最后还刮了点粉末尝了尝。陌天看着她这模样,忽然很同情以后服食这几颗丹药的修士,应该是碧轩阁那三位结丹修士之一吧?她们也不容易,吃的丹药说不定都是让人尝过的……
胡思乱想被打断,夏青已经一把抓住她,急迫地叫道:“叶道友,教我吧,教我吧!你太厉害了,这些丹药炼得比我好多了。看这成色,看这光泽……”
自踏入仙路,陌天歌见过不少女修。其中有慕容嫣这般天真的,有洛封雪这样活泼的,有韩清玉那样和气的,还有魏佳思那样冷傲的,甚至还见过许多跟凡人女子一般爱慕虚荣的女修。但这其中就是没见过像夏青这样一心扑在一件事上,狂热得其他事完全不在乎的。
她自认自己也算得上是个修炼狂了,平日除了修炼、炼丹、研究阵书等,别的事一律没兴趣。可她也还是个正常的修士,会谋划会算计会处心积虑,决不会像夏青这样,不修边幅,不管人情世故,一心一意追求炼丹的境界。
这样的狂人,即便在男修中,也是少有的,她以往就没见过。
幸而还有卫浩岚在场,一把拉住夏青,责怪道:“夏师妹,你也不怕把叶道友吓到了。你若要向她讨教。我们请她多留几天就是,急什么?”
“哦哦,对。”夏青反应过来,连忙向陌天歌道歉,“叶道友,抱歉,我一时着急……”
“没什么,我能理解。”陌天歌的目光放在卫浩岚身上,“卫掌门,我们先前商讨的事,是不是可以定论了?”
夏青如此反应,陌天歌觉得主动权也可以往自己手上移一移了。碧轩阁手中握有惟一的传送阵,但她手上也有碧轩阁急迫需要的炼丹术,大家各取所需。
谈到正事,卫浩岚的神情就冷静下来了,她扫过夏青一眼,笑道:“自然。叶道友,不如我们现在去好好谈谈?”
陌天歌意会,点头:“如此最好。”
两人相偕正欲离开,夏青后面扑上来:“掌门师姐,叶道友你不能带走!”
陌天歌一下被她拖住拉到身后,夏青仿佛护着小鸡的母鸡一样,瞪着卫浩岚。
陌天歌与卫浩岚一齐失笑,最后卫浩岚安抚:“夏师妹,你放心,我找叶道友就是去谈谈让她教你炼丹的事,如果你想学到叶道友的炼丹术,就别添乱了。”
“是吗?”夏青眼中充满怀疑,看看卫浩岚。又转头看看陌天歌,摇摇头,“掌门师姐,你不是第一次算计我。”
这下陌天歌暗笑。这夏青的眼中,除了炼丹,完全没有别的东西,而卫浩岚的性子,她也能猜出一二,多半是一切以门派利益为先。如此的话,要说卫浩岚没算计过夏青,她反而不信。
卫浩岚叹气道:“夏师妹,我往日算计你,可曾有过不支持你提升炼丹术的?叶道友既然对你的炼丹术有益,我自然不会放她走。”
夏青想了想,才犹豫着点点头:“好吧,你是掌门师姐,我再听你一回。”说着又拍拍陌天歌的肩,“叶道友,你可别跑啊,我们先切磋切磋,你要什么,我让清怡师叔弄给你,包管你不亏!”
陌天歌点头:“夏道友你只管放心。如果你师姐答应帮我,我定会将我的炼丹诀窍全部告诉你。”
“那就好。”夏青听得这句,又傻傻地向卫浩岚说道,“师姐,叶道友要什么你答应她就是了,炼丹大师不好找呢,就算找到了,他们有什么诀窍,也从来不告诉别人,我都学不到。”
卫浩岚头疼,直点头:“知道了。你回吧。”
夏青这才放开手,陌天歌笑着与她再次揖手告别,强忍着笑,跟随着卫浩岚一起离开。
这一路两人倒没说话,走不多远,卫浩岚依旧把她引回原先的大殿,吩咐杂役弟子重新上茶,摒退所有人,只剩下两人在场。
“咳!”卫浩岚咳了一声,瞟向陌天歌,“叶道友,我师妹已经这般说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你要借传送阵,没问题,只要你把炼丹术全部传授给我师妹,传送阵任你来去。”
这下陌天歌却不急了,她慢吞吞饮了会儿茶,才开口:“卫道友,对于炼丹师来说,有些东西是不传之秘,我若将之全部传授,你是不是该多加点筹码?这可不止是两千灵石了,你便是拿着灵石,也买不到炼丹诀窍。”
听得此话,卫浩岚脸色一沉:“叶道友想坐地起价吗?”
“不敢。”陌天歌淡淡笑道,“我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之前我们本来已经达成初步协议了,只不过我想将这协议完善一下。”
卫浩岚的脸色这才好一些:“好吧,叶道友还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只要不过分,我这个掌门还是做得了主的。”
“卫掌门爽快!”陌天歌拍掌。
卫浩岚勉强露出笑容:“叶道友先说条件吧。”
陌天歌没有立刻说,而是沉吟了一下。其实,碧轩阁这样偏居一隅的小门派,本就没什么能让她贪图的。灵石,她有,虽然不至于富到像散财童子。可也比得过一般结丹修士了;丹药更不用说,目前来说,要多少有多少;法器什么的,也不缺,甚至得了好几件法宝,还有两个筑基后期的人偶,想来筑基修士中少有像她身怀这么多宝物的;材料么,这里是东海,卫浩岚早说过这里修仙资源匮乏。
“卫掌门,坦白说,我并不需要灵石物品,我只需要贵门派提供一样东西。”
“哦?”卫浩岚不解,修仙之人,除了与修仙有关的灵石物品,还需要什么?
“安全。”陌天歌淡淡道,“实话与卫掌门说吧,此次我是与一个仇人一起被传送过来的,虽然我们并没有传送到一起,可我也不肯定此人没有到临海。”
听到此话,卫浩岚正色:“仇人?叶道友的仇人是什么修为?”
“现在应该是结丹初期吧,是个魔修。”
“结丹初期……”卫浩岚沉吟了片刻,没有问她如何结怨的,只淡淡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叶道友可以放心,只要你不离开碧轩阁,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
“这么说,卫掌门可以保证我安全地离开临海,直到回到昆吾?”
“只要叶道友平日不要随意离开,有我们三位结丹长老在,这一点没有问题。”
陌天歌笑笑:“那好,卫掌门干脆,我也干脆,只要贵门派保证我的安全,并且事后让我顺利借用传送阵回到昆吾,那么我就将炼丹术倾囊相授,决不保留。”
听得此话,卫浩岚终于露出笑容:“好,那我们就此议定了。”
陌天歌点头。两人击掌为誓,又以茶代酒,各自饮了一杯,表示协议达成。
说完正事,卫浩岚似乎终于有了闲情,慢慢打量过陌天歌,笑问:“叶道友这容貌,似乎并不是定颜丹的功效,想来本身也是极年轻吧?”
其实说起来,陌天歌也是吃过定颜丹的,只不过以她的岁数,按筑基修士的寿元来说,本就没有到老化的年纪,故而还透着一股生嫩,这却是吃过定颜丹的修士没有的。
陌天歌只是淡淡道:“得蒙长辈看重,才有今日的修为罢了。”
虽然没有正面承认,卫浩岚却明白她的意思了:“叶道友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大宗门弟子。”
陌天歌笑笑,没再答话。这样的话题继续下去,就会变成互相恭维,她可不习惯那样。
卫浩岚既然是一门之长,当然精明过人,看到陌天歌的脸色,便道:“叶道友刚刚炼完丹,累坏了吧?教授炼丹术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不如我安排叶道友先去休息休息?”
陌天歌确实累了,此时顺水推舟:“好,有劳卫掌门了。”
卫浩岚摆手,扬声唤道:“来人!”
那守着殿门的两个炼气女修跨了进来,躬身:“掌门有何吩咐?”
面对门下弟子,卫浩岚又是另一番神色,严肃而威势十足:“今天开始,叶前辈就在贵宾楼住下,以后你们两个就去伺候叶前辈,切不可有一丝怠慢,知道了吗?”
听到掌门如此慎重吩咐,这两个炼气修士也不敢有所轻慢,连忙一福身:“弟子知道了。”
卫浩岚点头:“行了,你们去吧。”
“是。”应了一声后,这两个女修又恭恭敬敬地向陌天歌躬身行礼,“叶前辈,请跟晚辈来。”
197、以物易物
陌天歌就此在碧轩阁住了下来。
卫浩岚虽然颇有心机。但目前对她还算不错。不但派了两个女修来负责她的起居杂事,还送了不少东海特产的灵果等物,供她享用。
陌天歌在碧轩阁的贵宾楼住下的第二天,就不断地有客人前来。夏青是必然要到的,每天一大早就把她拉到炼丹室去,问东问西探讨炼丹之术。等她从炼丹室回去,又总有其他客人等着。这些客人都是碧轩阁的筑基女修,问及原因,都说是听说她来自昆吾,想打听一些关于昆吾的事,顺便与她换些东西。
临海虽然修仙物资匮乏,可到底临着东海,海中有一些特殊物品是陆上没有的,这些东西并是丹药的主原料,却有着特殊的功效。
这些碧轩阁的弟子,据说只有很少的机会被派去昆吾或者中土交换物资,大部分人一辈子都得不到去昆吾的机会,所以哪怕得到一些对内陆的修士来说稀有的材料,也只能压在手里。现在听说有来自昆吾的修仙同道,就纷纷拿了手上的东西,来跟陌天歌交换一些丹药灵草或者法器之类。
陌天歌丹药不缺。法器亦有不少。她虽不是好杀之人,可从妖兽之乱开始,死在她身边的修士也不少,有的是被她灭杀的,有的则是倒霉,死在她身旁的。
得自这些倒霉修士的法器不少,但她平日又不缺灵石,所以也没拿出去换钱,此时便拿出来与这些女修交换些奇奇怪怪的材料——当然,得自颜若书三人的东西,她不会拿出来。
“叶前辈。”
陌天歌正在修炼,忽然听到外面的声音,她一按眉心,从虚天境出来,打开防御阵法:“什么事?”
外面是卫浩岚拨来服侍她的两个炼气女修,分别叫忆柳和忆秋,正是一对姐妹。
在碧轩阁里,低阶男修做的是些比较辛苦的零散活计,像这种贴身的活,都由使女来做。
忆柳和忆秋两人据说灵根并不好,一开始便是当作使女收进门的,当然,在碧轩阁这样的女修门派,她们的地位比低阶男修好得多。她们姐妹倒也勤奋,做的又是伺候掌门的活,卫浩岚见她们勤快能干,也经常照拂。她们如今已经炼气八九层。如果能得到筑基丹,也许就可以一步登天了。
陌天歌想到在渔村见到的那个小女孩阿囡,如果她也这般努力,仙道未必没有希望。
听到陌天歌出声,进来的是忆柳。她恭敬一福身,道:“叶前辈,秘宝阁正在举行交换会,掌门听说叶前辈时常与门中师叔交换物品,特命人前来相请。”
“交换会?”陌天歌讶然。她当然听说过交换会,修仙界的交易除了开店摆摊,还有交换拍卖这样的方式,但是后者一般来说是高阶修士使用的交易方式。
修士修为高了,所需的灵物要求也高了,普通店铺都是低阶修士所开,又怎么会有这些东西?所以,有些实力大的店铺会举行拍卖,好把一些稀缺的材料卖出最好的价格,交换会也是应此而生。
可这碧轩阁没有那么多高阶修士,完全可以像玄清门一样,设立一个门派店铺,让门中弟子收售物品也就是了。并不需要什么交换会。
但一转念,陌天歌又想到,在这临海,灵物稀缺,高阶修士又少,筑基修士之间需要交换些稀缺物品,倒不奇怪。
“叶前辈?”看陌天歌一直没有回答,忆柳又唤了声。
“哦。”陌天歌回过神,“那你带路吧,顺便与我说说这交换会是怎么回事。”
“是。”领着陌天歌出了贵宾楼,忆柳一边带路,一边说道,“这交换会,每隔数月就会举行一次。叶前辈也知道,我们临海修仙资源并不多,尤其是丹药,好的炼丹师本就不多,我们又缺少许多灵草。不过幸好,我们靠近东海,海中有许多妖兽,这些妖兽的妖丹,是可以直接服用的,所以……”
“妖丹可以直接服用?”陌天歌截断忆柳的话,问道。
忆柳点头:“叶前辈不知道吗?不过服用妖丹,要用一些特殊的方法化用其中灵气,而且,不同的妖丹,蕴含的灵气也不一样,所以就需要交换会。换取自己需要的妖丹。”
“……原来如此。”陌天歌若有所思。在昆吾,妖丹一向是用来炼丹的,每几十年的妖兽之乱,得到的妖兽尸体可以拿来炼器,妖丹则用以炼丹。妖丹之中包含有古怪的力量,如果直接服用,有可能会引起走火入魔的后果,就算没有走火入魔,也会使自身灵气渗杂太多杂质。
不过没想到,临海居然会有直接化用妖丹的方法,这倒是很有价值,说不定可以参悟出一些新的使用妖丹的方法,能更好地利用妖丹的力量。
“叶前辈,到了。”忆柳将她带到一处楼宇,指着其中的阁楼说道,“就在这上面,前辈上去便是,晚辈修为不够,不能陪前辈去了。”
陌天歌点头:“好,多谢你了。”
“不敢。”忆柳福了福,到旁边与守门的弟子站在一起。
陌天歌独自一人上了楼。
这阁楼足有一间偏殿大小,中间摆着一张长桌,桌旁已坐了二十来个修士。都是筑基修为,竟然有男有女。
陌天歌有些诧异,自来了碧轩阁,见过的男修没一个筑基的,大部分只是炼气二三层的低阶修士,眼前二十来个筑基修士中,倒有五六个男修,着实不少了。
她想了想,这碧轩阁也并非没有男修,她也打听过,男修若是资质非凡便可被收为外门弟子。与门中女弟子双修后就能成为正式弟子,看这几个男修身边都有较亲密的女修,想来都是这些女修的双修伴侣吧?
一看到她上来,坐在主位上的卫浩岚立刻露出笑容,亲自上前迎接:“叶道友,你可终于来了。”
陌天歌回之一笑,还向她回礼,再转身向诸人行了个道礼。
看到她行礼,坐在这长桌旁的修士纷纷起身回礼。
卫浩岚拉了陌天歌的手,回到主位,直接让陌天歌坐在她身边,笑道:“叶道友不必拘束,今日这里都是我碧轩阁的弟子,也就是个内部交换会。”又转头向诸人说道,“各位同门,这位就是来自昆吾的叶道友,叶道友精于炼丹之术,你们若有什么想换的,可得抓住机会。”
听得此话,众人的目光都放到陌天歌身上,更有女修笑道:“叶道友,今天你可不能小气,我们可都指望着你的丹药呢。”
这段时间陌天歌见过不少碧轩阁的女修,这些人基本都在这里,因此,在场的女修她倒有十来个都认得,此时亦笑道:“我可从来没小气过,诸位道友想换,只要我有的,绝不藏私。”
听得此话,在场之人都露出了笑容。要说今天这交换会有什么特别的,就是这位来自昆吾的叶道友了,其他人都是碧轩阁的修士,手上有什么都差不离,这位叶道友可是位炼丹师。妖丹再好,总是比不上同阶丹药,此时各人心中都开始盘算。自己手中有什么可以换些丹药,能换多少。
卫浩岚扫了一眼在场之人,开口道:“好了,人来得也差不多了,这就开始吧。”
听到她的声音,还在交谈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卫浩岚微微笑道:“本来按规矩,我们都是从左到右一个个轮过来的,但是今天我们有贵客,就从贵客开始吧,大家有意见吗?”
这次交换会,大部分人都是冲着陌天歌来的,哪里会有意见,此时几十双眼睛全看着陌天歌。
见此情况,卫浩岚再笑:“看来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从叶道友开始吧。”说着转向陌天歌,“叶道友,你也知道我们都想跟你换丹药,你有多少丹药可以拿出来换的?”
陌天歌想了想,开始从乾坤袋中取丹药,随着一个个玉瓶放到桌上,众修士眼睛也越来越亮。
大约拿出十几个玉瓶,陌天歌停住了:“大概就这些了。前些天被诸位道友换走不少,这些还是我临时炼制的。”
十几瓶丹药,就连卫浩岚的眼睛也亮了亮。就算在昆吾,丹药也不便宜,她们每年派弟子出去采购丹药,其中筑基修士服用的也没多少。
“叶道友,”有人沉不住气,“这些都是什么丹药?”
陌天歌一一打开瓶塞:“这是净灵丹,这是补灵丹,这是清心丹,这是定颜丹,剩下的都是培元丹,全部都是筑基修士可以服用的丹药。”
这些丹药,都是她用玄清门店铺买来的普通灵草炼成的,先前那番临时炼制的话,是说给这些修士听的。她不过是个筑基修士,便是出身名门,又有炼丹术在身,拿出太多丹药也不妥,尤其那些材料取自虚天境的,更不能拿出来与人交换。
不过,这么多丹药,对于困守临海的碧轩阁弟子来说,已经够多了。
“叶道友,你想换什么?”她刚说完,立刻有性急地叫道,取出一堆东西摆出来,“你看,我这里有各式妖丹,还有一些产自东海的特殊灵物,有没有你想要的?”
陌天歌笑道:“都可以,不过我只有这些丹药,只怕不够诸位换的。”
“这没什么。”卫浩岚Сhā话,“叶道友这里大概有多少颗丹药?”
“嗯……”陌天歌大略估计一下,一个瓶子里十颗到五十颗不等,“大概有三百颗左右。”
“那我们就协议一下,诸位师姐妹最多换取十颗丹药,怎样?”
在场总共二十多人,一人十颗,差不多正好把这些丹药换完。
各人心中自有计量,大部分都同意了,不过也有人有意见:“那要是多出来呢?”
卫浩岚笑道:“多出来我就代表门派换下来,再分发给各位师姐妹,如何?”
198、美男也是祸水
卫浩岚这般决定之后。这些筑基修士都没意见,事情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这些修士,最主要的当然是换取筑基期增加修为用的培元丹,因此卫浩岚首先确定了培元丹的数量,各自分给在场修士。其他补灵丹、净灵丹也不可或缺,但若妖丹材料不够,那只能把配额让给别的修士了。
本来定颜丹不论是在店铺还是交换会上,都是属于不太热门的丹药,可碧轩阁情况特殊,在场差不多二十个女修,驻颜功法本来就不是很多,将近三十颗定颜丹一下被抢了个空,甚至还有两个女修为了一枚丹药争吵起来。
“住嘴!”卫浩岚见状,喝了一声。
陌天歌看得出来,卫浩岚在门中颇有威信,虽然其中也有修为不差于她的女修,但听得她一喝,都安静了下来。
轻微地皱了皱眉,卫浩岚道:“诸位师妹都想要定颜丹的话,那就让夏青师妹向叶道友学来炼制方法,到时你们想要就自己去换。”
这倒是治本的方法。这种保持容颜十年的定颜丹,材料并不算很稀缺,在昆吾,哪怕是炼气修士,出身门派或者家族的,还是能买得起的。假如夏青学了炼制方法,她们碧轩阁每年都会派人出去交换材料,到时炼上几十颗分给众弟子,也就行了。
卫浩岚这么说了以后,这两个女修才算服气了,这颗丹药最后由另一个女修换得。
到后来,陌天歌手中已压了一堆奇奇怪怪的材料,其中数量最多的还属妖丹,五颜六色什么属性都有。可惜的是,最高的也只是四阶妖丹,毕竟五阶妖兽相当于结丹期,他们还都只是筑基期而已,杀五阶妖兽并不容易。
把最后一瓶丹药换出去,终于全部换完,陌天歌正松口气,忽听楼梯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急忙忙地跑上来。
卫浩岚皱了皱眉,有些不悦。随后,一个筑基初期的白衣青年出现在门口。
“抱歉,”此人站在门口,白皙的面皮浮上红色,“我来迟了。”
陌天歌看了此人一眼。暗暗吃了一惊。虽然不曾见过,但此人她认得。一年多前,在紫微散人的洞府之中,云柳二位女修,曾在幻阵中一起着了道,当时出现的,便是这个白衣男修的模样。她记得,那二人喊幻像为“唐大哥”。
一看到此人出现,在场女修几乎都眉眼带笑,也只有卫浩岚面色严肃一些,但她只是咳了一声,道:“唐师弟,怎么来得这么晚?叶道友的丹药都换完了。”
“啊?”这男修呆了呆,目光移到卫浩岚旁边的陌天歌身上,有些手足无措,“换、换完了?”
“哼!”此次出声的却是之前很少说话的男修之一,语气冰冷,“唐师弟可真悠闲,之前掌门就说过,交换会要准时,你倒好。都迟了一个时辰了!”
“我有点事。”此人有些狼狈地走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一个女修站起来,叫道,“唐师弟,我换了挺多丹药,分你一些好了。”
这位唐师弟还没接话,就有另一个女修出声:“乐师姐,你换得也不多吧?再分可就没了哦!”而后转向此人,笑吟吟道,“唐大哥,你忙什么去了?丹药不着急,我多换了一些,要不分一半给你吧。”
这女修年纪看来不大,称呼也跟云柳二人一样。
她声音刚落,就有第三个女修道:“唐师弟还是跟我换吧,虽然丹药不够多,但是我还有很多金属性妖丹,想必唐师弟是需要的。”
“杨师姐!”那个最年轻的女修扬眉叫道,“谁要你的妖丹了?我们今天的交换会,可都是为了丹药来的。唐大哥,就这么说定了,等一下我们商量商量怎么换丹药。”
“哼!”这第三个女修却不是好性子,听得这话,一反手,抽出腰上的月牙型刀刃状的法器,拍在桌上,“华师妹,要不要妖丹是唐师弟说了算。用不着你代他拒绝!”
这位“华师妹”想必也是张扬惯了,听得此话,二话不出,也拔出腰上飞剑:“杨师姐,我这可是给你脸面,免得唐大哥拒绝你了,你脸上挂不住!”
“你——”
“够了!”卫浩岚终于喝了一声,“有贵客在,你们这像什么样子!唐师弟的丹药你们也不用操心了,刚才以门派名义换下来的就归唐师弟。”
“卫师姐!”谁知这一次,卫浩岚的话也没起作用,那位华师妹一点也不认输,横眉怒目,“你这可是假公济私,门派的丹药,你倒拿来做人情!”
听得此话,卫浩岚冷下脸。
那位杨师姐此时Сhā话道:“掌门师姐是掌门,做这个决定有什么不对?倒是华师妹你管得太多了吧?你可不是唐师弟的双修夫人,也没你的份!”
此话一出口,那华师妹勃然大怒:“有没有我的份不是你说了算的,这要唐大哥自己决定!”
“对,要他自己决定,华师妹你这么凶。还想要唐师弟看上你?省省心吧!”
“……”
陌天歌默默地看着热闹。原以为碧轩阁的女修比外头争风吃醋攀比炫耀的女子好很多,看来也要看是什么人。今天可真是让她开了眼界,居然还有为了男人吵成这样的,看来,不但红颜是祸水,美男也是祸水。
这般想着,瞟了一眼那个呆在原地的白衣男修。嗯,脸蛋是够俊,可这副呆样,手足无措的,哪里及得上秦羲的半点气度。真不知道这些女修看上他什么。男人不是俊俏就好,气质风度才更重要,就像秦羲,也没有俊到惊天动地,可气度风华,卓然出尘,不知比这个唐师弟好上多少……
“都给我住口!”
被卫浩岚的一声大喝惊回神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心中懊恼,收敛心神,不再胡思乱想。
卫浩岚显然被激怒了,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几个修士,脸色沉下:“看看你们都在干什么?!眼里还有我这个掌门的话,就都给我闭嘴!”
“你……”那位华师妹似乎还想说什么,可卫浩岚的模样着实不像开玩笑,最后她还是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坐了回去。
卫浩岚望向那位唐师弟,目光依然是冷的:“唐师弟,既然来晚了,丹药就不换给你了。”
“是……”这位唐师弟低低应了声。
陌天歌心中暗想,便是卫浩岚不给他留,自然还有别人愿意换吧?这个方法对这位万人迷唐师弟可没用。
“行了。”卫浩岚缓了脸色,“下面你们自由交换吧。”
听她说出这句话,气氛这才一松,二十几个修士之间,各自凑在一起私语。
卫浩岚转过头,对陌天歌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管教不严,让叶道友见笑了。”
陌天歌淡淡笑了笑,不甚在意:“卫掌门不必介意,这种事我在昆吾见多了,没什么。”
“是吗?”卫浩岚今日却没什么谈兴,说道,“现在是自由交换时间,我就不耽搁道友的时间了,道友自便,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陌天歌点头:“卫掌门请。”
卫浩岚一笑,匆忙起身离开。
卫浩岚一走。立刻有人找上陌天歌,却是那位华师妹:“叶道友!”
陌天歌此前见这女子行为跋扈,心中不喜,脸上便也淡淡的:“这位道友,有事吗?”
这华师妹眼珠转了转,似乎在观察别人有没有看这里,而后悄声问道:“叶道友一定还有丹药吧?我再加些东西与道友换如何?如果道友不再与别人换,我可以出两倍的妖丹。”
陌天歌轻微地皱了皱眉,没答话。
这华师妹看她不答,加了一句:“叶道友,我可是我派清妙长老的血缘后辈,要是你肯换给我,我就向家祖说说你的好话,到时家祖接见你,说不定一高兴就赏你好东西呢!”
本来陌天歌还没觉得怎样,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发笑。倘若她是个散修,说不定不会放弃结交一个结丹修士的机会,可她明白说过,自己是玄清门弟子,奉师命下山游历的,玄清门的精英弟子,需要讨好碧轩阁这样的小门派的结丹修士吗?
看来这个华师妹,还真是上头有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别说自己的财物并不逊于普通的结丹修士,单凭这一手炼丹术,能一下拿出十几瓶丹药,这碧轩阁的长老恐怕还想结交她。
“叶道友!”看她还是没立刻答话,这华师妹竖起眉头,不悦道,“我可是愿意多出妖丹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陌天歌只是漫不经心地瞟了她一眼,似乎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心上:“道友想多了,我此前已经说了,就这么多丹药,便是想换,我也变不出来。”
“你——”华师妹气恼,明显不相信她的话,最后又不甘心,威胁道,“你可想好了!”
陌天歌仍然语气淡淡:“我是真没有,想换也没得换。”她才不担心这个刁蛮小姐的话,先前她没把握,可现在见识过碧轩阁内部的情况,她心里清楚,自己有这一手炼丹术在手,就不怕碧轩阁不守信。再说,卫浩岚都不把这位大小姐的话当真,她怕什么?
199、回不回去
接下来,陌天歌陆陆续续地用一些昆吾的灵草换了些妖丹材料。其中不乏好东西。
那位姓华的刁蛮小姐总算没有来缠她,不过满脸不快地坐在边上,时不时地瞪她。
陌天歌视若无睹。她本来就不是幼稚的个性,哪有闲心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大小姐斗气?
那位“唐师弟”果然一直有女修愿意跟他换丹药,她留意了一下,他换得的丹药反倒比其他人都要多,多到其他几个男修脸色不豫。不过没办法,谁叫人家是万人迷呢。
过不多久,交换会终于结束了,陌天歌与几个较熟的女修告别,下了阁楼。
忆柳在下面等着她,看到她下来,过来行礼:“叶前辈。”
陌天歌道:“我们回吧。”
“是。”忆柳应了一声,仍然在前面带路。
看着前面的忆柳,陌天歌忽然问道:“贵门派有一位姓唐的筑基修士?”
忆柳侧过头,答道:“叶前辈,唐是我门清希师祖的姓氏,所以我门派中姓唐的修士有很多,不知前辈说的是哪一位?”
“哦?”难道那位唐师弟与清希长老有关?“我说的是一位男修,筑基初期修为,刚刚交换会的时候迟到了一个时辰才进来。”
忆柳顿了一下。谨慎地看了她一眼,小心地说:“叶前辈说的是唐慎唐师叔吧?唐师叔是清希师祖的玄孙。”
“是这样……”难怪此人虽是男修,地位却并不低的样子,那几个叫他唐大哥的女修,想来也都是有家世的吧?“他没有双修伴侣吗?”
忆柳又小心地看过来一眼,斟酌着说道:“叶前辈,唐师叔目前还没有双修伴侣,不过,唐师叔的婚事已经在商议了,只是还没定下来。”
看她这反应,陌天歌知道忆柳是误会了,不过她也没解释,只是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忆柳想了想,好像还有些不放心,又说道:“我们清希师祖很喜爱唐师叔的,唐师叔从小就跟着清希师祖长大,所以虽然是男修,在门派中的地位却很超然。”
这一点陌天歌没长眼睛都看出来了。她笑问:“有很多人喜欢他?”
忆柳有些被这个直率的问题吓到了,顿了顿,才点头:“是,唐师叔……生得俊俏,又是清希师祖钟爱的后辈,谁不喜欢呢。”
这个理由……陌天歌承认,虽然浅薄,却也是事实。玄清门喜欢那位守静师兄的女弟子也很多,很多人不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不过。看到忆柳浮上红晕的脸庞,她有些好奇:“你也是吗?”
这一问,忆柳怔了下,慌忙左右看看,才低声道:“叶前辈,你莫要乱说话,为了唐师叔双修之事,门派中几位师叔经常打起来,你这样说会害死我的!”
“经常打起来?”陌天歌忍不住惊奇,看交换会上火花四溅的场面,她不奇怪这些女人打过,可居然是经常,就有些奇怪了,难道她们的长辈不管?
“是啊。”也许这个话题勾起了忆柳的谈兴,她一边小心注意着周围,一边说,“三位师祖门下,有好多师叔喜欢唐师叔呢!清希师祖门下的杨师叔、文师叔,清妙师祖门下的华师叔、明师叔和云师叔,还有清怡师祖门下的柳师叔,这些都是打得比较厉害的。还有好些争得不太厉害的……没办法,我们临海高阶男修少,长得俊俏的更少。”
听到云柳二姓,陌天歌目光动了动。原来这两人是清妙和清怡门下?不过这跟她没关了,这事她已打算埋在肚子里,就当从来不知道。
“叶前辈……”看到她目光游移,似乎在想什么,忆柳吞吞吐吐地叫了一声。
“嗯?”陌天歌漫不经心。
咬了咬唇,忆柳终于下决心开口:“唐师叔的事,您最好不要Сhā手,您是昆吾的修士,师祖们肯定不会让唐师叔跟外人走的……”
陌天歌一怔,哑然失笑。这忆柳也当她爱慕那个唐慎?虽然她得承认,这个唐慎长得不比秦羲差,可容貌又不代表一切。
“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说完这句,贵宾楼已经到了,她便不再多说,自顾自进屋。
贵宾楼还有些做粗活的杂役弟子,忆柳看了看,收住话头,跟了进去:“叶前辈。”
“还有什么事?”
忆柳犹豫了一下,问道:“叶前辈,听说您炼丹术非常高明,我……我想问问,我们想拿东西跟前辈您换丹药,可不可以?”
陌天歌道:“筑基丹药我已经换没了,不过你要的是炼气丹药的话,我倒还有一些。”
“真的?”忆柳大喜。“叶前辈,我们只要炼气丹药就好了,我有妖丹,还有灵石,还有……这些。”
得知还有丹药可以换,忆柳急忙扯下腰上的乾坤袋,翻出一些东西之后,又道:“哦,前辈等等,忆秋身上还有。”说着不等陌天歌回答,兴冲冲地便跑出去了。
陌天歌摇头笑了笑,重新布下防御阵法。
出门在外要事事小心,尤其周身的人对自己有所图的时候。她一直很小心,让碧轩阁的人觉得她有用,又不会有用到起了囚禁之心。不过,防人之心总是不可无,防御阵不能缺。
过不多久,忆柳拉着忆秋匆匆跑回,两人都是一脸喜色。忆秋一到,也把乾坤袋拿出来,取出数种东西:“叶前辈,您看看,可以跟您换丹药吗?”
陌天歌粗略地扫过一眼。她们每人有一两百颗的灵石,几颗一阶妖丹,还有一些零碎的材料。
到底是炼气修士,能拿出来的东西比之那些筑基修士差远了。
以为她是不满意,忆柳有些羞涩地道:“叶前辈,我们姐妹修为低,也弄不到什么好东西,这些灵石是我们存了很久存下来的……”
陌天歌抬头一笑,打断了她的话:“好吧,就与你们换吧。”她从乾坤袋中取出四个玉瓶,“这两瓶是炼气修士最常服用的养气丹。一瓶共总有三十颗。这两瓶是聚气丹,效果比养气丹好了十倍,每瓶十颗。”
四个玉瓶摆到桌上,忆柳和忆秋喜不自胜。按昆吾的价格,这些东西已值五六百的灵石,在临海丹药更难得到,远远不止这样的价格。
拿了丹药,迫不及待地打开看了看,二人连连道谢:“多谢叶前辈赏赐。”她们当然知道,自己的付出的灵石和丹药根本不及这些丹药的价值。
“不必谢了,就当是你们这些天替我照料杂事的报酬吧。”陌天歌没想过从两个炼气女修身上能换回什么,反正这些只是她平时替真机炼药时剩下来的。
想到真机,她发了一会儿呆。这会儿真机应该已经回到太康山,完成筑基丹考验了吧?也不知道他通过没有,若是通过的话也应该闭关筑基了。
她倒不担心真机筑基不成功,寻常修士筑基,本来就很少能一次成功的,有她那个师父看着,不成功也出不了什么事。而且,她离开时偷偷地给真机准备了数枚筑基丹和固本丹,放在另外的小袋中,吩咐他筑基时才能拿出来。有她多给的数枚筑基丹,想必真机筑基还是有很大希望可以成功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话……
想到这,陌天歌忽然有些想回去了,虽然出来才一年多,可总觉得很久了似的。有点想真机,有点想师父,有点想那个小洞府……到玄清门快要二十年了,有了亲人有了师尊有了朋友,她真的把玄清门当家了。
这种感觉……很好,至少受伤的时候,疲倦的时候,有个地方可以回去。
忆柳和忆秋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陌天歌一点眉心,进了虚天境,想一想下一步怎么办好。
既然觉得出来了很久。那么要不要回玄清门?
从筑基后期到筑基圆满,一般来说修炼顺利都要三五十年,但她如今资质非凡,再加上丹药也比寻常人好得多,想来二十年左右就成了。至于结丹么,也许要花十几年准备,只要她不是太倒霉,结丹的几率应该不会太低。她如今才三十八岁,如果顺利,七十岁左右就可以结丹了。
但陌天歌对这个决定却有些犹豫,若是回去接着闭关,那她之前刻意压制修为,不让自己太快晋阶,就没了意义。
对普通修士来说,当然是越快结丹越好。在如今的修仙环境里,修士即便再努力,也是很难在百岁之前结丹的,所以,天极才会千年都难出几个百岁结丹的修士,但凡能做到的,全部被称为天才。也因此,她那位守静师兄明明资质不显,却能百岁之前结丹,才会声名远扬。
可是,对她来说却不能单纯地这样算。有类似太古的修仙环境,有太古的天才之资,还有无数的丹药,她的灵气增长很快,也很难有晋阶瓶颈,如此的话,百岁之前结丹几乎是肯定的事。
但是现在毕竟不是太古,所以常人不会遇到的问题,她会遇到。
她那位便宜师父曾经私下叹息,她那位守静师兄结丹还是太早了,年纪太轻,根基不稳,幸好他喜欢自己四处跑,经历得算是多了,才没出什么事。也是因为如此,师父一再地告诫她,一定要心境跟上,才可以结丹,修为太过冒进不是好事。
想到此处,陌天歌犹豫不决,才一年,游历的时间还太短。
200、请求
回不回去的事以后再说。至少这几个月是要耗在碧轩阁了。
教授炼丹术并不是容易的事,丹方可以买卖,步骤可以说明,但是炼丹时需要注意的事项,却不是丹方上会记得一清二楚的。每个炼丹师都在自己的不传之秘,那些才是炼丹成功的关键点。
另外,还有炼丹时如何结印,丹方上也说不清楚,一般的基础丹药不需手印,但一些特殊丹药就要手印的配合,才能使各种材料完美地混合在一起。这些手印,每个炼丹师都有自己独特的变化,与丹方上都有不同。这些变化再搭配上炼丹时的时间和丹火,完全地结合在一起,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所幸,夏青在炼丹上天分极高,领悟得很快。陌天歌觉得,她的天分要比自己高得多,只是没有很多好材料供她练习,炼丹境界才会上不去。
陌天歌便一点一点地把如何分辨材料融合度,结手印要注意哪些方面。都教给夏青。
她不怕教会夏青之后,卫浩岚会不履行诺言,一进碧轩阁,她就透露过自己是奉师命下山的,以卫浩岚的见识,一听这话,应该就知道她是玄清门的精英弟子了。哪怕碧轩阁身在临海与世隔绝,离玄清门万里之遥,可大门派总有些特殊手法追踪弟子行踪。她若被扣在碧轩阁,万一追查起来,这样的小门派,只要一个元婴修士,她们就万劫不复了。
每天与夏青研习炼丹之术,偶尔闲了,也会与碧轩阁其他修士谈论修炼之道,几个月一晃就过去了。
“夏道友。”陌天歌看着在练习揣摩材料分量的夏青,叫道。
别人若是在此刻叫她,夏青必是头都不抬,但唤她的人是陌天歌,夏青立刻抬头:“叶道友,是不是我做得有什么不对?”
“没有。”陌天歌笑了笑,从怀中取出数枚玉简,递过去,“就是因为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我也没什么可教的。这里是一些丹方,上面我记下了自己总结的一些注意事项。”
听得此话,夏青眼睛一亮。连忙接过这些玉简,沉浸入神识,津津有味地品读起来。
“我的诀窍就这些,都已教给你了,以后你自己揣摩,假以时日,炼丹术必定比我现在高明。”
陌天歌觉得,自己有太多的事情要做,修炼是重点,阵法之道是根本,之后才轮得到炼丹,而夏青却是一心扑在炼丹上,想来自己就算有无数的高阶灵药可用,将来炼丹术的成就也未必能比得过夏青。
夏青急忙将注意力从玉简中抽回:“这就完了?叶道友,我还有许多没学呢,也做不到像你那样……”
“夏道友,我的炼丹术也不比你高明很多,只能做到这多。而且,炼丹就要不停地试验,揣摩,并不是说了就能做到。我只能让你少走一些弯路,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慢慢做了。”
夏青对炼丹术也是十分了解的,听她这么说,情不自禁点头:“说得也是……”
陌天歌一笑:“好了,你慢慢练习吧,我先回去了。”
“好。”夏青迫不及待继续钻研,与陌天歌告别,又急忙忙地埋头玉简。
看她这模样,陌天歌摇摇头,慢步走出炼丹室。
外头忆柳和忆秋已经在等她了,看到她出来,福身:“叶前辈。”
她们二人这段时间从陌天歌手里得到不少好处,叫起前辈来越发恭敬。
陌天歌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去,而是向她们说道:“我想面见你们掌门。”
忆柳和忆秋对看一眼,忆柳说道:“那前辈且在此等等,晚辈这就去通知掌门。”
陌天歌点头:“好。”
忆柳行了个礼,匆匆而去。
忆秋道:“前辈,这里离掌门大殿挺远的,忆柳这一去可能要等比较久,晚辈先陪前辈到处逛逛?”
“行。”陌天歌漫然应了声。
忆秋便交了炼室丹的管事几句,领着陌天歌去了花园。
碧轩阁女子众多,景物也很花心思,除了别的门派都会有的药园,甚至还布置了花园,其中有许多出自东海的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美丽非凡。
忆秋带着她走到假山旁的小亭,说道:“叶前辈,你看这些花草。虽然不是什么很稀有的灵药,可在别处也是看不到的呢!”
陌天歌看着眼前的花草,心中也赞叹碧轩阁女弟子们的巧手。她还不曾见过如此美丽的花园,修仙界的修仙门派,除了碧轩阁,谁有那个心思布置什么花园?
如今已是十二月了,马上就要过年,正是最冷的季节,可这花园有阵法的护持,却仍然温暖如春,百花盛放。
“咦?”忆秋忽然出了一声,“好像是唐师叔?”
陌天歌顺着忆秋的目光看去,可不正是那位万人迷唐慎唐公子?怎么好像躲躲闪闪地在看她们?
看到她们已注意到他,这唐慎的面皮一下透红。陌天歌暗自好笑,这位唐公子,可真像位大家闺秀,这么爱脸红。不过,看她们做什么?
正想着,唐慎咬咬牙,似乎下了决心,往她们走过来。
陌天歌更疑惑了,忆秋在她旁边低声嘀咕:“唐师叔这是……”
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唐慎已走到眼前。仍是有些羞怯地看了看两人,最后把目光放在陌天歌身上,低声道:“叶……叶道友……”
在碧轩阁这几个月,陌天歌除了去炼丹室,也就是偶尔受卫浩岚之邀去交流一些修炼之道,与唐慎也就寥寥见过数次,每次都没有多谈,最多也就是打个招呼。
所以此时,陌天歌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唐道友,真巧。”
唐慎嗯了一声,有些不安地搓着手。又看看忆秋。
忆秋有些莫名所以,但唐慎又看了她几次,她突然有些悟过来,心中暗自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向两人福了一福:“叶前辈,唐师叔,晚辈还有点事,你们慢慢谈,我离开一下。”
陌天歌还没应声,唐慎已迫不及待道:“你去吧。”
听到唐慎这么说,陌天歌只好把话又咽了回去,看着忆秋慢慢退出花园。
此时已是傍晚,花园中既没有游玩之人,也没有做活的杂役弟子,只有他们二人独自相处。
陌天歌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这场景若是让这位唐公子的爱慕者看到,只怕自己明天就成了碧轩阁的公敌了,却不知这位唐公子有什么想说的。
忆秋走了,唐慎仍然犹豫不决的样子,一时搓搓手,又一时抹抹手心。
一个男子做出如此姿态,陌天歌着实不喜,便率先开口:“唐道友有事吗?”
“啊,哦!”唐慎被她惊回神智,咽了口口水,似乎在平静心情,“叶道友,我们坐着说吧。”
陌天歌看了眼,亭子里只有一张小桌,不管怎么坐,看起来都太亲密了。她便道:“有什么事站着说也是一样。”
她这话,很明显是推拒,不想与他显得亲近,唐慎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他自小就有很多爱慕者,碧轩阁是个女修门派。与他一起长大的师姐妹,总是想方设想与他亲近,他也一直以为,女修都是一样。可他此时看得出来,这位叶道友并不想与他过分亲近,这让他松了口气,对于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觉得容易出口了。
“我听说,叶道友快要回昆吾了,是吗?”
陌天歌点头:“不错,炼丹术我已尽数教给贵门夏青道友,不久便会离开。”
“那……”唐慎小心地看了她一眼,“我能不能跟叶道友一起离开?”
陌天歌闻言一怔,盯着唐慎看了一会儿,直看到他脸上再次浮上红晕,才淡淡说道:“唐道友身为清希长老的爱孙,想离开临海,一定没什么问题吧?何必要与我一起离开?”
唐慎局促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虽然我可以随时离开,高祖母却不放心我独自一人,可门中师姐妹……太粘人,师兄弟对我又不甚友善,我……”
陌天歌蹙了蹙眉,不解道:“难道令祖不担心我没安好心吗?”
“我看叶道友不是坏人。”唐慎抬头看了她一眼,“不怕叶道友笑话,我从小……从小被一群师姐妹围着,不喜与女子相处……可是我们碧轩阁就是如此,全部都是女修。我听高祖母说,昆吾不是这样的,我就想……”
“唐道友。”陌天歌打断他的话,“也请恕我直言,假如你从未离开临海,令祖又十分钟爱于你,我反倒不能与你一起离开。若是你出事,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不是的。”听她拒绝,唐慎连忙道,“我只是对昆吾不熟,叶道友又是名门子弟,我就想随叶道友去昆吾看看,不要叶道友负什么责。”
“话是如此,可令祖会这么想吗?”虽然并不害怕碧轩阁的结丹修士,可陌天歌也不想往自己身上揽事,“唐道友这话可曾向令祖提过?”
唐慎一下哑了口,嗫嗫半晌,摇了摇头:“我想……等叶道友同意,就去向高祖母说……”
看他这副模样,陌天歌不禁叹了口气:“唐道友,我不想被令祖误会拐骗她钟爱的后人,你还是先与令祖说明吧。而且,我也说实话,以道友的性格处事,还是有同门陪着为好,不管同门待你如何,总是比我这个外人可靠。”
201、清妙长老
“叶道友……”
被她拒绝之后。唐慎还不死心,可他又不擅言辞,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能左左右右地围着陌天歌转圈。
陌天歌无奈:“唐道友,你这样会害死我的。”
“啊?”唐慎一脸不解。
陌天歌更无奈了,这个样子要是被其他人看到,传出去的话,这位万人迷唐公子的爱慕者肯定对她恨之入骨,说不定还刀剑相向。以她们善妒的脾气,到时就说不清了。
“唐大哥!”刚这样想罢,两人就听到声音。
陌天歌转头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居然就是那位华师妹,这位唐公子的疯狂爱慕者。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这么巧被这人看到,不是要她的命吗?
这位华师妹只有一个人,却气势汹汹地逼近,目光瞪视着叶道友,居高临下地问:“叶道友,你在跟唐大哥说什么?”
明明是他说不是我说……陌天歌心中如此想着,看着眼前足足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华师妹,语气平淡:“没什么。华道友想知道尽可以问唐道友。”
“是吗?”刀子一样锋利的目光割上陌天歌的脸。
陌天歌毫不怀疑,这女人想拿刀把她脸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她在心中苦笑,虽然碧轩阁女修强势,可这到底不是女性为尊的世界,哪怕是像唐慎这么软的男人,恐怕还是比较喜欢紫微洞府遇到的那位“云师妹”爱撒娇的模样吧?当然,强势的女人也有强势的可爱,但强势若变成了强迫,就一点也不可爱了。
没做亏心事,陌天歌也不怕她,没有退让半步,只是声音冷淡:“华道友还有什么指教吗?”
这位华师妹看她似乎一点也不心虚,柳眉倒竖:“叶道友,我倒想问你要做什么?好好的,不跟夏青师妹研究炼丹,跟唐大哥说什么?”看到陌天歌不答话,这位华师妹又逼近一步,“叶道友,我可要提醒你,别妄想不属于你的东西!”
被她的目光逼视,陌天歌没觉得势弱,反倒越发觉得想笑,想想自己反正要离开了,没必要忌讳什么,便也勾起嘴角,露出冷笑的表情:“这句话华道友不如提醒自己的好。”
这位华师妹显然没想到陌天歌会反驳她,而且还是如此不客气。所以她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顿时大怒:“叶小天!你别给脸不要脸!”
她越生气,陌天歌却越镇定,甚至脸上带了笑:“华道友,你不是早就想教训我了吗?怎么到今日也没动手呢?我也奉劝你一句,井底之蛙,不可语海,华道友这个性,一辈子留在临海也就罢了,若是有一日去昆吾……哼哼!”
“你……”这位华师妹听得陌天歌这毫不客气的一句话,脸色大变,整个碧轩阁,除了三位长辈,还没有人敢跟她这么说话!可是,陌天歌冰冷的脸色,不禁让她心虚了一下,又想起几个月前自己的长辈说的话。
“要教训那个叶小天?三丫头,你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不服气:“太奶奶,不过就是个昆吾的修士罢了,教训教训她怎么了?她现在还有求于我们呢。居然还给我脸色看!”
她的太奶奶,清妙长老一听此话,一甩长袖,冷哼:“说你不知天高地厚,你还不承认!你就是从小被你妈宠坏了!只不过是个昆吾的修士?你掌门师姐禀告之时,你也在场,难道没听说她是玄清门修士吗?”
“可她不过是个筑基修士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但她也说了是奉师命下山游历的!”清妙长老瞪着她,恨铁不成钢,“玄清门只有结丹以上才可收徒,她的师尊,必是结丹修士无疑!倘若她受宠,在门派中的地位可不比你低!人家元婴修士比我们结丹修士还多,我们可惹不起!”
她一呆,一时忘了回话。她一出生,就是结丹修士的直系后辈,受尽疼宠,没想到一个外来修士,有可能地位不比她低……
拉回神思,她看着眼前一脸高傲望着自己的陌天歌,这个表情从来都是她对着别人,何曾有人这样对她?她气不打一处来,毫无理智地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居然这么跟我说话!”
“那么你以为你是谁?”陌天歌微微笑着,气定神闲,“修为不怎么样,又没什么长处,不过仗着有个结丹的长辈,就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姐姐,就你这种心态。这辈子都不用想着结丹了,直接在筑基初期做梦到死吧!”
“你——”二话不说,一把抽出飞剑,就要刺来。
陌天歌后退一步,看着角落已经看呆了的唐慎:“唐道友!”
“啊?”唐慎不知所措。
“难道你要看着令师妹在门派之中对客人动手吗?”
“……哦。”唐慎没来得想明白,急忙忙抽出自己的法器,“华师妹!”
看到唐慎要维护陌天歌,这位华师妹脸色更怒:“唐大哥,你、你竟然为了她对我动手?!”
唐慎底气不太足,可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叶道友是我们的贵客,你怎么可以对贵客动手呢?”
“贵客?”这华师妹冷笑,“你见过对主人冷嘲热讽的贵客吗?是她嘲笑我……”
“她说得没错!”威严的声音,从旁响起。
三人转头,看到花园门口,站着一位衣着素淡的中年女子。
只见这女子看来四十岁左右,脸上没有一点皱纹,面色威严,气势凌人。
在她的身后,跟着数位捧着杯盏的侍女,安安静静,无一丝声响。
看到此人,唐慎与这华师妹都是一呆,随后两人连忙收起法器。跪地行礼。
“太奶奶。”
“见过长老。”
“嗯。”这女子微微点头,慢步行来,锐利的目光定在陌天歌身上。
陌天歌微微一笑,不卑不亢抬手一揖:“晚辈叶小天,见过清妙长老。”
听到这句话,这女子眼中露出一丝赞赏,缓了语气:“不必多礼,你倒是个聪明的孩子。”
陌天歌放下手,半低着眉目,没有再回话。
这位清妙长老也不再看她,目光放到跪着的两个小辈身上:“慎儿。你起来吧。”
唐慎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看,低低应了声:“是,多谢长老。”
这华师妹也想起来,可一抬头,看到投注在她身上的严厉的目光,还是没胆,咬了咬唇,继续跪着。
早有侍女过来收拾了亭中的杂物,摆下盘盏和垫子,退到一边。
清妙长老走进小亭坐下,接过侍女刚刚泡好的清茶,慢慢饮了一口,才开口:“琳儿,你今年也有四十多了吧?”
跪在地上的华师妹低应了声。
陌天歌在一旁勾了勾嘴角。其实她刚才喊一句姐姐,不过是想气这女子,没想到人家当真年纪比她大,那刚才那番话倒不算冤枉她。
四十多岁,还如此刁蛮,哪怕筑基修士寿元有三百多年,按她这种活法,活到三百多岁都没长进,这辈子就别想着结丹了,甚至晋阶中期、后期都难。
清妙长老一搁茶杯,目光冷下:“四十多了,你也好意思承认!我早说过,别这么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没把我的话听进去!”
“可是,太奶奶……”
“可是什么?”清妙长老打断她的话,一拍桌子,“华亦琳,你觉得有我这个老太婆给你做靠山,你就可以横着走了?你妈从小没把你教好,你自己也不知道学好!你若有本事,自己结了丹就罢了,可你现在有什么?不过筑基初期,就这么不知长进!”
陌天歌站在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原来这位华师妹名叫华亦琳。可惜了一个好名字。
跪在地上的华亦琳扁了扁嘴,没说话。
清妙长老却怒瞪她:“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我看这位小道友说得半点没错!仗着自己有个结丹长辈,就当自己真了不起了!你能靠我一辈子吗?是不是以后你都不想晋阶了?上次派弟子出门,我应该把你丢出去才是,让你去昆吾见识见识,免得以后丢人现眼!”
这番话疾言厉色,着实说狠了。眼前的华亦琳眼圈一红,含怒瞪了陌天歌一眼,却不敢反驳。
清妙长老更怒了:“怎么,不服气?好,今天客人在,我也不多教训你,自己去思过斋面壁吧,我没说可以出来,不许出来!”
“太奶奶!”华亦琳一惊,眼泪掉了下来,“我……”
“快去!”清妙长老毫不留情,瞪视着她。
她咬了咬唇,终是站起身,飞奔离去。
看到她乖乖离开,清妙长老的脸色这才缓了下来,随后瞟了眼唐慎:“慎儿,没别的事就去服侍你高祖母吧,刚才她还念起你。”
唐慎如蒙大赦,连忙行了一礼:“是。”而后急匆匆跑走。
一转眼,在场之人除了陌天歌外,便只有清妙长老和她的几个侍女了。
陌天歌目光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沉默,拿出在玄清门中对付长辈的一套,眼观鼻鼻观心,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
清妙长老没有立刻看她,而是接过侍女绞过的帕子,细细抹了一把脸,再抬头看她。
她看得很仔细,也看了很久,但陌天歌始终神情平静。
终于,这清妙长老收回了目光,重新端起茶,慢慢开口:“小道友,你——可真不简单啊!”
202、委托炼丹
这是陌天歌第一次见到清妙长老。
她到碧轩阁也有好几个月了。但一直以来,都是卫浩岚等筑基修士接待她,三位结丹长老从未见过。
当然,人家是结丹前辈,一般来说,结丹修士都是闭门苦修的,谁会没事接见一个非本门的晚辈?他们没那么闲,也不会做这种掉身份的事。
但,即使没见过三位结丹长老,陌天歌也从来不担心清妙长老会真的对她不利。
接管过上清宫的事务,替靖和道君打点过人情往来,陌天歌对门派高阶修士心中的弯弯绕绕清楚得很。在高阶修士眼中,尤其是支撑着门派的高阶修士,再宠爱的后辈,都不可能影响到他们的利益观,孩子宠归宠,正事却不能掺杂这些感情。所以,华亦琳的威胁,听在知情人的耳中,很可笑。
可是此时,清妙长老用这样一种语气。对她说这样一句话,就耐人寻味了。
不简单,是什么不简单?除了表现出来的炼丹术,陌天歌在碧轩阁的修士眼中,也就是个平常的外来修士。清妙长老这句话,可绝对不是夸奖她的炼丹术。
陌天歌神情没动,只是目光略微抬了抬:“前辈……谬赞了。”
清妙长老轻轻晃动着手中的茶杯,却一直没喝,慢慢说道:“我可不是在赞你。”
“前辈不说,晚辈只当是赞。”陌天歌仍然微微笑着,似乎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话。
清妙长老再一次抬起眼神看她,目光锐利。
陌天歌毫不心虚,任由她看。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妙长老甚至用上了结丹修士的威压,可陌天歌仍然这样微微笑着,虽然笑容有些僵硬,额间甚至落下汗水,但终究还是笑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清妙长老终于一收威压,寒声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陌天歌暗自舒出一口气。即使她修炼了炼神诀,神识强度远胜同阶修士,可结丹修士毕竟是结丹修士,硬扛这威压她几乎拼尽了全力。
她当然知道清妙长老为什么如此对她。她早已养成习惯,神识随时关注四周,所以清妙长老一来,她就知道了。可尽管她知道了。还是对华亦琳说出了那番话。
清妙长老身为结丹修士,后辈被旁人小辈如此教训,脸上未免有些挂不住。也正因为挂不住,所以她才更要斥责华亦琳,以示她身为结丹修士的明了洒脱,绝不会包庇后辈,自掉身价。
但,训斥归训斥,终究是自己的后人,她也想看看,这个敢教训她后人的小辈为什么如此有胆量——知道有结丹修士到来,还要教训碧轩阁的门人,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为何如此大胆?
只思考了一瞬,陌天歌便答道:“晚辈乃玄清门玄因道君弟子。”
“玄因道君……”清妙长老慢慢念出这个道号,而后,看着她的眼神渐渐变了,最后收尽厉色,微微一笑,“原来你师尊乃是元婴修士,难怪有如此胆量。”
即使不知道玄因道君。可被称为道君的,自然是元婴修士。清妙长老身为碧轩阁修为最高的三大结丹长老之一,当然不会没有这个见识。
陌天歌仍然只是微笑,维持礼貌:“晚辈只是运气甚佳罢了。”
虽是如此,可元婴修士哪里会那么容易收徒?若是有一个元婴修士的师尊,好处根本不必说。结丹之后,修仙步步艰难,三分之二的结丹修士一生都困于结丹初期,有元婴修士指点,不止结丹这个境界少走许多弯路,结婴之时还能予以指点……
清妙长老仔细想想,都忍不住嫉妒起来。她虽是一派长老,堂堂结丹修士,可是她想拜一个元婴前辈为师,眼下都是不能做到的。
但她毕竟是一派长老,很快抚平心绪,微微笑道:“这么说来,小道友必是灵根极佳,天资非凡了?”
陌天歌淡淡答道:“晚辈资质尚可,得师尊青眼,才能收入门墙。”
“是吗?单说小道友这一身炼丹术也是非凡啊!”清妙长老不以为然。
陌天歌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目光看向清妙长老似笑非笑的脸,直言:“前辈可是有什么指教?”
清妙长老站起身,慢慢在亭边踱步,似乎在思考什么。
好一会儿,她才说道:“叶小友可知道有一种丹药叫做青云丹?”
陌天歌一怔:“这是比凝元丹好上十数倍的结丹高阶丹药。”她初得到虚天境时,因其中长的草药很适合炼制此丹,因此就拿这青云丹来练手。
“不错。”清妙长老颔首,“叶小友果然出自名门大宗。眼界不凡,这青云丹很少有人知道。”
“……晚辈师尊也是数年前才晋阶的,因此晚辈对结丹期的事情还算清楚。”
清妙长老一边慢步走着,一边对她微笑:“虽是如此,也能看得出叶小友颇受令师看重。”
一开始是小道友,到现在的叶小友,这称呼上亲近多了。陌天歌听得出来,清妙长老是有意要拉近距离,听对方这番话,很有可能与丹药有关。
反正对于炼丹一道,她还是有些自信的,所以也未回避:“是,晚辈能有今日,多亏了师尊悉心教导。”
看她神情如此镇定,清妙长老心中暗暗对她的身份再次评估。
“叶小友有如此高明的炼丹术,又知道青云丹,那可会炼?”
“嗯……曾随师尊炼过几次,会倒是会的,只是如果让我亲自炼,成功率只怕不太高。”她没有说实话,其实,凝元丹她炼得不多,青云丹却炼得极多。对她来说,青云丹的成功几率比凝元丹还高得多。但是,一个筑基修士,青云丹哪有可能那么容易炼成功的?如此说法,才符合实情。
清妙长老果然没怀疑,理所当然地点头:“你若只炼过几次,成功率自然高不了。那你估计可以有几成的成功率?”
陌天歌顿了顿,不太肯定地答道:“四五成左右。”
清妙长老露出笑容:“四五成已经不错了,看来叶小友的炼丹术果然非同小可。”
三四成是普通炼丹师的水准,四五成虽然看起来只增加了不确定的一成,可境界上已经接近炼丹大师的水准。青云丹毕竟是高阶丹药。比凝元丹难炼了数倍,能在青云丹的炼制上达到大师水准的,哪怕是在昆吾,也不多见。
“叶小友,”清妙长老略有踌躇,但一瞬之后,便下定决心,“这段时间,你教授夏青那丫头炼丹术,我们这几个老家伙看在眼里,对你的炼丹术心里都有数。正好这段时间,我们三人凑足了一炉青云丹的灵药,需要炼一炉丹。可是夏青没炼过青云丹,心里没底,我们若派人去昆吾请人炼丹,费时太久,又不容易找到可信的人,所以……”她停下脚步,看着陌天歌,“叶小友可否替我们炼这一炉青云丹?”
陌天歌没有立刻回话,炼青云丹可不是小事,不说成功率,费时也颇久……
“当然,叶小友的炼丹术我们信得过,叶小友的人品我们更信得过,若是炼制失败,我们也绝不为难。若是成功的话,我们另备一份厚礼,以谢叶小友援手之情。”
陌天歌看了清妙长老一眼,继续思索。
许久,她脸上露出笑容:“……既然前辈这么说了,那我也没有理由推托了。”
清妙长老面上一喜,亲热执起她的手,拍了拍:“好!虽说叶小友是元婴前辈的弟子,见惯珍宝的,可送一两件别致的小东西,我们几个老家伙还是做得到的。流苏!”
清妙长老一唤。队列中一个侍女应声而出,修为已经炼气十层,筑基也是临门一脚了。到底是结丹长老的侍女,修为比忆柳忆秋两人还要强些。
“在。”
“前些日子我们抓了只腓腓,过会儿你抱给叶小友吧。”
这个名唤流苏的侍女眼中掠过惊讶之色,但没说什么,只应了声:“是,师祖。”
陌天歌脸上也有惊讶,想了想,问道:“前辈说的可是古籍上提过的一种神兽腓腓?”
“不错。”清妙长老亦有一瞬的惊奇,随后笑道,“叶小友果真见识广博,这些所谓神兽,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不过嘛,我说的这只,却并非真正的腓腓,只是神似腓腓,又似乎具有神兽的血脉,所以我们东海都管这灵兽叫腓腓。腓腓虽然修为都不高,却有神奇的功效,这是普通灵兽没有的。”
“哦?不知是什么神奇功效?”
清妙长老微微笑道:“古籍上说,腓腓可以解忧,我们说的这个腓腓,养在身边确实有平静心神的功效,另外,腓腓对于灵气十分敏感,用来寻物是最好的。”
“原来是这样……”
清妙长老又接着说道:“我们说的这个腓腓虽然不是什么上古灵兽,在东海也不是易得的。此物算是给叶小友的见面礼,等到青云丹炼成,另备厚礼相赠,便是不成,也会给予叶小友辛苦费的。”
“……前辈既然这么说,我就却之不恭了。”
清妙长老含笑点头:“叶小友是爽快人,若非小友已是名门子弟,倒是让我老婆子起了爱才之心。可惜可惜……哦,不是,幸好幸好才对。”
陌天歌抬头,二人相对而笑。不管是不是各有心思,目前看来还很和谐。只不过,回昆吾的时间看来要推迟了。
203、得到灵兽
正事说完,又闲聊了几句。清妙长老便离去了。
陌天歌松了口气。她对清妙长老说的始终半真半假,虽然不怕清妙长老对自己不利,可面对一个结丹修士,总是不甚自在。
清妙长老一走,忆柳和忆秋走进来:“叶前辈。”
“嗯。”陌天歌抹了抹脸,“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忆柳道:“晚辈早就回来了,只是看到清妙长老在,所以没敢打扰。”
话是这么说,不过此去掌门议事大殿虽远,却也要不了这么久,只怕华亦琳在的时候她就回来了,只是都不敢进来。陌天歌也不怪她们,她们二人总归是碧轩阁弟子,总不能得罪长老的后人。
“你可禀告卫掌门了?”
忆柳答道:“晚辈已向掌门说明,掌门让我请叶前辈前去说话。”
原本想见卫浩岚,是要说离开之事,如今清妙长老说了那番话,倒是不必再提了。但是这事论理也该去向卫浩岚说一声,毕竟长老只管做决定,一些执行之事,还需掌门过问。
陌天歌便道:“嗯。这就去吧。”另外唐慎之事,最好也与卫浩岚提一声,免得真出什么事,她可不想被搅和进去。
一路沉默,走到大殿时,卫浩岚已经在等她了,一看到她,便亲热地上来迎接:“叶道友,刚才被一些俗事绊住了,让你等候许久,真是抱歉。”
陌天歌一笑还礼:“卫掌门客气了,我也未曾等候,倒是迟了一会儿才来。”
卫浩岚将她迎进去,各自分宾主坐了,早有侍女上得茶来。她留在这里数月,这碧轩阁的待客之道一向是极好的。
两人一坐下,卫浩岚就笑道:“叶道友所为何来,我已略有所知,不过,叶道友应该也见过我派清妙长老了吧?”
陌天歌坦言:“不错,我原是为辞行而来,如今却是不必了。”
卫浩岚看样子早已知道清妙长老的打算,此时听她如此说话,便道:“看来叶道友是答应清妙长老了。”
陌天歌颔首:“清妙前辈诚心邀请,我只好再叨扰卫掌门数日了。”
卫浩岚欢悦笑道:“叶道友说哪里话?你若能留下,我派上下都高兴得很。却不知此事叶道友可有什么要准备的?若有不合意的地方,还请直说。”
“这个么……”陌天歌沉吟了一下。要说炼丹之事有什么不合意的。当然有许多,比如,炼丹室所在地灵气不够充盈,丹炉不够高阶,地火也差了些……但,想要达到她的要求,碧轩阁还做不到。
“卫掌门,贵门炼丹室的地火,炼其他丹药倒罢了,炼青云丹却差了些,若有更好的丹火,应能增加成丹几率。”
“哦?”卫浩岚立刻道,“叶道友觉得还可以换什么丹火?若是可以寻到,我一定倾全派之力为你寻来。”
陌天歌笑道:“这却不必。要说丹火,最普遍的,自然是修士的丹真火,然后是天火地火这些外火。其中最好的是三大真火,太阳真火、地极真火和三昧真火。这最容易弄到的,就是地极真火,只要地火之脉达到一定的品阶便可,但是这也是求不来的。如果临海没有好的地火之脉也没处弄去。所以我想来想去,只有请三位结丹长老出马了。”
卫浩岚不解:“三位长老要怎么做才能找到好的丹火?”
“不必找。”陌天歌摇头,“太阳真火可遇不可求,三昧真火更是许多年没出现过了,三大真火都不是一时能找到的。而炼丹效果能赶上三大真火的,只有高阶修士的丹田真火了。结丹修士的丹火虽然也有所不及,但比如今炼丹室用的地火要好许多,炼青云丹应该是够了。”
“哦,是这样。”卫浩岚明白她的意思了,“叶道友想让三位长老用丹田真火助你炼丹?”
“不错。”陌天歌点头,“当然,三位长老可以轮流休息,以我估计,便是慢一些,三天肯定是够了。”
“这个……”卫浩岚犹豫,想了想,又问,“叶道友,三位长老是我碧轩阁修为最高的修士,平日有三位长老在,其他肖小之徒不敢冒犯,可若三位长老都被事情绊住的话……”
“卫掌门的意思我明白。”陌天歌笑道,“所以我方才说,三位长老可以轮流休息。只要一位长老提供丹田真火便可。”
“那灵气耗损情况呢?是不是其中一位长老提供丹田真火,另外两位长老都在恢复?”
陌天歌摇头:“卫掌门放心,按我估计,一位长老灵气用尽,就有一位长老能恢复,如果使用补灵丹的话。恢复的速度更快。”
“哦,是这样。”这么说的话,始终有一位长老是在灵气充盈的状态。卫浩岚放了心,笑道:“这个好办,到时我自去向三位长老说明。除此之外呢,叶道友可还有什么要求?”
陌天歌想了想,摇摇头:“暂时没了。”
听得此话,卫浩岚松了口气,一个要求已是发动三位结丹长老,若是还有要求,她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了。
“既如此,叶道友好好休息几天吧。过几天,材料准备好了,再让叶道友过目。”
陌天歌点头,她确实要休息几天,把身体状态调节到最好,这样感觉才能更敏锐。不过,她踌躇了一下,仍是说道:“卫掌门,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向你说一声。”
“哦?什么事?”卫浩岚看她这神色,有些疑惑。
陌天歌道:“刚才,贵门唐慎唐道友向我提及,若我离开的话。可否带他一起离开。”
“啊?”卫浩岚一怔,随后一惊,犀利的目光立刻扫了陌天歌一遍。
陌天歌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叹了声,继续说道:“我知道唐道友是贵门长老的爱孙,所以拒绝了。卫掌门见谅,唐道友便是未曾游历过,想要个人带着,也该由同门陪伴才是,我不好越俎代庖。”
卫浩岚也是通透的人,她这一说。立刻明白了其中之意,立时笑道:“叶道友客气了,此事想必是唐师弟冲动之举,本就不妥,道友拒绝了也是理所当然。”
看卫浩岚明白自己的意思,陌天歌便笑笑:“此事我就与卫掌门说到。好了,我这就回去休息,其他杂事,还要烦请卫掌门处理。”
“这是自然,叶道友请。”卫浩岚亲切送客。
回到贵宾楼,那个叫做流苏的使女已在外面等候,她怀中抱了一只纯白色的灵兽,看起来灵气并不盛,似乎只有一阶。
一看到陌天歌,流苏躬身行礼:“叶前辈,晚辈奉师祖之命,送腓腓过来。”
“不必多礼。”陌天歌看着她怀中的腓腓,好奇问道,“这便是腓腓?怎么好像只有一阶的样子?”
流苏答道:“回前辈,这只腓腓还是只幼兽,是我们师祖前不久才抓到的,那时刚刚出生,连眼睛都未睁开。而且,腓腓本就是修为不出众的灵兽,一般成年的也只有二三阶而已,它们有一种神奇的能力,无论是多么凶残的灵兽,都能与它们和平共处。”
“原来是这样。”陌天歌伸出手,抚了抚这只长得像狸,只有小猫一般大小的小兽,它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在睡觉,动都没动,任由别人抚摸。
流苏便把这腓腓递过去:“叶前辈,这只灵兽早已孵化,无法认主,不过前辈可以用神念与之立下契约。使之服从于你。”
“契约?”陌天歌挑眉,“灵兽契约不就是认主的契约么?”
流苏愣了愣,随后笑道:“前辈难道不知,还有种灵兽契约是双方契约么?”看陌天歌确实不知道的样子,她便解释道,“想来前辈没怎么了解过灵兽吧?若是灵兽还未孵化,我们可以滴血认主,但是如果灵兽已经孵化,就可以与之立下从属契约。这就要神念比灵兽强得多才能办到了,而这样的灵兽契约,不仅仅灵兽不能伤害主人,主人也不能伤害灵兽。”
“原来是这样。”陌天歌大概明白了,一般来说,灵兽认主之后,就连性命在内,都是属于主人的,而主人却没有任何义务。但这个从属契约,主人只是可以驱策灵兽,却不等于拥有灵兽。
想明白之后,陌天歌便问:“姑娘可否告知如何立下从属契约?”
流苏笑道:“这不是什么秘法,自然可以。”便详细地将如何立下契约全部告知陌天歌,末了,又嘱咐道:“叶前辈只管放心,这从属契约是可以解除的,之前清妙师祖已将契约解除,您可以重新与腓腓立下契约。”
“知道了,代我谢过你们师祖。”
流苏福了一福,将记载如何饲养腓腓的玉简递给她,告辞退去。
流苏一走,忆柳忆秋二人就围了过来。
“原来这就是腓腓,长得好可爱!”
“是呀,长得跟狸猫似的,不过比狸猫可爱多了。”
她们二人与陌天歌处得久了,已熟知她的脾气,也敢于亲近。
陌天歌见状笑问:“难道你们也没见过腓腓吗?”
“是呢,”忆秋抬头说道,“腓腓很少见的,虽然没有攻击力,可是寻灵物的本事很不错,又长得可爱,但凡出现一只,要价都极高,我们哪有钱买呀!”
忆秋接着说:“就算有钱也买不到,连掌门都没有,哪里轮得到我们?”
“就是。”
这么说,这腓腓还真是稀有了。那清妙长老为了交好于她,还真舍得。
204、三大长老
得到腓腓之后,陌天歌就按流苏所言。与之订下从属契约,然后,把这只小灵**给忆柳忆秋二人照料。
之所以不带在自己身边,一则她眼下没时间,二则忆柳忆秋十分喜爱这种灵兽,总想摸摸抱抱,索性就如了她们的意。
腓腓这样的灵兽,可爱,无害,又有清心宁神、寻找灵物的功用,最讨女孩子的喜欢。不过陌天歌实在没保留多少女子心性,她又有藏灵佩和数不尽的丹药,所以,对于腓腓也只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只不过这是清妙长老的心意,不收下未免伤了人家的脸面。
休息几天之后,开始着手准备炼制青云丹。
对于青云丹,陌天歌已是驾轻就熟,但是碧轩阁的人却是第一次炼制青云丹,紧张不已,夏青就不止一次问她。是不是真的可以炼出来。
陌天歌一开始还安抚她,到最后干脆不答了。
青云丹她早已不知炼过多少回,便是用这普通的炼丹炉和结丹修士的丹火,她也肯定会有六成以上的成丹率。如果一切都照她的安排,没人出差错的话,能达到七成。
若是这话告诉那清妙长老,只怕要高兴极了,就算在昆吾,也很难找到炼制青云丹能达到七成成功率的炼丹师,只能到丹鼎们这样的炼丹门派找去。
几日转眼就过,炼制青云丹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夏青将处理过的灵药给陌天歌看过。虽然年份也不太高,成色也不是很好,但份量却挺足,算上失败率,估计也能成丹三十颗左右。
青云丹可不是炼气修士服用的养气丹聚气丹,其中蕴含大量灵气,每服用一颗,大约要十天半月来炼化其中灵气,这么多青云丹,应该够三位结丹修士各自修炼上大半年了。而结丹修士,很少能一直服用丹药修炼的,这个数量,已经是很可观的数字了。
陌天歌把这个结论告知卫浩岚,结果当天,三大结丹长老就要见她。
结丹修士陌天歌见过很多,并不觉得紧张。只是,这三个结丹修士,毕竟是碧轩阁最顶尖的修士,她还是表现得慎重一些才好。
在卫浩岚的带领下许了许久,陌天歌终于一座耸立于云端的浮塔。
卫浩岚介绍道:“这座高塔,是我们创派祖师建立的,名叫得道塔。这个塔很特别,灵气非常浓郁,而且每一层灵气互不干涉,所以,我碧轩阁中,修士一旦结丹,就会搬到这个塔中修炼。”
陌天歌望着这浮在云端,仙气缭绕的高塔,叹道:“原来天下还有如此奇景,若是不出门,哪里知道这世界如此广阔。”
人在塔外,已感觉到塔中灵气扑面而来,可知这塔中灵气多么浓厚。这碧轩阁创派祖师,当真是一代人杰。
卫浩岚笑道:“叶道友深明此理,又是名门之后。想来数百年后,大道亦是有望。”
陌天歌摇头一笑,没再说下去。
走到塔下,地上布着一个传送阵,卫浩岚请陌天歌一起站上去,而后发动传送阵。
白光亮起,两人已站在塔中。塔内很宽敞,却空空的,只有几个蒲团摆放着。
看到她们出现,一个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修走过来:“见过掌门。”
也许是这男修是结丹修士的近身弟子,对待卫浩岚显然没有其他男修那么惶恐,态度礼貌,但神情淡定。
卫浩岚的态度也颇客气:“上官师兄,我带这位叶道友来见三位长老,三位长老可有空?”
这男修的目光落到陌天歌身上,迅速地打量了一遍,似乎有些惊讶她的年轻,但目光很礼貌地收回,向她颔首:“原来这位就是叶道友。”
陌天歌心中也颇惊讶,因为这男修竟是筑基后期修士,而且已经达到圆满之境的样子。她抬手一揖,以作回礼。
这男修的目光回到卫浩岚身上:“长老们都在三层,正等着两位。”
“多谢上官师兄。”卫浩岚道谢之后,拉了陌天歌,走到另一侧,再度踩上传送阵。
传送阵发动,白光过后,两人又上了一层,这一层并没有人。
“叶道友是不是很好奇。我们筑基修士中修为最高的竟是上官师兄?”
陌天歌转头,心中不解,这是他们碧轩阁的事,她又没问,为何卫浩岚要说?
卫浩岚仍是那般波澜不惊的神色,可眼角却泄露出一点点嫉妒的情绪,目光平直:“谁叫上官师兄是我们几百年间都没有收到的异灵根修士呢!”
说着,卫浩岚转头向她一笑:“叶道友是不是很有趣?我们碧轩阁这样一个女修门派,资质最高的竟是一个男弟子。”
陌天歌摇了摇头:“灵根之事,本就难以掌控,是男是女,岂是人力所能决定。”就说玄清门好了,整个门派论起资质,最高的恐怕是她了吧?可玄清门几代下来,不但收的单灵根的天才弟子全是男性,现在六大元婴修士,也只有一个女修。
“说得是。”卫浩岚露出苦笑,“唉,虽然我们都知道怪不得上官师兄,可总是觉得难堪。其实三位长老何尝不是如此呢?可是没办法,上官师兄目前是我们门中最有可能结丹修士,甚至还有机会晋阶元婴。我们碧轩阁已经上千年没有出过元婴修士了,我们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哪怕是个男修。”
说到最后,卫浩岚脸上露出坚毅的神情。
陌天歌心中不禁佩服,这个卫浩岚,虽然心中嫉妒,为了门派却还是克制下来。这样的人,确实适合当一派掌门。
“卫掌门胸怀坦荡,佩服。”
卫浩岚摇头:“其实我心中难受得很,不说出来都觉得憋闷,我知道叶道友不是嘴碎的人,这番话我对门中师姐妹反而不好出口。一个男修,居然是我们碧轩阁倾全派之力培养最有前途的修士。就连我,进这得道塔,都要三位长老召唤,可他却破了此间规矩,一筑基就在此修炼。”
说到此处,陌天歌有些奇怪:“卫掌门,既然这位上官道友天资出众,又一直被全力培养,为什么还是中年样貌呢?”
卫浩岚一愣,随后笑:“叶道友出身昆吾,不清楚我们临海的情况,若是丹药足够,上官师兄早就可以结丹了,只是一直缺少丹药,炼不出无尘丹,才耽搁了许多年。”
“哦,原来如此。”陌天歌明白了,碧轩阁对她如此热情,不也是炼丹术的原因么?物资缺乏,炼丹术又落后,便是有天才修士,也难以出头。
两人在这一层停留了有一会儿了,卫浩岚叹了口气,纾解了一下心情,才重新露出笑容:“叶道友,我们上去吧,上面就是第三层了。”
陌天歌点头,跟随卫浩岚踏上传送阵,白光一闪,到达第三层。
“她们来了。”陌天歌听到一个慈祥的声音,她顺着声音望去。
只见这一层塔中,坐着三个结丹女修。最左边的那个便是清妙长老;右边的那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保养得宜,还十分貌美,陌天歌在她脸上找到与唐慎相似的痕迹,猜测这应该就是那位清希长老了;而中间的女修。威势最盛,看来应该就是碧轩阁如今修为最高的修士,清怡长老了,她外貌看起来与清妙长老年纪相当,面貌却慈祥得多。
卫浩岚领着陌天歌过去,恭恭敬敬与三位长老见礼:“浩岚见过三位长老。”
中间的清怡长老笑道:“不用多礼。”声音跟刚才的一样。
“谢长老。”卫浩岚站起,向陌天歌介绍道,“这就是我派三位结丹长老,清妙长老叶道友应该见过的,这是清怡长老,清希长老。”
陌天歌刚才猜得没错,中间那位是清怡长老,右边那位是清希长老。
“晚辈见过三位长老。”陌天歌揖手,行了个道礼。
三位长老看她举止不卑不亢,脸上都带了兴趣,清怡长老笑道:“叶小友不必多礼。”说罢,又转头与另两位说道,“果然出身名门大宗,这等气度,在我们门中,可找不出几个。”
清妙长老点头:“师姐说的是,看来我们以后要多派弟子出去历练,见识得多了,才能成长啊。”
“嗯,说到历练,颜丫头她们出去也快两年了,也没个消息传回来……”
听到这句话,陌天歌心中打了个突,但面上仍是神色不动。
“哦,对了,叶小友在这呢。”清怡长老看到陌天歌站着,笑道,“叶小友见谅,人老了,就有点糊涂了。”
陌天歌笑笑,眼神微微下垂:“哪里,前辈看起来一点也不老……”
“呵呵,我们修仙之人,容貌哪能当真呢?”清怡长老轻笑,“老了就是老了,保养得再好都不顶用……不过,叶小友很年轻啊,看来还没过五十岁吧?”
陌天歌答道:“前辈好眼力,晚辈如今三十有九。”
“叶小友果然年轻有为,如此年纪,不但有一手出众的炼丹术,还有一身筑基后期的修为……”
陌天歌猛然一惊,抬起头。
清怡长老仍是和蔼地微笑着,慢慢说下去:“更难得的是,叶小友敛息之术也如此出众,竟连结丹修士也看不出来。”
205、被看破
陌天歌笑容顿住。望着这三位结丹修士,一言不发。
眼前的三个人,清妙长老蹙着眉头,清希长老面有戒备,清怡长老却仍然带笑,仿佛说出口的只不过是一件非常轻微的小事。
而她身边的卫浩岚却是一下瞪大双眼,吃惊不已:“长老,您说的是……”转头看着陌天歌,慢慢后退了一步。
面上虽然平静,陌天歌此时脑子已是闪过无数念头。
钟沐灵曾说过,有他重新炼制过的藏灵佩在身上,就算装凡人也没什么问题。他是已经化神了数千年的人界最顶尖的修士,照理说,便是元婴修士也看不出来才对。
可是为什么,区区三个结丹修士,竟能看破她的真实修为?!
那么现在怎么办呢?动手?她没有狂妄到认为自己有能力在三大结丹修士窥视之下还能全身而退,短暂的时间也不够进虚天境。那还能怎样?
三位结丹修士,或是面无表情,或是微笑着看着她,但目光里都带着一丝戒备之色。
最后,陌天歌微微一笑:“前辈好眼光。却不知是如何看出来的?”
“叶小友你也很镇定。”清怡长老含笑点头,“其实,告诉你也无妨。”
一旁的清妙长老也笑了,接过话头:“叶小友莫要乱想,这得道塔乃是我碧轩阁创派祖师建立的圣地,其中禁制重重,机关处处,连我们这些传承它的后辈都摸不清楚。其中有一条就是,无论何人,进入此塔,一切幻术都会被修为高于他的修士看破,敛息之术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幻术。”
“原来如此……”这位碧水元君,原以为是一代人杰,如今看来,亦是不逊于紫微散人的天纵奇才了,这样的禁制,便是她博览群书,亦不能见过。
想到此处,陌天歌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即使她如今资质过人,又有异宝在手,亦不可小看其他修士。天下之大,奇人何其之多?哪怕天资不及她,聪明才智胜过她的也不知有多少。
“你好像一点也不害怕。”一直没说话的清希长老开口了,她语气冷淡,目光锐利地盯着陌天歌。
陌天歌扬眉一笑:“一开始,晚辈确实有些害怕。没想到突然被三位前辈看破行藏。不过,三位前辈若是对晚辈不利的话,只要动动手指头就够了,怎还好声好气的呢?再说,除了隐藏修为,晚辈也没有做对贵门派不利的事,并不心虚。”
“哦?”清怡长老颇感兴趣,“那么,你如何解释隐藏修为的行迳呢?单单说没有恶意,很难让人相信啊!”
陌天歌不紧不慢:“晚辈之所以隐藏修为,其实前辈已经说出原因了。”
三位长老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继续说道:“晚辈说自己三十九岁时,三位前辈都挑了一下眉头……晚辈之所以隐藏修为,正是因为大部分人都会跟三位前辈一样想。”
“哦?”清怡长老顿了顿,与另两位长老互看了一眼,最后三人都收起了最后一点疑虑,“以小友的岁数,已经筑基后期,确实太过惊世骇俗了,难怪能被元婴修士收为弟子——这般人才,就算是整个天极,千年也是难出。大宗门。终究是大宗门啊……”
她们都是混迹修仙界数百年的人精,年纪小的弟子们没去过昆吾,可三位结丹长老肯定是见过世面的,岂不知陌天歌所言?除了扮猪吃老虎,亦有保全自身的考虑,别人若错估了你的实力,说不定算计之时会给你留下一线生机。
看陌天歌行为处事,再听她说话,清怡长老心中暗自感叹,即便这孩子年纪还小,处事却稳重得很,而碧轩阁内,懂得小心处事的人竟挑不出几个。对比起来,怎不叫人心灰?
清妙长老和清希长老,也是如此表情,释了疑虑之后,又换上一脸沉重。她们吃惊于自己见到了一个千年难出的天才,又同样想到碧轩阁如今的处境,另一方面,还思索,是不是该改变一下治派的方式了。
三十九岁筑基后期,这对于她们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她们虽居于临海,可与昆吾有传送阵相通,消息也不落后。在昆吾,便是百年结丹的修士,千年也出不了几个,每出一个,都会被称为天才。那么三十九岁筑基后期。估算一下,也许二三十年后就可以结丹了,七十岁结丹,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这样天才中的天才,玄清门却放任自流,任她独自一人出外历练。
反观她们碧轩阁,别说出这样一个天才,便是好不容易收得一个异灵根弟子,就一直小心地放在身边,一百多年,也未曾让其出过师门。甚至于,其他稍有前途的筑基修士,都不敢放出门历练。
三位长老默默品味了一会儿,都没出声。
一旁的卫浩岚目光一直在她们之间游移,此时忍不住,上前问道:“三位长老,叶道友……当真是筑基后期修为?”
清怡长老点头:“浩岚,此事你知道便好,莫要泄露出去,免得惹上许多麻烦。”
“……是。”卫浩岚低声应了一声,而后偏过头,看着陌天歌的目光充满复杂的神色,最终却只是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转开视线。
对于这位叶道友,她原本只是羡慕其好运,居然是天极第一数二的大宗门的弟子。但也仅仅只是如此,以她一派掌门的身份,着实不必太拘泥于此事。偏偏……此时她竟得知这叶道友如此年轻,就已是筑基后期修士……这当真是比都没得比了。
“叶小友,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高深的修为,为何还有一手绝顶的炼丹术呢?”清妙长老问道。
这个问题,陌天歌一瞬间便想到了答案:“不瞒三位前辈,我资质虽然也算上佳。筑基后晋阶却是得到了机缘的缘故,并非天天埋头苦修,平日便研习炼丹之术,以调剂心情。再说……我这样的炼丹术虽然在非丹修眼中十分高明,可若是丹鼎门这样的丹修门派一比,着实不算什么了。”
“是吗?”清希长老眼中仍有疑虑,“我们三人,可不是无知的井底之蛙,昔日我们也曾炼过青云丹,那时去丹鼎门寻了一位炼丹师,据说炼丹境界已是极高了,却也不能达到六七层的成功率。叶道友,为何你非丹修,炼丹术却比丹鼎士还要高明呢?”
“这很简单,”陌天歌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丹鼎门虽是炼丹门派,却并非所有人的炼丹资质都比外人高。若是单论炼丹资质,晚辈自信并不逊于他人。”为了遮掩虚天境的秘密,她只好自夸一下了,若说炼丹资质不佳,谁会相信她有一手相当不错的炼丹术?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而且,三位前辈莫怪,恕晚辈说句实话。昔日丹鼎门实力鼎盛,名列七大门派,眼高于顶,恐怕不把小门派修士看在眼里,只用普通炼丹师打发了……”
虽然心中不快,可三位长老只能承认,她说的是实情。即便她们都是结丹修士,可丹鼎门未败落前,是相当骄傲的,便是天道宗玄清门也时常有求于他们,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时间久了,他们哪里会把小门派的结丹修士看在眼里?
而如今的丹鼎门,经过妖兽之乱。实力大减,名列七大门派只不过是一种习惯,如今已沦为其他六大派的炼丹室。这也是丹鼎门昔日行事太高傲的缘故,否则也不会六大派心照不宣故意拖延救援时间,偏偏丹鼎门也只能吞下这个苦果。
在修仙界,做人与管理门派也是一样的,实力出众,尽管高傲没关系,可若实力不够,还是低调一些的好。若是实力出众又低调,那就更好了。
“这么说,叶小友正好到我们临海,也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的福缘了,不然的话,一时也很难找到合适的炼丹师啊。”与清怡、清希对看一眼,清妙长老转头笑道。
陌天歌谦虚:“若说炼丹术,晚辈只是马马虎虎,昆吾若说炼丹大师,乃至炼丹宗师,亦有不少,只不过三位前辈久居临海,少有接触罢了。”
听她此话,清怡长老颔首:“叶小友不骄不躁,着实该让我门下弟子好好学学。”
清希长老脸上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冷淡,但仍是面色严肃地问:“叶小友,你这般出来历练,师长能放心吗?”
陌天歌微微诧异,扬眉:“前辈此话晚辈不甚理解,为何师长会不放心?”
清希长老道:“以你的资质,小小年纪已有筑基后期修为,想来在贵派也是着重培养的天才弟子吧?难道贵派师长不怕你出外游历出了什么意外?”
话不甚吉利,但清希长老的口气甚是平和,所以陌天歌也没介意,她淡淡笑道:“前辈不知,我玄清门乃是道门,除了修为,亦重心境。师尊常与我说,心境不够,晋阶谨慎,晚辈深以为然。若是怕出什么意外,就不出去历练,那么,哪怕是一个天才弟子,也始终不能成长为优秀的修士。若是不能真正成长,即使天资再高又有何用?修仙到头来看的是修为是境界是斗法能力,而非靠着天资就能一路晋阶元婴。所以,便是有所折损,也是值得的。”
206、无花金果
陌天歌说了这番话后。三位结丹长老一时陷入沉思。
最后,清怡长老叹了口气,挥挥手:“你们去吧。叶小友,今日多谢你一番话,炼丹之事,我们自会全力配合。”
陌天歌躬身一揖,也不再多说,在卫浩岚的陪伴下,踏上传送阵,离开三层。
一到二层,卫浩岚忍不住多看了陌天歌一眼:“叶道友当真已是筑基后期?”
陌天歌看到她眼中有警惕之色,再想到刚才上去之前,卫浩岚对她说了一番闲话,心知她此时对自己起了疑虑。但她自己对于碧轩阁,除了借用传送阵,别无所求,因此也是坦坦荡荡,任由她打量。
“不错,出门在外,小心谨慎,并非有意欺瞒。还请卫掌门见谅。”
卫浩岚见陌天歌神态自然,此前三大长老又没为难她,还发了话,便也收了心思:“叶道友放心吧,长老发话,我自会遵从。”
虽是如此,卫浩岚还是转了开脸,想来刚刚说出一些内心隐秘之事,结果发现说的对象对自己有所隐瞒,心里别扭吧。
两人虽然算不上朋友,可这么多天下来,对彼此为人却都有了一定的信任,有些话说出口,就是基于这种信任。所以,哪怕卫浩岚明白怪不得她,还是心有不喜。
陌天歌也没再说,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一层。
那姓上官的中年男修仍然在此,看到她们下来,起身招呼:“掌门,叶道友。”
此人对陌天歌十分客气,初见时,眼中闪过惊讶,陌天歌原以为他在女修门派之中,已习惯了对女修客气有礼,所以没多在意。
其实,此人受三大结丹长老悉心栽培,本身又已筑基圆满。何需对一个筑基初期修士如此客气?自然是因为,他修为比陌天歌略高,所以她一进来,他就发现这位叶道友竟是筑基后期修士。
有些事,都有迹可寻,只不过原本零零碎碎,拼不到一起。可若得到答案之后,就会发现,原来到处都是蛛丝马迹。
想到此处,陌天歌神情游移。当年何尝不是如此?没发现之前,一点也没有起过疑心,一个念头生起,才发现答案理所当然。只是,她仍然不想去面对答案,总归……以后不会有什么关联。
“叶道友?”耳边传来卫浩岚的声音。
陌天歌回过神,向这男修揖身还礼,而后与卫浩岚一起下了得道塔。
出了得道塔,再抬头望这座浮在云端的高塔,她忍不住心生感慨。居然能让她的藏灵佩失效,可知这得道塔中的禁制如何奇妙,而这高塔却是出自一个元婴女修之手。谁说女修不及男修?其中亦有天才之士。只不过肯努力的女修不多罢了。
“叶道友,除了修为,你当真没有别的隐瞒了吗?”卫浩岚亦在塔前站住,望向陌天歌。
陌天歌将视线从高塔上移下,微微一笑:“或有隐瞒,可我能向卫掌门保证,这些事对碧轩阁无关紧要。”
她隐瞒的还有姓名和师从,这是靖和道君的要求,原因便是她出门之前,松风上人寻仇上门,而且放话此仇无休。她这个师父虽然好面子,却并不迂,情愿她隐瞒师承,免得增加不必要的危险。而对于外人来说,她是玄清门谁的弟子并不重要。
卫浩岚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收回了目光,接受了她的说法:“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管。叶道友,明日就开始炼丹,没问题吧?”
陌天歌颔首:“没问题。”炼制青云丹,对她而言不需要多准备什么。
“那我这就送道友回去吧。”
“有劳。”
两人结伴而行,一路无话。直到贵宾楼前不远,一个使女匆匆跑来,看到卫浩岚,脸上一喜,却又立刻蒙上忧色,跑到近前向她行礼:“掌门!”
卫浩岚听她语气焦急,便停了脚步,向陌天歌道:“叶道友。我不送你进去了,请勿见怪。”
陌天歌明白她的意思:“卫掌门不必客气,我这就回了,告辞。”
两人互相点头致意,陌天歌转身进院。
远远的,隐约听到那使女的声音:“掌门,我们又有弟子不见了……”
陌天歌心中一动,脚步却没停,直接进了贵宾楼。
一看到她进来,忆柳忆秋面有喜色,冲到近前:“叶前辈!”
陌天歌诧异:“怎么了?”两人这模样,似乎刚才很着急,似乎一直在等她回来。
忆秋转身,从后面抱过腓腓:“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飞飞一直提不起精神。”
飞飞就是这只腓腓的名字,自收到这只腓腓,忆柳忆秋便要她起个名,陌天歌就不会起名,既然是腓腓,那就叫飞飞好了,就像烈火兽就叫小火一样。忆柳和忆秋抗议,怎么可以这么随便起名,可是抗议也没用。她懒得再起,只好就叫飞飞。
陌天歌抱起腓腓,看了一下,原本活泼的小灵兽,此时怏怏的,眼睛半睁半闭,又不像那天刚抱来时在睡觉的样子,而是没精神。
用神念感应了一下,她道:“没事,只是这些日子我没时间顾它,它心情不好。就没精神了。”
“哦……”忆柳忆秋一边放了心,一边又恋恋不舍,“还以为前辈炼丹期间顾不上它,我们好继续照顾它呢,看来要还给前辈了。”
陌天歌一笑,没再多说,抱起飞飞,接过忆柳递来的灵果,亲自喂它吃食。
飞飞显然没什么胃口,一直不肯吃。忆柳和忆秋看它还是没精神,也不忍再逗它,只好忍痛交还给陌天歌。
等到二人告退,陌天歌特意吩咐,她要好好休息,准备明日炼丹。忆柳忆秋早已得了掌门示下,当下表示,决不让人前来打扰。二人出去之后,陌天歌打开屋子的阵法,抱着飞飞进了虚天境。
一进虚天境,刚才还半死不活的飞飞一下睁大双眼,从陌天歌怀里跳下来,扑进小屋,在蒲团上滚来滚去,发出呜呜的声音,很快活的样子。
陌天歌忍不住笑了,从旁边抓了个蒲团坐下,伸手捏了捏它圆圆的鼻子:“鬼灵精,其实你就是想进来吧?”
前几天,她曾带着飞飞进了一次虚天境,飞飞高兴得跟初次进来的小火一样,快活得不得了。后来她去忙炼丹的事,就把它交给忆柳忆秋二人照料。没想到这小家伙居然对此念念不忘,还假装生病。若非她与飞飞之间存在契约,真是要被它骗了。
说起来,是否灵兽都对这虚天境的空间更敏感呢?小火是这样,飞飞也是这样。或者说,万物皆是从太古传至今日。人渐渐变得更倾向理智,而灵兽却保留本能,所以身体里留有太古的印记?因此,它们更喜欢太古时代的空间,比如这虚天境。
飞飞抬起头,在她身边拱了拱,咬起她的衣衫就往外拖。
陌天歌无奈站起来,跟着它跑:“做什么?都让你进来了,总该安生点了吧?”
飞飞虽然通灵,却始终只是一阶妖兽,比之在虚天境中生活了许多年的小火有所不如,幸好她与飞飞是立下了契约的,可以感应到大概的情绪。
陌天歌看到它沿着她开辟出来的田埂小跑,一边跑一边嗅,似乎在找什么。
终于,飞飞在一颗树下停了下来。
这是一颗通体黄|色的树。与普通的树不同,它的黄并非到达生命的极限,即将落叶的枯黄,而是一种流光溢彩,即将收获的金黄,枝叶茂盛,磊满了果实。
陌天歌知道,这颗树叫做无花金树,结的果子叫做无花金果。它一百年一熟,果实摘下数刻便会干枯。它的果实和叶子都可以炼丹,但是,却是一种高阶到她现在根本用不上的丹药,这虚天境中,像这样的灵物太多了,所以她也懒得多管,任由它无花结果,果实落地生根,长成小苗。
此时飞飞围绕着这颗树转了一圈,转头朝陌天歌吱吱叫了两声。
陌天歌便道:“这无花金果,可是要元婴以上修士才可服用的,你眼下只是一阶灵兽,吃下去,灵气爆体怎么办?”
飞飞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瞪了她一会儿,咬住她的衣摆,依旧叫了两声。
陌天歌神识感应到,飞飞似乎很肯定这种果子自己吃了无害,她想了想,点头:“好吧,先给你吃一个,如果没事,以后就随便你,只要不把它啃没了就行。但是如果有事的话,以后不许随便碰这些灵药。”
飞飞抬头,欢悦地叫了两声,绕着她左左右右地绕圈。
陌天歌一笑,抬起手,轻轻摘了一个,蹲下身递到它面前:“喏,小心点,里面灵气很旺盛。”
“呜呜。”飞飞哼了两声,一口咬住无花金果。
无花金果长得有些像李子,只是外面的皮却是金的,飞飞一咬,表皮立刻破开,露出里面金黄的果肉。它急忙忙张大嘴,一口吞了下去,连嚼都不嚼了,最后还伸出舌头,把滴下的汁液也吸得一干二净。
陌天歌闻到一阵很香的气息。这是一种独特的香,不像花香那么醉人,也不像麝香等物那么浓郁,而是很清甜的,带着泥土绿叶的香气。
这股香很快变淡,却仍然没有散去,似乎飞飞全身的皮毛都带了这股香气。
吃了无花金果的飞飞很满足,躺在地上享受微风轻拂,甚至打了个滚。
但是它的表情很快痛苦起来,契约之间的联系让陌天歌马上感应到了。
“飞飞!”陌天歌低下头,看到刚才还很享受的飞飞全身被一股金气笼罩——这是一股极强的灵气,甚至超过元婴修士的灵压。
陌天歌万般后悔,即使飞飞再聪明,也不过是只还没长大的一阶灵兽,哪里会知道有些东西能吃,有些东西不能吃?早知道就不该让它乱吃了。
207、开始炼丹
抱着飞飞冲回小屋。陌天歌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飞飞还是只一阶小灵兽,这股灵气它肯定是承受不住的,可要如何引出这股灵气?
脑中一闪念,陌天歌立刻有了决定,取出数枚灵石和阵盘,迅速地布下阵法。这是一种叫做地牢阵的防御阵法,最适合防御灵气攻击,但她做了一点修改,希望能压制一下飞飞体内的灵气,让它好过一些。
而后,她按住飞飞的头顶,探入自己的灵气,探查飞飞体内究竟如何了。
这股金气没有反弹她的灵气,但是,它极其坚韧,充斥了所有的经脉,无论陌天歌怎么试探,都无法深入内部,甚至只能勉强进入飞飞的经脉入口,便无法再前进了。
试探了许久,仍然无功而返。陌天歌无奈了,只好放开。这股灵气,已经超过了她如今的能力,根本做不了什么。
无奈之下,她只好抱着飞飞,一直给它喂疗伤和镇痛的丹药,希望它能好过一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飞飞一开始还痛得打滚,到后面已经没了力气,乌溜溜的眼睛无神地睁着,满是痛楚。
可是,陌天歌却感觉到,这股灵气慢慢地淡了下去了,而飞飞的身体,似乎一直在被改造,痛苦也减轻了。
她精神一震:“飞飞,你撑着点。”
看来动物的本能并没有错,这股灵气,确实对飞飞有好处,说不定撑过去就没事了。
飞飞呜呜叫了一声,挣扎着对抗这股力量。
陌天歌想起自己筑基的情况,连忙道:“飞飞,有可能你是要晋阶了,别跟灵气对抗,引导它!”
虽然飞飞还听不懂她的话,可是神念上却能感应到她的意思,很快照做。
果然。痛楚越来越轻,这股灵气却顺着飞飞的经脉一直融入。
陌天歌舒了口气:“没事了,接下来你好好引导这股灵气就是。”
灵兽的晋阶,跟人不一样,它们的身体似乎还拥有太古的记忆,对于灵气的融合,有着天生的敏锐,所以灵兽晋阶相比人类修士来说容易得多。只不过,如今的世界灵气缺乏,又很少有修士能一直给灵兽吃丹药,所以高阶灵兽并不多。
眼下飞飞已经从一开始的灵气爆体状态中解脱出来,而陌天歌又感应到它正在晋阶,知道它算是脱险了。
灵兽的直觉当真超凡,飞飞一下就找到可以让自己晋阶的灵药。当初的小火也是一样,把它放养在这虚天境内,它自己不知吃了什么,就晋阶了,而且还改变了本身的烈阳真火,成了太阳真火。不知飞飞吃了这个无花金果,是不是也可以具有特殊的功能。
不过,她没时间等飞飞晋阶了。碧轩阁还等着她炼青云丹。
把飞飞放在地牢阵中,任它自己晋阶,陌天歌打了一会儿坐。调息完毕,想了想,又将自己的法宝法器收拾了一遍。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开始炼丹,她眉心就突突地跳。
穿好乾坤云丝甲和踏云靴,把白丝帕、飞天梭、迷魂灯、遁地尺等物放在容易拿取的地方,犹豫了一下,把两个石雕人偶也收进了乾坤袋,以备不时之需。
做完这一切,时间就差不多了,看看飞飞一切顺利,便出了虚天境,任由它自己慢慢晋阶。毕竟晋阶不是一两天的事,说不定要大半年。
出了虚天境不久,忆秋在外面唤道:“叶前辈,您准备好了么?”
她收起布在此处的防御阵,走出房间,忆柳忆秋二人已等在门外。
“好了,这就走吧。”
“是。”
到了炼丹室,却见三位结丹长老已在等候,陌天歌上前见礼:“见过三位前辈。”
三人颔首,清怡长老笑道:“叶小友不必多礼,今日要仰仗你了。”
陌天歌一笑,抬手一揖,便不再客套,去查看准备情况。
“叶道友。”夏青迎面而来。
陌天歌吓了一跳,只见夏青满脸疲惫。目光无神,声音嘶哑。
“夏道友,你这是怎么了?”
夏青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道:“没什么,太累了。”
“今日要炼丹,昨天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吗?”
一旁的卫浩岚走过来,笑道:“夏师妹之前忙了好几日准备材料,结果昨天太兴奋了,一直无法入定,结果就这样了。”
陌天歌愕然。她还以为,只有凡人会这样,修士哪怕很兴奋,稍稍克制就能入定,尤其夏青还是筑基修士,唉,只能说这夏青太迷恋炼丹了。
夏青道:“一想到炼青云丹,我就镇定不了。算了,今天我只是观摩,主要还是看叶道友炼丹。”
陌天歌只好说道:“那夏道友就在旁边看吧。”
夏青点点头,提起精神,继续去指使弟子们办事。
卫浩岚凑过来说道:“叶道友,你看一看还差什么,要是不差了。我们就可以开始了。”
陌天歌查看了一下准备好的灵药和丹炉,沉吟了一下,沿着丹炉周围布下一个简单的聚灵阵,便道:“好了,可以开始了。”
卫浩岚看了看她的聚灵阵,脸上浮起一丝讶意,点点头,过去请三位长老。
“夏道友。”
夏青听到声音,连忙过来:“叶道友,有什么不对吗?”
“你让闲杂人等都出去吧,我们这就开始炼丹。”
“好好!”夏青兴奋。转头冲那些杂役弟子高声叫道,“行了,你们都出去吧,都在外面候着,不管有事没事都不许进来。”
“是。”难得见到炼制高阶结丹期丹药的情景,却不能旁观,这些杂役弟子们恋恋不舍,却又不敢不听话,出去了。
而后,清希长老走了过来:“叶小友,我要怎么做?”
陌天歌道:“前辈坐这里,只管用丹田真火就好。”
清希长老点点头,在丹炉旁盘膝而坐。
陌天歌抬头,看到清妙长老在一旁打着坐,清怡长老却到门口去了。
她不解,拉过卫浩岚低声问:“卫掌门,清怡长老这是做什么?”
卫浩岚道:“长老们决定,由清怡长老护法,其他两位长老轮流提供丹火就好。”
“哦。”陌天歌点头,“还是长老们想得周到,若是有一位长老随时护法,那是最好的了。”反正两位长老就足够提供丹火了。
卫浩岚点头:“叶道友开始吧,我就不打扰了。”
“嗯。”陌天歌转身向清希长老说道,“前辈,开始吧。”
清希长老合掌,运转灵气,右掌平推,一股灵气从她掌门涌出,立时变作丹田真火,扑向炉底。
结丹修士的丹田真火,比之此处原来的地火不知好了多少倍,丹炉几乎是一下就热了起来。
陌天歌打开炉丹,迅速地把几种灵药扔进去,而后盖上丹炉,专心地用神识感受炉内灵药的情况。
几种灵药很快化为液体,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浓郁的药香。虽然速度不比她用太阳真火快。比之原来用地火的时候不知快上多少倍。
其实,她用紫木鼎炼青云丹的话,半天大概就可以炼成了,可紫木鼎绝对是不能拿出来的。且不说此物是化神修士用过的法宝,单单是她封在其中的那颗日光石,就已经很珍贵了。
丹炉内,数种药液正在发生剧烈的变化。陌天歌盘膝而坐,闭着双眼,神识却一刻也不放松地关注着里面的变化。
此时,清怡长老在门外护法,杂役弟子已被赶得干干净净,炼丹室内只剩下五个人。陌天歌在关注丹炉内部,清希长老在专心地使用丹田真火,清妙长老、卫浩岚、夏青三人则一眨不眨地盯着炼丹情况。
时间慢慢过去,清希长老脸色渐白,她使用丹田真火已达到三个时辰,灵气消耗已经很大了。
陌天歌睁眼,看到这情况,便道:“清妙前辈请来换下清希前辈。”
清妙长老听到声音,起身走过来,坐到清希长老身边,运起灵气,逼出丹田真火。
在这一瞬间,清希长老将自己的丹田真火收回,在卫浩岚的扶持下,坐到旁边打坐回复灵气。
陌天歌看了一下,清妙长老与清希长老的丹田真火相差无几。这倒是比预想的好,虽然相差关系不大,可丹火是越稳定越好,如此就不会出现灵药变化有异而无法掌控的情况。
“两位前辈,下面何时交换你们自己调节,最好不要把灵气用尽再交换,你们也容易恢复些。”
清妙应了声,便专心地输出丹田真火。
感觉到炉内材料差不多了,陌天歌掀开丹炉,放入了大部分材料。然后迅速地盖上丹炉,坐到一旁,开始结手印。
凝元丹炼制比较简单,但青云丹绝对算得上高阶丹药了,需要许多手印配合。繁复无比的手印一个连一个,几乎没有停顿,行云流水一般,看得一旁的夏青眼睛都瞪圆了。
这样繁复的手印,需要很长时间的炼习才可以达到,夏青自认自己还差那么点火候,真不知这位叶道友的炼丹天资高到什么地步,并不是专门炼丹的炼丹师,却比自己还强。
其实,陌天歌亦是练出来的,她的炼丹天分,普通得很,但是所炼的丹药却非常多,而且全是高级丹药,这才练出了这结印的本事。
回想当年,她曾见过秦羲的结印手法,当时已是叹为观止,自己开始炼丹之后,才发现那时还是小看了他。拥有那样精湛的结印手法,还是看了一遍就记住了,他的炼丹术可比她如今高多了,怎么可能是个炼气刚筑基的普通修士所能达到的?
在心中暗暗叹气,她闭上眼,专心感受炼丹炉的情况。
208、突变
数个手印连番结出。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打到丹炉上,炉内灵药开始剧烈变化。
陌天歌闭眼用神识关注炉内的丹液。
数十种材料化解、融合……因为手印的缘故,这种变化越来越剧烈。
这就是溶丹,过程会持续很久,等到变化停止,也就是成丹的时刻。所以接下来几日,就是要这样等待着,不时地结手印,催动材料融合,将杂质沥出……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清妙和清希两位长老每三个时辰交换一次,清怡长老一直守在门口护法,夏青在记录她的炼丹步骤,学习她的结印手法,卫浩岚则给她打下手。
一天、两天、三天……炉内的材料终于顺利地整合在一起。
陌天歌抹了抹额上的汗水,舒了一口气,但很快重新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再度打出数道手印,使之成丹。
这已经是最后一天了,成功还是失败,就看接下来的这一刻。
丹炉内的丹液开始慢慢地聚集、凝固……
“你是谁!”清怡长老的喝问声。伴随着一股诡异的波动传来。
炼丹室内的五人都是神色一变。现在正是成丹的关键时期,出了什么状况?
当那股诡异的波动越来越清晰的时候,陌天歌神色大震。她已经感觉出来了,是任与风!
到达临海,没有发觉任与风的行踪,三个月来平安无事,陌天歌几乎以为他被海浪冲到别的地方去了,可现在,任与风却在关键时刻出现了!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有三位结丹修士在,任与风也讨不了什么好处。虽然清希长老因为输出丹田真火的缘故,灵气快要用尽了,可清怡长老和清妙长老此时还完好。有两位结丹长老在,任与风到底修为得来不正,一定胜不了。
正在打坐调息的清妙长老眉头皱了皱,沉声道:“我去看看,你们稳住。”
“是。”卫浩岚和夏青应了一声,两人自觉地跑到门口的位置,以防万一。
陌天歌也镇定下来,继续炼丹。
外面响起惨叫声,而后是斗法的声音。
“你是魔道修士?”清怡长老喝问。
“哼!”如果说原来是猜测,听到这声音,陌天歌已肯定,没错,就是任与风。
“什么魔道修士?我乃神龙之子!”任与风的口气傲慢自大。
“神龙之子?”清怡长老的声音充满疑惑。
“师姐!”清妙长老走出炼丹室,说道。“什么神龙之子,我看就是魔道修士,还伤了我们的弟子,不必多说,灭了就是!”
“不错。”清怡长老应声,“全身魔气,还不是魔道修士,竟还打伤我派弟子,不必与他客气!”
“你们——”任与风勃然大怒,“胆敢污蔑我!我是神龙之子,我就是神龙之子!”
灵气波动更强烈了。
陌天歌知道他们必然在动手,对清希长老道:“前辈,我们加快速度,快些炼好,请您加强真火。”
清希长老也感觉到了外面的危险,点头:“好,麻烦叶小友了。”
说着,一催灵气,丹田真火立时粗大了几分。
陌天歌亦在快速结印,虽然她觉得,两个结丹修士必定能拦下任与风。可总要两手准备,以防万一。
突然加强丹火,对丹炉内的丹液是个冲击,陌天歌一边用手印减弱冲击,一边加快丹药的凝结。
“卫掌门,外面什么情况?”关注着丹炉凝结状况,陌天歌没空铺开神识,只好问卫浩岚。
卫浩岚此时站在门口,探头出去看了看:“这个人……这个魔修斗法很强,不过,叶道友放心,两位长老应付得来。”
“那就好……”陌天歌稍稍放心了些。她也觉得任与风打不过两位长老,只总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不是什么好预兆。
“咦?”叶浩岚出声。
陌天歌偏过头:“怎么?”
“是上官师兄来了。”叶浩岚道,“上官师兄已经筑基圆满,希望能助两位长老一臂之力。”
听了此话,陌天歌却皱起眉头。她直觉地觉得不对……
“师父、清妙师叔,我来助你们!”这是那位上官道友的声音。
“云浩,你不在得道塔,来此作甚?”清怡长老的声音有些严厉。
不错,他怎么会正好来到这里?
上官云浩答道:“我刚才在得道塔发现了一股诡异的气息,所以追踪过来。”
大敌当前,清怡长老也怪不了他什么,只道:“那你快过来,这魔修神通非凡,小心了!”
筑基圆满虽然离结丹只差一线,实际上却弱了很多,这清怡长老对这位弟子还真是疼爱,一来就挂念他。怕他受伤。
“掌门师姐,”夏青小声问道,“这魔修从哪里来的?我们碧轩阁的护派大阵难道哪里有破绽吗?”
听得此话,卫浩岚皱起眉头:“没错,照理说,这魔修一进入我们的护派大阵,我们就该知道才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炼丹室?”
陌天歌曾听忆柳忆秋二人介绍,临海的西边,就是天魔山的分支,这天魔山不但主峰高耸,而且分脉甚多,错综复杂,魔道的那些魔修就生活在这些山脉之中。
他们这些临海的修士,之所以不敢通过天魔山到昆吾,除了怕遇到高阶魔修之外,还因为这些山脉地形奇特,根本无法翻跃。这么多年来,同样没有魔修到达临海,也是一样的原因。
“卫掌门,”陌天歌出声,“此人便是我说过的那个仇人,此人性格怪异。滥杀无辜,你们小心。”
任与风既然已经堕落为魔修,心性必然也改变了,那一年时间里,陌天歌眼见他性格乖戾无常,就知道他已成了名符其实的魔修。
卫浩岚和夏青同时色变。此事她们虽知道,可这几个月,根本没有出现任何魔修的踪迹,她们也没放在心上,没想到居然真的找上门来了。
“啊!”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惨叫,听声音却是清怡长老。
卫浩岚大惊。朝外面一看,顿时色变:“上官师兄……”
不需要多说什么,外面已传来清妙长老愤怒的声音:“上官云浩,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上官云浩的声音也阴沉了,“当然是杀你们!”
炼丹室内,众人都是一怔,清希长老更是心神剧震,手一抖,一口血喷了出来。
“清希长老!”卫浩岚和夏青面色一变,冲过来。
陌天歌听到炉内一声闷响,不禁叹了口气。最后关头,青云丹炼制失败了。
不过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取出怀中的疗伤丹药,递给卫浩岚:“快给清希前辈服下,还有,吃补灵丹!”
清怡长老既然中了暗算,现在只能尽量保存清希长老的实力。
“上官云浩!”清怡长老的声音虽然有些虚弱,却很凌厉,“我们三人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待我不薄?”陌天歌听过的上官云浩的声音是客气而收敛的,但此时却充满讥讽,“你们真的待我不薄,为何我一百七十岁了还没有结丹?!”
“我们临海物资缺乏你不是不知道!”清妙长老冷声道,“可自从收你入门,但凡有丹药,从来都是你拿第一份,你刚刚筑基,就让你进得道塔!你筑基圆满,我们一直派出弟子到昆吾寻找无尘丹。碧轩阁不过是个小门派,可待你从来比其他弟子好上十倍!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我当然不满!”上官云浩哼了一声,显然并不同意清妙长老的说法,“没错,我一入门,就有你们的指点,我一到炼气十层,就给了我筑基丹。可是。你们对我这么好,只是因为我是碧轩阁几百年收到的弟子中资质最好的一个!后来呢?我筑基圆满以后,你们迟迟不给我无尘丹,不让我结丹,就这样让我困在筑基圆满的境界五十年,五十年!”
“我五十年前就向你们请求,让我去昆吾,我自己去找无尘丹,或者寻些机缘,可是你们怎样?你们情愿派出毫无前途的弟子去昆吾,也不愿意让我出去!你们不就是怕我到了昆吾就不回来了吗?就因为你们害怕无法掌控我,所以你们就让我五十年不得结丹!”
卫浩岚听到这句话,脸色变了变,起身走出炼丹室:“上官云浩,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几位长老不让你出门,是担心你的安危,我们这么多师姐妹,就是为了你的无尘丹时时奔波!你从进门开始,我们可曾让你做过一点事?没有,不但没有,还提供你所有的修为所需,你不感激倒也罢了,居然还倒打一耙!”
“为了我?”上官云浩冷笑,“卫浩岚,说这话你也不亏心?四十年前,前掌门退位,我想做掌门,以我的资历和修为,为何最后掌门却到了你的手里?而且,你们还不许我踏出门派一步,变相地囚禁我!”
“上官云浩!”卫浩岚怒气冲冲,“我们碧轩阁是个女修门派,历代掌门都是女修,让你做掌门,惹人说道吗?”
“对,就是这句!”上官云浩语带讥讽,“就因为我是男修,你们处处提防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早些年你们就弄到了无尘丹,只不过不让我顺利晋阶而已!”
“提防你?”清怡长老终于出声,说了这一句,她咳了咳,才继续说道,“不错,我是在提防你!”
“清怡长老?”卫浩岚惊疑。
“你与浩岚争掌门之位的时候,我就看出,你心术不正!所以那个时候,我就不让你出门,也不立刻给你无尘丹,可是你以为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如果你不磨去贪念,不修心境,想要结丹,你就会倒在心魔这一关!”
209、没什么可说的
陌天歌轻轻走过去。透过门缝看着外面。
清怡长老胸前有血,但仍然站着,清妙长老就在她身边戒备。上官云浩站在不远处,满脸愤懑,任与风此时却事不关己般地看着他们吵架,一脸兴味的样子。
“别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上官云浩脸上扭曲,“我心术不正?分明是你们偏心!”
“对,我们偏心!”清妙长老盯着他,目光如刃,“我们真是瞎了眼,处处偏着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我们临海,物资如此缺乏,却事事先着你那份,不叫你做任何事务,只让你专心修炼。结果却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上官云浩到底是被三位长老看着长大的,此时清妙长老目光凌厉,他的气势就弱了下来,目光也开始瑟缩。
任与风见状,轻轻一笑,充满魔气的双眼扫过眼前几位女修:“若真是如此,她们为何不让你去昆吾?”
听得此话。上官云浩又挺起了胸膛:“不错!你们分明就为了门派前途,不得已栽培我!又怕我去了昆吾不肯回临海,就让我一辈子都困在临海!”
这个原因,陌天歌却是知道的。
前几天去得道塔见三位长老的时候,已从这三位长老的口风中听出来,碧轩阁人才缺乏,所以她们一直不敢让高资质弟子出去历练,根本不是上官云浩所说的原因。
这上官云浩,当真是心术不正,以为自己是异灵根资质,就该处处被人捧着么?在昆吾,异灵根确实每个门派都想收,但是,若以为自己有了异灵根,就处处依赖门派给予,只会让人瞧不起!
即使碧轩阁物资缺乏,但以一派之力,全力供养他修炼,又能差到哪去?昆吾的中小门派,所能做到的恐怕也只有这些了。可如果是大门派,即使收了异灵根弟子,也绝对不会像碧轩阁待他这般宽容,如果修为达不到门派的要求,灵石丹药就会减少,自己不争气,谁也救不了。
所以说,上好的资质。是上天的恩赐,可是,最终还要靠自己努力,仗着天资出众,便觉得一切都要别人给予,这种人是根本成不了仙道的。
“清妙,别与他说了!”清怡长老低喝了一声,“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得不到什么就都说是别人的错,他根本不曾想过,自他入门开始,今日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给予的!”
“不错。”清妙长老脸色也淡了,看着上官云浩,目光冷漠,显然已经不抱一点期望,“我们师姐妹三人真是失败,一百多年,就教出了这么个东西。”
两位长老的对话,让上官云浩七窍生烟:“你们不但不忏悔,还说我——”
陌天歌叹了口气,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记仇不记恩。他们从来不会想着,别人给了他们多少,而总想着,别人还可以给他们多少,若是不把所有能给的东西都给他们,他们就觉得是别人对不起他们。
所以即使施恩,也要看清楚是什么人。有些人待他们好,他们不但不会感恩,还会觉得你傻,妄想从你这里得到更多的东西,否则就是对不起他们。升米恩,斗米仇,这句话并非没有道理。
“上官云浩!”卫浩岚冷冷开口,“这个魔修,是你勾结的?”
上官云浩目光阴冷,他没得到掌门之位,对卫浩岚怀有强烈的恨意:“不错,他承诺带我离开临海,我早就受够了!”
“这些日子,我派弟子时有失踪,是他干的,还是你干的?”
“是我干的又如何?”上官云浩一点也不心虚,“那些傻蛋,死了也不可惜!不如送给任前辈修炼,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那没什么可说的了。”卫浩岚一挥手,祭出一面铜镜,“清怡长老对你没防备才被你暗算,现在我来对付你吧,看看你这碧轩阁第一筑基弟子究竟有多强!”
上官云浩脸色顿变:“不自量力!卫浩岚。你夺我掌门之位,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实力!”说着,亦祭出法器。
陌天歌没见过卫浩岚出手,如今一见,竟是丝毫不弱。
清怡长老望着二人交手,目光冷酷:“这个叛徒自以为了不起,就让浩岚教训教训他也好,以往护着他,不希望他受打击,如今看来竟是我们太宽容!”
清妙长老垂下视线,叹了口气,随后又担心问道:“师姐,你的伤还好吧?”
“还好,死不了。”清怡长老放下捂着胸口的手,“我们先把敌人解决再说。”
“好!”
师姐妹二人目光转移到任与风身上,各自祭出法宝。
陌天歌看得出来,卫浩岚虽修为不及上官云浩,斗法能力却强,恐怕不会输他。至于清怡长老,到底是结丹中期修士,即使被偷袭,又哪里是一个筑基后期修士所能重创的?所以她的伤并不重。此时两位长老联手,陌天歌估计还是会比任与风强上一些。
但是。她仔细打量了任与风一番,发现他身上的黑气更浓了,再联想到上官云浩说的,碧轩阁失踪的弟子……这任与风果然走上了魔修之路,居然利用人尸修炼。
任与风此时正与清怡清妙两位长老对峙,忽然瞥过炼丹室一眼,阴沉沉地道:“叶小天,叶师妹,几个月不见,怎么躲起来了?”
既然任与风和上官云浩勾结在一起,陌天歌也没想着自己的下落能瞒过他。她虽然是明哲保身的性子。却也学不来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不顾别人死活。
所以,她大大方方在推开炼丹室的门,走了出去。
“任与风,我就在这,有何指教?”
在任与风唤她师妹之时,清怡清妙两位长老脸上掠过惊疑,但却见陌天歌对任与风充满戒备,神色才缓了下来。
“指教不敢。”任与风望着她,脸上带笑,可他如今全身魔气,一笑起来,越发可怖,“我可真没想到,当时没找到你,还以为你跟江水寒他们一起逃出去的,原来你竟与我一起到了东海!难道那一年时间,你都隐身在地宫之中?”
“不错。”这事说出来也没什么,“任与风,我在地宫中藏了一年,可你却一点也没发觉。”
“叶师妹不愧是玄清门元婴道君的高徒!”任与风扭曲了一下脸色,他以为自己得到力量了,结果却被一个筑基修士糊弄,心中愤怒可想而知,“不过今天,你休想逃过!”
陌天歌冷笑一声:“这句话还给你!你阴险狡诈心术不正,身为正法宗精英弟子,利用同门过河拆桥,还处处算计,想杀我灭口!我叶小天可不是任人欺负不还手的柔弱女子,你既算计我,我便以牙还牙!”
“哈哈哈哈!”任与风仰天大笑,笑罢,满脸阴沉地道:“我最恨你们这些所谓天之骄子,自以为资质高就瞧不起人。你想杀我?笑话!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也想杀我!”
陌天歌不理会她的嘲弄,转头向清怡清妙二人说道:“二位前辈。我初来时卫掌门答应我的可还算数?”
当时卫浩岚请她教授夏青炼丹术,她的条件之一就是保她平安。
清怡清妙二人听了刚才那番话,早知这魔修是丧心病狂之徒,便是抽身事外,此人与碧轩阁也是无休,何况那失踪的弟子,也是因这魔修的缘故,仇早就结下了。当下对陌天歌道:“叶小友放心,我们既已答应,自然算数。”
说着,清怡清妙二人举步向前。
“哼!”任与风冷哼一声,瞥过陌天歌,“我就先把这两个老太婆收拾了,再来收拾你!”
“狂妄!”听得此语,清怡长老喝了一声。
即使魔修斗法上会比正道修士更强一些,但这任与风始终只是结丹初期修士,清怡长老结丹中期,清妙长老结丹初期,以二敌一,断没有输的道理!
“是不是狂妄,就让你们看看!”任与风脸色狰狞,双手掐起一个法诀,顿时胸前出现一个黑色的魔气汇集而成的球体。
清怡清妙二人不敢大意,各自放出护身灵光,祭出法宝。清怡长老的是只玉瓶,上面Сhā着柳枝,只见她拈起柳枝一拂,几滴甘露洒出,眼前灵气闪烁,织成一道灵气网,挡在任与风面前。
此时,任与风的魔气球已经在疯狂地旋转,他冷哼一声,轻视地扫过眼前的众人,平手一推,魔气球便推了出去。
“轰”一声,清怡长老的法宝变化出来的灵气网挡住了魔气球,但却爆发出极强的灵气波动。
“啊——”两声惨叫,不是清怡和清妙两位长老,而是一旁斗着法的卫浩岚与上官云浩。
陌天歌早就机灵地躲到两位长老的身后,所以并没有受到波及。
“浩岚!”看到卫浩岚跌飞出去,清妙长老手中金色绳索一甩,将卫浩岚缚住,一扯扯了回来。
上官云浩却没这好运气,他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指着任与风:“任……前辈,你……”
任与风仿佛看着一只小蚂蚁似的看着他,眼神充满轻蔑:“既然无用,你就去死吧!”
听得此话,上官云浩脸上浮起愤怒:“你……不守……信用!”
“哼!”任与风冷冷瞥过他,只说了两个字,“天真!”
上官云浩瞪大双眼,满脸不甘,终于还是没了气息。
陌天歌望着他的尸体,没有一丝怜悯,看不清自己位置,只会无尽索取的人,她一点也不同情。
210、危机
早知道上官云浩会有这样的下场。任与风最讨厌天资高的宗门弟子,而上官云浩偏偏就是这样的性子,他怎么可能会真心与上官云浩合作?
不但没有自知之明,而且还蠢笨如猪,落到这样的境地,上官云浩一点也不冤。
只是,看到他的尸体,清怡清妙二位长老的脸上还是掠过了一丝伤感。这到底是她们栽培了一百多年的弟子,眼见他命丧他人之手,哪里能无动于衷。
任与风望着眼前众女修,阴沉沉一笑:“他死了,该轮到你们了!”
清妙长老将卫浩岚推给后面的陌天歌,一甩手中金色绳索,冷笑:“还指不定轮到谁呢!”
“那就试试!”任与风再度运起魔气。
陌天歌看她们又交上手,便扶着卫浩岚走到角落:“卫掌门,你还好么?”
卫浩岚咳出一口血,勉强开口:“我……”
“先别说话!”陌天歌取出疗伤丹药喂给她,“有两位长老在,你先疗伤。”
卫浩岚点点头,吞了丹药,不再多说。盘膝坐下。
陌天歌抬头,看到清怡清妙二位长老与任与风正打得不可开交。目前的形势,任与风虽强,清怡清妙二人却未落于下风,而且,她们彼此默契极佳,胜面较大。
但是陌天歌却觉得有什么不对。任与风太有自信了,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勾结了上官云浩,可他分明就没把上官云浩看在眼里,恐怕只是想从上官云浩这里得知碧轩阁的情况,利用他破解碧轩阁的禁制阵法。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的自信从哪来的?
陌天歌想不明白。
但她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个性,觉得不对之后,便取出怀中的一个简易阵法,在周围布下一个四象百花阵。
而后,数件法宝和法器都放在最容易拿的位置,靖和道君给她准备的法宝符箓也捏在了手里。随后,小心观察着他们斗法的情况,若是有危及性命的时刻,她便打算直接遁进虚天境。
虽有许多宝物在身,可结丹期与筑基期相差太大,若是清怡清妙两位长老撑不住,她也只能先保住自己性命了。
清怡清妙二位长老配合得极好,清怡长老的玉瓶重在防御,清妙长老的金色绳索重在攻击,二人一攻一守一进一退,配合得一点隙缝也没有。任与风一点便宜也占不到,脸上就不耐烦了。
争斗了一会儿,任与风终于忍耐不住,一道魔气挡住清妙长老的攻击,冷道:“两个老太婆挺有本事,看来不出绝招不成了!”
陌天歌聚精会神地看着,她猜测任与风必有倚仗,却不知究竟练成了什么功法。
清怡长老仍像刚才一样,柳枝洒出一片灵雾,变成护身灵光。
任与风冷冷一笑:“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就让你们看看我的手段!”
说罢,他双手连掐指诀,一股精粹的魔气充盈他的全身,瞬间绕着他全身游走。
这股魔气不寻常。陌天歌盯着任与风,却见他全身气势顿时一变,似乎……似乎一下修为暴涨了。但她并非结丹修士,看不出任与风的修为具体涨到哪个阶段。
“清妙,玄龟盾!”清怡长老反应很快,立时喝道。
清妙长老立刻取出一枚极小的盾牌状法宝,一扬手,盾牌飞上半空。瞬间涨大。
“哼!”任与风冷冷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不自量力。”
陌天歌看到他那眼神,直觉地取出白丝帕,化为砖墙挡在自己面前。
任与风出手了,魔气球再次砸出,气势却经上一次强大得多。
“轰”地一声,魔气与清怡长老的灵雾、清妙长老的玄盾牌砸在一起。
陌天歌只觉得头一晕,整个人往后飞去,不受控制地摔在墙面上。
过了一会儿,她挣扎着爬起来,眼里有深深的忌惮。
这气势,绝对不是结丹初期!看来任与风这几个月里,必是修炼了什么秘法,才有如此手段。
刚才若不是她布下四象百花阵,又有白丝帕挡在前面,现在绝对不是仅仅受了点伤,恐怕命就这样交待了。
自从得到白丝帕,便是五阶妖兽,陌天歌也曾直接面对过,但从来没有挡下之后,还让她受创如此之重的。
“咳!”受了重创的,不止她一个,身后本已身受重伤的卫浩岚,此时头一歪,便失去了意识。
陌天歌转头,清怡和清妙两位长老倒是还都站着,可是,一个法宝碎裂,还在震惊状态。一个本来就有伤在身,此时呕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
“你……”清怡长老望着眼前的任与风,“这是什么邪术!”
任与风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步步向前:“谁跟你说是魔道法术,我是神龙之子,这是神龙秘术!”
“神龙秘术?”清妙长老收回神智,怒视于他,“浑身魔气,还敢说是神龙之子,不知羞耻!”
“你——”任与风再度抬起手,满脸怒容。
清怡与清妙长老同时戒备,刚才的防御法宝碎了,她们亦非身家丰厚的修士,此时只能勉强拿出防御符。
任与风却没有像刚才那样使用魔气攻击,而是诡异地笑了:“不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是太可惜了!”
见识什么?
陌天歌还猜不出他的话意,只见任与风伸出手,大喝一声:“起!”
瞬息之间,清怡与清妙两位长老大惊失色!
却见那些残留在她们周身的魔气,忽然活了一般,涌动起来!
这些魔气慢慢地往她们游去,在她们周身缠绕。
清怡与清妙二人惊诧。她们后退一步,这魔气就缠上去一步,她们想用灵气将这些魔气逼开,可这些魔气却轻而易举地穿透她们的防御。
“师姐!”清妙有些慌乱。
清怡虽然镇定一些,但她伤却重得多,力不从心。
魔气越来越近,几乎侵入她们的身体,她们已感觉到这股魔气的古怪——阴冷,冰凉,死气沉沉,令人毛骨悚然。
“师姐。这到底是什么?!”
清怡长老面色苍白,目光却是巨震:“这是死气,死气!我知道了……”
死气?陌天歌一怔,她的周身也残留着一些黑气,此时也向她靠过来。
“没错,这人修的是死气!吸收自死人的死气!”难怪这段时间一直有弟子失踪,恐怕就是被拿来练这邪功了!
死气是什么,清妙长老也是知道的,脸色一下惨白。
死气,其实是一种特殊的灵气。凡人把生气叫阳气,死气叫阴气,实际上,修仙界并不这么认为。生气有阴有阳,大部分人的生气是阴阳循环的,但死气却不然,既不在五行之中,也在阴阳之外。
所以,人是没有办法接触死气的,接触了死气,就会被慢慢腐蚀,最后失去生命,成为死人。
顾名思义,死气,也就是只能在死人身上存活的气息。
如今正道与魔道隔绝得太久了,没有人知道魔道是不是可以修炼死气,但是她们知道,正道是绝对不可能去修炼死气的!
“师姐!”清妙长老有些恐慌,“我们怎么办?”
清怡长老比她好不了多少,但是总算镇定一些,想了想,咬牙:“丹田真火,死气怕火!”
可眼下任与风还在眼前,她们如何能抽出空炼化侵入身体的死气?
“两位师姐!”却是清希长老出来了。她面无血色,身体虚浮,显然灵气还未恢复,“我来挡住他!”
“清希师妹!”
清希长老不语,一个花篮出现在她的手中。篮中鲜花如同刚刚摘下来一般,香气扑鼻。
“哼!”任与风却不将清希长老看在眼里,冷冷一笑,指间魔气游走缠绕。
清希长老脸色沉重,手探入花篮,一把花瓣洒了出去!
这些花瓣分明是轻飘飘的,却带着激荡的灵气飘荡而去,直扑任与风的面门。
任与风沉着脸,抬起手,指间魔气聚集。
花瓣一遇到这些魔气,只听“嗤嗤”数声轻响,竟然全部一瞬间被腐蚀变黑了!
清希长老色变:“你……”
“哈哈哈哈!”任与风仰天大笑,“不自量力!”他振袖一挥,一股黑气冲袖而出,缠上清希长老。
“啊!”清希长老痛呼一声,手中花篮掉地。
看到眼前这幕,陌天歌一狠心,点上眉心。三位长老若拦不住,她只能白白丢了性命,还是遁入虚天境躲避一时。
眉心珠子发出亮光,她默念口诀,一道灵气打了出去,瞬间这道光亮将她淹没。
光芒很快散去。陌天歌以为自己已经身在虚天境中,下一刻却是大吃一惊。
她仍然身在原地!
没有进虚天境,出了什么问题?
陌天歌脸色煞白,再度点上眉心,唤出珠子,珠子仍然发亮,可是法诀打出去后,却还是没反应。
她一下子惊慌起来。为什么会进不了虚天境?这是她最后的保命之法,进不去可怎么办?
忽然手臂一痛,她低头看到上面缠着的,似有若无的死气,脑中顿悟。
死气!这死气破坏了她的混元之体,身体不能形成一个混沌,所以虚天境无法开启!
可现在三位长老明显已经抵挡不住了,以任与风如今扭曲的个性,绝对不会留她性命。
怎么办,怎么办?看着眼前的情景,陌天歌冷汗直下。
211、进塔
陌天歌从来不在意自己依赖虚天境。既然她幸运地得到虚天境这样的天地异宝。别人又夺不走,当然是物尽其用。
一直以来,有了这个后盾,她经历危险之时,比他人少了许多顾虑。
可她没有想到,有一天虚天境竟然会进不去!
看着眼前清希长老也被死气缠身的情景,她冷汗涔涔。如果没有虚天境,她就要另想法子脱身,可眼前这情景,她绝对斗不过任与风。
“师姐!”夏青跌跌撞撞地从炼丹室跑出来,她的胸前也有血迹,看来刚才也被他们斗法的灵气波动震伤了。
卫浩岚此时已昏了过去,她一连两次被灵气波动震伤,第一次首当其冲,第二次周身有四象百花阵减弱了威压,陌天歌又正好祭出了白丝帕,否则的话,只怕现在性命已经交待了。
陌天歌抬起头,焦急地看着眼前的情景。
清怡清妙两位长老受了重伤,被死气缠住了,清希长老此时独斗任与风。已落在下风。
任与风似乎在享受猫逗弄老鼠的快感,明明可以很快打倒清希长老,却仍然不紧不慢的,看着清希长老艰难支撑着,眼中透着残忍的快意。
“两位师姐!”清希长老忽然叫道,脸上出现决然之色。
清怡清妙二人抬头,却见清希长老丢开花篮法宝,双掌叠起,浑身逼出明亮的灵光,喝道:“带她们走!”
陌天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清怡清妙二人脸上掠过沉痛之色:“师妹……”
清希长老一脸冷肃,目光决绝,显然有所决断。只见她身上灵光越来越亮,几乎让人睁不开双眼。
任与风却仰天大笑:“想要自爆金丹?天真!”
清希长老脸上却露出诡异的笑:“真的吗?”
任与风还没想明白,就见那灵光忽然爆开,将他整个人包围住,哪怕是他的死气,也被牢牢缠住。
情怡清妙二位长老当机立断,喝道:“走!”说着一人抓起一个弟子,迅速往外面遁去。
她们抓的自然是卫浩岚和夏青两人,陌天歌毕竟是外人。
可陌天歌已抓住这一瞬间,发动遁地尺——
这遁地尺,是当年逃离云雾派时,从云雾派掌门大殿中顺手牵羊回来的,同时交付到她手里的还有那件乾坤云丝甲。这两样东西对秦羲没用,就顺手给了她。
遁地尺一遁数百里或千里,完全随机。陌天歌甚少用它。一是面对筑基修士,她并不需要逃,但若是结丹以上修士,数百里到千里并不算多远的距离;二是不知道会遁到何处,有可能遁到危险之地;三是所费灵气太多,很难发动,倒不如直接进虚天境。
但今天这情况,却只能用它了。虚天境进不去,她如今灵气又保存完好,这里又在碧轩阁门派之中,附近想来没什么危险,就算有危险也比不过任与风危险。
遁地尺顺利发动,光芒散去,陌天歌睁开眼。
眼前浮塔高悬,却是那得道塔。
碧轩阁占地虽广,但若遁出千里,应该就出了门派了,看来这一次只遁出了数百里。
时间紧迫,陌天歌正要立刻逃遁,却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来处。
却见清怡清妙二人各抓着卫浩岚和夏青。往这边遁来。
二位长老看到陌天歌站在此处,都是吃了一惊:“叶小友,你怎么……”结丹修士的遁速已是惊人,刚才陌天歌还被她们抛在原处,怎么一瞬间就到了这里?
没等她回答,清怡长老道:“没时间了,我们进去再说。”
清妙长老点头,二人掐出一段指诀,打开塔的传送阵。
清怡长老转头道:“叶小友,你既然也逃出来了,不如也进塔躲避吧。”
陌天歌正想着,自己遁速再快,也快不过任与风,听得此话,当下点头:“多谢两位长老。”
五人踏上传送阵,光芒闪过,进了塔。
清妙长老犹豫了一下,说道:“其他弟子怎么办?”
清怡长老目光沉痛,摇头道:“来不及了,他们遁速太慢,等他们进塔,那魔修早就追来了。”
清妙长老闻言,咬了咬牙,抬起手心,聚起一道灵光,关闭传送阵。
等到传送阵关闭,两位长老将两个小辈放下,彼此苦笑。关闭传送阵,她们等于放弃了碧轩阁上千弟子。
夏青抬头。焦急问道:“两位师叔,清希师叔呢?”
听到问话,清妙长老叹了口气,神色黯然:“你清希师叔是利用血禁秘法缠住了那魔修,肯定是活不了了。”
夏青闻言怔了怔:“那……那能杀了那个魔修吗?”
清怡长老摇了摇头:“那魔修神通诡谲,又拥有死气,你清希师叔恐怕只能缠住她一会儿,杀不了他。”
夏青咬了咬唇:“这样的话,那我们碧轩阁……”
清怡长老闭上眼睛,声音颤抖:“顾不得了……那些弟子,看他们造化了……”
清妙长老深深叹息,目光苍茫:“碧轩阁几千年基业,恐怕就毁在我们手里了……”
沉寂了好一会儿,清怡长才露出坚毅的表情:“行了,我们先疗伤吧,门派毁了再建就是。”
清妙长老沉默了一会儿,点头:“师姐说的是,不能让清希师妹白白牺牲。”
卫浩岚的伤很重,两位长老的伤也不轻,只有夏青的伤比较轻。
五人上了三层,清怡长老看了看跟在后面默默无语的陌天歌,说道:“叶小友,你也看到了。我们如今老弱病残,顾不得你,你自便吧,只要别触动这塔里的禁制就好。”
陌天歌犹豫了一下,问:“清怡前辈,这塔安全吗?”
“这塔是我立派祖师碧水元君建立的,禁制重重,便是元婴期也攻不破,那魔修再怎样也不过结丹期的修为,料想也没办法。”
陌天歌略略放心,想到外面无数的碧轩阁弟子。也叹了口气。她虽然一向独善其身,可上千人有可能就这样死去,总不是快活的事。尤其,那任与风是与她一起来到临海的。
想了想,她取出怀里的玉瓶:“两位前辈,这是我临行之前师父赐予的疗伤秘药,也许对你们有帮助,你们允我进塔躲避,就当是我的报答了。”
清怡长老点头收下:“多谢了。”
大敌当前,众人也没有其他心思。除了夏青看顾着卫浩岚,其他人各自疗伤。
陌天歌身上的伤也不轻,最重要的是,她身上带有死气,死气若不能去除,就不能进虚天境,一想到这个,她就头疼不已。
没奈何,只好先找个角落疗伤,两位长老既然了解死气,说不定会有办法,她只能先疗伤了。
过不多久,传送阵传来灵气波动,陌天歌睁开双眼,吃了一惊。
夏青叫道:“唐师兄?你怎么在这?”
出现在传送阵上的正是唐慎,他也吃惊地看着眼前众人。
“慎儿。”清怡长老唤道,“你一直在此处么?”
唐慎点点头:“高祖母说我上次不懂事,便让我在此面壁一个月……”上次,想必就是向陌天歌提出随她一起离开的事。
看她们个个身上带伤,唐慎有些惊慌:“两位长老,怎么了?”
清妙长老叹了口气,说道:“慎儿,这也是你的运气,总算你高祖母不是白白牺牲。”
唐慎一呆:“长老,你说的是……”
夏青抹了抹眼睛,低声道:“唐师兄,我们炼丹之时,上官师兄勾结魔修。打伤了三位长老,清希长老为了让我们脱身,施展了血禁秘法……”
唐慎如遭五雷轰顶:“血禁秘法……”
夏青擦着眼泪,呜咽着点头:“那魔修实在厉害,我们……我们只能避居塔内。眼下掌门师姐身受重伤,两位长老也好不到哪去……其他弟子,我们都顾不得了……”
短短几句话,已让唐慎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他的脸色一下惨白:“怎么会这样……”
刚刚前一刻,他还是清希长老的爱孙,碧轩阁还是临海独大的门派,一下子他失去了高祖母,而且门派还面临前所未有的灾难。
“那……我娘呢?姑姑她们呢?还有、还有……”
清怡长老长叹一声:“慎儿,你节衰顺变,实在是顾不得了……你高祖母用血禁之法,恐怕也只能缠住那魔修一会儿,我们根本没时间遣散弟子……”
夏青低声道:“刚才两位长老已经让弟子们四散逃命了,就看各人的福缘……”
唐慎一时站立不稳,跌坐在地:“她们……她们……”
不等唐慎说完,外面已响起声音:“两个老太婆,怎么不顾你们的弟子了?你们以为躲到塔里我就没办法了?哼!”
陌天歌脸色变了变,站起身,走到塔边小窗前。
只见任与风浑身笼罩着黑气,气焰滔天:“不出来?我杀光你们的弟子!”
清怡长老摇了摇头:“不必管他,出去只是我们白送性命。”
任与风仍在外面喊着:“怎么,你们不出来看看你们的师妹?她妄想杀我,于是我就把她杀了,还把她分尸了,哈哈哈哈……”
唐慎闻言大震,颤抖着跑过来,透过窗子,果然看到任与风手上抓着一颗头颅,正是清希长老!
“高祖母……”唐慎哀叫一声,一闭眼,“咕咚”一声倒了下去。
“唐道友!”
212、意外的发现
陌天歌默默地坐在角落疗伤。
她们逃进塔内已经三天了。卫浩岚已醒了过来。但伤势太重,仍然时常昏迷。两位长老的伤也没好,在抓紧时间抵御死气的入侵。夏青看顾着卫浩岚。唐慎缩在角落里,表情呆滞。
而外面,任与风早就试过各种方法,果然无法打破得道塔的禁制。一开始,他还会喊着让清怡清妙二人出来,偶尔抓到一两个碧轩阁的弟子,就折磨她们刺激塔内的人。
但清怡清妙二位长老岂是冲动的人,她们人老成精,眼见自己身受重伤,若是出去,不但救不了这些弟子,还把塔里的人全部搭上,就狠着心假装什么也听不到。
这么一来,任与风也觉得无趣,懒得再说,后来就不知到哪里去了。
但她们没有胜过任与风的把握,也不敢出塔,谁知道任与风是不是就在外面。
陌天歌睁开眼,看着仍然缠绕在身上的死气。皱紧了眉头。
她的伤并不是太重,经脉经过五灵修身,又有四象百花阵和白丝帕挡下冲击,想来只要个把月,她的伤就可以好了。
但眼前的死气,却让她很无奈。这死气不但无法被她的灵气化解,还一直侵入她的经脉,她已感觉到半条手臂麻了,却无可奈何。
“叶小友。”
听到声音,陌天歌抬头望去,却是清怡长老停止了疗伤,正看着她。
“前辈。”
清怡长老道:“这个魔修,想来就是叶小友说的仇人吧?之前未曾细问,现在能否说说,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与你又有什么仇怨?”
陌天歌顿了一下,老老实实说道:“前辈既然问起,我便与前辈细说吧。大约数月前,我游历至极北冰川一带,凑巧遇到一位故友。这位故友如今是正法宗弟子,我们二人相逢,他邀我前去一处秘地探险……”
除了虚天境之类的,事关自己保命之法的隐秘之事,陌天歌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一些不好说出去的事情,比如龙隐之地的秘密,她就含糊带过,连同地宫中有什么宝物。也不细说。
清怡长老阅历丰富,这些细节小事见她不说,也不问。
“……那水下地宫突然崩塌,我原以为小命就要交待了,却不料醒来之后,就到了临海。”说完,陌天歌摇头苦笑,“前辈问我与他有什么仇,其实哪有什么仇?不过是这人心怀不轨,我恰好逃出生天,他想杀我灭口罢了。”
“原来如此。”清怡长老微微点头,“这么说来,也怪不得叶小友了。”
陌天歌知道,没说清楚之前,两位长老心里必定有疙瘩,怀疑是她的缘故引来这么个煞星。所以她讲得很详细,人名地名一应俱全,为的就是让二位长老明白,任与风并非为了杀她才来到碧轩阁,碧轩阁之所以有这场灭派之灾,是她们都很倒霉。撞上了任与风,才惹来这大祸。
此时听到清怡长老这么说,陌天歌也松了口气,只要这两位长老不怪罪她就好,眼下任与风就在外面,若是还得罪了这两位长老,可就危险了。
“没想到此人居然是正法宗弟子,堂堂名门弟子,却走上魔修之路。”清妙长老也停下疗伤,睁开了眼睛。
陌天歌道:“此人根本一开始就入了魔障,所以轻易变成魔修。直接从筑基期到结丹期,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依我看,他这个所谓神龙秘法,必定有什么缺陷。”
“不错。”清怡长老点头,“我对魔道功法也略有所知,魔道的功法晋阶虽比我们正道快,可也没有这样一蹴而就的,此人修的必定是什么邪法,只是目前还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其实,有一项坏处已经很明显。”清妙长老接过话头,“师姐可曾看到,此人在死气的腐蚀之下,已经干枯了,根本不像人的模样。”
“……”清怡长老沉吟了一会儿,点头,“不错,斗法之时模模糊糊看到,死气之下,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脸。恐怕现在他已是个活死人了。”
陌天歌想了想,问道:“两位长老,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个问题让两位长老深思。
接下来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灭了任与风,从塔里出去,再重建碧轩阁。可是,塔内六个人,只有两个结丹期修士,还都身负重伤;其他的,卫浩岚伤重得半死不活,陌天歌猜测,就是伤好了,修为也要倒退;夏青和唐慎都是筑基初期,天赋也很一般;而她自己,伤虽不重,却死气缠身,别说晋阶,能控制住死气都不易。
想到这里,陌天歌都有些绝望,难道只能等着任与风自己修炼出了差错吗?这又要何年何月?
好半天,清怡长老终于出声了:“我们去第七层。”
听得此话,清妙长老吃了一惊:“师姐……”
清怡长老挥了挥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满脸疲惫:“没办法了。现在碧轩阁等同灭派,除了去第七层,还有什么办法?”
清妙长老黯然无语。
清怡长老抬起头,目光扫过几个小辈,道:“夏青,你照顾浩岚。慎儿,叶小友,你们随我们走。”
唐慎正坐在角落发呆,听得此话,抬起头来,却是神游太虚的模样。
清妙长老皱了皱眉。喝道:“慎儿!你高祖母已死,你这副模样,要叫她死不瞑目吗?”
唐慎脸色一白,咬了咬牙,低声道:“两位长老,我明白了。”
清妙长老点点头,与清怡长老2人带着两个小辈踏上传送阵。
四、五二层与三层并无差别,都只有修炼之物,想来三位长老平日应是各居一层的。到了第六层,陌天歌看到,上面只有一个硕大的传送阵,却是布成北斗七星的模样。
经过最后一个传送阵,终于到了第七层。
这一层却比其他数层都要小,周围都是密密麻麻的架子,上面摆着各种玉简书籍法器法宝之物。
而中央,却是香炉玉案,供奉着两人般高的玉质塑像。
陌天歌抬头,看到这玉像的脸,瞬间脸色大变。
“这第七层,存放着我碧轩阁几千年来的积藏,也供奉着我们创派祖师碧水元君——叶小友,你怎么了?”正向他们介绍,却见陌天歌如遭雷击一般,怔怔地站在那里,望着碧水元君的雕像,清怡长老蹙起了眉头。
若不是如今碧轩阁等同灭派,她们无人可用,断不会让非本门弟子进第七层,可这位叶小友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陌天歌终于回过神,却是急切地问道:“两位长老,敢问贵派创派祖师姓甚名谁?”
清怡和清妙二人对看一眼,望着她的目光充满疑惑:“叶小友这话是什么意思?”
陌天歌咬了咬唇,再次抬头看着这雕像,这模样分明是她三十多年前曾经见过的,刻在脑海里无法忘记的陌瑶卿的形象!
她从未想过,碧水元君会是陌瑶卿,因为她打听到的消息。碧轩阁建立于差不多一万年前,而紫微散人说他与钟沐灵是同时期修士,他大约是五千年前坐化的,算上寿元,顶多是七千年前的修士。陌瑶卿自然也是同时期的修士,这时间对不上。
可眼前这雕像,分明是陌瑶卿的形象!当年她触发陌瑶卿留下的禁制,陌瑶卿将除了素女诀,还将自己的大致生平强行刻在她的识海之中,所以她绝对不会认错的。
同样是女修,同样是元婴期……有一个跟陌瑶卿长得一模一样的元婴女修生活在一万年前,陌天歌绝对不相信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两位长老,贵门派不是建立于一万年前吧?创派祖师是否姓陌,名瑶卿?”
清怡清妙二人听得此话,脸色大变。二人对看一眼,清怡长老说道:“不错,我碧轩阁建立于大约六千年前,所谓一万年,是因为年深日久,外人早就不记得了。叶小友,你如何得知我创派祖师的姓名?”
这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陌天歌露出苦笑。陌瑶卿从云中而来,说不定她到达天极,首先的落脚点便是临海。她身具纯阴体质,被人算计,心中自然深恨那些将女子当做炉鼎的修士,恐怕也是因为如此,才建立这碧轩阁。
“我……本姓陌,名天歌。”她慢慢说道,“我出身俗世一个叫做陌家村的地方,我们陌家的祖先,名叫陌瑶卿。”
清怡清妙二人一下睁大眼,定定地看着她。
陌天歌苦笑:“我的功法,正是传承自这位祖先。”
清怡长老望着她,慢慢说道:“素女诀?”
“不错。”陌天歌叹道,“我幼年之时,触发祖先留在祠堂中的禁制,得到素女诀,才得以踏入仙道。”
“这么说,叶小友身具纯阴体质?”清妙急急问道。
陌天歌点点头,望着陌瑶卿的雕像,感慨万千:“没想到,几十年后,我居然正好来到临海。”
她准确地说出陌瑶卿的名字,又身具素女诀,两位长老已是初步相信了。只是,居然如此凑巧,令她们觉得难以置信。
“叶小友,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你的资质?”
说都说了,没什么好隐瞒的,陌天歌伸出手。
清怡长老搭上她的经脉,脸色越变越凝重,然后是清妙长老。两人查看完毕,都是无语。
“纯阴体质,纯阴体质。祖师传下素女诀,我碧轩阁几千年始终没有收到纯阴体质的女修,今日竟遇到祖师的后人。”清怡长老叹了一声,望着陌天歌,“也许这是命数,我们碧轩阁面临灭派,师祖却后继有人了。”
213、纯阳体质
之所以将纯阴体质这个秘密说出口。陌天歌有自己的考虑。
第一,碧轩阁是女修门派,塔内六个人,只有唐慎是男子,观唐慎言行,实在难堪大任,若是清希长老,倒有可能为唐慎着想,可清怡清妙二位长老没有理由逼迫她。
第二,他们六个被困得道塔,如今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清怡清妙没必要害她。
第三,修仙界的修士们虽然自利,可宗门修士对于创派祖师却是非常尊敬的,看在陌瑶卿的份上,她们也不会怎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自己只得到陌瑶卿的一部素女诀,并没有得到其他秘术,如果碧轩阁是陌瑶卿建立的门派,那么很有可能陌瑶卿最后坐化于此,积藏秘术亦留在此处。清怡清妙二人将她与唐慎唤上来的目的。她已猜到,必是需要帮手,如此得知她是创派祖师的后人,还有祖师的特殊体质,很有可能把祖师的一些秘术传给她。外面强敌在侧,她太需要加强自己的实力了。
她赌对了。
得知她是陌瑶卿的后人,确定她同样有纯阴体质,清怡清妙二位长老给了她一枚据说记载了陌瑶卿一些独门秘术的玉简。
为此,清怡长老感叹道:“可惜,你并非我碧轩阁弟子,不然的话……”
陌天歌只是笑笑,没有搭腔。要她留在碧轩阁,那是不可能的,即使碧轩阁的创派祖师是陌家祖先,她也不可能为了振作碧轩阁而离开玄清门。对于门派掌权之类的,她没有半点兴趣,她的目标就是得道成仙。
不过,到底碧轩阁与她存在这样的渊源,将来若是有所成就,照拂一二也无不可。
接下来的时间,清怡清妙二位长老除了疗伤,便是教授唐慎一些法术,再指点她如何疗伤。
原来死气惟一怕的就是火,所以她们只能慢慢地用丹田真火将之吞噬化解,可筑基修士的丹田真火还弱得很,任与风的死气又相当厉害,最起码要花费十几年。她才能将这些死气化解。清怡清妙二位长老伤势更重,根本帮不了她。
陌天歌自己倒是不着急,她本就是忍得下寂寞的性子,又年纪还轻,完全耗得起。
见她如此镇定,清怡清妙看她多了一分激赏。只是心中更加可惜,陌天歌早有门派,不可能离开玄清门,加入碧轩阁。
不过,陌天歌总觉得知道了她的秘密后,两位长老和唐慎看她的眼神很奇怪。两位长老也就罢了,唐慎的目光……总让她觉得有些暧昧。
难道唐慎对她起了什么心思?这不是不可能,疼爱他的高祖母惨遭分尸,其他亲人更是没有一点消息,他想报仇,把主意打到她身上也有可能。但,以他那么柔弱的个性,陌天歌并不将他看在眼里。
没等她将这疑惑问出口,二位长老先找上了她。
“两位前辈。”踏上四楼,陌天歌唤道。如今三楼是他们四个小辈疗伤修炼的地方,两位长老需要清净。就在四楼疗伤。
看到她上来,清怡清妙都露出笑容:“天歌,快来坐。”得知了她的身世,她们二人待她亲近了许多,如今都唤她名字。
陌天歌低了低头,还了一礼,捡了两人对面的小椅坐下。
“这些天,你的伤势如何?”清怡长老先问道。
陌天歌平静答道:“还是老样子,这些死气着实厉害,我如今只能慢慢将之炼化。”
这个情况,两位长老心里当然清楚,她们只是要找个话题入题罢了。两人对看了一眼,仍是由清怡长老开口。
“有一件事,我们二人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清怡长老缓缓说道,“老实说,在你坦言身世之前,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巧的事。”
看到两位长老慎重的神色,陌天歌亦脸色凝重起来:“前辈有话请直言,可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不。”清妙长老脸上则是带着感叹,“恰恰相反,极好。”
陌天歌蹙了蹙眉,不解。
清怡长老笑笑:“算了,与你直言吧。想必你也发现了,得知你是纯阴体质,我们两人不仅很惊讶,其实原因很简单,我们虽没见过纯阴体质,却见过纯阳体质。”
陌天歌一惊。立刻想到唐慎这数日的言行,沉下脸来。
清妙长老见她如此表情,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出来了。不错,慎儿那孩子之所以受清希师妹万般宠爱,门中女弟子又个个为他争风吃醋,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原来如此。哪怕碧轩阁是女修门派,哪怕临海高阶男修不多,没道理唐慎这样一个性子弱得一塌糊涂的男修,会如此受欢迎,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理由。
陌天歌抹平自己的情绪,淡淡开口:“那么,这件事两位前辈有何感想?”
纯阳体质自然是纯阴体质最好的双修伴侣,可这两种体质,都是千年难求。就说元宝与陌瑶卿,两人一纯阳一纯阴,但他们虽然算是同一时代修士,其实相差了数百岁,而且相隔极远,若非二人都凑巧碰到钟沐灵,恐怕此生根本不会遇到。
但是,虽说纯阳纯阴本是天生一对,可元宝与陌瑶卿对彼此对都没什么好感,更是从来没打算双修过。
陌天歌从来没想过。她会碰到生活在同一个时期的纯阳体质男修,而且与她年纪仿佛,修为也比较接近。可她也曾设想过,如果她是陌瑶卿,会不会与元宝双修。这个念头一起,她就掐灭了。不错,仙道艰难,可修仙之道,靠的是自身的努力,依赖于双修之事,终究违背了修仙的本意。而且,她也不屑于为此交出自己的身体。
望着清怡清妙二人,陌天歌心中已有决定,若是她们提出这个要求,她绝对不会应允。她也不怕她们逼迫,这种事,岂是外人所能逼迫的?何况如今她们无人可用,应该不会选择与她翻脸。
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清怡长老笑道:“天歌,以你如今的修为,即便不双修,想来结丹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双修好处也很多,你大可以好好考虑。”
听清怡长老的话音,并没有逼迫她的意思,陌天歌暗自舒了口气。虽然已经打定主意,但目前这情况,她还是不想与两位长老起冲突,她们没有强逼的意思最好。
“两位前辈,此事还请不要再提。我曾听说过,高祖母也曾遇到过纯阳体质的男修,可始终没有起意双修,想必高祖母是骄傲之人,不屑以这种手段求取仙道。我虽修为不及高祖母,可求仙问道之心是一样的。”
听得此话,清怡清妙二人默然。
私心来说,她们当然希望陌天歌能与唐慎双修,如此的话,即使陌天歌最后仍然要回玄清门,也会给碧轩阁留下希望。而且,纯阴纯阳体质双修,好处不必说,两人的修为晋阶会非常迅速。
但是唐慎是什么样子,她们都是知道的,修为一般,个性软弱,倘若是门派其他女修。还喜欢他那张脸,陌天歌却是昆吾来的,这一点引不起她的兴致。
最重要的是,她们提议双修,也是为了陌天歌考虑,唐慎那个性,注定了没有大成就。如果陌天歌本人反对,那也就没有了意义。
清怡长老想到此处,长叹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没奈何。既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慎儿那孩子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的。”
这一点,陌天歌并没有担心过。就算唐慎起了什么心思,她也不怕。
“另外,还有件事,我们想与你商议。”清怡长老斟酌着说道。
只要不勉强她双修,陌天歌不介意为碧轩阁做些什么:“前辈请直言,若是能做的,我自当效力一二。”
清怡长老含笑:“你既与我派有这等渊源,我们原本希望你能留在碧轩阁,但是,你道心坚定,不愿为俗事困扰,我们也不好强求。不过,碧轩阁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也是清楚的,就算这些弟子有大半逃出生天,等我们杀灭那魔修之后,仍要花费许多精力重建碧轩阁。那魔修的邪法如此厉害,我与清妙师妹已经想好了办法怎么对付他,但如此一来,重建门派的任务就要落在后辈身上了。浩岚伤重,便是好了,恐怕修为也要跌到炼气期,夏青和慎儿两人又不通俗务……所以,我们希望你能答应,做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
陌天歌微微挑了下眉头,问道:“两位前辈,是要搭上自己的性命,杀任与风?”
她这么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话意,二位长老只得苦笑。
清妙长老说道:“不错。我与清怡师姐二人,受此重伤,寿元有所影响,最多只能活三五十年了。而如今塔中六人,浩岚伤势太重,将来很难有大成就了,夏青与慎儿对修行一道并不是太热衷,倘若我二人陨落,碧轩阁当真就没希望了。如此的话,倒不如拼上一拼,若能把那魔修杀灭,以浩岚的管事能力,重建碧轩阁并不是问题。”说到此处,两人的目光都望着她,“所以,天歌,我们希望你能做碧轩阁的客卿长老,震慑不服之人。”
下雪了,冻得厉害。
214、客卿长老
陌天歌垂下视线,似乎在考虑。
清怡清妙二人也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许久之后,陌天歌终于出声:“论理,两位长老赠予晚辈高祖母的秘术,我应该有所回报,但是以晚辈目前的修为,似乎不够格做客卿长老。”
听她话里没有拒绝的意思,清怡长老便笑道:“我们两个老太婆是活不久了,到时门派之中就没了结丹修士,便是让你做长老,也没什么不行的。何况,以你如今的修为和天资,想来结丹并不难。”说到此处,她顿了顿,叹道,“天歌,碧轩阁要重建,只靠他们三人不够,望你看在祖师的份上,伸一把手。”
如此真心诚意地请求,倒让陌天歌的拒绝说不出口。
她想了想,又问:“假如晚辈愿意做客卿长老,要留在临海多久?”
清怡清妙二人露出笑容,清妙道:“不必太久,你是客卿,只要浩岚将门中弟子召回来,立威之后,你便可借口闭关,回昆吾去了。”
“可是……我身为玄清门弟子,做了别派客卿,是否不太好?”
清怡长老道:“这点你不必担心,大门派弟子做了别派客卿也是有的,只要两个门派没有冲突就是。我们碧轩阁在临海,无意到昆吾去,对你自然不会有影响。你若不放心,他日回到门派,向师长禀告就是。”
听得清怡长老说得如此轻松,陌天歌想了想,慢慢点头:“若是如此,晚辈不介意为碧轩阁尽一份心,也算报答两位前辈赠书之情。”
得到她的首肯,清怡清妙二人放下心中大石,笑道:“好,好!今日起,我们便是自己人了。”
说着,清怡清妙二人亲自领了陌天歌下到三层,向其他三人宣布,邀请陌天歌成为碧轩阁的客卿长老。
这个消息还是有些震撼的,夏青一时回不了神,从昏迷中刚刚清醒的卫浩岚与唐慎神色复杂。
陌天歌一律笑脸相对。所谓客卿长老,就是有长老名份,但只取供奉,不Сhā手门派事务。他们几人也都知道,陌天歌身为玄清门弟子,没有留在碧轩阁的道理,与他们并无冲突,所以也仅仅只是震撼了一下,很快恢复常态,向她恭喜,并重新见礼。
见礼完毕,清怡清妙仍旧回到四层疗伤,陌天歌留在三层。
“叶道友,”卫浩岚的仍然很重,但如今总算能醒着了,她含笑向陌天歌招呼,“从今往后,我们便是同门了。”
陌天歌微微一笑。卫浩岚当然明白两位长老的用心,她的修为即使保住,此生也难再晋阶,所以长老们让陌天歌做她的后台。
“卫掌门不必客气,往后碧轩阁仍然要仰仗你,我能做的不多。”
卫浩岚笑:“事实如何,你我心中有数,叶道友,总之拜托了。”
卫浩岚是个聪明人,跟这样的聪明人打交道很舒服,因为她会很好地把握尺度。所以,杀了任与风后,有卫浩岚在,做碧轩阁的客卿长老应该不会太难受。
与卫浩岚简单地谈完两句,唐慎小心翼翼地看了她数眼,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道:“叶道友,我们能否谈谈?”
陌天歌有些诧异,没想到唐慎会主动想向她谈话,她略略思考后,爽快应下:“好。”
唐慎看了看传送阵:“我们……去那边?”
陌天歌点点头。与唐慎说的事情,想必不适合让卫浩岚和夏青知道。
下到第二层,陌天歌便站住了:“唐道友有话直说吧。”
唐慎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开口:“叶道友想必已经知道我是纯阳体质了。”
“……不错。”
唐慎似乎不敢看她,侧着头道:“那,叶道友有何感想?”
他想听什么答案,陌天歌知道,她只是笑笑:“唐道友不妨说说自己的想法吧。”
“……”唐慎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我高祖母被那魔修杀了,亲人都在外头,也不知情况如何,我想好好修炼,杀了那魔头,为高祖母报仇。”
他说这话的神情很认真,终于有了那么一点男人的决断。
但陌天歌仍是语气平淡:“所以呢?”
“所以……”唐慎抬头,以从未有过的坚决道,“叶道友,可否与我双修?”
早知道他想提及此事,但仍然没掉到性格柔弱得像个女子的唐慎会直接说出口。
陌天歌顿了一下,看到他恳求的神色,仍是摇了摇头:“抱歉,唐道友,双修之事,我不能应允。”
即使唐慎早看出陌天歌对他无意,仍然没料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怔了一下,他又急急道:“为什么?叶道友,我乃纯阳体质,你是纯阴之身,能碰到一起,便是天赐良伴,为何你要拒绝?”
陌天歌淡淡笑了笑:“那唐道友这么些年,为何不愿与同门师姐妹双修?”
唐慎一怔,低声道:“我……我不喜欢她们,所以……”
“那我也是一样的。”陌天歌语气平淡,“你对我亦无感情,不过因为我是纯阴体质罢了。可你我若不相爱,却结为双修伴侣,与之前有何不同?”
唐慎抬头,望着她,却没说话。
陌天歌看着眼前这个从没吃过苦的唐公子,道:“我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双修,成仙大道,我要自己一步步去走。”
她的语气如此坚决,唐慎眼中掠过失望,却又不想放弃:“叶道友,你若与我双修的话,你的修为晋阶将会更快。”
陌天歌微微笑了:“唐道友,你终究不是女子,也许修仙之人都会把利益放在最前面,可对女子来说,与不爱之人厮守,着实是一种酷刑。”
“……”
“当然,不是唐道友不好。”看到他深受打击的样子,陌天歌仍是微微笑着,目光闪动了一下,“可感情之事,就是如此。我是个修士,可也是个女子。也许有些女子,可以为了修仙放弃原本的坚持,但那不包括我。我有我的骄傲,所以有些事情我会坚持到底。”
“……”唐慎嗫嚅两下,说不出话来。
陌天歌便笑:“唐道友原来不也是如此吗?不要被令祖的死蒙蔽了双眼。双修对修仙大道而言,终究是旁道,如果你的目标也是得成大道,不如坚持本心,静守心田,这样所得必定更多。”
215、祖先手记
被陌天歌一番话打发之后。唐慎果然不再找她,看她的目光也与往日无异,显然已放下这点心思。倒是平日修炼勤快了很多,每每遇到难题,要么趁着两位长老有空之时去讨教,要么来问陌天歌。
如今这情况,唐慎总归是个助力,所以陌天歌也没藏私,但凡知道的都告诉他。如此一来,唐慎的修为竟涨得很快——他毕竟是纯阳体质,灵根应该也没差到当年像她那样的程度。
至于其他事情,两位结丹长老早已有所打算,陌天歌不过是个名义的客卿长老,既管不着也不方便多嘴。何况,她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任与风如今的实力太可怕,她暂时进不了虚天境,炼不出丹药,光是身上的死气要炼化掉已是够麻烦的了,想要晋阶,根本不可能。既然无法晋阶。就无法对付任与风,这件事也只能任由清怡清妙二人做主了。
在这得道塔的第七层,有着碧轩阁数千年的积藏,倒是有不少好东西,如今面临灭派,清怡长老便作了决定,动用这些积藏。
为此,青夏伤好之后,就一门心思炼丹;而卫浩岚,重建门派少不得她,二位长老极其大方,珍藏许久的灵药都给了她疗伤。如此,数月之后,卫浩岚的伤势总算稳定了下来,也保住了一身修为。但,她亦是死气缠身,要完全养好,可能比陌天歌花的时间还久,而且,她伤及丹田,基本上晋阶结丹是没有指望了。
从二位长老口中得知此事,卫浩岚发了许久的呆。哪怕她是更看重权势的修士,得知自己可能无法再晋阶,仍是难以接受的事情。
所幸,卫浩岚是坚强之人,对自己的伤也早有准备,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仍旧每日疗伤,辅助夏青炼丹。
一转眼,一年就过去了。清怡清妙二人在不惜灵药的情况下,终于将伤势养好,宣布闭关修炼秘术,无事不得上四层打扰她们。
得知这个消息后,卫浩岚三人竟同时发起呆来,神色隐有凄哀之色,令陌天歌困惑不解。
想到上次清怡清妙二人邀她做客卿时说的话,陌天歌便暗暗去问卫浩岚。
“卫掌门,二位长老所说的秘术,是否……伤及性命?”
卫浩岚顿了一会儿,叹道:“叶道友如今是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这些事理当告诉你。不错,我创派祖师碧水元君坐化之前,留下一套秘术,名为血禁秘术。这项秘术,我们碧轩阁弟子,凡是筑基以上的,都习得上半部,乃是与敌同归于尽的拼命之法。这秘术的后半部。却要结丹以上修士才可修习,而且费时费力,它的功效是……将数人修为合而为一,如此,就会成为结丹期修士中最强的存在。”
“……这么说,清希长老用的便是这血禁秘术?”
卫浩岚点头:“不错,可惜的是,清希长老当时已是重伤在身,此人又功力非凡,只能缠住他片刻……”
“那清怡清妙两位长老呢?”陌天歌神色沉重,“她们若是用了这秘术,后果会如何?”
卫浩岚苦笑:“这项秘术,虽是结丹以上便可修习,可我碧轩阁历代结丹师祖,从未修习过。”
陌天歌一怔:“这是为何?”就算是用了性命难保,学了以防万一也是好的,为什么连修习的人也没有?
“因为,”卫浩岚一字一字慢慢地说,“只要修习血禁秘术下半部,就不能再算是人。”
陌天歌顿了半晌没说话。不能再算是人,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仿佛看出了她的困惑,卫浩岚摇头道:“所谓血禁,是要以血为代价,人抽干了血,岂不是变成了干尸,哪里还会是人?”
陌天歌闻言怔住。
卫浩岚转开头,掩住眼里的悲伤:“两位长老已是视死如归……我们还要好好修炼,重建碧轩阁。完成她们的遗志。”
难怪他们三人得知两位长老要修炼秘术会是那般表情,要修炼这秘术,一开始就注定了她们的结局。不管成不成功,都是死。
带着这样沉重的心情,陌天歌投入到疗伤与修炼法术当中去。
强敌在侧,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自从筑基以后,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迫切地希望自己变强。
所以,确认自己要花大量时间去炼化死气后,她便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研习陌瑶卿遗留下来的玉简当中去。
这个玉简中,其实并没有记载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秘术,而是一切施用法术的技巧,以及素女诀的修炼心得。
但陌瑶卿着实是个天纵奇才,简简单单的法术,被她讲解而来,具有了更大的威力,一些不着痕迹的小修改,却几乎让一些法术改头换面,威力大增。其中素女诀的修炼心得,更是让陌天歌如饥似渴一头扑了进去。
她的主修功法是钟沐灵修改之后的混元素女功,却是太元录与素女诀合并之后的功法,细节上与二者并无分别,故而陌瑶卿的修炼心得对陌天歌而言。是完全适用的。
另外,玉简中还有一些陌瑶卿随手记录的东西,比如一些丹方的修改,还有法宝的炼制构想,涉及炼丹炼器阵法禁制等,几乎无所不包,看得出来,这些东西只是她平时的随想,有的试验过,有的却还仅仅只是构想。
但能构想丹方,以及一个全新的法宝的炼制方法。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宗师级别了,尤其其中涉及的方面还如此之多。
了解到陌瑶卿竟是这样一个全才,陌天歌一面叹为观止,一面又心存疑惑。以陌瑶卿这般才华,几乎不比紫微散人逊色,为何她原来的宗门只是将她当作一个极好的双修人选,而非宗门的未来培养?
陌瑶卿在玉简后面的手记解了她的疑惑。
“吾五岁踏入仙道,二十岁筑基,一百多岁结成金丹,三百岁元婴,其中艰辛不足为外人道。可叹吾乃女子之身,又具纯阴体质,否则,又岂会颠沛流离,流落异乡,终吾之一生未能回归故土。”
“身为女子,仙道殊为不易。吾自认天资出众,才智不逊门中任何一人,却因身具纯阴体质,始终被视为炉鼎之辈。吾细究其因,概因修仙之道,多为男子,久而久之,世人皆一叶障目,不识女子之才尔。”
这段自白,充满怀才不赏的嗟叹,陌天歌亦看得唏嘘。平心而论,她虽然也觉得自己天资不凡,才智不逊,但与陌瑶卿相比,却不得不仰视。这个玉简里的记载的东西,她要学习得太多,不说以后,今日的她决计是比不上陌瑶卿的。
不管是陌瑶卿还是那紫微散人,都让她认识到,这个世上,有这样的天才。她要走的路还很远,切切不可自满。
手记的后面,还记载了陌瑶卿的一些私事。
“吾于云中遇一男修,名钟沐灵,竟是纯正中和之体,更难得其性仍留纯善,实乃可交之辈。”
“遇一男子,身具纯阳之体,实乃良配,但此人心性高傲,吾不喜,此事作罢。”
后面又记道:“迟迟不得元婴,吾焦急不已,仇敌日渐增多,若再不晋阶,吾身难以保全。思量数日,终有一计,此计乃是下下策,一旦施用,愧对钟沐灵,但一时也寻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所说的男子,应是元宝无疑,但其中语气,却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想来陌瑶卿这般奇才,自己也十分高傲,亦是不屑于双修之道。只是,她所说的方法又是什么,会愧对钟沐灵?
往下看下去,陌天歌终于明白。
“按说纯阳之体双修更有奇效,但吾着实不喜那元宝道人,惟钟沐灵性情诚挚,吾甚喜之,他又身为纯正中和之体,双修虽不及纯阳之体,却也不差了。虽与钟沐灵交好,但此事着实对他不起,吾难以出口,便以慑魂铃将之迷惑,终成双修之事……”
看到这里,陌天歌愕然。原来钟沐灵竟是被陌瑶卿给……这位祖先,不但才智不逊男子,便连手段胆量也堪比男儿!
她一面心中佩服,一面又觉得此事确实不大厚道,钟沐灵岂会愿意?
“钟沐灵并非滥情之人,吾此次行事着实不够光明,料想他清醒之后必定断交。不料,钟沐灵虽然不甚欢喜,却并未与我翻脸。言及,吾此前待之有恩,此事就此揭过。吾心中有愧,想来想去,决意离开云中……”
之后,便是到达临海的一切事情,设立传送阵,到昆吾营救了一批被当作炉鼎的女子,建立碧轩阁,自号碧水元君……
陌天歌发现其中穿Сhā的一些杂乱的记述:“一夜夫妻,不料竟身怀有孕,吾一心修成仙道,本不该留他下来,只是心中不忍,念及其父,终是将之诞下。可怜这孩儿并无灵根,注定无缘,只得将之留在俗世……”
中间又有许多其他事情,陌天歌在后面又找到一段:“吾如今元婴中期,寿元无多,晋阶已是无望,念及昔日产子,数百年子孙众多,有灵根者却只得数人,且尽数废灵根,不便引入仙道。另有纯阴体质者二三人,皆无灵根,如今吾坐化在即,素女诀终将失传,只得去一趟世俗,封下一缕神识,若有子孙传有纯阴体质,便传下素女诀……”
216、法宝配方
看完所有的杂事记录。陌天歌啼笑皆非。她这个祖先,不但才智手段皆不输男子,行为处事,甚至比男子更有决断的魄力。
回想在钟沐灵的虚天境中,短短数日的相处,钟沐灵不苟言笑,为人严肃,却原来昔日是如此性子,面对陌瑶卿,气势上完全不敌。甚至连双修之事,都是被算计……
难怪看钟沐灵与陌瑶卿之间,没有什么情感纠纷的模样,原来陌家传承数千年,居然是这样的起源……
将神识封在陌家祠堂之后,陌瑶卿便回了临海,亦曾留下遗言,托付碧轩阁的后辈照料后人一二。可是,在陌家村时,陌天歌从未见过碧轩阁派来的弟子,也许是碧轩阁一直没有发现可以收入门墙的灵根者,久而久之。后世的传承者便没再放在心上,也有可能是每隔二十年三十年或者更久才来一次,而她出生到离开,不过短短十年。
看到此处,陌天歌叹息。她有身为结丹修士的父亲,有偶尔到晋国看后人的高祖,还有托付后辈照料后人的高祖母,结果却是那样走上仙路,只能说,她实在不是一个幸运的人。
不过,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不是十几年颠沛流离,她也许就不是今天的性子,可能如那华亦琳一般骄傲自得,又或者像唐慎这样软弱胆小。
苦难本身不是美好的回忆,但有的时候,还是要感激苦难带来的一些东西,比如坚强的内心,和广阔的见识。
了解了陌瑶卿的生平之后,陌天歌便开始研究她记载下来的一些零碎的东西。阵法方面,对照着玄机阵书,让她颇有进益。需知,虚天境中虽然书籍甚多,可超过她的境界太多,能够看懂的没有多少,太古时期的环境又与今日并不相同,不能照搬。玄机阵书和陌瑶卿的记载,正好弥补了这一点缺失。
另外,陌天歌留意到陌瑶卿的手记中,记载有这样一段。
“法宝,蕴含法力之宝尔。修为影响修士的晋阶,法宝代表的却是修士的最强斗力,尤其对于结丹修士而言,本命法宝的强弱,几乎决定了斗法能力的强弱。”
本命法宝,结丹以上修士可以炼制,加入修士本命精血,炼化在丹田之中,不断地以精血培养,久而久之,法宝甚至可以通灵。简单来说,本命法宝,就是与修士息息相关的可成长法宝,培养得越久,力量就越大,而本命法宝受损,修士自身亦会受损。
“吾生平浪迹天涯。从云中到天极,不知遇过多少对手,见过多少法宝,因此而构想出数种法宝,可供后辈弟子选作本命法宝……”
陌天歌精神一振,继续看下去。
“昔日在云中天宝阁,吾曾见上古记载的神话传说,其中创世之母有一法宝,名曰山河社稷图。此图实乃一个巨大的法阵,若困入其中,如四象变化,有无穷之妙,思山即山,思水即水,想前即前,想后即后。吾思之甚久,构想出数种法宝,今日可一一试之……”
法宝的种类,无非五种,即杀、护、迷、困、辅。杀者,旨在攻击;护者,旨在防御;迷者,可令神智迷失;困者,以阵为法;辅者,或是破阵,或是清心,旨在辅助。
陌天歌的身上,飞天梭是攻击的法器,虽然具有布阵功能。却是自带的杀阵;白丝帕则是属于护类法宝;迷魂灯虽带迷字,却是属困;踏云靴和藏灵佩则是辅类。
陌瑶卿所说的这个山河社稷图,陌天歌估计应该是属于困和迷的结合体,而且兼带杀的效果。这种法宝是最难防备的,因为它本身就是冲着人的心境弱点去的,高明的迷类法宝,可以让人不知不觉中招。如果它当真如陌瑶卿所说,思山即山,思水即水,需得意志十分坚定,才能摆脱。但是,哪怕是元婴修士,心境也不是完美无缺的。
“五行盘,此盘实是一个阵大的阵盘,上刻阵法如下……此物优点在于,不需发动过多的灵气便可使用,缺点却是对阵法了如指掌之人,难以对付。”
“黑白生死棋,此物以棋为型,若是走错一步,便可诛杀,所需材料甚费,制作如下……惜迷幻效果不强。难以达到思山即山,思水即水的境界。”
“天地扇,画山水为扇面,实乃阵法,可如此制作……若能如此,威力甚大,可惜材料太过难寻。”
陌天歌的目光落在这天地扇上,它的主材料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八阶以上灵兽之骨为柄,渡以千年玉髓,若有神兽之骨最佳,玉髓年份越高越好……扇面之画。以月光迷幻石研化为墨……
她急忙倒回去看了一遍,没错,主材料那一列,明明白白地写着,偏巧她手中就有神龙之骨和月光迷幻石!
关于本命法宝,陌天歌之前并没有多想。她有元婴中期的师父,结丹之后,自然可以从师父那里拿到许多法宝配方,到时挑选一样就是。可若这天地扇当真如陌瑶卿所说,有这么强大的功效,那基本上可以算作极品法宝了。
一般来说,结丹修士的本命法宝都不是太好,概因能力所限,中品以上的法宝材料太难寻。可本命法宝太过重要,也没有修士肯等到中期后期乃至元婴再炼制,因为与本命法宝相比,普通法宝就算高上一阶,也要差些的。所以,他们往往一结丹就会炼制普通的本命法宝,再在漫长的岁月里,慢慢用精血培养,久了,法宝就会慢慢厉害起来。但若是一开始炼制的法宝就极好,比别人的起点要高,当然将来也会更厉害。
另外一点,她本身精于阵法,若是能以阵法为法宝,那是最好不过了。
沉吟了一会儿,她找上在研究典籍的卫浩岚。
“卫掌门,你可有空?”
卫浩岚从书本中抬头,笑问:“叶道友有事?”
陌天歌道:“有事相询。”
卫浩岚看了看一旁炼丹的夏青,以及专心修炼的唐慎,说道:“那我们去楼下吧。”
“嗯。”陌天歌点点头。炼丹和修炼,一般来说是不能打扰的,只是二位长老担心他们无人照应,若是出个事处理起来就麻烦了,所以让他们四人在同一楼层修炼。平日里四人各自做各自的事情。互不打扰。
二人来到二层,随意寻了两个蒲团坐下,陌天歌扬了扬手中玉简:“卫掌门,敢问这祖师爷中记载的法宝,可有人试着炼过?”
卫浩岚接过玉简,神识沉浸进去,过了一会儿,答道:“祖师爷的手记,历代只有长老和掌门可以研读,里面说的一些法宝丹药,确实有人试过。我记得我年幼之时,当时的结丹长老炼过紫金葫芦,虽然失败了,却证明炼制此宝大有可行。”
“那么这种呢?”陌天歌问,“这个天地扇,可有人炼制出来过?”
卫浩岚看过,摇了摇头:“叶道友,这天地扇要的是八阶以上灵兽之骨,我们碧轩阁自祖师之后,只出过一位元婴修士,哪里去弄材料?”
“……”这倒也是。
“别说这八阶灵兽之骨,便是千年玉髓,也是难寻,就算偶有出世,最低也卖上万以上灵石。还有这什么栖云石,我们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这法宝所费材料,以我估计最少需要数万的灵石,以及绝对的好运气,还要有超强的实力。”说到此处,卫浩岚摇头叹道,“别说我们弄不到,就算弄到了,也不会去炼一个不知能不能炼制成功的法宝,我们的物资太缺乏了。”
“原来如此。”陌天歌略微有些失望,若是碧轩阁炼制过这些法宝,她就决定炼制看看,要是合意,便拿来做本命法宝。这法宝太强大了,既困且迷又杀,很难再找到比这更强大的法宝。
“陌道友,你想炼制这法宝?”卫浩岚问。
陌天歌点了点头,又摇头:“此次回去之后,我便会闭关冲击结丹,若是结丹成功,首先就要炼制本命法宝。原本看这法宝强大,列为考虑而已,倒不是一定要炼。”
卫浩岚便道:“若是叶道友的话,可比我们方便得多。你的师门乃是大宗门,消息物资自比我们丰富,你师尊又地位颇高,缺什么自可令门中弟子慢慢寻访。”
“话是如此,但这所费着实不菲,材料又太稀少……且先看看吧,我回门派之后,再向我师父禀告一下,是否可行。”
听到这句话,卫浩岚正色:“叶道友,你如今是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这本手记你当然可以阅读,不过,其中不少事乃我碧轩阁秘辛,还望你莫要泄漏。”
陌天歌道:“卫掌门请放心,我不会拿出手记,只将此法宝配方予我师父评估就是。”
卫浩岚犹豫了一下,终于点点头:“如此倒也罢了。”反正这法宝配方,在碧轩阁放着也是放着,根本没人去炼制。
陌天歌一笑,又问起:“卫掌门,你的伤势如何了?”
卫浩岚道:“还是老样子,修为虽保住了,可丹田受创太过,就连疗伤也要放慢步调。”说到此处,她叹了口气,“反正,两位长老还要花费很长时间修炼秘术,我就慢慢疗伤吧。叶道友,你呢?可好些了?”
卫浩岚一直很关心她的伤势,陌天歌知道,她如今是客卿长老,清怡清妙两位长老又交待卫浩岚,将会由她辅助重建碧轩阁,所以她才如此关心自己的伤势。
不过,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有人关心总是情意。
“还可以。”她答道,“我所中的死气并不多,并没有伤及根本。不过,筑基期的丹田真火对这死气而言太弱了,按我估计,可能在七八年乃至十来年才能完全炼化。”
听得这答案,卫浩岚沉默了一会儿,便道:“既是如此,让夏师妹多为你炼些丹药吧,说不定能快一些。”
陌天歌摇摇头:“丹药我还不缺,卫掌门不必担心。”虽然塔中有不少积藏,可到底炼丹要的是新鲜的灵药,能炼出的丹药不多。她如今既然是碧轩阁的客卿长老,也得为碧轩阁想想,着实不必与卫浩岚和唐慎争这些丹药。
217、时光飞逝
每日里疗伤、修炼、研习陌瑶卿留下的手记。陌天歌只觉得时光飞逝,一转眼,数年就这样过去了。
她本就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之前也曾闭关数年,如今沉醉在陌瑶卿的修炼心得中,更是一点也没觉得难熬。反正就当闭关了,筑基修士,闭关数年乃至十数年都是常见的。
卫浩岚也是如此,大部分时间用来疗伤,炼化死气,偶尔与她闲谈一些门派之事,倒是让陌天歌把碧轩阁的情况了解了一遍。
想必卫浩岚也是刻意如此,她肩上担着重建碧轩阁的重任,偏偏夏青与唐慎都不能分担,而陌天歌是两位长老指定将来帮助她重建门派的人物,总要对门派情况有大致的了解才好。
夏青有时也会与她谈论炼丹术,她是心思单纯之人,即使现在如此处境,仍是心心念念想着炼丹之事。
而唐慎,明显耐心不够,他的修为仅仅只是筑基初期。年纪又不大,想必筑基之后,很少花时间闭关。不过,大仇在身,他自己也知道忍耐,一开始经常定不下心修炼,后来渐渐地,也能像她们一样,一打坐便是数日乃至数月。
至于塔外的任与风,有时很久都没有出现,久到他们以为他已经失去了耐心,然后又突然出现。
一开始,任与风还有兴趣向塔中人示威,可他们从来不理会他,后来就厌了,干脆鸠占鹊巢,占着碧轩阁的山门,玩起开宗立派的游戏——他抓了附近的散修和原碧轩阁的一些修士,号称神龙派,自命为掌门。
为了活命,这些修士无不唯唯诺诺。这极大地满足了任与风,干脆就这么做起了他的神龙派掌门,只派了两个修士守着这得道塔门口,就不再理会了。
陌天歌记得,任与风第一次纠集人马,在得道塔外举行所谓的立派大典的时候,卫浩岚望着下面的人群。眼含热泪。
她在这些人里,看到了她的亲人,形销骨立,一身伤痕,想必受尽了折磨,有如行尸走肉。
她曾问过卫浩岚,碧轩阁的修士大概还有多少活着。
卫浩岚沉默许久,最后才说,也许活着的人还很多,但这些人被这样折磨,恐怕连最起码的自尊都没有了,重建门派召回弟子不难,让他们恢复曾经身为修士的自信,却很难。
陌天歌默然无语。她自己并无管理才能,这些……她帮不上忙。
一年一年,时光如流水。
陌天歌终于在十年后化尽所有死气,恢复到巅峰状态,全心投入到修炼之中。
而第四层的传送阵始终关闭着,两位长老一直没有任何消息。他们这四个小辈,除了等别无办法。
又五年,在夏青的丹药支持之下。唐慎终于晋阶筑基中期,给沉闷了十几年的得道塔带来了一丝喜气。
为了鼓励大家,卫浩岚提议休息一日,给唐慎庆祝。
只是,他们被关在塔中十几年,没法弄什么酒席了,幸而卫浩岚乾坤袋中留有一些美酒,可以拿来凑和。
“唐师弟,你的喜事,今**多喝一些。”卫浩岚笑吟吟劝酒。
夏青也暂时放下炼丹之事,连连点头:“就是,唐师兄你之前晋阶也才十多年吧?三十年就晋阶中期,太了不起了!”
唐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道:“要不是被关在塔里,只能收敛心思,我也不会这么快晋阶……而且,夏师妹一直给我炼丹,叶道友跟我讲解心得,掌门师姐又时常开解我,都是你们的功劳,我才能这么快晋阶。”十几年潜心修炼,他虽然还是脸皮薄,总算不再动不动就脸红了,气质也沉稳了许多。
卫浩岚笑道:“我们能做的只有这些,修炼还是靠你自己。唐师弟你如今还六十岁没到,就已经筑基中期了,着实是我们碧轩阁首屈一指的人才呢。”
唐慎笑笑,一时又黯淡了神色:“碧轩阁……只剩下我们了。”
听得此话,卫浩岚与夏青都沉默了。得道塔外。偶尔有修士来去,却不再是碧轩阁的弟子。
不过很快,卫浩岚强自笑道:“怕什么?等到两位长老出关,灭了那魔修,我们自然可以重建门派。而且,原来的弟子很多还着呢,到时召回来就是。”
唐慎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此事,也笑着附和:“对对,掌门师姐说的是,我们出去重建就是。来,喝酒。”
说着,唐慎就把一盅酒一口灌下。谁知他是个不会喝酒的,这酒又颇辣,立时脸上表情扭曲,精彩至极。
看到他这表情,在场的三个女子都笑了。这可是碧轩阁最受欢迎的美男子唐慎唐公子,总是风度翩翩,文弱儒雅,何曾有这么失态的时候?
“唐师弟,不会喝你就少喝一点,来,擦一擦。”卫浩岚递过汗巾,仍然忍不住笑意地看着他。
才说他沉稳多了。此时仍然忍不住脸红了。唐慎好不容易把酒咽下,接过汗巾,一边咳一边把溅出来的酒渍擦掉:“让几位师姐师妹见笑了……”
夏青挥挥手:“唐师兄,这有什么?以前我偷偷地在华师姐的丹药上抹三叶金葵粉末,华师姐的脸色才精彩呢!”
三叶金葵是一种常见的灵药,没有太大的用处,吃起来却很辣,只要一点点就会让吃不得辣的人满嘴火烧,陌天歌曾用此物当作调料,所以清楚。听得夏青这么说,她便问:“你说的华师姐可是那位华亦琳道友?”
“是啊。”夏青道,脸色不屑,“我就不喜欢华师姐,老爱摆架子,还给我脸色看,也不想想她的丹药掌握在我的手里咧!”说到此处,神色却黯淡下来了,“以前不懂事,总觉得华师姐可恶,有机会就想让她出丑,其实华师姐也没干什么坏事,就是嚣张跋扈了点……现在也不知道她怎么样。”
气氛再一次沉默下来。哪怕他们强自欢笑,仍然时时想起伤心事。
“不提这个,”这次说话的是唐慎,他转向卫浩岚,“掌门师姐,你的伤可好了?”
卫浩岚含笑点头:“差不多了,死气已经化解了,往后只要慢慢打坐调理,伤自然会好的。”
夏青道:“掌门师姐,这段时间,我再给你炼一批疗伤的丹药,你别舍不得吃,你不好,碧轩阁就不好,你得好好珍惜自己才是。”
“对。”唐慎接过话,“以前我不懂事,总是给掌门师姐添麻烦,以后我一定好好修炼。”
卫浩岚笑,笑里充满喜悦:“你们都懂事了,这就好……”她的目光又投向旁边一直沉默着的陌天歌,“叶道友,这几年多亏你时常教导唐师弟,我跟夏师妹恐怕没什么结丹的希望,只能指望你和唐师弟了。”
陌天歌微微一笑:“这没什么,我如今是碧轩阁客卿长老,自当尽一份心力。”其实。唐慎算是相当聪慧的了,而且身具纯阳体质,灵根也不差,以往可能是性格缺陷,总是无法静心修炼。这十几年时间,他不静也得静,又有大仇刺激,时时提醒自己要坚强,所以他成长得很快。陌天歌估计,能不能结婴另说,结丹应该不成问题。
“就是,现在叶道友是自己人。”夏青抢过话头,“所以,叶道友你可不能藏私,我们多交流交流炼丹的问题……”
话题又被夏青习惯性地扯到炼丹上,余下三人也都笑了。
卫浩岚顿了顿,说道:“既然叶道友是自己人了,我们还叫叶道友,是不是太生分了?”
“这倒是,”夏青道,“不过,我以前好像听到两位长老叫叶道友什么来着?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陌天歌弯了弯嘴角,道:“我本姓陌,名天歌。”
“哦……对,好像就是天歌,叶道友,为什么你要用假名呢?哦,不是,以后就叫陌师姐吧。”
“叶小天不算假名。”这还是她第一次向别人解释名字的问题,“陌是我母族姓氏,我父族姓叶,叶小天是我叔父起的名字。”
“叶,陌。”夏青想了想,“都不错,不过,陌天歌既然是原名,我们以后就叫陌师姐吧?”
“谁大谁小还不一定。”叶浩岚是知道陌天歌底细的,笑道,“夏师妹,若论修为,你们都要喊声师姐,论年纪的话,还是先序过年齿吧——嗯,我就不用算了,对你们来说,我是老太婆了。”
“师姐你也才一百岁,哪里老了?”夏青快言快语,“我如今……好像是五十三。唐师兄我也知道,比我大了……六岁?现在应该是五十九,对不对?”
唐慎笑着点头。
“陌师姐,你呢?”
陌天歌笑道:“这么论的话,你还真得叫我一声师姐。我如今已是五十有五,正好比你大两岁。”
“啊!”夏青惊讶,就连唐慎也睁大了双眼。
他们受伤避在得道塔内,陌天歌也没必要再隐藏修为了,所以她原是筑基后期修士的事,夏青和唐慎都已知道了,但两位长老和卫浩岚都没在意,他们也就没说什么。也是因为如此,夏青才理所当然地叫一声师姐。
如今五十有五,他们躲在这得道塔内也有十六年了,岂不是当年只有三十九岁?三十九岁的筑基后期修士,着实令人惊讶。
唐慎首先回过神,真心诚意地道:“原来叶道友如此天才,当真是我唐突了。”
别人都不知道,陌天歌却听出了他话中隐含之意。但是,此事却是唐慎误会,当年拒绝他双修的提议,陌天歌并非认为他资质不够,配不上自己,仅仅只是不想与他双修而已。
218、长老出关
陌天歌没解释,反正双修的提议早已否决。以后也不会跟唐慎有什么来往,没必要多说。
唐慎也没再多提,而是笑道:“既如此,我还是唤一声师姐吧,陌师姐如此年轻,就有这般修为,叫上一声师姐是应该的。”
修仙界本就不以年龄论辈分,只有关系很近的人,比如同室师兄弟之类的,才会以年龄论辈分,修为增长之后,也依旧如此称呼,以示尊敬。
他们在这塔中共处十多年,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却也关系不比常人,所以才论起年齿来。如今得知陌天歌修为超过自己那么多,唐慎真心诚意地觉得自己应该唤一声师姐。
夏青道:“反正怎么样我都应该叫师姐,陌师姐,你这么厉害,以后可得多关照我。”
“夏师妹!”卫浩岚横了她一眼,也笑了。“这倒是,叶道友如今是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怎么说也得多关照我们。”
陌天歌摆摆手:“两位莫要笑话我,不过仗着长辈余荫罢了。”
卫浩岚正要说话,忽然四人都感觉到一阵灵气波动传来,纷纷停下,不约而同地转头看着传送阵。
传送阵闪过一道亮光,而后传来清怡长老的声音:“你们四人都上来。”
时隔十五年,再次听到长老的声音,四人不禁激动。
卫浩岚伸手按了按胸口,抚平激动的情绪,道:“看来两位长老出关了,我们上去见她们。”
当然无人有异议,四人都搁了酒盅,起身往传送阵走去。
在这十五年间,传送阵是关闭的,如今已经开启,又召他们产去,想来两位长老必是出关了。
站在传送阵上,闪过一道亮光,四人出现在四层。虽然迫切地想看到两位长老,临到眼前,卫浩岚三人却又都不敢抬头了。
他们都知道,两位长老修炼血禁秘术会有什么后果,虽然有了十五年准备时间,可亲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首先看到两位长老模样的是陌天歌。
只见两位长老坐在并排上首的蒲团上。看起来并无任何异常——却是她们都穿起了斗篷,戴上了纱帽。
这纱帽和斗篷不但阻止了视线,而且还遮挡了神识,两位长老的修为又高于他们,他们都看不到真正的模样。
“见过两位长老。”陌天歌首先见礼。她如今也算是碧轩阁的人,用不着再唤前辈。
听她声音并无异常,另外三人才抬起头来,眼中如释重负,却又浮起伤感。两位长老必是怕吓坏他们,才遮挡了自己的模样。
“见过两位长老。”卫浩岚带头行礼。
清怡长老微微点头:“这十五年,你们辛苦了。”声音却比昔年喑哑多了。
卫浩岚恭恭敬敬地答道:“与两位长老相比,我们这点辛苦根本算不了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清妙长老接过话,虽看不到容貌,可听这个声音,却明显苍老了,“你们不必自责,这是我们身为碧轩阁长老必须负起的责任。”
唐慎垂着头,悄悄抹了抹眼角。
清怡长老看到了他,出声:“慎儿,你晋阶了?”
“是。”唐慎低着头,“我……对不起几位长老。以前太不懂事了。”
听得此话,清怡长老轻轻笑了笑:“你这孩子,终于长大了,你高祖母若是泉下有知,必定欢喜。”
唐慎是清希长老的爱孙,自小在三位长老面前长大,两位长老亦视他为后辈,此时看他修为晋阶,人也成长了许多,都是老怀安慰。
唐慎伸手抹掉眼泪,低低应了声:“是,以后慎儿必定努力修炼,不再叫两位长老和高祖母失望。”
两位长老的目光移到其他人身上,清怡长老继续问:“浩岚,天歌,你们的伤可都好了?”
“是。”卫浩岚答道,“长老放心,我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陌长老早在五年前就已化解了死气。”
“哦?”清妙长老望向陌天歌,道,“天歌,你上来,与我们瞧瞧。”
“是。”陌天歌应了一声,走上前。
清妙长老伸手如电,抓住了她的手腕,将灵气灌注进去。
陌天歌只觉得经脉一麻一痛,清妙长老的灵气,超乎她想像的强大,似乎已达结丹期的巅峰。可是灵气却很古怪。有一种潜伏的狂躁,让她很不安。
她低头,看到祼露出来的这一双手,干枯如老树,惨白惨白,一点血色也没有了。这几乎已经不能称之为手。而她记得,十六年前,初见这位清妙长老时,她还面貌清秀,风韵犹存。
即使没有卫浩岚三人那么深厚的感情,陌天歌的心中仍然浮起一丝伤感。这虽是利益至上的世界,却也不是全然无情。
很快地,清妙长老放开她的手,欣慰:“很好,天歌你不但伤全好了,灵气也比昔日纯净得多,想来这十几年,你一直很勤奋。”
陌天歌退下:“两位长老付出甚多,晚辈既然承两位长老的情,也该为碧轩阁做些什么。”
“你能这么想,我们真没看错人。”清怡长老含笑点头,“好了,叫你们上来。一是告诉你们,血禁秘术我们已经练成了,今日正式出关。二是对付那魔修,这样还不够,我们还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长老,”卫浩岚道,“需要准备什么,尽管与我们说,我们一定认真做事。”
“我们需要准备两件东西,”清怡长老冷静地道,“一是那魔修的死气着实厉害。若是让你们沾上,恐怕根本撑不下去,我们找了许久,最后找出一种符箓,可以防范这种死气。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们放下所有的事情,画出这种符箓,越多越好。”
“长老,”夏青道,“我们都不会画符,一下子如何学得成?”
“那就学到你们能画出来为止。”清怡长老毫不犹豫,“至于第二件东西,是一件法宝,这个你们帮不上忙,只能我和清妙师妹炼制了。”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炼器师,炼器与画符又不一样,符纸等材料再怎么缺乏,也是容易得到的,何况这得道塔的第七层是碧轩阁数千年的积藏存放地。炼器的材料却珍贵得多,尤其是珍稀的法宝材料,根本不能这样浪费。
“不错。”清妙长老递出一枚玉简,“浩岚,等下你去第七层,领取所需的符纸符笔,照着这个画,不管多久,最少也要画出几百张来,这样我们才能对付那魔修。”
“是。”卫浩岚应下,却又犹豫了一下,“两位长老,你们……可撑得住?”
修炼血禁秘术下半部,只要修炼了便是死,可她不知道究竟多久会死。
清怡长老淡淡说道:“你尽管放心,不替你们除了后患,我们两个老婆子不敢死。”
听得此话。卫浩岚目光动了动,却不敢再问,低头应声:“是。”
“天歌。”
陌天歌站出来:“在。”
“你随浩岚一起去,你炼丹术出众,有什么丹药可能有帮助的,你尽管拿了材料去炼就是。”
陌天歌顿了顿,拱手:“知道了。”这却是在表达对她的信任,不但让她进存放门派积藏的存宝库,还任她拿取物品,不是心腹弟子,根本不会如此。
她在心中叹了一声,感觉自己被抓到了弱点,她自认并不是善心之人,可有人对她好,她就会想去回报。两位长老如此待她,她还能如何回报?这个客卿不但做定了,而且,若是修炼有成,还要经常照拂才好。
“好了,你们俩先回去,就这样。”
“是。”四人同声相应,夏青与唐慎回第三层,陌天歌与卫浩岚则去了第七层。
受两位长老的影响,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到了第七层,卫浩岚开启禁制,方才说道:“陌长老,那边是灵药区,你随意拿取,最后来此登下名册就行。”
“好。”陌天歌看了看,点头。
这第七层,十六年前初避到塔内,两位长老带她和唐慎上来过,当时两位长老给他们挑了许多丹药,又赐了法宝给唐慎和夏青,因为得知了她的身世,亦是十分慷慨地给了她陌瑶卿的手记。
这手记虽看起来不如法宝珍贵,可听卫浩岚说,祖师的手记只有掌门和长老才可以查看,愿意给她已是天大的情分了,而且手记对她而言比任何法宝都要重要。
虽然两位长老如此待她,是希望她帮助卫浩岚重建碧轩阁,可恩情就是恩情,她既受了,就该回报一些。
深吸一口气,很快挑了几十灵药,找到卫浩岚:“掌门,我已挑完了。”
“哦。”卫浩岚正在朱砂等物之间翻找,终于找出了数罐兽血,“走吧,我们去记一下就可以下去了。”
“嗯。”
跟着卫浩岚走到供桌,她拿出名册记录,陌天歌却抬头看着陌瑶卿的雕像。
这位高祖母一世坎坷,却一直坚强不屈,自尊自强,她若知道自己一手建立的门派竟被一个修炼邪法本只有筑基修为的修士弄得差点灭派,一定很生气吧?
不过,她生气的同时,一定也很欣慰。她的门人虽然不及她天纵奇才,却没有丢掉她的傲骨,只有傲骨还在,碧轩阁仍然会建立起来的。
“陌长老。”
听到卫浩岚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怎么了?”
“你有信心吗?”卫浩岚没有看她,而是抚弄着手中玉简。
“……没有。”在卫浩岚面前,陌天歌坦白回答,“我喜欢把事情掌握在自己手里,可这一次却力所不及,不是我出手,我一点信心也没有。不过,我们没信心没关系,两位长老有信心就行了。”
“不错。”卫浩岚也抬头看了看雕像,轻轻跪下,“祖师在上,请保佑我碧轩阁,杀灭仇人,夺回山门!”
219、出塔
得道塔内,再度进入忙碌之中。
两位长老依旧闭关炼制法宝。四个小辈炼丹的炼丹,疗伤的疗伤,画符的画符。
卫浩岚的伤还没全好,夏青又不擅其他,陌天歌见此,就把一些特殊丹药的炼制手法教给夏青,自己和唐慎担起制符之事。
有了确切的目标,得道塔内的气氛虽然紧张,却也充满了希望。
两位长老所说的符箓,是一种高阶符箓,筑基期修士虽然也可以画出,却需要很长时间的练习。而此符所需的符纸符水,都需要特殊的材料,为了减轻材料消耗,陌天歌与唐慎都是从低阶符箓开始练习。
在制符之道上,陌天歌着实没有天分,她在技艺上的天分,只有阵法超乎常人,炼丹马马虎虎,制符却着实没天分。但这符箓却是不画不行,只得埋头练习。
所幸。唐慎的制符天分出人意料地好,减轻了她不少的压力。
得道塔的第四层再度关闭,两位长老专心炼制法宝,卫浩岚静心疗伤,夏青埋头炼丹,陌天歌与唐慎全力画符。
这一准备,又是四年过去。
其实,卫浩岚的伤在第三年就好了,夏青也在第二年一起加入制符的行列,三年之后,唐慎终于成功地制出这御毒符。
而两位长老,在四年之后,终于再次出关。
六人再度齐聚。
“长老,法宝是否已经炼成了?”
“不错。”清怡长老沙哑的声音带了一分喜气,“经过几次失败,对付那魔修的法宝终于炼制成功了!”
四个小辈同时露出笑容。
他们被困在这得道塔内二十年了,终于有希望出去了。
陌天歌虽然面上并不是太激动,心中也是欣喜不已。她此次只是为了心境的历练而出来游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花了二十多年时间。也不知道她离开这二十多年,玄清门内如何了,那个便宜师父是不是还一样老不修?真机是不是已经筑基了?她的小洞府是否一切无恙……
想到这里,她恨不能生出双翼,直接越过天魔山脉,飞回玄清门。
关闭了二十年的得道塔终于打开了。
守在塔外的两个所谓神龙派弟子,正如往常一般聊天打屁不亦乐乎。他们被派来守着得道塔,十多年没什么事情。早已忘了任与风的交待,天天闲聊胡扯,喝酒赌钱。
当得道塔下,原传送阵的位置亮起光芒的时候,两个赌徒还在掷骰子赌这个月的灵石的归属。
一行六人,出现在传送阵上,两位结丹长老冷冷一笑,清妙长老一挥手,一股强大的威压罩下。
两个低阶修士慌张地抬头,这才看到传送阵上的六个人,一时都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他们也来不及说话,威压之下,两人睁大双眼,血从七窍流出来,无声无息地一头栽倒。
“哼!”清妙长老冷哼一声,“就派这样的人看守,当真丢人!”
清怡长老道:“不管他们,我们做我们的!夏青,慎儿,你们两个去招集原碧轩阁弟子。通知他们,我们已经出来了,其他散修要是投降,就不为难他们,要是冥顽不灵,就当场击毙!”
“是!”夏青和唐慎领命。
“浩岚,天歌,你们去开启护山大阵,切不可让那魔修逃脱。”
“是。”
清怡长老挥手:“好了,我们各自分头,你们做完了,就到议事大殿集合。”
四人分成两拨,领命而去。
碧轩阁的护山大阵,亦是昔年陌瑶卿所设,以其绝顶之资,这护山大阵威力极强。只是,二十年前,上官云浩心怀不轨,勾结任与风,将护山大阵悄悄关闭,导致此阵形同虚设。
二位长老早已做好谋划,一方面,召集原弟子,杀其走狗,另一方面,开启护山大阵,对任与风形成掣肘。做好这两方面,她们二人灭杀任与风,就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陌天歌跟随着卫浩岚。一路往护山大阵飞去,路上遇到不少低阶弟子,两人一律没有理会。
直到她们远离碧轩阁的亭台楼阁,看到一座高耸的箭楼,卫浩岚才停了下来:“陌长老,且助我一臂之力。”
陌天歌点头,护山大阵规模宏大,一人开启,未免力不从心。
任与风早已入魔,即使弄出一个所谓的神龙派,也不过是如俗世盗匪一般占山为王而已,根本没有门派的样子,这护山大阵他又不解其意,如今这箭楼内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陌天歌在阵法的造诣,是同阶修士比不上的,卫浩岚取出阵图,二人按照阵图一一修补,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破坏的部分修完了。
此时她们都已感觉到碧轩阁内部传来的灵气波动,必是两位长老与任与风动起手来了。
两人都有些担心,凝神感应了一会儿,陌天歌道:“两位长老应该没事,这灵气波动中。死气不强,想必叫两位长老压下来了。”
卫浩岚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碧轩阁方圆足有数百里,此处离内部也有百里的距离,陌天歌竟能感应得到,可见神识极强。卫浩岚心中暗想,两位长老果然眼光非凡,这位陌长老如今这般年轻,就有这等本事,想来过不多久,必能晋阶结丹无疑。如此的话。这位陌长老虽然不会在临海多留,可将来若有余力,必会照拂一二。
二人各有心思,埋头填补灵石。这护山大阵运行起来,所需灵石极多,这些年阵法处于半废状态,灵石早已叫人全部拿走。陌天歌与卫浩岚忙活了好一阵,才将所有的灵石补齐。
不多时,卫浩岚启动护山大阵,只听箭楼内发出巨大的“嗡”的一声,亮起白光,顿时将整幢箭楼都映得明晃晃。
随着这一声响,碧轩阁的上空,出现蒙蒙的一层雾气,这雾气越来越浓,渐渐结成一层防御罩。
碧轩阁的护山大阵,已是全部开启了,阵内所有的人都受其庇护,同时,也关闭了所有的进出之路。
看到大阵开启,卫浩岚道:“陌长老,我们也去帮忙吧。”
陌天歌点头。除了杀任与风,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夏青和唐慎虽然比二十年前强大许多,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
两人各自踩上飞行法宝,往碧轩阁内部而去。
此时,碧轩阁内已是一团混乱。
中间,灵气波动越来越强大,想必两位长老正在与任与风拼命。而任与风纠集的这些所谓神龙派弟子,却也并非都是碧轩阁原有弟子,其中还有一些散修,甚至有些人与任与风一样满身死气,只是没有那么强大罢了。
陌天歌与卫浩岚见状,身上各自*下准备好的御毒符,神识感应到夏青和唐慎的位置,一齐飞了过去。
远远地看到夏青与唐慎二人,他们正在和人斗法。两个筑基初期,十数个炼气弟子,皆是满身死气,想必是任与风的徒子徒孙。
“掌门师姐,陌师姐!”看到她们二人,夏青高声喊道。
她与唐慎二人有御毒符在身,这些人都拿他们没办法,但是他们本身不擅长斗法,一时也拿不下这些人。
陌天歌与卫浩岚双双出手。
卫浩岚祭出寒冰镜,一道道寒冰法术从镜中放出。
陌天歌却是一抬手,飞天梭如指臂使,矫若游龙。这些年,她在得道塔内研习陌瑶卿的手记,学到了许多斗法秘诀,飞天梭使起来犀利无比。
只见飞天梭到处,倒下一具具尸体,而那两个筑基修士,既要对抗卫浩岚的寒冰法术,又要躲避飞天梭,手忙脚乱。偏偏他们四人身上又有御毒符,他们的死气根本无法攻破,一时捉襟见肘。
唐慎与夏青见状,毫不迟疑,各使法器,往这两个修士身上攻去,不多时,便将他们击毙当场。
收了法器,夏青迎上来道:“两位师姐,你们怎么样?”
“无事。”卫浩岚看了看四周,除了被他们击毙的这十几个魔修,并无一人,“为什么没人了?你可将话传到了?”
夏青气馁地答道:“这个魔修,把好多人弄得跟他一样,这些人神智大变,根本不听劝,我们只好下杀手……也有一些人还有理智,不过他们实力太弱,我们就让他们先躲起来。”
卫浩岚皱了皱眉头:“叫他们都出来吧,如今派内的事情,他们最清楚,让他们带我们去清洗魔修。”
“好。”
很快找到这些被任与风奴役的修士们,其中有许多碧轩阁的原弟子,看到卫浩岚,不少人泪流满面。这些人二十年来被任与风欺压,此时终于可以报仇,喜不自胜,带领着四人到处清剿被任与风同化的魔修。
他们四人,夏青和唐慎一路,卫浩岚一路,陌天歌一路,分三路清洗整个碧轩阁。这些魔修死气远不如任与风厉害,偏偏他们身上又带着御毒符,很快地,散落在碧轩阁内的魔修被清洗得一干二净。
最后,所有人都看向碧轩阁的正中,议事大殿所在的地方。
大殿上空,已被护山大阵牢牢罩住,防御罩下,任与风一身黑气,与两位长老对峙。
220、生死之斗
任与风望着脚下。偌大的碧轩阁内,零零散散站着数百的修士,却无一人身具死气。他忍不住扭曲了脸庞,怒瞪着眼前的两位长老:“老太婆,坏我好事!”
清妙长老提鞭而立,纱帽下的面容冷凝:“你这魔修,死到临前,还敢如此嚣张!”
“死到临头?”任与风轻蔑地扫了一眼,脸上浮起戾气,“就算死到临头,还有你们给我垫背!”
“哼!”清怡长老冷冷望着他,放下捂着胸口的手,“能灭杀了你,我们两个老太婆,死又如何?你杀我弟子,灭我碧轩阁,今日这笔帐,我们师姐妹要好好跟你算算!”
任与风却狂妄:“哈哈!那要看你们有没有这本事!”
清怡清妙二位长老不再多话,二人互望一眼,各自捏起法诀。
只见两人身上腾起艳红的光,如血般浓烈凄艳。这光越来越亮,血色也越来越浓,慢慢地,两人身上的光融合在了一起。
任与风见状,却是不敢大意。刚才他与两位长老已经打了好一会儿,他以为自己的神功必定能很快打败她们,结果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还落了下风。
他虽神智已经不大正常,却没有变笨,立刻明白,两位长老必定在得道塔中修炼了某种秘术,才会短短二十年,功力就高深到这样的程度。
可他也不认输,有了“神龙之息”,他很快就会元婴,然后化神,纵横人界,飞升成仙!两个老太婆算什么,他一定可以灭了她们!
这样想着,任与风身上死气大涨,黑气下的面容越发狰狞起来。
一瞬间,三个人都动了,两位长老在红光中挥出灵气,任与风的死气也往她们翻涌而去。
两位长老炼制了四年的法宝,叫做禁神鞭。任与风已经根本不能算作是人了,枯瘦如骷髅,等闲的肉体伤害,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她们想出了这种法宝。这种法宝,是专门攻击元神的法宝,这却是任与风很难防住的,他的死气可以保护肉体,却保护不了元神,刚才已经吃了许多次亏。
两位长老一进一退,却不再如原来般一攻一守,而是完全放弃防御,全力攻击。
半空中打得激烈,下面看的人都目不转睛。
这一场斗法的胜负,关系着他们的未来。
是继续被奴役,还是可以活得像个人?当然自己当然选择后者,可现在不是他们选择的时候,只能等,等这场斗法的结果。
红光和黑气越来越亮,再也看不清其他,许多人被这威压压得喘不过气。
卫浩岚看了一眼,喝道:“夏师妹,唐师弟,带他们到远一点的地方!”这些人,大多只有炼气修为。哪里受得住这样的威压。
夏青与唐慎领命。
可他们还没动身,却见上空的任与风,忽然停住,似乎听到了卫浩岚的声音,身形一转,往下面冲来。
两位长老虽然立刻跟了上来,但任与风速度极快,一时之间也无法拦住。
卫浩岚一看,大惊,却见陌天歌也在那个方向,就喊道:“陌长老?!”
陌天歌已经感觉到汹涌的死气,她没说话,再度取出一枚御毒符拍在身上,白丝帕祭出,瞬间涨大如席,往任与风飘去。
任与风看到她,黑气笼罩的脸上,透过一丝恨意,竟是一眼也不再看别人,而向她扑来。
陌天歌抽身急退,白丝帕挡在身前,踩着踏云靴,只听耳边隐有风雷之声,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却出现在任与风身后数十丈外。
这便是紫微洞府中石壁上刻着的瞬移之术风雷闪,紫微散人将之完善,筑基修士也可修习,是石壁上惟一完整的术法。在这二十年里,陌天歌参悟了许久。终于可以用出来了。
任与风显然没见过,呆了一呆,就在这个时间里,二位长老已经追到,禁神鞭同时出手,向任与风卷去。
“啊!”任与风精神未能集中,被打个正着,惨叫一声。
他受了这一击,转过身,狠瞪着陌天歌,死气翻涌。
两位长老却没给他休息的时间,同时催动秘法,禁神鞭上闪过血红的光芒,再度击下。
任与风不肯受死,聚拢死气,再度拼杀起来。
陌天歌悄悄落下,看到周围的低阶修士已尽数退尽,松了口气,向卫浩岚一示意,二人也退远了些。
两位长老的修为,她们是清楚的,已是结丹期的顶峰,而任与风身上死气。明显比二十年前还要浓郁。这一场战斗,可以说是元婴期之下最激烈的一场战斗,已经不是她们这样的层次的修士可以Сhā手的了。甚至于,她们连双方如何交手的都看不清,只有死气和红光纠缠着,灵气波动强烈骇人。
陌天歌不由地想起玄因师叔的结婴大典上,震阳师伯和师父联手对上松风上人的情景,虽然气势上不及,但激烈程度却还要超过不少。毕竟元婴修士惜命,而今天,他们却是以命相拼!
“快看!”卫浩岚指着半空中。缠斗中的三人。红光大盛,将黑气全部包裹住了。
陌天歌与她对视一眼,都是心中一喜。
然而,黑气慢慢地漫延过来,又几乎将红光压倒。
这场战斗,一直胶着,看得陌天歌与卫浩岚心惊胆战。
如果输了怎么办?她们都不敢去想这样的后果。输了……两位长老会没命,碧轩阁也无法再重建,然后再度经历一次血洗……
想到此处,陌天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她身上的死气已经化尽,所以,如果情况不对,她完全可以进虚天境躲避。但是,一同落难,二十年相处,眼见两位长老舍了性命,她不希望是这个结局。
“长老!”卫浩岚忽然叫了一声。
陌天歌抬头,看到天空中的黑气越来越盛,心就揪了起来,同时做好准备,若是……若是两位长老当真输了,她便带卫浩岚进虚天境躲避一时!
可就在红光被压缩得几乎没有生存之地的时候,突然爆了开来,同时听到清怡长老一声断喝:“受死!”
红光如血,扑洒过去,猛然将黑气炸裂。
“啊!”任与风一声惨叫,已经控制不住全身的黑气,如溶入水中的墨,慢慢地淡去。
“噗噗噗!”半空中,三个人接二连三掉落。
气势散尽,灵气渐消,不再具有结丹顶峰修士的威压。
陌天歌与卫浩岚看了一会儿,三人都是动也不动,她们终于忍不住跑过去。
“长老!长老!”卫浩岚扑过去。
纱帽滚落,干枯的脸上没有任何光泽,便如枯死经年的老树,粗糙而黯淡。
清怡长老艰难地睁开眼。往任与风的方向看去,看到他浑身黑气消散,一动不动,才露出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与同时说出不话的清妙长老对看一眼,双双含笑闭上双眼。
“长老!”卫浩岚眼露悲痛,大声喊道。
陌天歌看了看,按了按她的肩,对她摇了摇头。两位长老已经没救了。
卫浩岚岂会不知?只是难以接受罢了。
陌天歌见她如此,知道她需要时间来接受,便退了开来,走到任与风面前。在遇到任与风之前,她从来没想过,会被一个人物压制得几乎无路可走。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甚至没有才能的修士,竟让她耗费二十年时间,无路可走。
不能小看任何人,在这个充满变数的修仙界里,也许你看不上眼的炼气修士,将来会比你强大得多。
她长叹一声,挑出任与风的乾坤袋,随后扔出一道火系符箓,将任与风的尸体烧得一干二净。再抬头看了看仍然还没散去的死气,皱了皱眉。这些死气,一时之间也消散不尽,看来这个地方要很久以后才可以让别人踏足。
夏青和唐慎跑过来,看到两位长老的尸体,都是一呆,“扑通”跪下:“长老……”
卫浩岚却站了起来,冷静地抹掉脸上的泪:“长老把她们要做的事情都做了,接下来轮到我们了。”
“师姐……”
“夏师妹,你把长老的遗体收了,送到得道塔去。唐师弟,不管是不是碧轩阁弟子,让所有人在山门集合。”
“……是。”夏青和唐慎站起,各自照她的吩咐去做。
“陌长老。”卫浩岚看向陌天歌,“两位长老已经仙逝,如今你是我碧轩阁惟一的长老,请与我一起去安抚弟子。”
“……好,自当从命。”
唐慎动作很快,所有碧轩阁内的修士,在一柱香时间内,都已到达山门。有人欢呼雀跃,有人惴惴不安。
欢呼雀跃的是原碧轩阁弟子,在这二十年间受尽折磨,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惴惴不安的是被任与风收进来的散修,他们几乎都是男修,碧轩阁还在的时候,虽然不至于被欺凌,却没有出头之日。碧轩阁被灭派,他们一开始还是欢喜的,只是后来才发现,有了门派并不是那么美好。
卫浩岚一脸冷凝,飞在半空,俯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修士,开口说道:“诸位弟子,我碧轩阁历经劫难,终于,清怡清妙二位长老赔上性命,将仇人消灭了!今日起,碧轩阁重新建立,尔等重归门派。”
她话还没说完,下面的碧轩阁弟子已经欢呼了起来。他们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卫浩岚一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声音:“另外,我以碧轩阁掌门的身份在此宣布,碧轩阁从此不再是女修门派,不论男女,经过考验,皆可成为正式弟子!”
这个消息,令场下众人顿时哗然,所有非碧轩阁弟子的男修,都紧盯着卫浩岚。
其中更有原碧轩阁筑基女修失声唤道:“掌门师姐!”
卫浩岚只是淡淡扫过她们:“这是两位长老的遗命。”又转向其他人,“非我碧轩阁弟子者,只要没有欺压之事,既往不咎!两天后,碧轩阁举行重建大典,同时,招收新弟子入门!”
221、所谓神龙秘法
卫浩岚的宣布,在临海掀起了一阵风浪。
碧轩阁作为女修门派。在临海屹立数千年,众人早已习惯,也已经认命。如今得知碧轩阁将开放招收弟子的消息,临海的男修无不欢喜。碧轩阁的女修却有些怅然若失,因为这也代表着,她们将不再有特权。
“掌门师姐!”当天晚上,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陌天歌与卫浩岚正在商议重要之事,听到外面的声音,对看了一眼。
一切百废待兴,原来议事大殿又暂时封了,她们此时只是在一间普通的房子里,屋外也没有守门弟子。
看到陌天歌并无异议,卫浩岚一挥手,撤去了隔音结界:“进来吧。”
进门来的是昔年曾与华亦琳那刁蛮大小姐争风吃醋的杨师姐。
任与风被灭杀之后,夏青把两位长老的尸骨带回得道塔供奉,而后大家就投入到重建门派的事情中去。首先第一件,就是重编碧轩阁弟子名册。
据留在这里的弟子所言,当年任与风突然出现,他们都没有防备,死的死,逃的逃。但有半数没来得及逃走,许多人受尽折磨,才活了下来。
幸好那任与风被死气侵染,渐渐没了凡人之欲,否则的话,一个女修门派,不知该有多少门人遭受污辱。不过,他后来招收门人,不管什么人都收进门来,其中品行不端者亦有。闻听此事,卫浩岚毫不留情,只要指认出来,就全部枭首。所幸,这种事情并不多,这些招收进来的散修们,像任与风这般丧失人性者只有少部分,大多数的碧轩阁弟子,只是吃了些苦头,没有遭受到污辱。
一面赏之以恩,一面示之以威,所有人,不管是不是碧轩阁弟子,终于全部安静下来。接下来,就是重建门派的具体事宜了。
“掌门师姐。”这位杨师姐行过礼后,却不说话,瞄着陌天歌。
卫浩岚道:“清怡清妙二位长老早已作主,邀请这位……叶道友。成为我碧轩阁的客卿长老,有事只管说,不必避讳。”
不透露真名,也是陌天歌的要求。既然她在碧轩阁用的是叶小天这个名字,就没必要改来改去了。而且,她如今还没将此事禀过师尊,还是低调些好。卫浩岚对这事不在意,也就听了她的。
“……是。”这位杨师姐多看了几眼,小心地问,“掌门师姐,您说,往后我们碧轩阁再也不是女修门派了,是否……供奉什么的,都要减少?”
刚刚脱离苦海,关心就是这样的事情,卫浩岚忍不住地蹙了蹙眉头,道:“此事你不必担心,两位长老临去之前,早已议定。”
“哦,是这样啊……”这位杨师姐干笑两声,又瞄了陌天歌一眼。“那么,两位长老已经仙逝,我们是不是要重新选出长老?”
“这是自然。”卫浩岚没有隐瞒,“我们将会选出两位临时长老,主要事体由两位长老与我一同负责。至于将来,依然按照我派规矩,门中弟子一旦结丹,自动升为长老。”
没等这位杨师姐再问,卫浩岚不客气地道:“杨师妹,如今门派重建,事情太多了,我着实没时间答这些问题,你若闲着,去帮帮夏师妹和唐师弟的忙,可好?”
“……好。”掌门如此吩咐,她还能如何?
等到杨师姐离开,卫浩岚气闷,有些恼火地把新的名册扔到桌上,嘲弄道:“我早说过,召回弟子不难,要让他们重新建立自尊却很难,现在看来还要加上一条,想要他们暂时放下私心难上加难!这是什么时候了?两位长老已经殒命了,可救回来的都是些什么家伙!”
陌天歌劝道:“不管在哪里,都少不了这样的人,掌门,莫要太生气,大事要紧。”
卫浩岚点点头:“你说的是,我只恨他们不分轻重。叫人恼火。”
“那就不必指望他们。”陌天歌淡淡道,“反正这些事情,两位长老已经有所决定,照办就是。”
提及两位长老,卫浩岚沉默了一会儿,吸了口气,振作起精神:“两日后,我们先给两位长老火化,供奉到祖师爷面前,以后凡有祖师爷的香火,都有两位长老一份。”
陌天歌没有异议:“这是应该的,没有两位长老,门派就无法重建。”
“另外……叶长老,”卫浩岚改过称呼,“招收弟子之事,我已让夏师妹和唐师弟挑出一些可靠之人负责,但是以防万一,还要你立威。”
陌天歌点点头。碧轩阁不再只招收女弟子,刚开始必定鱼龙混杂,少不得震慑一番。
“其他的……一时千头万绪,我想到再说。叶长老,你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还很多。”
“好。”陌天歌没推辞,门派之事,她确实不擅长,暂时也帮不上卫浩岚的忙,倒不如回去好好调整自己的状态,养足精神也好威慑那些不服之人。
从卫浩岚的房里出来,陌天歌在这幢楼里随便选了个房间,布下防御阵法,进入久违的虚天境。
虚天境内,竹影萧萧,和风徐徐。与二十年前没有任何分别。
一开始,是无法进入虚天境,后来,却是没有机会。
这二十年,过得既简单又复杂。在得道塔内,除了疗伤和修炼,没有其他的事情,可为了打倒任与风,他们做了无数的规划,几乎让人心力交瘁。
现在终于……解脱了……
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往小屋走去。
小屋里,跑出来一只浑身金色的团子,看到她,一头扑上来。
陌天歌伸手接住,摸了摸它的头:“好久不见,飞飞。”
这只面临晋阶、却被她抛在虚天境内二十年的腓腓,此时终于二阶了,浑身的毛发,亦由白色变作金黄。
飞飞在她怀里拱了拱。虽然二十年没有见面,但是他们是订下了契约的,飞飞没有半点疏离。
回到小屋,陌天歌放下飞飞:“我实在太累了,你先去玩好不好?”
飞飞仿佛听懂了她的话,比原来通灵了很多,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跳上她的肩,把爪子搭在她的头上。
刹时,一股暖流从飞飞的爪子流出来,陌天歌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瞬间所有的疲惫都消失无踪……
腓腓,可使人忘忧。原来是真的。
不知过了多久,陌天歌终于清醒过来,全身的疲惫不翼而飞,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精神上的。飞飞吱唔了一声,从她肩上跳下,讨好地在她怀里拱了拱。
陌天歌笑着摸了摸它的头:“谢谢。”
得到她的表扬,飞飞高兴地在她怀里打了个滚。
抱着飞飞。陌天歌从怀里取出一个乾坤袋,沉思。
这是任与风的乾坤袋,她收了起来,却因杂事太多,忘了交给卫浩岚。
此时看着这个乾坤袋,她心中一动,伸进去摸索一番,终于,从里面取出一块沉重的石碑。这就是任与风从远古祭庙中得来的,记载着所谓神龙秘法的石碑。
表面看起来,这石碑没有任何异常,上面的画也很简单。最前面画着一具龙骨,一个人在施法,后面旁边还画着许多人体,做出一些姿势,人体内还画有一些图案,似乎是灵气运行方式。另外,旁边还刻着一些简单的文字,但是这种远古文字早已失传,看不出来是什么意思。
奇怪,看起来并没有异常。
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却如触到石碑图案表面的一瞬间,整个人一麻。然后,许多古古怪怪的念头从石碑传到她体内……
脑子里出现很多的画面……
飞翔在天际的龙,战斗,尸体……最后一个人站在龙骨之上,吸取神龙之息,奇怪的是,吸取的却是黑气,而龙骨上的神龙之息却越来越浓,生气也越来越浓……
耳边传来“唔唔”的叫声,飞飞猛然跳过来,一口咬在她的手指上。
陌天歌指尖一痛,从冥想中回过神,出了一头冷汗。这所谓神龙秘法果然有问题!不是这画得不对,也不是领悟得不对,而是这本身就是一种邪法!这石碑具有一股奇妙的力量,一碰上去,心神就全部被吸引了。如果不是飞飞及时把她从幻想中唤醒,真是后果不堪设想!
想到此处,陌天歌抱起飞飞,庆幸无比:“幸好你救了我,真是多谢你了。”
飞飞歪着头打量了她一下,跳下来,短小的后腿一蹬,把那石碑踹远,向她摇着脑袋。
“这个东西不能碰?”陌天歌从神念猜出它的意思。
飞飞呜呜叫了两声,依旧走近,把手搭在她的手上。
那股奇妙的力量又出现了,很快令陌天歌重新平静下来。
“好,我知道了。”契约的存在,令他们之间理所当然地信任,陌天歌没有迟疑,相信了飞飞。
这石碑甩到一边不理,继续搜寻任与风的乾坤袋,里面的东西还很多。
灵石,材料,法器……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灵石出乎意料地多而已,材料也很不错,法器却很一般。
对了,修炼了邪法之后的任与风,根本就没有使用过法器,他的死气,就是最好的攻击手段。
至于这些灵石、材料,想必是他在临海这些年搜刮来的吧?灵石倒罢了,材料中有很多的妖丹和东海特有的物资,应该是如此没错。
陌天歌想了想,决定还是把这个乾坤袋交还给卫浩岚。这些材料她看不上眼,灵石她也不缺,可对刚刚重建的碧轩阁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了。
222、重建大典
这两天,流落在外的碧轩阁弟子陆陆续续回来了。令人欣慰的是。筑基修士多数还活着。
但接下来,还有更麻烦的事。
首先,对于碧轩阁不再只收女弟子的事,许多筑基修士表示反对。这个传统已经几千年了,她们早已习惯如此,卫浩岚虽然颇有声望,可到底也是筑基修士。而派中的筑基男修,本来就不多,经过劫难之后更少了,说话没什么底气。
但经过这次大难,卫浩岚的性子比之二十年前还要刚强得多,她强硬地压下所有的反对声浪,表示这是两位长老的意思。
另外,还有一些人因为他们六人躲在得道塔内,弃其他人于不顾,心中忿忿,可做出这个决定的是二位长老,他们不敢对长老不敬,就对卫浩岚发难。陌天歌便出手了两次,让这些人意识到,结丹长老虽然没了。可新任的长老也不是吃素的。最后,这些人终于还是服了。
两天后,碧轩阁重建大典如期举行。
一大清早,碧轩阁山门大开,非本门弟子涌入。然后,这些散修们经过灵根和修为的测验之后,被允许加入门派的,就到广场上列队。
碧轩阁对弟子的要求并不严格,就算是五灵根,只要不是太微弱,一辈子都只能停留在炼气一二层的那种,都可以加入。
很快的,加上原来的弟子回归,碧轩阁的总弟子人数超过了一千。
这二十年,任与风自己弄了个神龙派,若是有不服他的,就会被他杀了修炼死气,临海的修士死的死逃的逃,早已所剩不多,能收到这么多弟子,已经很不错了。
两位长老的用意,也在于此。一是,碧轩阁死伤惨重,临海总共又只有这么点修士,若是不肯大开山门,碧轩阁就会一点一点衰弱下去,直到无法挽回。二是。上官云浩之事,虽是他自己心术不正的原因,但碧轩阁的规矩也不是一点弊病也没有,如果男修也能得到和女修一样的地位,就会少了许多诱因。
综合考虑,碧轩阁转变治派方式,已是避不可免,固步自封,只会一步步走向死亡。从今往后,碧轩阁的传送阵将会开放,只要出得起传送费,一律可以借用传送阵。另外,门派弟子每个阶段晋阶之前,必须外出游历,增加见闻。
这些都是两位长老出塔之前一一向她们交待好的,这些年卫浩岚与陌天歌交流甚多,得知了许多昆吾宗门的治派手法,心中早有所感,也就一一应了。
至于人才流失的问题,却是多虑了。临海物资缺乏,昆吾亦不乏穷困之地。可那些穷困之地,虽然没有大门派,却也是有中小门派的,一样可以生存。何况,东海地形特殊,一些妖丹和海中资材昆吾很难弄到,要是运作得好,未必不是一条新的财路。
总而言之,经历过一次灭派的危机,两位长老已经看开了,卫浩岚也看开了,若是一直不与外界流通,碧轩阁才会完蛋。
陌天歌心中暗暗感叹,其实陌瑶卿建立女修门派的初衷是好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往往会出现一些变化,这就需要当权者不断地调整。高明的当权者,要懂得时移事异的道理,碧轩阁这套规矩已经几千年了,是时候改一改了。
到了中午,所有修士测试完毕,新一批弟子列队在广场上等候掌门训示,淘汰掉的修士,却不舍得离开,想要见识一下碧轩阁难得一见的大事。
卫浩岚与一干筑基修士,今日都十分慎重,衣着华贵,打扮精致。就连陌天歌,为了配合这个日子,也换下了她的道袍,穿上了碧轩阁的服饰。不管怎么说,她今天的身份是碧轩阁的客卿长老,总得有所表示。
先拜祭过创派祖师,再火化了两位长老的遗体,供奉到祖庙中去,并且,牌位只低于创派祖师,与除了祖师外惟一晋阶元婴的长老并列,表示两位长老对碧轩阁的贡献,不下于元婴修士。
哀悼完毕,卫浩岚宣布一干决定。
“诸位弟子,我碧轩阁今日重建,从此以后,男修与女修一视同仁,不再有任何区别。新入门弟子,分为正式弟子与杂役弟子。杂役弟子通过考验,可成为正式弟子。每十年举行一次门派大比,胜出者获得筑基丹,不再由师门长辈直接内定……”
而后是若干待遇问题。
“……此次大劫,我碧轩阁损失惨重。结丹长老无一存活,清怡清妙二位长老临终之前,邀请这位叶小天叶道友成为我碧轩阁客卿长老,今日开始,凡我派弟子,需敬之如结丹长老。”说到这里,卫浩岚看向陌天歌。
陌天歌上前几步,略略一拱手,施了半礼。
看她不想说话,卫浩岚再度开口:“叶长老修为出众,能力之强可称之为结丹以下第一修士。有她在,想必我碧轩阁可以安心发展!”
说这话的时候,卫浩岚的目光扫过几个不大安分的筑基修士,略略表示警告之意。
陌天歌虽然觉得她这话太夸张了一些,但也坦然受了。在碧轩阁,她确实不惧任何修士,卫浩岚说这话,不过是警告不安分的门人。
“由于我派结丹长老全部故去,所以,我们决定,在筑基修士之间,选出两位临时长老,担负起长老之责,直到新的结丹长老出现为止。”
听得这话,十几个筑基修士全部抬起头来望着她。他们早就听了这事,身为长老,供奉比普通修士多得多,所以人人心中都想要这长老之位,却不知要如何挑选。
卫浩岚目光平静,没有立刻就说:“诸位师弟师妹,此事我们稍后详议。”
随后,再说了些勉励众弟子的话,便宣布大典结束。
但这个大典结束,才是忙乱的开始。这么多新弟子需要安排洞府,碧轩阁的原弟子大多是女修,也要重新安排,与男修分开。
如此一通忙乱,卫浩岚脚不沾地。
这些事陌天歌帮不上忙,也不喜欢,就回了安排给她的住处休息。
得道塔暂时不能去了。她虽然连最机密的第七层都去过,可那毕竟是权宜之举,她不过是个客卿长老,并非真正的碧轩阁门人,有些事还需回避一下。
如今门中没有结丹长老,得道塔如何处理的问题,此事卫浩岚亦与她商议过。碧轩阁损失如此惨重,眼下除了发展新弟子。最重要的事是再度培养出结丹修士,有了结丹修士,门派才有些底气。
卫浩岚的想法是,借着选取临时长老的机会,选出五个筑基修士入驻得道塔,分别把二到六层分派给他们,助他们全力结丹。得道塔中灵气充盈,不说全部,一两个结丹还是很有可能的。
此事陌天歌赞同。不过,这与她关系并不大,只要碧轩阁进入正轨,她就能离开临海,回昆吾去。
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历练,居然会费时二十多年,也不知道玄清门那些熟人怎么样了,有没有挂念她,担心她出事?
哦,对了,临行之前,师父曾要了她的一滴精血,应该知道她无事,可她迟迟不回,不知有没有出来找她?
眼看着快要可以离开了,她反而静不下心了。二十年都等了,在最后的关头,却觉得坐不住,恨不得放下一切,飞回玄清门去。
正浮想着,门口传来声音:“叶前辈,叶前辈,你在吗?”
陌天歌微皱了一下眉头,这声音……对了,是忆柳的声音!
她开了阵法,打开门,果然看到她们姐妹二人站在门外。
“叶前辈,真的是你!”姐妹二人惊喜唤道。
陌天歌也颇觉意外,甚是欢喜,没想到她们无事回来了:“是你们!快进来坐。”
忆柳忆秋喜笑颜开,忙不迭地点头。走进屋来,两人看了周围一眼,立刻道:“前辈,屋子里怎么这么乱,我们收拾一下吧?”
陌天歌失笑:“我们二十年没见,你们一见我就要收拾屋子,还真是侍女命了。你们修为不差,如今应该已经是正式弟子了吧?不必帮我做这些事了。”
忆秋有些不好意思:“我们习惯了……”
忆柳笑道:“前辈,您如今是我们碧轩阁的长老了,哪怕我们是正式弟子,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对对对。”忆秋连忙站起,“前辈坐着,我们一边收拾一边跟您聊聊。”
“好吧。”她们如此热情,她也不好一直拒绝。
“对了,当年……你们躲过去了吗?可有受伤?”
听到这话,姐妹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听忆柳叹息一声,说道:“当年……我们就守在炼丹室外,所以一开始就盯上了。万幸的是,我和忆秋都没有死,只是受了重伤。后来,门派大乱,我们这些受了重伤的弟子仗着对地形熟悉,趁机逃了出去……”
“嗯。”忆秋接着说,“我和姐姐不敢回门派,就躲在海上的一座小岛上,那座小岛根本没有灵脉,所以也没有修士到来,很安全。幸好我们之前跟前辈换了很多丹药,这些年就躲在那小岛上疗伤……”
“你们就这样躲了二十年?”
忆柳苦笑道:“中间我们也曾回来过,那时候,整个临海都乱成一团,不管是我派弟子,还是散修,若是遇到那魔头,多半要受一番折磨……那段时间,整个临海的修士都躲了起来,临海城里很难看得到一个修士……”
“对啊,除了一些投靠那魔头的无耻之徒,我们这些流落在外的修士,前所未有地团结,互相通报消息,这样才能撑下来。这也算是不幸中的幸事吧。”
“是吗?”陌天歌有些意外,她原以为,引来这样的大祸,那些散修会看碧轩阁修士不顺眼呢。
“可不是。”忆秋笑道,“其实以前,我们碧轩阁在散修中风评不是很好的,可是这二十年,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处境也一样,就亲近了很多。这次掌门宣布废除门规,对男修一视同仁,他们都很高兴呢!现在我们碧轩阁的声望大涨,想必很快就会重新崛起的。”
223、辞行
在碧轩阁又留了大约一月。重建门派的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正如忆柳忆秋所言,任与风之事反而给了碧轩阁一个重生的机会。
她到临海的时候,正是碧轩阁越来越式微的时候。人少,有灵根的少,高资质的更少,再加上只收女修,男修想要成为碧轩阁正式弟子,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公平的环境,造成激烈的矛盾。
碧轩阁虽然并不无故欺侮他人,可作为临海惟一的门派,难免霸道,这种霸道被粉饰在太平之下,可其实暗流汹涌,一旦有了突破口,就会造成灾难。
但是谁也没想到,碧轩阁会遭受这样一场灾难。最出色的也最有可能结丹的弟子叛变,三位结丹长老全部陨落,几乎被灭派……
而同样倒霉的是临海的散修,他们一样活得战战兢兢,于是化解了矛盾,站在了一起。再加上碧轩阁重建之后。卫浩岚宣布从此以后只收女修的门规废除,更是推动了碧轩阁的形象改变。
从此以后,碧轩阁不仅仅是女修的门派,也是临海的门派了。
至于门派内部,已经决出了两位临时长老,其中之一便是唐慎。这小子二十年勤奋修炼,进步神速,再加上人才凋零,竟然成了碧轩阁第一高手。昔年空有一张俊俏的脸,而被所有男修敌视的软弱公子,竟然脱胎换骨,着实令人惊讶。
而这对陌天歌来说也是好事。唐慎成长起来了,那么卫浩岚就不是孤立无援的,如此她就能快点离开了。
于是,陌天歌就此向卫浩岚辞行。
卫浩岚倒是想留她,可看她去意坚决,又确实在临海留得太久,也就不多说了。
到底共患难一场,如今又是同一条船上的战友,临行之前,卫浩岚亲自来送。
“叶长老,这些是门中长老的供奉,你这一走,也许几十年都不能再见,我就一次给你吧。”
看到卫浩岚真诚的笑容,陌天歌接过乾坤袋,摸了摸。这个份量。最起码也有上万灵石,对临海的修士来说,着实是笔巨款了。
“掌门,如今门派刚刚重建,正是灵石大用的时候,这上万灵石,可着实不少,给了我没关系吗?”
卫浩岚笑道:“如果是几天前,也许我舍不得,不过现在嘛,没关系。”
“哦?”陌天歌不解,“这是为何?”
卫浩岚故意不说:“你猜?”
陌天歌想了想:“莫非寻到什么宝贝了?”
“没错!”卫浩岚笑吟吟道,“前几天,门中弟子来报,在海中发现了一座灵石矿,离海不远,没有高阶妖兽,完全可以挖掘。”
“真的?”陌天歌惊喜,这可真是雪中送炭,“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卫浩岚笑mimi,“果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们碧轩阁没有在这次劫难中垮掉,现在喜事连连。”
“这么说,我走也走得安心。”
提到这个话题,卫浩岚又有些不舍:“叶长老,你这一走,我可真有些舍不得。”
陌天歌笑道:“舍不舍得,终会再见。”
“这么说,你还会回来的?”
“我既然受了客卿长老的位置,若是有空,自然会回来看看。”
卫浩岚点点头,又叹道:“修仙之人,不该如此执着,这我是知道的。叶长老如此坦荡,想必一定会结丹成功的。”
陌天歌抿嘴而笑:“成不成功,还是要看天意。”顿了顿,又道,“此次回山,我会直接闭关,直至结丹。我想,我们就算能再见,想必也要几十年后了。”她现在是筑基后期,后期到圆满,最起码也要花一二十年,结丹若是再失败几次……虽然她资质今非昔比,可晋阶这种事,没有万无一失。
卫浩岚听了此话,便问:“那我们要找你怎么办?可否去玄清门?”
陌天歌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枚玉符:“这是万里传音符,我封了一缕神识在里面。若有急事寻我,捏碎了我会立刻感觉到,到时尽量赶来。”想了想,又道,“若要寻我,到玄清门求见就是,我乃清泉峰靖和道君门下弟子,名字是陌天歌。”
卫浩岚接过传音符,想了想:“叶长老,你原来好像是说,你是玄因道君门下?我应该没记错吧?”
陌天歌只好道歉:“抱歉,我没说实话,其实我的师父是靖和道君,玄因道君是我师父的首徒,我筑基之前一直由我这位师兄教导。”
“……原来如此。”卫浩岚叹息道,“你师兄也是元婴修士……看来你师父相当了不起。”
“我师父……很好。”想到靖和道君,她微微一笑。二十多年不见,她很怀念那个不着调的师父,虽然总是为老不尊,总做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脾气古怪,像小孩一样善变,可待她却是真心的。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最后去传送阵。
却见卫浩岚带着陌天歌左拐右拐,不知拐了多少个弯,终于到了一处毫不起眼的小楼。
这处小楼,明显破败了,外面却有完好的阵法,卫浩岚花了些力气,才将这些禁制打开。
陌天歌惊奇:“掌门,难道传送阵在这里?”她听说通往外面的传送阵十分神秘,这二十年间,任与风也曾想用这个阵法去外面,可是却一直没找到。居然就在这个平常的小楼里?
卫浩岚笑道:“没想到吧?其实我们不走这边的,议事大殿有一条地道通往这里,如果有弟子在外出,就走那条道。我们好几年才会派一批弟子出去,又是心腹弟子,所以秘密保护得很好。”
陌天歌点点头,环视四周,心中却想起曾在紫微洞府中遇到的颜若书等人。当初认识她们的时候,没有想到自己会跟碧轩阁有这样的纠葛,更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了碧轩阁的客卿长老。正好这二十年碧轩阁经历了一场大难,失踪的弟子太多,也没人再去问她们的下落。
不过,这事她也不必挂心,不管怎么说,颜若书三人的死都跟她毫无关系。
“掌门,叶长老。”进了小楼,沿着石阶到了地下,守着地道的弟子向她们躬身行礼。
卫浩岚点头,领着陌天歌到了最里间。
这是一个极复杂的星图阵法,上面点点光芒,暗合某种星相,细看,又有一些特殊的差别。
看到她的目光,卫浩岚道:“天魔山有古怪的限制,所以普通传送阵,无法传送过去。我听原来的长老说,这传送阵是一种古传送阵,也不知祖师从哪里寻来。”
“原来是这样。”陌瑶卿的阵法造诣果然也相当出众,可惜她那本手记里没有太多的记载。
“叶长老,”没有立刻送她进传送阵,卫浩岚轻蹙着眉头,到最后却又失笑,“送君千里,终需一别,我又婆婆妈妈了。”
陌天歌也笑。二十年相处,卫浩岚的性子她甚是喜欢,果决。重利,喜欢权衡,下得狠手,但也豪气,爽快。人无完人,修士之中,能遇到这样的女子着实不易。
卫浩岚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这两年,我先瞒下你的行踪,只说你闭关如何?虽然唐师弟如今也不错,可到底还是太嫩了些。”
陌天歌不自觉地点头,反应过来,却又笑道:“掌门,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呢?唐师弟还比我大一些呢!”
“修仙无年龄。”卫浩岚笑,“你虽然年轻,却十分老成,这是唐师弟怎么也赶不上的。”
这话说的……陌天歌都要反省一下自己了。虽然年轻,却十分老成,这话……岂不是说她的心态比实际年龄老得多?唔……这说法对女子而言,总觉得未老先衰似的,虽然作为一个修士,老成一些更好。
话终于说完了,陌天歌踩上传送阵,卫浩岚亲自布下一颗颗灵石。
“那……我先走了。”
卫浩岚笑:“后会有期,叶长老……哦,不,我还是喜欢叫你叶道友。”
陌天歌拱了拱手,传送阵的光芒亮起。
最后关头,陌天歌却想起一些事,匆忙从乾坤袋中取出一物,丢了出来:“掌门,这是……”还没说完,人已消失在传送阵中。
卫浩岚诧异,捡起地上的小匣子,打开,却是磊得整整齐齐的一排排的玉瓶。
她取出一个玉瓶,拔起瓶塞,脸上掠过惊喜,急忙忙再次打开第二个玉瓶,第三个……惊喜越来越浓,到最后,卫浩岚紧紧抱着匣子,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传送阵,说了一句:“叶长老,多谢了。”
第一个瓶子,是筑基丹,第二个,是培元丹,第三个依然……这些丹药,足够培养出一批筑基修士,甚至可以供养一个筑基修士直到筑基顶峰。
这位叶长老,收了碧轩阁的供奉,到底不是白收。
传送阵光芒散去,陌天歌已站在昆吾的土地上。
她轻轻嗅了嗅空气中浓郁的灵气,再看看远处的高山连绵——昆吾,确实是昆吾,她终于回来了!
还没抚平激动的心情,远处的天空亮起一道光芒,这道光芒越来越近,越来越亮,却是一根发着光的羽毛。
陌天歌伸出手,羽毛落在她的手心,变作一张符纸。
这是玄清门的门派传讯符。
224、回程
门派传讯符,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弟子传讯符。用以同门弟子之间联系,此符一旦发出去,在某个范围内的该门派弟子会全部收到,出门在外的弟子,可以在离山之前领取数张。
还有一种,是师门传讯符,此符一旦发出,只要有玄清门身份令牌在手,无论身在天极何处,都可以收到。但是此符非常难制,而且兴师动众,一般来说,是不会随意动用的。
陌天歌收到的这第一张,就是师门传讯符。
离开太康山足有二十二年,一踏上昆吾的土地,居然就收到了门派传讯符。
陌天歌轻轻蹙了蹙眉头,将符纸展开。
“玄清门弟子听令,凡筑基以上弟子,不论有无差事,全部放下手头之事,六月初六之前赶回太康山。”
只有这么一行简简单单的命令。根本没提起原因,看得陌天歌一怔。玄清门共有筑基弟子二百多,虽在数十年前的妖兽之乱中折损不少,可算算时间,也过了三十多年,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再加上主持店铺、奉命在外办事的筑基弟子,合起来必定也有三百之众了。
这么多弟子,全部召回山门做什么?而且,玄清门许多重要的产业,都是由在外的筑基修士负责的,把这些人全部召回,很多事情就会处于停滞状态。此事有这么重大吗?
摇了摇头,指节一弹,手中符纸燃起,一道灵光从燃尽的符纸发出,向天际遁去。这是师门传讯符的回讯,。
同时,亦有同样的灵光划过天际。
陌天歌看到,露出笑容。看来有同门也在此处,这倒是好了。
腾身而起,驾起遁光,往那道灵光所在地遁去。过不多久,神识感应到有人也往这边飞来。两人神识一接触,有志一同,很快往对方飞近。
来人果然也是玄清门弟子,远远地看到她,便抬手行礼:“这位师姐。”却是个筑基初期的少年。虽然唤她师姐,神情语气却有隐有几分高傲。
看此人外貌,不过十七八岁,想来年纪极轻,少年成才者,总是傲气一些,这也没什么。
陌天歌微微含笑,亦抬手还礼:“这位师弟有礼。”
二人半空中相遇,彼此站住,迅速打量了对方数眼。这少年发现她也还是少女模样,却没放在心上。大宗门的女修,修炼驻颜功法者甚多,便是不能驻颜,定颜丹总还是买得起的。
“这位师姐也是收到门派传讯,要回师门了?”这少年问道。
陌天歌颔首:“正是。”
少年闻言笑道:“既如此,我们同行如何?”
既然目的一致,又是同门修士,当然选择同行,陌天歌欣然应允。
一同踏上归程后,这少年自我介绍:“我姓蓝,单名一个陵字。丘陵的陵,不是灵巧的灵,甘露峰弟子,不知师姐高姓大名?”
蓝陵?陌天歌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这么像女孩子的名字,难怪他要强调一下是丘陵的陵。
“我名陌天歌,清泉峰弟子。”
“哦,原来是清泉峰的师姐。”这少年偏过头又打量了她一番,“师姐是出来游历的,还是办事的?”
“游历。”陌天歌只是简单带过,而后问道,“蓝师弟,这里是什么地方?”
“诶?”蓝陵眼中闪过诧异,“陌师姐身在此处,竟不知这是哪里?”
陌天歌轻轻摇了摇头:“我是经传送阵传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寻人问一问。”
“哦,是这样。”蓝陵道,“这里是昆吾东南,离天道宗不远。”
听到这个答案,陌天歌怔了怔:“原来是这里。”
“这里怎么了?”蓝陵好奇。
这里可不是云雾派附近么?不过,她如今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回云雾派,所以只是淡淡道:“我来过此处。”
“哦。”蓝陵点了点,就不再多说了。
他看得出来,陌天歌不是多话的人,而他自己,又颇有傲气,哪怕这是位筑基后期的师姐,他也不屑于做些讨好之事。
陌天歌乐得如此,两人便一门心思地赶路。
他们如今位于昆吾东南。玄清门偏又在昆吾西境,这一路赶回去,路上又陆陆续续遇到一些同门之人,两人变成三人,三人又变四五人,最后同行之人达到八人。
人数如此之多,其中又有喜爱说话之人,就开始一路叽叽喳喳了。
陌天歌二十多年没回去,却不知门派发生了那么多闲事,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比如说,震阳师祖和凌虚师祖要给他们门下的得意弟子白师叔和姜师叔定亲,结果白师叔知道之后嫌姜师叔刁蛮,不肯答应,这话传出去让姜师叔听到了,闹了个天翻地覆。
他们说的白师叔和姜师叔,应该是白雁飞和凌虚道君门下的姜师妹才是。那位姜师妹,陌天歌昔日也曾听说,她是凌虚师伯的血缘后辈,从小受尽宠爱,故而刁蛮任性,在流云峰如同小霸王一般,就算在别的峰,也没人敢说她。
便有人问道:“这姜师叔年纪还小啊。我们玄清门不重男女之欲,就算双修,一般也是结丹之后才考虑的吧?为什么现在就要替他们定下亲事?”
说起此事的是个老头儿,这老头虽然年纪颇大,须发都花白了,却很是喜欢说话,也不知他从哪里听来的小道消息,这些天都是他在给别人说些闲事,此时笑眯眯道:“这位师弟,你可别忘了凌虚师祖年纪有多大了,他可是坐化在即呢!”
陌天歌听得此话。暗暗点了点头。没错,这位凌虚师祖寿数已经快到了,所以才着急给钟爱的后辈找靠山吧?可惜那姜师妹太刁蛮了些,恐怕辜负了他的心思。
“哦,原来是这样。”先前那人了悟,“凌虚师祖看着还很精神,居然快坐化了。”
那老头儿拈着胡须,眯眼道:“凌虚师祖好歹是个元婴修士,只要一天没坐化,那修为可是实打实的。可惜的是,凌虚师祖一坐化,我们玄清门的元婴修士又变成五个人了。”
旁人Сhā嘴道:“这有什么?我们现在好几位师叔师伯已经结丹后期,很快可以冲击元婴了吧?”说着掰着指头一个个数,“流云峰的丹宁师伯,灵隐峰的圆隐师叔,清泉峰的守静师叔,还有甘露峰的灵犀师叔。这几位师叔可都是结丹后期了啊!”
“哈哈!”老头儿仰头一笑,“你们啊,这是多久以前的消息了?告诉你们,丹宁师伯跟守静师叔都结丹圆满了,近期就要结婴呢!”
“啊!”听到他这话,同行的数人都往这老头儿看过来,就连不屑于搭话的蓝陵和一直悄悄听着的陌天歌都把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修士结婴可是门派大事啊,别说是中小门派,他们这样的大派,一旦有修士可以准备结婴,都会加强戒备,开启护山大阵,处于半封山状态,以防有人捣乱。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关注,这老头的八卦之心满足了:“你们都不知道?”
有性急的就催道:“我们这些人,不是在外游历数年,就是平日忙得团团转,都不清楚呢!严师兄,快与我们说说。”
这老头志得意满:“好,就与你们说说。现在我们玄清门的情况,凌虚师祖的寿元据说只有十来年时间了。所以才急着把姜师叔嫁给一位像白师叔这样有靠山又有前途的年轻后辈,这样一来,他即使坐化,也不担心姜师叔惹出什么事来。”
“严师兄,说重点!”有人急不可待地催促。虽然姜师叔的事听起来也挺有趣的,可跟门派有人结婴比起来,就不算什么了。
“年轻人性子真急。”老头儿瞪了那人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位元婴修士坐化,那对门派的影响是相当深远的,尤其玄因师祖结婴之后,大大提升了我玄清门的实力,这个时候,咱们各位师祖当然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凌虚师祖坐化。可是坐化这种事怎么能阻止得了呢,长生丹又不是这么好得的……”
这老头儿还真是罗嗦,陌天歌听得很想抓住他的领子使劲摇,把那些废话全摇掉。
有这个想法的肯定不止她一人,可这老头一点也不受威胁,到底是同门,大家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没办法,只好由他继续聒噪下去。
好半天,东扯来西扯去,终于说到了实际的内容:“……既然这样,没法子,凌虚师祖撑不了几年了,那只好让有希望结婴的结丹师叔师伯们加紧修炼。除了丹宁师伯,守静师叔、圆隐师叔、灵犀师叔可是近五十年来才晋阶后期的呢!这就是因为元婴师祖的支持了……”
随后又废话了数百字,才到重点:“圆隐师叔和灵犀师叔,晋阶后期还不太久,眼看结婴还要等一阵子。丹宁师伯在后期停留了一百年,大约两年前终于结丹圆满了,而守静师叔嘛,却是不久前刚刚结丹圆满的。守静师叔已经闭关三十五年了,自从三十五年前妖兽之乱中受伤回来,就一直闭门不出。嘿,要说守静师叔的天分真是不可小视,咱们这几个人里,恐怕也有人灵根比他还好的,可咱们还在筑基挣扎呢,人家不但结丹了,而且还很快要结婴了……”
“严师兄!”有人忍不住了,“守静师叔的事咱们都知道,不用一直说吧?”
其他七个人都是一样的表情,严师兄只好住了嘴:“那行,反正你们知道守静师叔和丹宁师伯都结丹圆满,可以结婴了,就完了。”
“……”七个人同时无语。
在七人的瞪视之中,这姓严的老头儿委屈地叫道:“你们要简洁的嘛,就是这一句话!”
“……”
沉默了一会儿,另有人问:“丹宁师伯和守静师叔,能结婴成功吗?”
“这个问题谁知道。”严师兄连忙搭上话,“结婴啊!可不像筑基,只要不是资质差得厉害,一直有筑基丹吃,总是会成功的。结婴这种,只能看天意,跟资质反而关系不大了。”
这倒是,筑基是修仙的第一个门槛,虽然大部分修士终身都停留在炼气期,可对他们这些宗门弟子来说,只要认真一些,运气好一些,筑基的可能性还是颇大的。可结婴这种事,有太多的实例说明,天意不可捉摸。
225、景物依旧
提到结婴之事,几个筑基修士打开了话匣子。一路闲谈着往太康山飞回,就连一开始害怕门派出事的心思也淡了。实是这一路走来,除了遇到的同归的同门,并无异状,如果玄清门出事,整个昆吾想必也不会这般安定。
陌天歌一路上听了许多消息,现在至少知道了师父无恙,而且她那位守静师兄还很快要冲击元婴了。
想到这些,她迳自沉默,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就快结丹了,可他却要结婴,这距离,始终是这样远……
但是,她绝不会为此而急于求成。这么多年,师父的教导她牢牢在心里,她如今算是天纵之资,不必担心寿元将尽而晋阶不成,像玄因师叔那般,即使天资极高,也要稳妥地一步步走下去便好。
惆怅只是在心中一掠而过,她很快便把持住了。比起成仙大道。略微的心思萌动着实不算什么。何况,那样的相识,自己心中总有疙瘩,既如此,何必去强求原本就不完美的东西。
如此日夜兼程,终于在一月之后到达太康山。
脚下巍巍雄峰,山峦如聚,云海如锦,灵气弥漫,仙气缭绕。
高达数千丈的主峰,周围围绕着略矮一些的六座山峰,如同莲花盛开。数之不尽的屋瓦檐角掩映在山林间,身穿白衣蓝袍的弟子们来来去去。
离开二十多年,终于回来了。
陌天歌怀念地看着脚下这一切。从昆吾东境,跨跃数万里,这让她想起当年还未筑基的时候,从云雾派到玄清门,足足走了两个月。那人看着冷淡,却很体贴,知道她修为太弱,受不了日夜兼程,所以……
“诸位师兄师姐。”却是巡逻的修士来了,向众人抬手见礼,“一路辛苦了,请先各回洞府休息吧。”
他们之中,那姓严的老头儿很是八卦,此时连忙拉住领队的筑基修士。问道:“这位师兄,敢问师门召集我们回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那领队修士摇头道:“此事自有各峰师祖与你们细说,我却不好多嘴。抱歉,各位请先回吧。”
对方拒绝得这么明显,这老头儿也没法,只得随着众人进了护山大阵,各回各峰。
陌天歌在半空中停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半防御状态的护山大阵,再低头看看仿佛与二十多年前没有任何差别的太康山,一边往清泉峰降下,一边心中暗想,这般慎重其事,倒像是确那严老头所说的,有人要冲击结婴了。
可是,便是师门有修士结婴,也不会把筑基全部召回来,当年玄因师叔结婴的时候,也无非就是戒备森严一些罢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陌天歌摇了摇头,把这些浮想丢到脑后。反正她已经回来了,问问不就知道了?她那位老不修的师父,就是清泉峰师祖,就算别人不知道的内幕,她也会知道。
胡想间,人已落了下来。她抬头看看,周围景物建筑无一变化,只不过,来来往往的修士,都不认得她了。
想当年她被师父折腾,在蒙学堂混了数月,又经常去主峰讲道,整个门派的炼气弟子,大半都认得她。尤其她接管上清宫事务之后,清泉峰上上下下,无不恭称一声“陌师祖”或者“陌师叔”。
可是现在,她走在这清泉峰上,来往的弟子,都只是好奇而疏离地打量着她,看到她走过,也只是站到一旁让路,并低着头以示对筑基前辈的敬意。只有少数的几个,年纪较大的炼气修士惊讶地唤出一声“陌师祖”,却惹来年轻的修士们惊异的目光。
陌天歌微微一笑,抬头看了看清泉峰的天。二十二年了,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些新入门的、还会在清泉峰上忙忙碌碌的年轻弟子们,都不认得她。而那些认得她的弟子们,若不是已经在漫长的二十二年里晋阶筑基了。大概也感觉到了岁月无痕,一心苦修去了吧?
对于高阶修士来说,短短的二十二年,却是炼气修士最好的时光。
“这位……师姐?”正要跨进上清宫,却被守门的弟子拦住了,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眼中充满疑惑,“这位师姐,这里是靖和师祖的洞府,若无召唤,不得入内。”
她一愣,忍不住笑,原来不止是炼气修士,就连这些筑基修士,都不认得她。
这一笑,却让这守门的弟子不快起来,板了脸色道:“师姐,师祖脾气不好,还请你速速离开。”
她摆摆手,正要开口,却听旁边有人惊疑地叫道:“陌师叔?!”
转过头,却是经常伺候在靖和道君身旁,颇得喜爱的明夏。
陌天歌微微一笑:“明夏。好久不见。”
明夏却被她这样和气的招呼吓了一跳。昔日在上清宫,曾因这些侍女恃师祖而骄,又有琴棋书画四人算计她,陌天歌对她们十六人一惯不假辞色,若是恼了责骂亦是有的。便是后来这些人都乖了,她也只是懒得理会,很少会给她们笑脸。
二十二年不见,明夏突然看到她的笑脸,声音还这么轻柔和悦,着实是……这人是假的吧?
却不知陌天歌在外这么久,经得多见得多。眼界开阔了,自然也就不将往日这点小恩怨放在眼里。而且,她长久未归,如今看到玄清门一草一木,俱是欢喜,何况看到往日旧人?
“怎么,认不出来了吗?”
明夏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遍,才肯定了,脸上浮起笑容:“陌师叔,你可终于回来了,师祖才念着,你怎么二十多年也不传个讯回来。”
陌天歌微微笑,还没答话,就见守门的弟子甚是惊讶地看着她:“陌……陌师叔?”
“可不是,”明夏对这人说道,“这位便是我们师祖的关门弟子陌师叔。陌师叔有二十多年没回来了,你居然把她拦在外面?”
此人抓了抓头,虽然不好意思,却没有惶恐失措,而是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陌师叔见谅,我未曾见过,没认出来,请师叔莫要责怪。”
这弟子言语得体,何况陌天歌并未生气,当然没有与他计较,微笑道:“没什么,现在我可以进去了么?”
此人连忙点头,让到一边去。
陌天歌掸了掸衣袖,举步慢慢走进久违二十多年的上清宫。
“你这丫头,终于舍得回来了!”她那位活宝师父仍然半躺在自己的龙椅上,脸皮没耷拉下来,眼角也没生出皱纹,还是那么英俊雍容,高贵懒散。此时懒洋洋地翻着一本书,眼皮子都没撩一下,“看看,守门的都不认得你了!”
这熟悉的一幕。让陌天歌不禁翘起嘴角,她拂起袖摆,轻轻跪了下去:“弟子二十多年未归,害师父担忧,还请师父责罚。”
“咳咳!”靖和道君一口把嘴里还没嚼碎的李子连核一块吞了下去,噎得直翻白眼。
明夏连忙跑上前端茶:“师祖!”
过了好一会儿,靖和道君才顺过了气。把茶递还明夏,坐起来怒视陌天歌:“死丫头,想噎死你师父我啊?!”
她仍是笑,表示无辜地睁大了眼:“徒儿可什么也没做,还很规矩地给师父请安呢!”
“你……”靖和道君被李子噎过后,又被这句话再噎了一遍,只好怒瞪着她。
但只瞪了两眼,脸上的表情就换成了欢喜:“哎呀,不错嘛,不但晋阶了,境界还很稳,嗯,这二十年你没白走。过来,给师父我看看。”愉快地向她招手。
陌天歌起身走近。
靖和道君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灵气探入她的经脉。过了一会儿——
“好,这样才对。”快速地在她体内检测了一遍,放开手,捡了个李子丢给她,“还是你听话,师父赏给你的。”
陌天歌接过这看起来只有一些淡薄灵气的李子,哭笑不得:“师父,身为您的爱徒,我离开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回来,您怎么一句话都不问啊?”
靖和道君自己又捞了个李子啃着,颇是不以为然:“爱徒?我有这种东西吗?”很嫌弃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你能跑能跳,不但晋阶了还心情愉快的样子,需要问什么吗?”
“问问我这二十年过得怎么样,经过什么事……身为师父,不应该为徒弟分析分析吗?”这叫什么师父啊?二十年没回,她好不容易游历归来,就给她一颗李子做奖励?还一句话都不问,当年她挂名在玄因师叔门下的时候都没这样呢!更不用说二叔了,但凡她遇到什么事,二叔都会给她分析内情,告诉她该吸取什么教训,下次要怎么处理。
靖和道君听了她这话却翻白眼:“你师父我是什么人?摸摸你的经脉就知道你好得很!至于你经历了什么,那是要你自己去体悟的,说给你听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小孩!”
陌天歌一怔,却是愉快地笑了。没错,到底不一样了,她现在不是炼气期需要人扶着走的小修士,师父也不是二叔或者玄因师叔,他有他的关心方式,有他的教导方法,何需强求一致?
“那好吧。”陌天歌搬了张椅子坐到他面前,“师父既然没话说,徒儿可有很多事情要问呢!”
226、别人的徒弟
“唉,我怎么就收了你这么个徒弟呢?”靖和道君望着她摇头感叹。“想我秦靖和一世英明,那什么什么什么……”
“师父!”陌天歌瞪着他,“我不就是想问点事,用得着这样吗?”
“唉,不孝顺啊,居然这样对师父说话……”
“师父!”不说他还唉个没完了!
靖和道君瞄了她一眼,见她满脸恼怒,才嘻嘻笑道:“天歌啊,师父我觉得这样子比较像你,你看你突然又跪又请求责罚的,师父心里就毛毛的……”
“……”
陌天歌什么话都说出来了。这叫什么师父?意思就是说,她要不凶,这个师父就觉得骨头轻了,浑身不舒服?
“好了!”她板着脸,“师父,我问你,我不在的时候,一切还好吧?真机呢,可筑基了没有?”
“哦,挺好的,都挺好的。你的小洞府我啥都没让人动。真机早就在你走后第四年筑基了,现在好得很。”
听说真机已经筑基了,陌天歌稍稍放了心。当年她虽私底下留了一些筑基丹给他,可真机到底灵根差些,能不能筑基真不好说。二十二年过去,真机如今算来也有四十多岁了,要是现在还没筑基,那可就麻烦了——有些修士,并非步入老年才无法筑基,往往是长期筑基失败,引发心境不稳,才渐渐离筑基越来越远。
“师父,那这些年你都有教导他吧?”
“啊?教导他?我哪有那个心思!”靖和道君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中的书。
陌天歌拧起了眉:“难道你让真机自生自灭?!!!”
看到她要发怒的表情,靖和道君呵呵讨好地笑,软声说:“徒儿啊,你别生气,师父我虽然没有管那个笨小子,可是找人来管他了,你放心吧!”
“找人?”
“对啊,你的师兄们闲着没事,我就找了一个替你看孩子。”
“……”这倒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当年不就把她丢给玄因师叔好久,后来还是因为别的事情,没办法才认了她这个弟子。
叹了口气,陌天歌道:“师父,既然你没什么好问的,那我先回去休息了?”
“行行。”忙不迭地点头,“好好休息,有事我会让她们去叫你的。”
“哦,对了,真机在哪位师兄那里?我先去领他回来吧。”
“这个……”靖和道君看着她,小心地说,“真机现在都四十岁了,可不是当年的孩子,你还领?给他留点男人的面子嘛!”
“他年纪再大也是我的侄儿。”陌天歌道。更何况,以岁数论,她确实可以当真机的母亲了。想到这里,她有些怀疑地扫过去一眼:“师父,说实话,你对真机干什么了?”
“真没有!”靖和道君理直气壮,摆出正经的面孔,“等会儿我让人喊他回来总行了吧?我保证你过一会儿就能见到他。”
陌天歌看着自己师父好一会儿,终于点头:“好吧,我希望师父你没说假话。”
“嘿嘿,怎么会呢?你快去休息!看你累的。”
疑似关心的语气,陌天歌被劝服了:“知道了。”
转头走了几步,又转过身:“对了……”
靖和道君吓了一跳:“啊?”
“师父。你要不要吓成这样?”
“没有啊,哪有吓。”靖和道君摸鼻子,目光游移,“都说把真机叫回来了,你还有什么问题?”
“……我只是想问,这次发出门派传讯符,究竟是出了什么大事?”
听到这个问题,靖和道君一下镇定了:“这个啊,大事确实是大事,不过不是坏事。事情比较复杂,晚点再跟你说,你先去休息。”这一次,他的表情很坚持。
陌天歌想了想,师父虽然不着调,正事上却从来不会耽误,既然如此,就由他去好了。
“好吧,师父,我信你一次,你可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靖和道君不耐烦地赶人,“刚回来就这么缠人,快回去休息!”
这个样子,要说没鬼她还真不太相信。心中暗暗叹口气,陌天歌举步往自己的明心居走去。
待她走后,靖和道君连忙叫道:“明夏!”
“在!”明夏匆匆跑来。
“快去那个臭小子那里,把真机弄回来!”
…………
陌天歌自然不知道靖和道君说了些什么,她走进自己的小洞府,发现一切都没改变。
屋前水潭,屋后药田。一排五间小屋。小厅里仍然只摆着几张桌椅,一套茶具,桌上丢着两本书,是她以往经常看的。炼丹室里,摆着她最开始学习炼丹的十五块灵石买来的粗劣炼丹炉。炼器室,她根本不曾用过,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东西。休息室里,真机的床铺还在,却没有了常用之物。最后是她的修炼室,仍然维持着以前的模样,却收拾得干干净净。
看起来,她不在的日子里,时时有人打扫。她当然不认为是那些侍女们好心,是师父吩咐的,或者是真机自己做的吧?
想到此处,她微微勾起了嘴角,捡起书架上的一本兽皮书,随意地翻弄起来。在这里,到底还是有人惦记着她的。
“姑姑,姑姑!”有些陌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陌天歌转过身,却见修炼室门口。跑来一个青年,二十来岁的年纪,眉目清秀讨喜,一笑起来,便有两个小酒窝。
“姑姑!”看到她,他欢喜不已,陌天歌还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跳起来,结果却只是快步跑到她身边,“你终于回来了!”
眼前的叶真机,已是筑基修士,面貌仍然年轻。气质也依然温良,可给人的感觉,却成熟了很多。
她看了许久,最后只是一句话:“真机,你长大了。”
叶真机抓着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姑姑,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我当然长大了。对了,为什么你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是不是遇到危险了?有没有事情?我担心死了,可是师祖老说我瞎担心……”
陌天歌在蒲团坐下,看着他自动自发地在自己面前坐好,叽叽呱呱地问着别后的事情,便觉得心暖暖的,如在冬日的煦阳之下。
“姑姑,你怎么不说啊?”叶真机问完了一堆的话,终于发现了她的沉默。
陌天歌始终微笑着,此时才答道:“姑姑看你说得很高兴,就让你先说个痛快。”
“姑姑!”叶真机垮下脸,“你怎么跟师父一样!”
“师父?”陌天歌微微蹙起眉。
叶真机忽略了她这其实是一句问话,再度迫不及待地追问:“姑姑,你还没说这二十二年过得怎么样呢!”
“我……”她笑了笑,想了一会儿才答道,“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也得了一些机缘,最后有惊无险。没有联系你们,是因为我被困在一个地方很久,不过已经过去了,没什么危险。”轻描淡写地说罢,她问,“你说的师父是怎么回事?这些年是谁教导你的?”
“是师父啊!”叶真机似乎有些不明白她的问题,“姑姑你走了以后,我花了好几年才筑基。看我一筑基,师祖就不耐烦了,然后就把我送到师父那里去了。”说到这里,他撇了撇嘴,显然对这个师祖的作为很不满意,然后又笑道。“还好,师父虽然看起来很凶,其实挺好的,这些年师父虽然很忙,却一直很照顾我……”
陌天歌心中有不好的预感:“你说的师父是谁?”
“还能是谁,我不就一个师父吗?”叶真机一脸不解。
陌天歌慢慢拧起眉头,沉默不语。
“姑姑?”叶真机小心地唤。
“没事。”她慢慢露出一个笑。有事也不关真机的事,是她被那个老不修算计了。真是奇了怪了,她事事躲避不想与那位师兄扯上关系,为什么那个便宜师父就是想算计她?现在好了,当徒弟养大的侄儿,就这样成了别人的徒弟。师父师父,叫起来多亲热,一点也不像原来那样……
发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愣了愣,然后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她现在这是什么心态?吃醋吗?因为自己二十多年不回来,所以真机有了一个可能跟她一样重要的人,所以觉得不爽快?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点不妙,似乎一回来,一些控制得很好的情绪就不由自主地漫延上来。她不由地抬头看了看四周,明明早已没有了一丝痕迹。
“真机,”她慢慢地问,“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你师父待你怎样?”
看她没有不高兴的样子,叶真机才放松了,想了想,也慢慢答道:“那年姑姑你送我到叶家,我就在叶家留了半年回来,有小火在我身边,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回来之后,我顺利通过了考验,得到了筑基丹。得到师祖同意,我就闭关筑基了,可是没有成功。”
看到他摊了摊手,陌天歌不解:“我不是给过你东西,让你筑基的时候拿出来吗?”
“姑姑你说的是那瓶丹药?”叶真机抓了抓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第一次太兴奋了,给忘了。”
“……”看他这样子,陌天歌无奈地摇摇头,“你啊,什么忘了不好,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
叶真机道:“我没筑过基,一时太兴奋……”说到这里他也不住地笑,“后来筑基失败,我才发现姑姑还偷偷留给我筑基丹。可大家都知道我筑基失败了,又不好重新闭关,而且,刚刚失败就再次闭关也不好,我就又等了三年……这次终于成功了。”
“嗯,总算没笨得彻底。”
“姑姑!”
看他赧然的神情,陌天歌忍不住笑出来:“好了好了,继续说。”
叶真机不好意思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说道:“我筑基之后,就碰到了很多修炼上的问题,都去问师祖。一开始师祖还很详细地指点我,后来问多了师祖不耐烦了,就说,我师父都结丹后期了,身边也没个弟子服侍,我身为他的弟子,怎么可以这么闲呢?然后就把我丢给师父了。”
“……那,你师父如何待你?”
“师父挺好的。”说起师父二字,叶真机的表情不再像二十多年前那么不屑,而是带着崇敬,“师父这个人,不大爱说话,也不喜欢跟人打交道,不知道的人,总觉得师父又冷漠又高傲,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刚去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挺怕他的,可是后来就觉得师父很好,他那么忙,教我修炼却很耐心,从来不会不耐烦。师祖说是让我去服侍师父,可是师父连端茶递水都没让我干……”
叶真机滔滔不绝说了很久,一直说到最后,陌天歌都没说一句话。
“姑姑?你不高兴吗?”
过了很久,陌天歌才叹了一声:“没有,你这样……很好。”
还是让那个老家伙得逞了,只怕他一开始提出那建议就没安好心吧?也罢,有人对真机好,她应该高兴才是。至于那个老家伙,哼,别以为他真的赢了!
227、传召弟子的原因
叙过别后之情,叶真机看着陌天歌。吞吞吐吐,想说什么半天没说出来。
陌天歌见他如此,不解:“怎么,有事?什么话不能和姑姑说?”
叶真机为难地看着她,小心说道:“姑姑,你回来了,照理我也应该回来就是,可是师父待我那么好,你一回来我就走,是不是不太好?”
“原来是这个问题。”陌天歌笑笑,“你有这个心就好了。如今你不是孩子了,又是筑基修士,没有再住在我这小洞府中的道理。何况那是你师父,你理应侍奉左右。”
“可是姑姑你……”叶真机却踌躇,“我不想让姑姑一个人住着。”
陌天歌摇头道:“姑姑又不是孩子,再说,姑姑马上就要闭关冲击结丹了,最起码也要二三十年,你便是回来,姑姑也顾不上你。”
“这个……”
“你不必为难,依旧回去吧。”陌天歌淡淡说道。“你师父既然待你好,那你也应该尽尽弟子之孝,姑姑如今还忙着结丹,着实顾不得你。”
“……好吧。”叶真机左右为难,最终还是听了她的话。
“好了,你也来很久了,这就回去吧。”
“知道了,姑姑。你刚回来,好好休息,我有空就过来看看。”
陌天歌含笑点头,看着他离开。
屋内再度剩下一人,陌天歌收了笑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心头百般滋味掠过,最后只是叹了一声。罢了罢了,其实这样,对真机更好,而她自己,也少了许多牵挂。
靖和道君左等右等,翘首看了许久,都没人来,忍不住嘀咕:“奇怪,怎么还不来?”
伺候在一旁的明夏问道:“师祖,你在等什么?”
“等那个不孝的死丫头!”靖和道君不耐烦地挥挥手,“还不来,难道真的转性了?”
“陌师叔?”明夏不解,“师祖,为什么陌师叔要来呀?您不让她去休息吗?”
“我把真机弄到那小子那里。她肯定要生气!”靖和道君端着茶却皱着眉,“按她以前的个性,生气了肯定要跑来发一通脾气,可今天怎么半天都不来呢?”
“……”明夏半晌无语。服侍了这个师祖几十年,她当然也知道师祖是什么个性,可这般等着自己徒弟来兴师问罪……是个元婴祖师干的事吗?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啊?”靖和道君瞪着自己的侍女。
明夏道:“师祖,我怎么总觉得您就是想惹陌师叔生气啊?她生气了有什么好处吗?”
“唉,你不懂!”靖和道君摇头晃脑地说,“活了快一千年,要是不自己找点乐子,人生无趣啊!再说了,那个丫头,又是个修炼狂,我可不想把她教得跟我们家臭小子一个德性,失败一次就够了,还教出这么个徒弟,那就是我的大失败!”
明夏眨眨眼:“弟子怎么觉得,您其实就是想当红娘呢?”
靖和道君被明夏一针见血Сhā个正着,半天没说出话来。
看看周围没人,明夏大着胆子问道:“师祖,您以前不是说。我们道门中人,不双修有不双修的好,没有牵挂,心境才能更平和吗?”
靖和道君摸了摸鼻子,说道:“双修亦有双修的好处……再说,这个事情,要具体来看,那个臭小子,分明已有心结,既如此,倒不如成全了他。”
“心结?成全?”明夏不明白了,但靖和道君也不准备回答了,抓了抓头,说,“行了,你去看看,那丫头在干什么,难道她真的一点都不生气?”
生气吗?陌天歌问自己。当然不可能不生气,这个师父,摆明了就是要算计她。只是仔细想想,她觉得自己目前的状态,真机托付给别人,更好一些。她如今面临结丹,有太多的事情要做,真机又已经筑基,她能为真机做的不多。
既如此,何必与那个不着调的师父生气?对自己没好处,白白让别人高兴。
收敛心思,好好休息了几天。期间那些个侍女们跑来打探消息,都被她随意打发了。经过碧轩阁之事,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渴望晋阶,渴望变得强大。
而后,得知她回山,叶景文,洛封雪,韩清玉,就连况烛等人,都发了传讯符问候。陌天歌一一前去拜访。
叶景文修炼顺利,已是晋阶后期。洛封雪在修为上虽没进益,却已成了甘露峰的首席执事,如鱼得水。韩清玉和况烛与她一般,已经筑基圆满,等待结丹。展白未能晋阶,却是在闭关,他那两个义弟义妹小古子和小醉,筑基失败了好几次,眼下被况烛勒令闭关,不筑基不许出关。
等到拜访完毕,对于此次召集所有筑基弟子回师门的原因,她也有所了解了。
玄因师叔迁居甘露峰,洛封雪身为他的弟子。又擅管理之事,如今甘露峰的事务都由她来处理。对于此事,悄悄透了口风给她。
原来,在二十年前,正好门派大比,两位结丹师叔比试之时,无意中引起山壁崩塌,竟发现主峰的山谷之中,隐有一个绝秘的法阵。经过一番查探之后,掌门与数位结丹长老认为,这个法阵最起码也是十几万年前所设。于是这件事立刻禀告到各峰师祖那里。
要知道,玄清门已成立数万年,不知出过多少惊才绝艳的人物,此阵居然深在太康山主峰之中,数万年无人发觉,太不可思议了。
陌天歌思索片刻,问洛封雪:“十几万年,难道还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
洛封雪先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几位师叔师伯看过,确实是这样认为的,但是并不肯定。”
传说太古漫长的几百万年后,仙魔大战,人间几乎毁于一旦,只有少数人活了下来,仙魔被分离出人界,拥有独立的世界,这才有了新的人间。自此以后,被称为上古时期。
这段古老的传说,陌天歌曾听靖和道君讲过。靖和道君认为,世界从无到有,神一直在调整着人界的规则。太古时,神也是在人界的,后来他们发现,神最好不要Сhā手人间的发展,于是神离开了人界。
然后是太古结束时,仙魔大战,酿成大祸,这段时间被称为神灭,因为人间礼乐崩坏,妖魔横行,神却不管不顾,以至于人间几乎毁灭,最后,所以修炼得道的仙和魔,也离开了人界。
接着便是上古,没有了神,也没有仙和魔。却拥有太古时一般丰沛的灵气和资材,结果修仙者和修魔者发展得太快,正魔再度发生大战,这一次却是天地异变,沧海桑田。
后来,人间终于稳定下来,再也没有浓郁的灵气和随处可见的天材地宝。不管是修仙者还是修魔者,都艰难地生存着,再也没有听说过有人飞升过,正魔仍有大战,但他们却不再有力量毁天灭地。
最后,靖和道君如此说道:“神是世界的主宰,仙和魔则代表着正与邪,正邪自古不能同存,所以他们是天生是对头。别看神不再管人间,其实,人间的一切都掌控在他们手里。仙和魔力量太大,于是他们分离出了仙界和魔界,任由世界毁灭。修仙者和修魔者力量太大,于是上古结束之时,天地异变,人间再也没有了丰沛的灵气。从世界诞生的那一刻起,人界若是发展不合意,就会被毁灭重建。哼哼,我们都是神手中的玩偶,即使修炼有成,也不过是更高级的玩偶。”
这些话,对筑基修士而言着实令人震惊。陌天歌想了许久,问他:“那我们修炼做什么?如果最终也不能得成大道的话?”
靖和道君说:“傻丫头,即使是高级的玩偶,也比低级的玩偶强。再说,大道未必无望,这些始终是师父的推断,你见过化神修士,他们过得可爽快?”
她想起钟沐灵和元宝二人,犹豫着说:“他们说……他们在人间已是相当于神的存在。”
“不错。世界会一直毁灭重建,可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太古几百万年,上古十几万年,我们能活那么久吗?我们都不是化神修士,焉知不可得成大道?化神之后,若能成仙,到达仙界,是不是可以再谋取下一步呢?是不是最终还能修炼成神?”
最后,靖和道君说:“大道之行,只要有希望,就值得去争取。什么天地异变,与我们又有何干?”
“上古时期,灵气丰沛有如太古,许多东西,传承自太古,威力极大。发现了这个法阵之后,我们几位师叔师伯,就埋头钻研了十几年。最后,终于发现,这个法阵,是上古时期,某个修仙门派历练弟子的法阵。”
思绪被洛封雪拉回,陌天歌听得此话,沉吟了片刻:“这里面能得到什么?”
洛封雪道:“灵药。”
陌天歌一怔:“这么多年,这些灵药都不能用了吧?”
洛封雪却笑:“非也,其实这个法阵中,并不是奖励弟子灵药的,十几万年过去,那些东西早就不能用了,倒是其中生长的灵药,也许那时很普通,可十几万年后,却是最珍贵的财富。”
“原来如此……”陌天歌想了想,又问,“太古时期,高阶修士必定很多,为何却要我们这些筑基弟子前去?”
洛封雪道:“天歌,你别忘了,那时高阶修士比现在可厉害多了。这个法阵,是看进阵弟子的修为而自动调整难度的,几位师叔师伯都试过,元婴和结丹都过不了几关,倒是筑基弟子,过得还多一些。”
228、骄蛮女子
陌天歌想了想,明白了洛封雪的意思。
上古时期。灵气资材比现今都要丰富,所以那些修士虽与今日的修士同阶,手段却厉害多了。尤其是结丹以上修士,他们可以发挥出法宝的全部力量,而那时的法宝,所用的材料比今时不知优越了多少,所以,结丹元婴修士比之上古时同阶修士弱了许多,才会进这法阵寸步难行。反而是筑基修士,就算使用法宝,也难以发挥出威力,与上古时同阶修士差距要小一些。
“既如此,选取修为高的筑基弟子入内也就是了,为何要把所有的筑基弟子召回?”
洛封雪笑道:“这法阵厉害着呢,这十几年间,几位师叔师伯钻研了很久,依然摸不透其中的原理,只琢磨出了一二。一进入法阵,就会出现许多岔路,我们只是想要其中生长的灵草,并非为了通过考验的奖励。所以进阵的弟子越多越好。”
陌天歌又问:“听你的意思,进这法阵并不会有危险?那为何不让所有人进去?”
洛封雪摇头:“这法阵的启动,只看阵中修为最高的人是什么修为,若是结丹修士进入,威力就会大增,所以最好还是由一批同阶修士进入。其实我们一开始,也曾想过让炼气弟子进入,可是,也许炼气弟子在上古时期根本还不算入门,竟是连法阵入口都进不去。”
“原来如此……”陌天歌喃喃念着。上古时期保存完好的法阵,其中生长有上古的灵药,这可是玄清门发展的巨大契机啊,难怪这些师叔师伯们一点也不冷静,直接把所有筑基弟子召回。
洛封雪又道:“不过,天歌,你还是多准备一些东西。这法阵虽然不伤人,可若没有通过是会被传送出来的。发动这法阵所需的灵气着实太多,几位师叔师伯估算过,像这样大规模地开启,五十年才能有一次。而且此次的奖励颇丰,按所得灵药的多少分发丹药,你通过的关卡越多,能采的灵药就越多,到时奖励也更多。”
“我明白了。”陌天歌谢过,回了清泉峰。
既然是这样的内情,像她这样筑基顶峰的弟子,必是门派寄予厚望的。那她还真得多准备一些,总不能掉了师父的面子。
一路想着,往上清宫走去,还没走到,就听到门口传来声音。
“你是何人,竟敢拦我?”骄蛮跋扈的女子声音。
陌天歌诧异,上清宫竟有人敢如此喧哗?抬头望去,却见一个面貌双十年华的女子正盛气凌人地责骂守门弟子,看其修为,也不过筑基中期。
那守门弟子瞪视着这女子,冷声道:“师姐又是何人?这里是靖和师祖的洞府,没有传召,不得入内!”
能给师祖守门的,就算不是精英弟子,也是普通弟子中的佼佼者,这女子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不恼才怪了。
“我是谁?”这女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气哼哼道,“几十年没回来,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可守门弟子仍然不肯后退半步,冷冷地看着她:“师姐请离开。再这样的话,我只好赶人了!”
“你——”听到赶人二字,这女子勃然大怒。
可还没等她发火,守门弟子看到陌天歌走近,已是变了笑脸,和气恭敬地道:“陌师叔,您回来了。”
陌天歌颔首:“嗯。”便举步往里走去。
守门弟子自然不会拦她,可陌天歌刚迈出步子,后面就传来喝声:“不许进!”
陌天歌侧过头,正是这骄横女子。
她还没出声,守门弟子已喝道:“这位师姐,不可对陌师叔无礼!”
这女子满脸通红,又气又怒的模样,目光扫视着陌天歌,却是充满敌意:“她是谁,为什么她可以进?”
守门弟子冷声道:“这是陌师叔,师祖的弟子,当然可以进。”
“什么?”这女子吃了一惊,看着陌天歌的敌意更浓了。
陌天歌懒得说什么,扭头进了上清宫。不管这人是谁,这么个骄横跋扈的样子着实惹人生厌,她懒得理会。
绕过影壁,跨进殿门,却见靖和道君正在与微雨轻雪二人谈笑。
“师父。”她唤了一声。
靖和道君转过头,“哦”了一声,又继续说:“还有一次,师祖在西沙见到个老太婆,那才好笑呢,明明皱纹满脸。总是掐着兰花指,自以为美貌无双……”说着,还学人家翘起兰花指,嗔了一句,“讨厌!”
陌天歌瞬间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这个师父,做这种事都不觉得丢脸么?
微雨轻雪当然不觉得,她们两人听得“格格”娇笑,还催问:“师祖,还有呢?”
陌天歌黑了脸:“师父!”
这才正眼看她,靖和道君不满地说:“师父我正说得高兴呢,有事晚点说!”
陌天歌瞪了微雨轻雪一眼,示意她们退下。
微雨轻雪二人虽然不情不愿,可当年陌师叔的积威尤在,所以福了福身,便要退下。
“等等!”陌天歌叫住她们,“外面吵吵嚷嚷的,你们去看看,没事就打发了。”
门口有阵法相隔,是以两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得陌天歌这么说,连忙应了一声:“是。”
两个侍女出去了,靖和道君越发觉得没趣,哼道:“干嘛?有什么事快说!”
“师父。外面那人是谁?”微雨轻雪只是侍女,不敢随意铺展神识,可这里是清泉峰上清宫,要说靖和道君对洞府外面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是半点都不会信的。
“哦,那个丫头啊,”靖和道君捡起几颗花生抛来抛去,“别管她,几十年都没个长进,让她先吃一回闭门羹。”
虽然脸上是不在乎的表情,陌天歌却看到他眼里有伤感之色。再联想到那女子的作派,两人所说的话,心中已大概猜到怎么回事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事她也不该管,便不再多说,转而问起:“师父,我从封雪那里听说了,这次召集回来,是因为在主峰山谷中发现了一个法阵,到时要让我们所有筑基弟子进去采集灵药,是吧?”
“哦,封雪都告诉你了?”听她说起此事,靖和道君终于正眼看她,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让她坐下,“那你什么想法?”
“当然是看师父什么想法。”陌天歌把小几上的一本书拿起来翻了翻,“您是想让我大发神威,还是默默无闻,说吧!”
靖和道君看她这模样,起了点兴致:“你很有信心嘛!”
“身为您的弟子,怎么能没信心?”
这句话说得靖和道君龙心大悦:“看样子,这二十多年,你长进不少。说说,都遇到什么事了?”
“师父您不是说,摸摸我的经脉就好得很,什么都不用问吗?”
靖和道君被她堵了一句,又瞪眼:“死丫头,不想说别说!哼,二十多年连个音讯都没,还好临走时我要了你的精血,不然还以为你死在外头了!”
陌天歌无奈道:“我还真的差点死在外头了,可不是我不愿意传讯回来,被困了二十年都不能动,我有什么办法?”
“困了二十年?”靖和道君挑挑眉头,颇感兴趣,“怎么回事?你被什么东西困了二十年?”
于是陌天歌将这二十二年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最后提到碧轩阁邀请她做客卿长老。便问道:“师父,我这样做应该不违背门规吧?反正只是客卿,不必管事。”
靖和道君听得津津有味,闻言挥挥手:“不过是个小门派的客卿,有什么关系?你说那个魔修居然能修炼死气?”
“对,而且还可以利用死气攻击,我记得,刚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筑基后期,可被死气缠身之后,修为暴涨,到了结丹期,甚至在斗法再次暴涨。师父,这世上居然有这样的邪法?若是如此的话,魔修岂不是比我们这些正道修士修为高得多?”
靖和道君一边蹙眉思索,一边摇头:“不,此人也不是一般的魔修,昔年为师也曾去过魔道的地盘,魔修的功法虽然大多诡异,而且很多伤及人命,但也没听说过可以修炼死气的。你说的这个人是个异数,问题应该出在功法上——你把那记载功法的石碑弄过来了?拿出来给为师瞧瞧。”
陌天歌顿了顿,道:“我不敢直接拿取,师父且等等,我想想办法。”其实是那石碑被她扔在虚天境中,一下拿不出来。
所幸靖和道君没怀疑:“好吧。”
“另外,师父,我是否可以准备结丹了?”
靖和道君道:“你感觉对了就行。等此次事了,你就闭关吧,到时师父借着这次机会,给你弄一批丹药,以你目前的修为境界,估计再花个一二十年,就可以筑基圆满了,到时稳稳当当地结丹。嘿!我清泉峰又该出一个天才弟子了!”说到这里,得意非凡地摸着胡子。
陌天歌正要说话,却见微雨一脸狼狈地进来,叫道:“师祖,那个女人好不讲道理!”
229、不知悔改
假如真是那个女人。当然不讲道理。
陌天歌看了看上面,却见刚才还笑嘻嘻的靖和道君面色淡淡地说道:“让她进来吧。”
“师祖……”微雨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应道,“是。”
照理说,陌天歌应该就此告退,但她很想看戏,所以厚着脸皮无视靖和道君的目光留下来了。
瞪了她一眼,她也没反应,靖和道君也懒得理会她了。
微雨出去不久,就见那女子从门口奔进来,看到靖和道君,眼眶一下就红了,语带哭腔地向靖和道君跑过去:“师祖!”
她跑到靖和道君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拉住他的衣摆,眼泪汪汪地抬头:“师祖,我……”
陌天歌看到,靖和道君的表情一开始是冷漠的,但,当这个女子跪在面前哀哀哭着的时候。他的神色慢慢地柔化下来,最后无奈叹了一声,轻轻将她拉起:“明珠,这么多年,你知错了没有?”
这女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哽咽着说:“师祖,我知道错了……我在外面好想你,我好后悔……”
“你要真知错才好,”靖和道君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严肃道,“你说,你错在哪里?”
“我……”这女子擦去泪珠,道,“我不该乱发脾气,不该和同门动手……”
“还有呢?”
她咬了咬唇:“我不该不让别人接近师兄,我也不该心存妄念……师祖,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让我再一个人留在外面好不好?”
师兄?陌天歌抬了抬眉。事情的经过封雪应该不会说错,不管按修为还是按辈分,她不是都应该叫师叔么?
靖和道君和缓了脸色,语重心长道:“我们修道之人,应当知道心随意动、意守清宁的道理。并非不该心存爱慕,也不是一定要摒弃情爱之念,而是不可执着,不可入了魔障,这个你可懂得?”
这女子低着头,一边垂泪。一边点头。
靖和道君本来还想再说,看她这模样,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此次召集弟子,你本应当回来,就不算你擅离了。你且回你的知礼斋去吧,那里还与你离开时一样。”
陌天歌看到那张还在垂泪的脸,顿时狂喜,却在抬起头时收敛了一些:“师祖,你还待我这么好……”
靖和道君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脸上有怀念,亦有伤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好了,你去休息吧,等事情了了,再回云冈别院去。”
这女子却是一怔:“师祖,我还要回……”
靖和道君淡淡笑着,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你去休息吧,这么远赶回来也很累了,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这女子脸色变幻。张口欲言,最后还是忍住了,起身行了个礼:“师祖,那我先去了。”
靖和道君点点头,就闭上了眼睛,一副入定的模样。
这女子无奈,咬咬牙,只好走了。
看到对方经过自己时,露出一瞬间既轻蔑又嫉妒的表情,陌天歌端起桌上的茶,面无表情低头啜饮。
等到脚步声消失,殿中再度变得安安静静,靖和道君才睁开眼,望着那女子消失的方法,目光充满伤怀。
这是陌天歌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个没正经的师父露出这般伤感的表情,她忽然有一瞬间对离去的这个女子产生嫉妒,虽然师父在她面前从来不摆架子,任她没大没小,却从来不会用这样一种目光看着她。这样一种,看着珍爱的孩子的目光。
她知道,师父待她再好,在他心里,恐怕还是不及那个女子的。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陌天歌自嘲地笑了笑。前两天刚吃了真机的醋,今天又吃师父的醋,她这是什么了?别说不该执着于此,她又凭什么要真机和师父待她更重呢?这二十多年,教导真机的不是她,她也并非师父从小养大。
“天歌。”靖和道君忽然开口。
陌天歌怔了一会儿。才抬头:“师父。”
“你可知道她是谁?”
陌天歌微微蹙了蹙眉头,道:“我想,应该就是清远师兄的女儿吧。”
“没错。”靖和道君一点也不意外她猜出来了,靠在他的龙椅上,目光落在虚空里,“那已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我晋阶结婴中期还不久,一心想要在仙路上走得更远,时常外出寻找机缘。为此,我的几个徒儿,也时常放下修炼之事,为我奔走。清远虽是我的徒儿,资质却不怎么好,当年我见他资质一般,却修炼刻苦,起了怜悯之心,才收他为徒。这孩子心实,总觉得他能结丹,都是我的照应,所以对我最是崇敬,为我办事,从来尽心尽力。”
“……有一次。清远外出,无意遇到了一棵万年铁黎树,他知道我想要铁黎果,便去摘取。谁知道,那铁黎树旁,却守着一只八阶妖兽……”说到这里,靖和道君闭了闭眼,“我看到他的长生灯灭了,一路寻去,才发现他竟是尸骨无存。”
陌天歌一怔。八阶妖兽,相当于元婴初期。这位师兄不过结丹期,哪里打得过?难怪师父对那位骄横的徒孙那般容忍,原来她的父亲竟是为了师父而死。
“师父……”她低声道,“你与我说这些,意思是……”
靖和道君露出苦笑:“明珠那孩子是什么个性,我还不知道么?她因我之故自小丧父,我又没把她教好,论起来,着实是我欠她。把她接回来之后,我又把她宠得太过,养成了她目中无人的个性,我虽明知她错了,却总是不忍管束她,直至她对同门下重手……”
这件事,陌天歌曾听洛封雪说过,魏佳思正是被此人重伤的,而原因仅仅是魏佳思领了差事侍奉守静师兄。
“被她打伤的孩子是玄因的徒儿,也是我的徒孙,我便是再疼爱明珠,也不能太过偏心,只得重罚明珠,下狠心管束她。可这孩子早已被我宠坏了,怎么也改不好,甚至变本加厉,完全不知道悔过……我失望不已,一怒之下,就命她去了离此万里之遥的一处别院,若无召令,不许回山!”
陌天歌默默地听了一会儿,问道:“师父,你是想让我让着她一些吗?”
靖和道君望着她,叹道:“你是个聪明的,刚才为师的意思,想必你看得清楚。屈指算来,我令她去别院已有六十年了,这孩子也应该吃过苦了,可她如今的样子。哪有半分悔过?六十年,守门弟子,我的侍女,全部都换了新的,哪里认得她?她既回来,却不知道让人禀告,只是一味胡缠……”
陌天歌在心中仔细算一算,这位她名义的师侄,恐怕也有一百六七十岁了吧?如此行径确实太过胡闹。刚才师父虽是温和待她,态度却带着疏离,而且她这个同门师叔就在场,师父却没有让他拜见,显然根本不准备让她回来。
想到这里,陌天歌觉得自己的醋吃得好没道理。
“我知道了,她只会留一段时间,便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我不予理会就是。”
“嗯。”靖和道君略感欣慰,“她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即使是你守静师兄,都及不上她,看她这般回来,我哪有不心疼的?本想着都六十年了,她若知错了,就让她回来。可是她自己错过了这次机会,态度仍然骄横,修为没有半点长进,甚至还学会了糊弄我!看在她父亲的份上,丹药法宝自不会亏待她半分,可太康山,她以后都休想回来!”
看到师父一贯笑mimi没正经的脸上露出冷酷之色,陌天歌知道他是动真怒了。那个女子,着实愚蠢,当着师父的面装作眼泪汪汪的样子,神色之间却不晓得遮掩,堂堂元婴修士,岂是好糊弄的?这样自以为聪明的愚蠢,比单纯的不聪明还可怕。
“师父,你莫要太伤心,此事……着实怪不得你,她与守静师兄一起长大,可守静师兄不是好好的?不管是修仙之路,还是人生之路,都是要自己走的,自己不长进,还能如何?”
靖和道君摇摇头,他岂不知这是安慰:“因材施教,这一点却是师父我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总觉得她是女孩子,娇惯一些也没什么,才让她一错再错。罢了罢了,我给过她多少的机会,她一点也不知道悔过,反倒学会了耍心眼,既如此,那就让她在别院过一辈子吧,什么时候改过了,什么时候再让她回来。”
虽是这么说,陌天歌却知道,靖和道君这是放弃了。对那个女子,她不知该是嫉妒,还是同情。师父说了这么多话,希望她让着些,显然心里还是极疼爱她的,可言下之意,将来却是任由她在别院终老此生,连提点她犯的错都懒了。
再心爱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始终不肯悔改,疼爱的心终是会冷下来。狠心让她去别院思过,六十年不见,原希望她能改好一些,结果还是如此,岂能不失望?陌天歌自问,换作她自己,恐怕早早就连人都不想见了,何况像师父一般,还如此温和待她。
师父平日里没个正形,为了她却如此伤怀,可知以往如何疼爱她,她却不知惜福。这女子,当真一点也不可怜。
230、冲突
让陌天歌好笑的是。上清宫又来了一个女子,还是嚣张跋扈的那种,梅兰竹菊琴棋书画那一干人终于明白了她的好,于是立刻转了性,三天两天往她这跑,不但通风报信,还煽风点火。
然后,她不但知道了此女的一切相关消息,就连她每天做什么事,见什么人,发什么火都清清楚楚。
这位她名义的师侄,名叫阮明珠,清远师兄陨落之时,她还只有五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就被师父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同时,师父又回了俗世秦家,接回了守静师兄。二人年岁相差无几,从小一起修炼,一起生活。一人住在明心居,一人住在旁边的知礼斋,可说是青梅竹马。
几十年一起生活,阮明珠很自然地认为,守静师兄应该会一直和她在一起的,谁知道,守静师兄却是沉闷的个性,平日里总是埋头修炼,无视她的好意。她心中恼火,想让疼爱自己的师祖为她作主,偏偏这种事情,别人作主是没有用的。
两人渐渐长大之后,修为心性相差越来越大,守静师兄慢慢地不再理会她,不是埋头修炼,就是四处游历,根本不在洞府之中。
阮明珠早就习惯了所有的东西是自己的,但凡要什么,疼爱她的师祖就会立刻送到她面前,哪里受得了守静师兄不理她,越得不到的东西,她就越想要。
可他们的距离,却随着两人的修为差得越来越远。结丹之后,守静师兄搬出了上清宫,阮明珠不想着自己该努力修炼,却处处为难替守静师兄做事的女弟子,最后终于酿成大祸。
这些话。都是秀琴等人传到她耳中的,她们这些人,都不喜欢这位阮师姐,偏偏碍着师祖,不好做什么手脚,就希望陌天歌出头,替她们教训教训。
可惜,陌天歌有听等于没听,只管埋头做自己的事,让她们失望不已。
她当然知道,因为师父咬死了不让她回来,阮明珠现在恼火得很,所以总是不停地找她们这些侍女的麻烦。可她早已应了师父,只能装聋作哑。再说了,阮明珠又没惹到自己头上,找她麻烦做什么?事不关己,陌天歌一向很淡定。
“陌师叔,听说,这位阮师姐都管守静师叔叫师兄呢!”
陌天歌坐在明心居水潭前,抱着飞飞喂食,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
清棋看她没反应。转转眼珠,继续说道:“我听说啊,当初师祖想让阮师姐改口,阮师姐死都不肯,偏偏守静师叔也不在意。”
陌天歌继续淡定地“嗯”一声。
秀琴只好接着说道:“陌师叔,你有什么想法吗?”
将一枚灵果喂给飞飞,放它自己溜达去,陌天歌道:“没什么想法。”
秀琴和清棋对看一眼,不死心:“难道您不觉得阮师姐太……那个了?”
可惜陌天歌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们,看得她们心里发毛,才说道:“那你们想怎样?我出面去教训她一顿?”
秀琴清棋“呵呵”一笑,又悄声道:“这位阮师姐对师叔您很不满呢!听说您现在住在明心居,差点把自己屋子都砸了,虽然最后忍下来了,却背地里一直骂您!”
“对对对!”清棋接过话头,“那天我都听见了,那位阮师姐说您也不过是个筑基修士,凭什么让师祖另眼相看,凭什么就能拜师祖为师,凭什么住在明心居,还说,您把自己当回事,师祖最喜欢的还是她……”
一边听秀琴清棋搬弄是非,陌天歌一边翻弄手中的书,听到此处,终于抬了抬眼。
秀琴清棋暗喜,以为把她说动了,谁知陌天歌只是说道:“你们在这说闲话,师父不会知道吗?”
“呃……”秀琴清棋顿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上清宫的事,哪里逃得过师祖的眼睛?端看师祖的态度罢了。
陌天歌就笑笑,站起身拿书本敲了敲二人的肩:“早晚要走的人,你们那么留心做什么?她自以为聪明,你们何必跟着傻?”
秀琴清棋对看一眼,突然了悟,当下笑道:“陌师叔,多谢你提点。”
陌天歌挥挥手,什么也没再说,打算进修炼室。
却在此时,听到外面一个声音:“哇,这是什么东西?好可爱!”
陌天歌抬头往明心居门口看去,蹙起了眉头。
秀琴清棋一看,连忙往外面走去,不多时,响起两人的声音。
“见过阮师姐。”
“嗯。”阮明珠傲慢的声音,仿佛她们叫的是师叔。
“阮师姐,”秀琴说道,“这是陌师叔的灵兽呢!”
“嗯?”阮明珠的声音微微提高,“是吗?这是什么灵兽?怎么我从来没见过?”
清棋答道:“这是腓腓,是陌师叔从东海寻来的,很少见的!”
“腓腓?”阮明珠显然没听说过,喜道。“长得跟狸猫一样,全身金色的,真可爱!”
飞飞的模样,相信女子看了没几个不爱的,浑身金色,没有一丝杂毛,圆溜溜的眼睛,尖尖的尾巴,短短的四肢,又十分通灵性,哪怕当年的小火。可爱程度犹有不及。自带了飞飞回家,琴棋书画等人时不时地都凑过来看,飞飞又脾性温和,被她们逗弄也不生气,十分招人喜爱。
不过,知道陌天歌很重视这只灵兽,哪怕是逗弄,她们也一直小心地把握分寸,此时小心地提醒了一句:“阮师姐,飞飞可是二阶灵兽呢!”
“我当然看到了!”阮明珠不快地回了一句,过了一会儿,又道,“这是陌师叔的?她人呢?”
叫陌师叔三个字时,不情不愿,问及她人在何处,也是没有半分尊重的样子。
清棋道:“陌师叔就在明心居内,阮师姐可要拜见?”
“拜见?”阮明珠似乎很不喜欢这个词,过了一会儿,终是说道,“好吧。”
陌天歌以为她会让秀琴清棋二人进来禀告一下,结果明心居的门当下就被撞开了,阮明珠阮大小姐抱着飞飞直接走了进来。
陌天歌皱了下眉头,看到被她捏在怀里的飞飞,神念一动,飞飞便挣了开来,跳下了阮明珠的怀抱,向她跑来。
“喂!”阮明珠叫道,“你跑什么跑!”便要追上来。
陌天歌抱起飞飞,目光淡淡:“有事吗?”
眼看着飞飞跳进陌天歌的怀里,理都不理她,阮明珠气哼哼的瞪了一会儿,才想起她这个主人来,稍稍收敛了周身的散漫,说道:“陌师叔,这只腓腓送我可以吗?”
虽是问句,可从称呼到内容,却没有半点诚心。从头到尾。更是连行礼都没有。
陌天歌道:“这是我的契约灵兽,恐怕不行。”
听到拒绝,又看到她冷淡的态度,阮明珠立刻竖起眉头,叫道:“那你解除契约啊!”
此话一出口,陌天歌还没什么表情,秀琴清棋二人惊呼一声:“阮师姐!”
在昆吾,一般的灵兽都是没孵出来就认主的,这种契约,一般一生都不会解除,想要解除,主人自身会损伤精血。
这阮明珠,并知道她与飞飞之间是从属契约,而非认主契约,却如此理所当然地出口,竟是根本没把别人的损失放在心上。
偏偏阮明珠还一无所觉,追问:“怎么样?答应我了?”
陌天歌皱了皱眉头,慢慢说道:“飞飞不送人。”
“你——”听到这句,阮明珠脸色大变,也许是想到今时不比往日,脸色变化许久,终于还是忍了下来,说,“陌师叔,你把灵兽送我,我就让师祖给你补偿好不好?”语气理所当然得让三人侧目。
清棋忍不住了,叫道:“阮师姐,师祖对陌师叔从来有求必应,师叔要什么,只管与师祖说就是。”这话却有示威的意思,师叔想要什么,向师祖要就是,何必要她开口?
阮明珠一下变了脸色,清棋这话,分明让她下不了台。她本想再忍忍,终是没有忍住,怒声道:“师祖一向疼爱我,不就是我六十年不在吗?你们竟敢小看我!一个半途Сhā上来的徒弟算什么?你以为她会比我重要?”
陌天歌暗暗勾起嘴角。师父的态度她清楚得很,要说重要嘛,她在师父心中确实及不上阮明珠,可师父也不是不讲道理偏心之人,任由阮明珠说什么是什么。而且,师父现在分明对她死了心,岂还会纵容于她?这个阮明珠,一百多岁了居然还是这样的个性,真不知道她这把年纪都活到哪去了!
秀琴清棋没接话,这种话,她们两个侍女不好说。可她们也不想忍下这口气,目光便一直扫着陌天歌。
终于,陌天歌不负众望地开口了,只听她慢吞吞地说道:“阮师侄,这只灵兽我是不会送人的,你若想要的话,自去向你师祖开口吧。”
阮明珠唤一声陌师叔,本就是心不甘情不愿,此时听得陌天歌理所当然地叫一句阮师侄,心里十分恼火,又听她咬死不肯将飞飞送她,这火烧得就更旺了。
“你——”阮明珠瞪了她一会儿,怒声道,“你别后悔!”扭头就走。
看到她被陌天歌气走,秀琴清棋脸上都露出解恨的表情,却听陌天歌又慢吞吞说道:“你们两个——哦,不是,你们十六个省省心吧,别想利用我对付她,好给你们出气。上清宫的事务一向不瞒你们,我也老实说,她在这住不了多久,看在师父的份上,你们也别找她麻烦了。一个已经被师父放弃的人,有必要吗?”
231、执迷
“师祖!”阮明珠哭着跑进上清宫大殿。
靖和道君原本笑mimi地说笑话。看到她进来,收了神色,语气淡淡:“这是怎么了?”
阮明珠眼泪汪汪,说道:“师祖,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看陌师叔的灵兽很好玩,所以才想向她要,不是要惹她生气。”
靖和道君慢慢蹙起眉头:“然后呢?”
阮明珠低着头,掩饰住眼角的恨意:“陌师叔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说完好半天都没反应,阮明珠再抬起头,却见靖和道君坐在龙椅上,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来:“明珠。”
“嗯?”她有些搞不明白师祖的态度。
靖和道君望着她,神情淡漠:“天歌对待身边的东西,一向很珍视,你要的虽是灵兽,她却视为伙伴,所以她才不肯给你。”
阮明珠一怔,没料到师祖是这样的反应。
靖和道君接着说道:“你若无事,就回去好好修炼吧,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还有几十年时间。若是不能结丹,以后就难了。”
突然提到结丹这个问题,阮明珠怔了一怔:“师祖……”
“难道你不想结丹吗?”靖和道君望着她,眼神锐利,“心里装着那么多东西,怎么结丹?天歌年岁比你小很多,少时又颠沛流离,她如今已是筑基后期,很快就会筑基圆满,冲击结丹。你呢?你自小由我亲自教导,二十一岁就筑基成功,应是天之骄子才对,为什么如今一百七十多了,却还只是筑基中期?这六十年,你都在做什么?为什么毫无寸进?!”
靖和道君神色严厉起来,阮明珠心口一抖,结结巴巴道:“师祖……那,那云岗山灵脉太差劲了,我在那修炼,根本就没效果……”
“是吗?”靖和道君仍然这样望着她,“那我这些年给你送去的丹药呢?虽然没有叫你回来,可你的份例,师祖可从来没有克扣你的,便是硬吃丹药,六十年的时间,也够你到中期顶峰了吧?”
阮明珠低下头,没说话。
靖和道君又放柔了神色。轻声道:“好了,你别想无关的事,好好去修炼吧。此次师门召集弟子回山,是有重要的事情,你若能做好,对你只有好处。”
“……”阮明珠沉默许久,终于老实应下,“知道了,师祖。”
冲出上清宫,阮明珠脸色通红,看到守门弟子一副探究的表情看着她,眼中暗有敌意,便怒道:“看什么看?!”
被她喝斥,守门弟子收回目光,没有回骂,脸上却浮起不屑。
“你——”正要发脾气,想到这里是上清宫门口,阮明珠咬牙忍了下来,一挥手抛出飞行法器,飞上半空。
看到她离去,那守门弟子。才轻轻哼了一声,低声咕哝:“真把自己当回事……”
阮明珠飞到一处无人的山头,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自己的目的地。她落了下来,走向隐藏得很好的洞府。
“师兄,师兄!你在吗?我是明珠!”她喊了两声,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回音,又继续叫道,“师兄!你出来见见我,我是明珠啊!”
又过了好一会儿,洞府的门才打开了,她大喜过望,正要冲上去,却是一怔,沉下脸色:“你是谁?!”
开了洞府出来的正是叶真机。他看到阮明珠,也是一愣:“你又是谁?”
阮明珠沉着脸色,往里头看去:“我师兄呢?”
叶真机摸了摸头,奇怪道:“你新来的吗?走错地方了吧?”
“这里就是我师兄的洞府!”阮明珠瞪着他,“小子,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我师兄的洞府里?”
“你又不是我姑姑,这里哪有你的什么师兄。”叶真机虽是好脾气,但别人语气这么冲,他也就不客气了,“你快走吧,我师父虽然和气,但是有人这么不懂礼貌,他也会生气的。”
“师父?”阮明珠探头看了看,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你是我师兄的徒弟吧?你告诉他。我是明珠,他就知道了。”
看到叶真机没动,阮明珠又叫道:“你快去啊!”
她指使起人来,着实不客气,叶真机是个老实人,没发火,只是皱着眉头道:“你师兄是谁?我师父正在修炼,没头没脑地去打扰他老人家,他会生气的。”
“你——”
阮明珠正要发火,就听洞府里传来熟悉的声音:“真机,让她进来。”
阮明珠大喜:“师兄!”说着便冲进洞府。
“哎——”叶真机看她这模样,更加不解了。这到底是谁啊?师祖在师父之后不是只收了姑姑一个徒弟吗?哪里又蹦出来一个人喊师父师兄的?
不过,既然师父发话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关了洞府,慢吞吞走回厅堂里,想了想,没回自己的修炼室,而是坐到正蜷成一团修炼的小火旁边,假装看护着灵兽的样子。
其实,小火已经是三阶灵兽了,修为始终比他还高,根本不用他看护。这段时间小火又在埋头修炼,师父说,好像又要晋阶了,所以他才没把小火送回去。
师父的修炼室门没关,叶真机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师兄!”看到秦羲,阮明珠激动不已,几步冲到他面前,眼含热泪,“师兄,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秦羲仍维持着修炼的姿势。睁开眼,淡淡扫了她一眼:“明珠,不管是按修为还是辈分,你都该唤我一声师叔,而不是师兄。”
阮明珠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伤心的表情:“为什么?为什么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和师祖都待我这么冷淡?都六十年了,你们还不能原谅我吗?”
“这是两码事。”秦羲语气仍是冷淡的,几乎不包含任何情绪,“以前我们年纪小,才由着你胡乱称呼,今时不同往日,你我都已经不是小孩了,该怎么做心里应该明白才是。”
“可师兄在我心里始终都是师兄!”阮明珠脱口而出,“要不是我爹是师祖的徒弟,师祖不好收我为徒,我们就是师兄妹!”
“但事实如此。”秦羲道,“六十年了,你还没明白这个道理,莫怪师父待你冷淡。”
他语气虽平和,说出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阮明珠又是怔了怔,忽然低头痛哭出声。
哭了一会儿,她抽抽噎噎地说道:“我真不明白……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和师祖都这样待我?不就是打伤了一个弟子吗?门派私斗的又不是只有我们,那个人又没什么事。你和师祖……让我一个人留在云岗分院,那里那么偏僻,其他人都不理我,我……我在那里过得好苦……”
如果这番话是在靖和道君面前哭诉,也许她会得到一句安慰,可偏偏听她说这番话的人是秦羲,只见他木无表情,仿佛在他面前哭的是个木头人,他自己也是个木头人。
阮明珠哭了一半哭不下去,只好擦了眼泪,红着眼睛看着他,软声哀求:“师兄。我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让师祖别赶我走好不好?我不会再惹事了,以后都听你们的话,好不好?”
秦羲没说话,仿佛什么也没听到。
阮明珠等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师兄,师兄你忘了吗?你刚来的时候总是一个人呆在后山,每次都是我去找你,你才肯回来……”
说到往事,秦羲的目光才动了动,阮明珠还以为他会软下心肠,但却仍然听他声音冷淡:“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若是当初的明珠,师父又怎会让你独自去分院,六十年没让你回来?”
阮明珠呆了呆,急急说道:“师兄,难道你现在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了吗?我们……我们一起长大,差不多一百年时间,难道你一点情分也没有了?”
秦羲注视着她,静静地说:“我早与你说过,我的眼中只有大道,其他所有的事情,我都觉得不重要。你要的东西,我没有,你又何必强求?”
“师兄!”阮明珠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他木然的表情,眼泪就从眼眶里滚了出来,“我……我不求你回应我,我只求你能像以前一样,会亲切地叫我,提点我修炼,没事会与我聊天……这样也很过分吗?”
说着这番话的阮明珠是哀切的,没有嚣张跋扈,只有欲求不得的痛不欲生。
秦羲忽然一痛,觉得自己某个地方被触动了。但他很快便镇定了心神,声音平静:“明珠,你始终都不认为自己错了吗?”
阮明珠低着头,负气地摇头:“不就是伤了一个弟子?我们修仙之人,打伤一两个人算什么?你和师祖还不是杀了很多人?我还没有……”
“不是因为你伤了人。”秦羲打断了她的话,“可以得到的,努力去争取,得不到的,就该痛快舍弃。你因为自己得不到,就迁怒于别人,甚至对同门下手,你还不觉得你的心境已经扭曲了吗?师父太纵容你了,纵容得你什么都要得到,可这世上,哪有什么东西都能让你得到的?你若没有师父,你能得到什么?”
他的语气很平淡,话意却严厉,望着阮明珠,目光没有一丝波动:“明珠,我不是师父,不会教你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但是我知道,我与你本是两路人,即使一起长大,也终是走不到一块去,你莫要再执迷不悟了。”
232、两兽相争
阮明珠默默地走出秦羲的洞府。再默默地飞回上清宫,一句话也没说。
说到此处,已是说尽,再说什么,都无意义。
她一走出洞府,叶真机就迫不及待地冲进修炼室:“师父!”
秦羲盘膝而坐,维持着修炼的姿势,眼睛都没睁开:“听够了?”
叶真机抓头,嘿嘿笑道:“我可没偷听,只不过凑巧看着小火……”
“我也没说你偷听。”秦羲睁眼淡淡看了他一眼,又垂下视线,“你心虚什么?”
“我……”叶真机没话说,只好凑上前,“师父,这是谁啊?为什么她喊你师兄?师祖在你之后不是只收了姑姑一个弟子吗?”
秦羲道:“她是你清远师伯的女儿,名叫阮明珠,论理你应该叫一声师姐。”说完,他抬眼看着叶真机,“你还想知道什么,直说就是,不用遮遮掩掩的。”
“呃……我还想知道这位师姐是怎么回事?她喜欢师父吗?她又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师祖不让她回来?”
这一堆问题,让秦羲沉默了好一会儿。
叶真机等了等,没听到回答,又叫道:“师父?”
秦羲停止神游,慢慢说道:“明珠……是我自小的玩伴。被你师祖带到太康山时,我还只有八岁,明珠那时也只有五六岁,她的父亲,也就是你清远师伯在此前陨落了,你师祖怜惜她,就将她带在身边。那时候的明珠,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我性子孤僻,不爱与人打交道,明珠怕我孤单,总是拉我一起玩,我也一直当做妹妹看待……”
“因为清远师兄的缘故,我师父对明珠比对我还要好。师父对我要求很高,可对明珠却有求必应,不管她要什么,师父都会送到她手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明珠慢慢地变了。我们长大了,筑基了,明珠开始变得蛮不讲理,变得霸道多疑。筑基之后,我经常外出。回山之时,就闭门修炼,与她少有来往,不知道她的性格会变得那么可怕。”
“再后来,我结丹了,师父另赐了洞府,我就搬出了上清宫。那时我还太年轻,一心埋头苦修,根本不想收徒,若有什么杂事,就从诸位师兄师姐的弟子中挑几位来做。明珠也不知怎么的,总是为难这些弟子,偶尔被我撞到,说了她几次,她当面应下,下次却变本加厉。三番两次如此,我渐渐就不喜她了……”
听到这里,叶真机忍不住Сhā话:“师父,那时候你可知道阮师姐喜欢你?”
这么直白的问法,秦羲抬头横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师父?”
叶真机“嘿嘿”一笑:“师父,我只是说实话。有眼睛都看得出来,那位阮师姐喜欢师父,您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秦羲皱皱眉头:“你小子这么多话,是跟谁学的?我可记得你姑姑并不爱说话。”
叶真机道:“就是因为姑姑和师父你都不爱说话,我才要多多说话,不然多无聊?”话题又转回来,“师父,你到底知不知道?”
被缠得无可奈何,秦羲只好说道:“原本不知道,后来有次听到她与别人说话,才知道此事。”
“那师父你当时是什么反应?”
“需要什么反应?”秦羲漠然,“我既不会回应她,自然当不知道。”
“……”叶真机看了秦羲的脸,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师父,喜欢你的人,可真倒霉。”
秦羲仍然一脸冷漠:“即使倒霉,也不关我事——你问完了没?”
“没!”叶真机立刻叫道,“师父,那为什么阮师姐这六十年都不在呢?她做了什么伤害别人的事?”
面对这没完没了的问题,秦羲叹了口气,若是旁人,他根本不会答,赶出去了事,可这个偏偏是他徒弟,还是惟一的徒弟。他心里也在琢磨,是不是自己对真机也太好了,好得这小子眼里都没尊卑了?
虽是这么想。问题还是回答了:“那时,你玄因师祖门下有位女弟子在我洞府中做事,明珠生了嫉妒之心,趁我不在时对那弟子动手,将对方打成重伤。同门相残,本就是门规严厉禁止之事,原因还是如此微末小事,所以你师祖震怒之下,亲自对明珠进行惩戒。可明珠死不悔改,你师祖就勒令她离开太康山,去了一处偏远的别院,若非传召,不许回来。”事情说完,秦羲又横了他一眼,“这些话,你听过就算,可不许传出去。”
叶真机聪明地立刻保证:“那是当然,师父说什么,我从来都照做的。”正说着,一只全身火红的灵兽迈着悄无声息的步子走进来。
“呀,小火!”叶真机抱起它,“你不是晋阶吗?怎么还是三阶?”
小火吱吱叫了两声,秦羲看了看。道:“它晋阶失败了。”晋阶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哪怕小火这些年吃了不少丹药。
叶真机眼珠一转,说道:“师父,既然小火晋阶结束了,我把它送回去?”
“嗯。”秦羲闭上眼,摆出继续修炼的样子,“要去就快去。”
叶真机没说二话,抱着小火,就溜出洞府,往上清宫飞去,嘴里嘀咕:“这么有趣的事。一定要告诉姑姑!”
可惜,等到他把小火送回去,兴冲冲地提了个头,陌天歌只回了一句话:“我都知道了。”
叶真机睁大眼:“啊?姑姑你从哪里知道的?”
陌天歌好笑地望着他:“你忘了?这个上清宫,可是有十六个三姑六婆。”
“哦……”叶真机摸摸脑袋,“也是,秀琴她们天天都这么无聊,应该早就打听出来了。”
陌天歌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小火,有些惊讶:“这是小火?晋阶后变成这样了?”原来的小火可没有这么漂亮的皮毛,现在这模样,哪里还像昆吾随处可见的烈火兽?
叶真机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小火晋阶三阶时就像变了只灵兽似的,师父说,可能是发生了变异。”
“变异?”
“嗯。”叶真机也不甚了解的样子,“师父说,小火不知道吃了什么,体质早与普通的烈火兽不同,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陌天歌若有所思。小火前期一直被她扔在虚天境中,定是在里面吃了什么乱七八糟的灵药,才会变异。
“吱吱!”一团金毛从明心居的门口显过来,看到陌天歌手中的红毛,立刻两步并做一步,跑过来一跃,试图抢回自己的位置。
陌天歌伸手一捞,把飞飞换到另一只手中,免得踩坏了小火。
小火看到了这个浑身金光的团子,一下在陌天歌的怀里立起来,瞪圆了眼睛。
叶真机见此,叫道:“姑姑,这是什么?”
“这是腓腓。”陌天歌看这两只灵兽先是好奇地看着对方,然后小火前腿迈前一步,想要占据更多的位置,飞飞见状,不甘示弱,也站了起来。
两只灵兽一金一红,彼此一点也不友好地互相瞪视。
“诶?它们要打起来了?”
兴高采烈要看两只灵兽自相残杀的叶真机。被陌天歌瞪了一眼。
小火先是瞪着飞飞,瞪了一会儿,也许觉得自己修为比对方要高,不应该那么失去风度,就昂着头,从陌天歌怀中跳下,冲飞飞“唔唔”叫了两声。
看它自己跳下,飞飞先是大喜,可是看到小火挑衅的样子,明白过来,也瞪着小火。
小火伸出爪子虚空抓了下,似乎是威胁的意思。
飞飞瞪了一会儿,也从陌天歌怀里跳下,与小火对峙。
两只灵兽瞪着对方,互相绕起了步子,似乎在选择哪处下嘴。
叶真机看得很兴奋,问道:“姑姑,这也是你的灵兽?有什么本事?能打得过小火吗?”
陌天歌正在犹豫自己身为主人,是不是应该去劝架,听到叶真机的问题,她思考了一下:“飞飞能力特殊,似乎没见它打架……”在碧轩阁,她听说过,腓腓一般没什么攻击力,可是却有奇异的能力,各种妖兽,都不会主动攻击它们。
可是眼前所见,分明是小火去挑衅了飞飞,那飞飞会怎么应对呢?还有小火,晋阶三阶,又变异了,应该有特殊的能力吧?
两只灵兽并不知道它们的无良主人存心要看它们互殴,绕了一会儿圈,小火先动了,它口中喷出太阳真火,往飞飞一身金毛燎烧而去。
可以想像,这把火如果烧上正着,飞飞这一身金毛就会变成了黑炭,毕竟这可是太阳真火,拿来煅烧各种灵药灵物,很少有烧不化的。
可飞飞却轻巧地跃了起来,避过了太火真火,叫了一声,爪子一抬,手心放出雾濛濛的一道光,照到小火的头上。
然后,就见小火停下了施法,脑袋慢慢地耷拉下去,眼睛开始迷糊……
叶真机奇道:“迷魂术?”
听到声音,小火一下从迷糊中清醒过来,望着飞飞愤怒地低吼了一声,一挥掌,带着太阳真火再度扑上去。
飞飞一惊,抬头看了叶真机一眼,扭头就跑。
两只灵兽一前一后,在院子里追逐起来,从屋前到屋后,水花溅了起来,泼得满地都是,药田被踩踏得一团凌乱。
“姑姑!”看到这情况,叶真机慌忙道,“灵草,灵草踩坏了!”
陌天歌却看得很有兴趣:“坏了就坏了。”
小火显然比原来凶猛多了,飞飞虽然修为不及,那类似迷魂术的法术却相当特别。
下一章应该有,不知道什么时候……
233、被发现了吗?
两只灵兽,直闹得鸡飞狗跳。把明心居糟蹋得不像话。
住在附近的秀琴清棋跑过来一看,脸都绿了:“陌师叔!”她人在,明心居可是她们在收拾!
陌天歌抬手制止她们:“等会儿。”
秀琴一跺脚:“再等房子都烧了!”
小火喷出来的可是太阳真火,这会儿已经把篱笆给烧着了。
陌天歌从来不是喜欢故意折腾别人的人,看到秀琴清棋二人急得团团转,虽然觉得无趣,还是用神念唤回两只灵兽。
飞飞倒也罢了,与她存在契约,小火却是因为虚天境的关系,与陌天歌存在一些神秘的联系。此时收到神念,还是恶狠狠地追了一会儿,看到飞飞扑进她的怀抱,才甩着尾巴跑过来,也趴在她的腿上不动了。
“行了,你们俩以后不许打架,要亲如兄弟,知道吗?”一边训话,一边摸出两颗丹药喂给它们,心里在想,也许该捡个时间跟小火也立一个灵兽契约?
飞飞倒也罢了,这些天在虚天境里不知道吃了多少灵草灵药。只是很欢乐地接过她的丹药,小火看到这丹药,眼睛就一下圆了。陌天歌出乎意料二十多年没回,它的丹药早就吃完了。
又喂了小火数颗丹药,看到它熟门熟路的跑到小厅里找个角落蜷起来修炼,陌天歌转回头,问叶真机:“小火是什么时候晋阶的?”
叶真机想了想,说:“好像是十五年前,我快把丹药喂完的时候。”
“那怎么现在已经三阶顶峰了?”陌天歌不解,“丹药若是吃完了,没道理修炼这么快吧?”
叶真机答道:“我跟师父说起这件事,师父这些年一直没忘了给小火炼丹。”
“……”陌天歌想了想,一惊,“你把小火的丹药给你师父看过没?”
“嗯……”
听到叶真机的回答,陌天歌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我给你的丹药,不管是你吃的还是小火吃的,都不能给别人看吗?”
看到她蹙起眉头,叶真机惶然:“姑姑,不是我给师父看的,是师父看到小火在吃丹药,拿过去看了。”又不解,“师父看完了没怎样啊,怎么了?”
“你师父看了没怎样?”陌天歌镇定下来,看了眼正在收拾药田的秀琴清棋,根本没注意到这边,“他说什么没有?你详细地说一下他的反应。”
叶真机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一五一十说道:“师父看了那丹药好久,我本来也担心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师父最后只是说,这丹药他也会炼,然后说这颗给他研究下,到时还我一瓶。他是师父,我哪里敢说不好?而且后来,师父也没说不对,我就放下心来了。”说到这里,叶真机小心地问,“姑姑,丹药到底是有什么问题?不能让别人知道吗?”
陌天歌冷汗涔涔,她该怎么说?这位守静师兄的炼丹术,当年洛封雪曾说过,是清泉峰最高的,就连师父都及不上他,他会没看出那颗丹药有问题?那颗丹药不过是普通的给灵兽吃的兽灵丹,可是材料却是最起码有千年以上的灵草。谁会用千年灵草去炼制兽灵丹?普通人最多用几十年的,最高也不过百年。
她深吸一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下:“那他可曾见过你服用的丹药?”
叶真机道:“没有。师父虽然奇怪为什么我资质不高修炼却快,但并没有具体问过。”
陌天歌稍稍松一口气。再次慎重告知:“记着,以后我给你的丹药,不管是什么,都不能给别人看,就算是像这样的意外也不行。”
叶真机虽不解,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想了想,又担心地问,“姑姑,让师父知道了,要紧吗?”
陌天歌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这事让姑姑自己想想。”
“哦……”
叶真机乖乖地去了,陌天歌望着他的背景,面沉似水。
虚天境的秘密,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是待她有如亲子的师父。修仙界的人,谁受得起这满园灵药的诱惑?便是化神修士也不能。
可是,他知道了没有?陌天歌一点也没把握。假如他知道了,那师父知道没有?
想到这个可能,她的汗都下来了。仔细地回想回来的事,师父……似乎很正常,没有露出一点特别的情绪来,秀琴等人也很正常。想必那人就算意识到不对,也还没有跟师父说吧?另外,看到一颗丹药,并不能说明更多的问题,也许他也只是心存疑惑而已,毕竟谁能猜出真相来?
但怎么说,泄漏出此事,都不是好事。想了一会儿。陌天歌起身,决定去探一探那位师父的口风。
刚刚跨出明心居的门,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那里,正是那位阮师侄。
陌天歌早知道她在外面,看到她,也懒得招呼,只当什么也没看到,自顾自往前头走去。反正,不管怎么说,也该是身为小辈的阮明珠先招呼才是。
阮明珠确实招呼了,只是这招呼的语气实在不好听:“站住!”
陌天歌想了想,听话地站住:“阮师侄,有事吗?”
阮明珠脸色变幻,终是问道:“那小子跟是你什么关系?”
“哪个小子?”陌天歌挑眉。
阮明珠跺脚:“就是刚出去的那个小子!我师兄的徒弟!”
你师兄的徒弟?陌天歌在心中暗暗摇头,不管怎么说,真机是我师兄的徒弟才是吧?
心中虽这么想,表面却淡定:“你说真机?他是我侄儿,怎么,有问题吗?”
“你侄儿……”阮明珠神情难看,“怎么会是你侄儿?”
陌天歌觉得好笑,勾起嘴角:“怎么不能是我侄儿?阮师侄,你管得太多了吧!”说到阮师侄三个字时,特意加重了语气。提醒这个目中无人的女人,她才是师父正经的徒弟。
“你——”阮明珠却被激怒了,可她颤抖着唇,始终说不出话来。
既然答应过师父不找她麻烦,陌天歌也不想继续刺激她,便道:“我还有事,就不陪师侄你闲聊了。”说罢,甩下阮明珠,自顾自去了。
阮明珠不知是气是苦,始终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走到上清宫大殿。靖和道君正靠在那里闭目养神,周身一个侍女也没有。
陌天歌走近:“师父!”
靖和道君睁了睁眼,又闭上了:“有事?”
“没事,就是二十多年没回来,想跟师父聊聊。”
靖和道君勾起嘴角,笑了笑:“是不是明珠招惹你了?”
陌天歌摇头:“即便她招惹我,我也会当没看到。不过是个长不大的小孩,与她计较又有什么好处?”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眼中流露出又伤感又欣慰的神色:“总算我没教坏了你……”
陌天歌笑笑,转而问道:“师父,我就奇怪了,为何她一门心思认准了守静师兄呢?以师兄那个性,别人也就算了,她日日相处,对她而言,师兄的个性岂不无味?”
靖和道君苦笑:“她哪里是真喜欢?不过是得不到,就一门心思想要而已。只能怪我把她宠成这样的个性,想要什么就非要得到手,好不容易有件东西她得不到,所以就入了魔障。”说到此处,心中暗想,那小子一开始不也是这样?倘若没有遇到化神修士那回事,只怕他根本不会对天歌有了这样的心思,最多只是略有好感吧?偏偏突然间有两位化神修士横亘在他面前,让他好感落空,所以就存了执念,越得不到,执念就越深,到最后就入了魔障。
要说那小子喜欢天歌什么,恐怕他自己都说不出来。原来仅仅只是欣赏,只是关注,只是好奇,如果没有其他的因素,也许一世也就是这样了,或者,几百年过去,这种感觉也慢慢地淡了。可偏偏又出现了那样一件事。让他落入了自己的心理陷阱。越得不到,就越关注,心思放得多了,渐渐就舍不去了。
有些感情,本就算不清开始,甚至,没有开始。
陌天歌被靖和道君的眼神看得发毛,那可怕的念头又出现了。师父当真知道了吗?这是试探?
好一会儿,靖和道君才收回目光:“别管明珠了,等事情结束,让她回分院就是,这里是留她不得了。”
陌天歌松了一口气,这语气,没有任何异常。想了想,她问:“师父,守静师兄是不是快结婴了?”
提及此事,靖和道君脸上反而出现忧色,略有踌躇:“他已结丹圆满,结婴之物也早已准备好,照理说,是可以闭关结婴没错。”
陌天歌看靖和道君难得地忧愁着,忍不住问:“难道师父觉得有问题?”
“难说。”靖和道君摇头,“我总觉得这小子结婴会遇到大问题,可偏偏他自己意志坚定,阻止不了。”
“大问题?”陌天歌默默地想,师父早就说过,他太着急了,可为什么之前他从来没有出过这种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心境出现师父都觉得难办的问题?
“也罢,就让他结一次婴吧。”靖和道君淡淡说道,眼中忧色却没褪去,“那孩子从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又一向有主见,若是不让他去,只怕他自己也不甘。等到他失败了,自然就会去解决了。”
这一章迟到太久了,刚吃饱回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234、教育小孩
失败,还没开始结婴。师父就认为他会失败?
陌天歌半晌无语,说不清心中的滋味。
许久之后,她说道:“师父,我昔日遇到两位化神前辈之时,曾得到一批数千年的灵草,只因以我的境界还用不上,所以一直放着。若是守静师兄需要的话,不妨先用来炼丹,想来对他结婴还是有帮助的。”
靖和道君抬头望着她,眼中有不明意义的神采:“数千年的灵草?一批?如今千年以上的灵草可不好得,你愿意拿出来?”
陌天歌笑笑:“自从来到玄清门,门派给我的弟子份例从未小气过,可以说,我如今一身宝物,泰半来自门派,若是没有门派,没有师父,我什么也不是。如果师父觉得需要的话,我当然愿意拿出来。”
“哦……”靖和道君的神色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欣慰,想了一会儿,摇头:“还是不必了。那小子的个性,从来小心谨慎,我也为他检查过,准备的只多不少,若是这样还失败,只能算他气运不佳。再说,你也该好好为你自己结丹准备一下。为师记得,你自己炼丹术也过得去吧?”
陌天歌犹豫了一下:“徒儿的炼丹术不过尔尔。”
靖和道君却笑:“你这丫头也太谦虚了,我见你平日从未出去找过炼丹师代炼,就知道你炼丹术绝对超过门派中的炼丹师。你结丹之事,师父会为准备无尘丹等物,但是你要修炼到筑基圆满,却还要十几二十年好磨,该准备什么,自己看着办,若有想不下来的,只管跟为师说。”
“多谢师父。”陌天歌心怀感激。在外物之上,这个师父从来不吝啬,无尘丹等物虽是师门自有定例,但凡筑基圆满的弟子都可以分发得到,可师父既然说给她弄来,就绝对不止一份。
靖和道君想了想,又道:“此次主峰法阵之事,你也不必尽全力,此阵为师进去探过,威力极大,虽无性命之危。却少不得会受些伤。你如今结丹要紧,能不伤就别伤,差不多就别进了,否则得不偿失。”
“知道了。”陌天歌应了下,过一会儿,又问,“师父,我要结丹,你让我先到外面游历一番,那守静师兄呢?为什么都闭关三十多年了,结婴之前还不用先出去?”
靖和道君正玩弄着手中的一件小法宝,听得此话,玩味地抬头看她:“我说,你今天怎么好像一直在打听那小子的事?你以前可不是那么爱打探消息的。”
“呃……”陌天歌眼珠一转,撇清:“师父你想太多了,那不是因为真机现在跟着他么?若是守静师兄能结婴,真机的身份可是水涨船高了。”
“是吗?”靖和道君斜眼看她。真机眼下不过筑基初期,想要到中期,最起码也还要一二十年呢,离结丹远得很,需要一个元婴师父么?
“当然!”陌天歌咬死。“师父你快说!”
靖和道君漫不经心答道:“这小子什么事都会自己搞定,其实以他的心境,结婴并没有问题,若不是他心有魔障,我也不会担心……”
“魔障?”
“没什么。”靖和道君立刻圆了话意,“结婴最重要的就是心魔这一关,很多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有了心魔,导致结婴失败。这小子这么急躁,显然被魔障缠住了,所以我才担心。”
“……”陌天歌当然听得出来,靖和道君没有说实话,不过此事重大,不告诉她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她拐弯抹角说这些,就是想看看那位守静师兄到底有没有对师父提及那颗丹药的事,现在看来,师父的反应很正常,应该是没有。另外,她提及两位化神修士,若是日后问起,完全可以解释那颗丹药的材料来源。
想到此处,她找了个理由走人:“刚刚小火把药田给烧了,我去看看秀琴她们收拾好了没有。”
“诶?你不是要跟师父聊聊么?这么才说这么两句话就要走?”
“聊完了。”陌天歌头都没回,往后头去了。
留下靖和道君一个人嘀咕:“这些孩子,一个比一个奇怪。”
发现没事,陌天歌恢复了愉快的心情,走到明心居前,却发现阮明珠还站着。
这个她觉得嚣张跋扈的女子,此时是失魂落魄的。呆呆地看着在明心居内忙忙碌碌的侍女们,目光中满是失落。
看到她过来,阮明珠似乎惊了一惊。
陌天歌看她好像不想打招呼,自己也就不说什么,便要进明心居。
背后阮明珠却忽然出声:“陌师叔。”她的声音里没有了其他情绪,听起来可爱了许多。
陌天歌转过身:“阮师侄,有事吗?”
阮明珠咬着唇,犹豫了许久,开口道:“陌师叔,可愿意到我的知礼斋去坐一坐?”
陌天歌怔了怔,几乎怀疑听错了。这个是阮明珠么?听她唤阮师侄,一点情绪也没有,而且还带着些微哀求地请她去坐一坐?
“陌师叔?”阮明珠又喊,哀求之意更浓,“我……她们都不跟我说话,我只想找个人说说……”
陌天歌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院子,秀琴等人还在忙碌,弄脏了倒没什么,几个小法术就可以搞定,但是刚才两只灵兽还踩坏了药田,估计要一段时间处理。沉吟了一下,她松口:“好吧。”
阮明珠闻言一喜,起身带路:“陌师叔。走吧。”
陌天歌跟在她身后,一边往知礼斋走去,一边心中警惕。虽然她不认为阮明珠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可毕竟这是位出了名跋扈的主,什么都敢做。
知礼斋离明心居并不远,也是一个差不多的小院子,其中之物却奢华得多。
阮明珠将陌天歌请进去,笨手笨脚地把她让进小厅,请她坐下。
陌天歌见她这事做得倒是没有半点差错,可见还是知礼的,只是跋扈惯了。不想做而已。再看她自己也坐了,竟是连茶都没有一杯,又有些无言。像她们这些筑基修士,虽已是不食人间烟火,饮茶却是一种习惯,更是待客之道。
“陌师叔。”坐在她面前,阮明珠低着头,“我离开门派六十年了,所在之地又偏僻,对门派之事全不了解,你可否与我说说?”
陌天歌淡淡问她:“你想知道什么?”
阮明珠抬头看她:“比如说,你是何时进的门派,为什么师祖要收你为徒之类的。”
陌天歌摇摇头:“我入门已快四十年了,至于为什么收我为徒,这些事情,你不妨去问你师祖本人。”
阮明珠望着她,神色奇异:“莫非你资质奇佳?入门之时是什么修为?”
“一般吧,”陌天歌敷衍,“我入门之时未曾筑基,入门之时得师父赐下筑基丹,这才筑基成功。”
“四十年……”阮明珠喃喃念着,“四十年从炼气到筑基后期……师祖,难怪……”
陌天歌看着她神情变幻,似乎内心在剧烈地挣扎,她便淡淡说道:“阮师侄,个人自有个人际遇,强求不来。”
听得此话,阮明珠忽然失控地一拍桌,大声道:“你就认定我不如你吗?”
陌天歌抬头,冷冷地望着她。
阮明珠意思到自己的态度,又连忙笑了下:“陌师叔,对不起……我……”
这位大小姐居然还会跟人道歉?陌天歌挑了下眉头。
“没什么,阮师侄还说什么?如果说完了,我就回明心居了。”
“陌师叔,别走!”阮明珠又哀求,“我、我……刚才只是一时发呆,说错话了。别丢着我一个人……”
看着她这又可怜又难掩嫉恨的模样,陌天歌只觉得好笑:“那你要说什么?快点说就是。”
看她神色又和缓下来,阮明珠终于想起倒杯茶给她,手忙脚乱一阵忙活,一杯茶送到她面前:“陌师叔,喝茶。”
陌天歌点了点头,看着茶水微微皱眉。这个大小姐,倒个茶都差点把桌子掀了,竟是连这种事也不会做。她忍不住暗暗叹气,换了她是靖和道君,真不知道要怎么头疼。
“陌师叔,”阮明珠坐在她对面,低垂着头,有气无力地说,“我真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我错了。好,真是我错了,那为什么以前他们都不说我?不管我做了什么,师祖都不说我是错了,现在说,却再也不肯理我了……”
她神色凄然:“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们都不肯理我,我要怎么办?我在云岗六十年,每天都想着回来,每天都等着师祖召我回来,可是却一直没等到。好不容易门派发出传讯符,我回来了,他们却不肯理我……”
说到此处,她埋头桌面,呜呜哭泣。
陌天歌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叹气:“阮师侄,那你有没有想过,靠自己呢?”
阮明珠哭声一歇。
陌天歌继续说:“为什么一定要师父和守静师兄理你?你在云岗分院,没有人管你,没有人苛待你,明明可以好好修炼的不是吗?”
阮明珠抬起头,却是怔怔的:“他们都不理我,我修炼有什么用?有什么意思?”
“……”陌天歌简直不知道要说什么,“难道你修仙,就是为了让别人理你吗?”
“我……”阮明珠一脸茫然。
陌天歌又无奈又好笑,明明这女子年岁比她大了一倍不止,为什么她有一种教育小孩的感觉?
“难道你自己一点都感觉不到修仙的乐趣?那你的人生目的是什么?只是活着?肆意妄为?让师父宠着你?然后等着某一天坐化?你连自己要做什么都不知道,那你活着哪来的乐趣?”
235、筑基齐聚
与阮明珠一番话后。陌天歌就坐不下去,回自己的明心居了。
秀琴清棋动作很快,已经把药田收拾好了。
陌天歌一回去,看到院子里空无一人,小火蜷在小厅的角落里修炼,飞飞则绕着小火走来走去,很好奇的样子。
飞飞是她的契约灵兽,既然她吩咐过不能为难小火,就不会再对小火做什么,而小火修炼着还肯让飞飞离这么近,看来也没有伤它之心。
想了一会儿,陌天歌关上院门,开启防御阵法,在自己的屋内做好假象,抓上小火和飞飞,带进虚天境。
小火停止修炼,看到久违的虚天境,快活地奔跑起来,去寻找往日自己看好的灵药。
飞飞见状,连忙也跟着跑过去,生怕自己看中的东西被抢走。
两只灵兽一边跑一边争抢。过一会儿,发现两兽看中的东西都不一样,这才彼此没了敌意。等陌天歌发了一会儿呆,发现它们两只已经闹在一起打滚了。
看到这一幕,陌天歌忍不住好笑,灵兽的感情就是简单,喜就是喜,厌就是厌,刚才还打架,现在就玩闹。嗯,当年的小火经常被她独自在扔在这里,总是很孤单,以后有了飞飞,它该快活一些了。
想着想着,又想到外面乱七八糟的事。
炼给小火的丹药被秦守静发现,真机有了师父,那个净惹是非的阮明珠,还有师父只说了一半的话……
她揉了揉眉心,只觉得一团混乱。如今她可以肯定,师父并不知道那颗丹药的事,但是,那位守静师兄到底有没有怀疑她,她却不敢肯定。不过,她反正已经对师父说过了,就算来找她了,到时把事情推到钟沐灵身上就是。
说起来,他们也有……三十多年没见过面了吧?对她来说。可真不算一段很短的时间。直到今天,她才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长情的人,三十多年,也没有让她完全忘记。
放任思绪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摇摇头,收敛心神,进入修炼。
六月初六并不远了,虽然师父说不必她尽全力,可总得有所准备才好。
心思放在修炼之中,几天很快就过去了。
等到秀琴等人来唤她,已是六月初六。
这一天,玄清门所有筑基弟子齐聚主峰,就连秀琴等人也不例外。陌天歌在人群中看到了许多熟悉的人。韩清玉,魏佳思,洛封雪,叶景文,况烛,展白……
大事当前,众人没也心思闲聊,打了个招呼,就站到了自己的队列中去。
韩清玉等人与她同在一队。洛封雪就挨在她身边说些闲话。
陌天歌四处张望,竟发现自己的队列中有白雁飞,想了想才明白过来,自己这队应该是筑基修士中地位最高的一队,都是元婴修士的弟子,白雁飞当然在这。
数十年未见,白雁飞沉稳了很多,虽然仍是那副高傲的样子,却没那么轻浮了,让陌天歌放心的是,自她到了这里,白雁飞看都没看她一眼,看来当初的那点心思已经没了。
有意思的是,白雁飞的不远处站着一个少女,时不时满脸怒气地瞪他。偏偏白雁飞假装什么也没看见,眼角都不兜一下。
洛封雪看到她的目光,凑过来悄声道:“这位白师弟你应该认得,那位姜师妹没见过吧?”
陌天歌也低声:“原来那位就是流云峰的姜师妹,我看也不错嘛,虽不是国色天香,好歹也是娇俏可人。”
“是啊,”洛封雪低声笑,“论容貌,姜师妹是不差的,可惜个性嘛……就跟我们的阮师姐差不多。”虽然玄因道君已是另立门户,洛封雪还以旧时称呼唤之。
陌天歌斜眼看到另外的队列里,情绪低落没有一点往日嚣张气焰的阮明珠,便笑:“看样子你很不喜欢那位阮师姐嘛!”
“会喜欢她才怪!”洛封雪撇着嘴说,“二师姐虽然个性也不怎么样。可从来不会害人,她把二师姐害那么惨,我怎么可能喜欢她!”
说到这个,陌天歌看了眼一脸肃容的魏佳思,意外地发现,她也晋阶后期了。
“魏师姐晋阶了?”
“嗯,”洛封雪说,“魏师姐总算是明白过来了,她如今已百来岁,如果不赶紧争取结丹,以后可就难了。”
说到这里,洛封雪又问她:“天歌,你修为怎么涨得这么快?我们一起筑基的,如今我还是筑基初期,你都后期了,岂不是过上几十年,就要比我高整整一个境界了?”她虽是钟爱掌权之事,可修炼也是不偷懒的,每天十二个时辰,必有一半时间在修炼。
陌天歌摇头道:“你知道的,我刚一筑基就得了机缘直接到中期,如今三十多年过去,修为到后期并不奇怪。再说。你不是已经初期顶峰了?所缺的只是晋阶而已。”
“话是这么说,可谁知道呢?”洛封雪没什么兴致,又把话题拉回去,“其实我们背地里都说,姜师妹以后一定会吃苦头。原来有凌虚师伯给她撑着,她当然是天之骄子,可论起资质来,其实也就跟我们差不多。她与白师弟双修,着实是她占了便宜的,震阳师伯此举,无非是安抚流云峰。”
陌天歌道:“凌虚师伯若是坐化。流云峰怎么办?凌虚师伯晋阶元婴可是有将近一千年时间,流云峰全都是他的徒子徒孙。”
洛封雪撇嘴:“所以流云峰迫切想要再出一个元婴修士,不然丹宁师兄也不会那么着急结婴,而不出去游历了。唉,照我说,丹宁师兄现在想要结婴,难!”
洛封雪虽是筑基修士,可却是甘露峰的首席执事,知道的比一般筑基修士多得多。
陌天歌听得此话,忍不住问她:“这话你是听玄因师叔说的?”
洛封雪道:“师父是曾经这么说过,另外守静师叔……”她踌躇了一会儿,“恐怕也悬。”
“……那为什么还要让他们现在就闭关结婴?”陌天歌疑惑,“结婴不比结丹,危险性很高,若是在心魔之时失败,就此陨落也有可能。”
洛封雪摇头:“谁结婴时没有危险?哪怕是我师父,也是这么闯过来的,若是失败,也是命数。”顿了顿,又笑说,“其实我觉得守静师叔会成功的,别的不说,以守静师叔的性子,一定要做到十全十美才会继续下一步。”
“……”陌天歌没说话。洛封雪不知道,可她却知道,师父完全不乐观。
“对了,现在应该喊守静师兄,我总是不习惯,不过,反正过不多久,还是要喊师叔的。”洛封雪一拍脑袋,说:“我又把话题扯偏了,刚才说什么来着?”
“说姜师妹呢。”陌天歌提醒。
“哦,我跟你打个赌,姜师妹最后还是会嫁给白师弟的,信不信?”
陌天歌笑:“我跟你打赌,那不是自己找输么?整个玄清门。消息谁有你灵通?”
“那是。”洛封雪得意,不忘压低声音,“上次姜师妹因为白师弟拒绝,所以大闹朝阳峰,依我看,姜师妹八成对白师弟还是心存好感的,也是因为如此,白师弟的拒绝才让她觉得难堪。”
刁蛮的姜师妹,自视甚高的白师弟……这个组合让陌天歌笑了笑:“倘若真是如此,咱们可天天有戏瞧了。”
“谁说不是?”洛封雪轻声笑,“而且,白师弟这个人,其实没什么节操,他虽是拒绝了,可震阳师伯如果一定要他与姜师妹双修呢?姜师妹又算美貌,到时他必定就屈服了。”说到此处,又撇嘴,“要我说,震阳师伯才是最赚的。现在让白师弟与姜师妹结成双修之好,别人都道他心慈,可这件事,绝对不止流云峰有好处。丹宁师兄结婴成功的可能性并不高,其他流云峰弟子,有希望的没几个,可白师弟将来结婴的可能性是很高的——哼哼,到时白师弟结了婴,就可以入主流云峰,多好。”
陌天歌沉默了一会儿,道:“可是,以白师弟如今的修为,最起码也要两三百年后结婴吧?这段时间,我们玄清门说不定出现不止一位元婴修士,到时流云峰不就分出去了?”
洛封雪怔了怔:“这样说也对……哎呀,就算是这样,震阳师伯也没亏。不说结婴了,就说结丹吧,最近几年好多同门到达筑基后期,我估计,这次法阵采药,竞争会很激烈,天歌你要小心。”
“嗯?”陌天歌不解,“为什么我要小心?”
洛封雪道:“虽然法阵之中,有许多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灵药,可这些都是要上交的,到时候你们这些人结丹,还是要门派发放现存的丹药。总共就那么多丹药,你们这些人分——你想,你少拿一点,别人就能多拿一些,会不会有人不想让你采到很多灵药呢?”
这个道理却是没错。陌天歌问:“难道会有人对我下手?”
“下手不至于,门规可是不许同门相残的。”洛封雪的目光扫过人群,“但是下下绊子,把你阻在外面,却是很有可能。”
“……”没想到她没放在心上的门派任务,居然还有风险,幸好师父早说了,让她保存自己重要。
“来,有些人你要小心,我指给你看。”
236、万法自然阵
洛封雪指给陌天歌看的这些人。无一不是筑基后期、即将筑基圆满冲击结丹的人,其中有精英弟子,亦有普通弟子。
“这些人,都是有打算近期冲击结丹的,而且心性都不是很好,你要格外注意。另外,就算不是这些人,只要是筑基后期的,遇到了你都小心一些。”
洛封雪虽修为不突出,为人处事却是极老道的,陌天歌将她的话记下:“我知道了。”
洛封雪又笑:“其实你也不用过于小心,反正这本身就是个试练弟子的法阵,就算有什么事,也不过被传送出来而已。再说,以师祖的个性,哪怕你什么也没得到,结丹的时候肯定不会亏了你。”
陌天歌也笑:“你对师祖还真了解。”
“哪能不了解。”洛封雪嘻嘻笑道,“只要摸到师祖的个性,从他那弄东西太方便了。”
陌天歌忍不住想笑,别人都说靖和道君蛮横好杀,喜怒无常。可他的徒子徒孙们摸到了喜好,就任搓任扁了。
两人正说着,一名元婴修士,数名结丹修士从外面走进来,正是首座太上长老震阳道君以及掌门和诸执事长老。
震阳道君来了之后,便捡了上首的位置坐了,闭目不语。站在他身旁的掌门则站了出来。
掌门沈一剑是震阳道君的弟子,虽然号称是玄清门的掌门,其实大事都有震阳道君作主,小事各峰执事又都做完了,他这个掌门,也就是遇有不大不小的事情时,站出来替震阳道君说话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这位都是玄清门的掌门,身份地位比他们这些筑基弟子高得多,见他一站出来,正交头接耳的弟子俱都安安静静。
沈一剑扫视了一遍大殿,开口说道:“诸位弟子,此次召集大家回山,究竟有何要事,想必各峰师长早已与你们大致说过了,今日我再与你们具体说一次。不久之前,我们在主峰之下,发现了一座法阵,此阵极其复杂,乃是数百上千个小阵法集结而成的巨大的法阵。经过诸位太上长老的研究,这个法阵并无危险。应是上古时期的修仙门派考验弟子之用。如今十几万年过去,这个法阵还保留着部分功能,其中奖励弟子之物亦有小部分完好,另外,最重要的一点是,法阵之中,仍保持着数十万年前的灵气环境,原本毫不起眼的灵草,经过十几万年前的繁衍,放在今日已是巨大的财富!”
说到这里,沈一剑看了看众弟子的反应。果不其然,虽然已有些风声传出来,许多普通弟子却是第一次知道具体的情况,此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沈一剑抬了抬手,制止了众人的窃窃私语:“大家应该能明白,这是我们玄清门发展的巨大契机!这个法阵之中生长的灵草,假如炼成丹药,不知我派之中,要出多少高阶修士!经过几个太上长老的研究,此阵由筑基弟子进入。威力最佳,所以,我们把所有的筑基弟子召回,机会一致平等,你们从法阵之中,采回来多少的灵药,门派就给予多少的丹药奖励。”
丹药奖励!虽然早已听说,但此时得到掌门肯定,筑基弟子们脸上出现欢悦的神情。从炼气到筑基,丹药的宝贵程度绝对不是晋了一阶这么简单。炼气弟子的养气丹不过两块灵石一枚,有些身家丰厚的,便是一直吃也没什么大不了,可到了筑基期,就算是精英弟子,培元丹的份量也不过一年二十颗而已,普通弟子就更少了。
所以,对他们这些筑基弟子而言,别的也就罢了,奖励丹药着实不能放过。
“好,现在大家已经明白前因后果,现在我与诸位说说这个法阵的特点。”沈一剑看到下面热烈的气氛,微笑点头,“这个法阵,经过数位太上长老查阅,发现乃是古藉上记载的万法自然阵。大家不要小看,但凡称之为法阵,都是由数种阵法复合而成的,此阵亦然。此阵具体有什么威力,古藉上没有记载。不过,数位太上长老已经探过,此阵纯为试练弟子,没有生命危险……”
“此阵大致分为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五灵杀身。在这一部分,诸弟子需要一关一关,以战斗破解,这个大家随意就好,看自己的能力究竟能过几关。记着,过关不是目的,每到一关,诸位将此关存在的灵药采集回来就是。”
“第二部分,五障覆识。在这一部分,大家要特别小心,紧守心神,小心贪嗔痴慢疑五障,若是五障缠身,不但会被立刻送出阵法,还会短期内心神受损。这一点,你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最后一部分,是五迷缠灵。五迷者,迷心、迷智、迷念、迷神、迷意。说来复杂,其实你们只要记住一点就够了,不管眼前出现什么,分清真假,坚守道心!”
说完这些,沈一剑看了看震阳道君,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说下去:“所谓万法自然阵,大家记住万法自然四个字,必能走到最后!好了,给你们一点时间想一想要怎么做。”
他话刚说完。便有弟子问道:“敢问掌门师叔,进入此阵,允许几名弟子同行?”
沈掌门答道:“此阵变化无穷,一旦进入,不可控制,所以只得独自一人。”
听得此话,大殿之中议论之声更大了。
外人不可信任,门派之中,多少还是有自己的好友的,历练之时,有好友在侧,也放心许多,倘若独自一人,要面对的危险就多了。
这件事陌天歌和洛封雪早就得知,因此都没觉得怎样。
又有弟子站出来:“掌门师叔,请问我们会不会在法阵之中遇到?”
沈掌门拈须而笑:“这是自然。你们有三百多人,那法阵虽大,却也不可能把你们全部隔开。倘若恰巧遇到,望你们互相帮助,共度难关。”
陌天歌与洛封雪对看一眼,眼中都有无奈之意。虽是同门,可也有看不顺眼之人,他们现在彼此之间都是竞争者,只怕互助者有,互伤者亦有,万事还要靠自己。
过了好一会儿,场面才渐渐平静下来,沈掌门见大家都已接受,便道:“既然大家都准备好了,这就进阵吧。”
将近三百的筑基弟子,从大殿中鱼贯而出,而后各自上了飞行法器,浩浩荡荡地随着掌门和数位长老往主峰下面飞去。
此时,陌天歌看到人群中兴奋地与华凌讨论着的叶真机,飞过去唤道:“真机?”
“啊,姑姑!”虽然两人已是同阶修士,但一个筑基初期。一个筑基后期,相差依然很大。
陌天歌低声问:“你师父是否给你准备好东西了?”
叶真机点点头:“嗯,师父赐了我许多灵符异宝,也教过我要怎么做。”
“那就好。”想了想,她又从怀里取出数瓶丹药,“这些都拿着,不要舍不得,当用就用。”
“嗯。”知道姑姑丹药不缺,叶真机也没客气。
陌天歌仍是不放心,叮嘱道:“你尽力就好,不必强求,一切以保护自己为要,千万别受伤。”
“知道了。”其实叶真机对于此次法阵试练,是十分兴奋的,他筑基之前,只回过一趟俗世,筑基之后,最多也就是和同门师兄弟一同下山办些小差事,还未出去历练过。
交待完事情,向华凌笑了笑,陌天歌飞回自己的队列。
洛封雪见状,凑到她身边笑道:“你还真是疼爱这个侄儿,他是守静师叔惟一的弟子,还会少了什么?莫要瞎担心了。”
提及此事,陌天歌反而有些郁闷,摇了摇头,没答话。
一行人很快飞到谷底,依旧列队站好。
等到所有人集合完毕,掌门与数位长老上前,每人掐起指诀。只见每个人身上升腾起一阵白光,白光越来越亮,最后合而为一,往岩壁冲去。
白光一触既没,一瞬眼,岩壁上就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而后,他们又开始在洞口之前布下繁复无比的阵法,镶嵌上一块块高阶灵石。
看到这些高阶灵石,诸筑基弟子的眼睛都放光了。
这可是高阶灵石啊!像他们这样的筑基弟子,见到的中阶灵石都不太多,这一下子拿出来的高阶灵石,最起码有数百块!
等到灵石布完,数位长老合力打出一掌,阵法上灵光闪动,数百枚高阶灵石亮光一闪,开始源源不断地输出灵气。
沈掌门转回身,高声道:“诸弟子,大家都看到了,此法阵运行起来,所费灵石太多,此次开启之后,最起码要三五十年后才能再次开启,望诸弟子好好把握机会!”
说罢,沈掌门示意,与众位长老退到一边:“好了,现在开始,从左到右,一个个进去吧。”
第一条队列,就是他们这些元婴修士的弟子。人并不多,如今玄清门共六位元婴修士,其中五位晋阶都已有几百年,所收的弟子中,只有寥寥数位筑基弟子,惟有玄因道君,晋阶未久,名下弟子都是筑基期。但合起来也不过二十位左右。
等到排在她前面的洛封雪进去之后,陌天歌也举步往万法自然阵走去。
跨过外面支持法阵运转的阵法,进入岩壁上的洞|茓,只觉得眼前一黑一亮,陌天歌转头四望,发现自己站在辽阔无比的水面之上。
237、变异阵
水面很平静,波光粼粼。微风荡漾,让陌天歌想到初到临海,见到的海面。
但她知道这只是假象,当它发怒的时候,波涛汹涌,瞬间就会将无数的人吞噬。
所谓五灵杀身,洛封雪是这样跟她解释的,这其中有五种灵气各自有一个阵法,金木水火土五阵全部通过,才算是完成了考验。五灵阵法有很小的机率变异,择取其中两种至五种灵气,组合成一种新的阵法。
她的运气很好,眼前这个阵没有变异,只是普通的水灵阵。
可是,要怎么破阵呢?
金生水,水生木,土克水,水克火。所以金火二系不能用,宜用木土二系法术或法宝。
陌天歌略略沉吟,她的法宝之中,没有明确的五灵属性。倒不如运用符箓来得直接。
如此想定之后,她取出土系法术符箓,高高飞起。
从上面往下看,这片水面无边无际,却又没有任何波澜,着实看不出危险。但越平静,就越不寻常,一个专门用来考验斗法能力的阵法,怎么可能平静?
陌天歌一掐法诀,数张符箓往下面砸去,这些灵符一触到水面,便发出“轰隆隆”的巨响,震耳欲聋。
风浪终于掀起,刚才还平静的水面立时掀起滔天巨*,几欲将她卷下,激荡的灵气试图将她割裂。
陌天歌停在半空中,稳守心神。这个阵只是进万法自然阵的第一关,并不算厉害,在她接连不断的土系符箓和法术攻击之下,很快风浪没了力气,渐渐平息。
脚下的水面开始模糊,陌天歌露出笑容。于阵法之道,她还是有点自信的,这个万法自然阵太大,她还摸不透,但小小一个五灵阵,又有什么可怖的?
刚刚想到此处。新的阵法已经生成,她脸上的笑容却是一僵。
过了好一会儿,她露出苦笑,叹了口气。果然,凡事话不能说得太满,眼前狂风肆虐、雷光跃空、沙石滚滚、烈火腾腾,她这分明是抽中了大奖,金木火土四灵变异阵!
这一次,不容她慢慢思考怎么破阵,狂风席卷,雷光劈下,四种灵气形成的灵光,全数向她攻来。
白丝帕祭出,却没有变成砖墙,而是慢慢涨大,如纱一般将她包住。这是她在得道塔的十年中,悟出来的使用方法,虽然并没有比原来砖墙防御更高,却胜在灵活。
而后,她一探乾坤袋,两件东西甩了出来。却是两个石雕人偶。
得到这两个人偶之后,陌天歌经过了一番祭炼,已能得心应手,正好用来闯这万法自然阵。
两个石雕人偶一落地,挥舞着的巨剑向沙石冲去。它们力大无穷,一时之间,挥舞出的剑气将沙石撕裂,连烈火都要让道。
但这还不够,雷从金,风从木,土生金,木克土。这两个石雕人偶属木,对雷光和狂风无可奈何。
陌天歌想了想,打开灵兽袋,放出小火。
小火如今已是三阶顶峰的灵兽,早已非当初抓来时只能用来提供丹火的一阶灵兽,以其太阳真火之威,早已具备了战斗灵兽的能力。
也正因为如此,陌天歌特意把它收进灵兽袋带在身上,而不是像以前一样放养在虚天境。现在终于派上了用场。
小火如今已经跟她订立了从属契约,一人一兽心念相通,不需要陌天歌说什么,小火已经一跃而下,张口喷出太阳真火,与狂风雷光斗在一处。
陌天歌悬在上空,用神念指挥着石雕人偶和小火。
晋阶筑基后期之后,仗着身上数种宝物之便,她如今的实力,已是不惧结丹以下任何人。哪怕这是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阵法,凭借她对阵法的熟悉,也没什么可怕的。
不多时,在石雕人偶与小火的攻击之下,雷光越来越有气无力,烈火渐渐熄灭,狂风偃旗息鼓,沙石也沉寂下来。
陌天歌正要松一口气,却见地上四种灵气慢慢汇集到一起,而后,沙石慢慢涌动,似乎活了一半,渐渐凝成了一个石人。
见状,陌天歌脸上浮现凝重之色。这石人沙石为躯,烈火为目,风雷为臂,分明是四灵合一化成的。
上古时期的阵法,果然不简单。
手一招,正瞪着这石人的小火跑回她的怀抱。陌天歌拍拍它的头:“不要轻举妄动,我让你攻击再攻击。”
小火呜呜叫了两声,乖乖缩在她的腿边。
陌天歌神念一动,两个石雕人偶各自挥舞着石剑向这石人攻去。
石人的眼睛中,火光跳动了一下。头转向人偶。
这两个石雕人偶的力量,陌天歌当初是见识过的,说是力大无穷也不为过。此时石剑狠狠地往石人砍去,这石人却不闪不避,正面迎了上去。
“轰”沉闷的一声巨响,石雕人偶后退数步,竟是被这石人打退了!
陌天歌神色凝重,幸好这石雕人偶材质特殊,尽管力量不敌石人,却也没有损伤。
想了想,陌天歌一拍小火:“小火。去攻击它,离远一点,不要让它碰到。”
小火“唔唔”应了两声,从她腿边跃起,火系法术往这石人身上招呼而去。
石人动作缓慢,看到小火的法术,不闪不避,转了转身子,沙石之躯面对小火的太阳真火,竟是稳稳挡了下来。
石从土,火生土,没想到这四灵化成的石人,居然有初阶的智慧。
陌天歌从未见过这样的阵法,挑起眉头。
这石人乃是四灵合一而成,五灵相生相克之理无法灭它,它又坚固无比,力大无穷,而且根本没有神识……她的攻击手段,竟是一个也用不上。
因她人在半空中,这石人飞不起来,只能挥舞着一道道的风雷之气往她攻来,陌天歌令白丝帕防护在身,左挪右闪,冥思苦想。
法术不成,利器不成,炼神诀也不成……她还有什么办法?对了,困,以阵破阵!
主意一定,陌天歌探进乾坤袋,手一扬,甩出数面阵旗。这些阵旗上,以特殊的兽血绘满了阵法纹路,安置在石人周围之后,陌天歌取出一面最大的阵旗,凝气于指,指如飞电,一点阵旗。布置在石人周围的阵旗尽数立了起来。
陌天歌一挥手中阵旗,只见石人周围的阵旗全部发出亮光,陡然交织成一片光网,将石人团团笼罩住。
石人眼中火焰跳动,手臂风雷隐动,无数的风雷法术源源不断地使出来,却感觉不到了陌天歌的气息。
它没有意识,也没有情绪,只有简单的智慧,当这些阵旗布在它周围的时候,它也不知道退出阵法的范围,只会木木呆呆地站着。现在阵法已经布置完毕,它已经完全找不到陌天歌的位置了,只会用布置这个法阵的人给予它的简单的智慧,使用风雷之击,试图打破困住它的牢笼。
倘若是普通的阵法,在它的风雷之击下,大概已经被强行破除了,偏偏陌天歌布下的这个,是她研习玄机阵书,结合虚天境内相关书籍的改良阵法。石人的风雷之击打在阵法之中,阵旗摇摆不定,却始终没有倒下。
陌天歌不停地把灵气输入阵旗,牢牢地困住了它。
这是一个笨办法。数百上千的高阶灵石才能开启这个巨大的法阵,可知所需灵气有多大。他们总共有三百人进入其中,每个人都是独自经受考验,所以,他们所经历的考验肯定有灵气限制的,不然的话,其他人的考验就会受影响。只要坚持上一段时间,消耗灵气殆尽,考验就会结束。
陌天歌也是无奈,她如今虽已筑基后期,不惧结丹之下修士,可这到底是上古时期的阵法,她又倒霉地遇到了四灵合一变异阵,她能想出这个笨办法破阵,还是因为对阵法精通的缘故。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石人身上的风雷之声终于慢慢地息了,轰然一声倒塌。地上一直经受着石人凶猛攻击的阵旗,也都软了下来。
陌天歌舒出一口气,幸好,这一步走对了。
可惜的是,这石人着实厉害,这副玄机迷踪阵算是毁了。
将地上已经毁坏的迷踪阵旗拾起,收乾坤袋,只见周围的景物慢慢地变幻,刚才有如蛮荒一般的景象渐渐消失,露出本来的面目——只不过是一方岩洞。可怕的是,经过这么一番攻击,周围的岩壁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陌天歌若有所思,这阵法如此强大,当真出乎意料。她在阵法中使用的数种符箓,再加两个石雕人偶的巨力,还有小火的太阳真火,竟然都没有在岩壁上留下痕迹。可见此阵可以完全将阵中的力量消弥。
耳边传来小火“呜呜”的叫声,陌天歌顺着视线望去,却见它对着角落的一株灵草流口水。
她笑,把小火抱起来:“别看了,再看也不是你的。想要灵药,等完事了进虚天境,你想吃什么吃什么,这个可不行。”
小火低落地“唔”了一声,没有再挣扎。
陌天歌把它放到一边,拿出专门盛放灵药的药囊,将岩壁上、角落里生长着的大大的灵草,捡成熟的摘下来,收进去。至于那些看着还是幼苗,或者年份不够的,就任由它继续生长。
做完这一切,将药囊收进乾坤袋,带上小火,往岩洞深处走去。
238、争端
万道剑光散开,千方残光气势如虹。将无数的冰凝兽杀灭,最终这些冰凝兽化成满天的水气,消散在空气中。
叶景文举臂一划,收剑在手,看到脚下万丈冰原渐渐朦胧,变成岩壁,露出笑容。
他虽无异宝,可身为剑修,祭炼本命之剑从未放松过,平日更是勤加练习,论起斗法之术来,他向来有自信。
这个上古法阵,难度颇高,也正因为如此,闯关成功更有成就感。他这二十年刻苦练习,总算没有白费。
破阵之后,他振臂一挥,手中剑划过一道光芒,飞回背后的剑鞘。而后,取出门派分发的药囊,将周围生长的灵药小心地分类采摘。
刚刚采了一会儿。神识扫到周围有人,转头一看,是一位同门修士,也是筑基后期的修为。
叶景文没多管,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破阵而出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心存傲气,所以这种情况,一般彼此心照不宣,认识的话就联手,不认识就当没看到。
可是很快地,叶景文就皱起了眉头,只因那个他并不认得的筑基后期修士,开始采集他周围的灵药了。
在这岩洞之中,虽然没有明显的隔断,却有一个个稍微宽敞些的石室,以窄一些的石道相连。刚才此人破阵而出的时候,是在另一个石室中,此时却通过走道,采到他所在的石室来了。
叶景文注意到这人采药的手法,根本不管是否伤及根须,挖起灵药便塞到药囊中去,是以采药的速度比他快得多,而且一边采一边瞄着他这边的灵药。这分明是一开始就打好主意,看他采药速度较慢,抢着采回去一些。
“这位师兄。”叶景文忍不住出声。
那修士手下忙碌,只是匆忙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这般态度。简直将他当作筑基新人一般!叶景文心生怒意,冷声道:“你是不是踩过界了?”
那修士虽然忙碌个不停,口中却道:“师弟着什么急?这些灵药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咱们入阵之时,掌门就说了,闯关之后,将所见的灵药都采下来,当然是谁采到算谁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道理,可却有些强词夺理。他们这样的同门修士,若是当真看着抢得快,岂不是很容易起争端?所以有一些约定俗成的惯例,一般情况下大家都会遵守。
这人既不守规矩,又强词夺理,叶景文虽不是跋扈的性子,但身为剑修,哪里容得别人欺到头上来?当下冷声道:“此处灵药我已在采摘,请师兄退出石室!”
这修士终于没再装看不到,拍拍手,站起身,打量了叶景文一遍,说道:“这位师弟。看你年纪轻轻,何必在乎这点灵药?不是师兄我爱与你争,实在是以师兄的年纪,结丹迫在眉睫,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你就让一让师兄如何?”
倘若此人一开始就以这个理由向他说明,叶景文未必不允,他是剑修,对丹药的依赖低于主流的法修。可这个人,一开始先占便宜,完了才说,而且一口一个自称师兄,语气中没有半点请求之意。
他冷冷重复:“请师兄退出石室。”
这人见他态度如此强硬,面上也带出恼怒来了。他看着叶景文,道:“我乃朝阳峰无量真人门下,震阳师祖徒孙董师洋,敢问这位师弟尊号?”
这却是以身份压人了。叶景文冷声道:“清泉峰青元真人门下,叶景文。”
听得此话,这人目光闪了下:“原来师弟是靖和师祖门下徒孙,莫怪如此……”上下看了他一眼,其意不言自明。
叶景文更恼了,靖和道君脾气不佳,所以名声也不大好听,但外人也就罢了,对待门人,靖和道君从不欺压,此人亦是玄清门弟子,却是这个态度,怎不让他怒上心头?当下怒道:“这位师兄。还请自重,莫要辱我清泉峰师祖!”
“我哪里辱了?”这董师洋嘲弄地笑了两声,“这位叶师弟,你这可是无中生有,我可什么都没做。”
“你——”叶景文面沉似水,一言不发,剑已出鞘,悬空在他的身旁。
此人看他出剑,也沉了脸色:“这位师弟,难道你想对同门动手?”
叶景文也嘲弄地笑:“这位董师兄,你这也时我中生有,我不过拔剑而已,就诬我对你动手不成?”
“你——”此人也被气白了脸。
两人剑拔弩张,气氛一触即发,忽听旁边传来轻微的爆裂声,却是又有一人破阵而出。
董师洋转头一看,大喜:“白师叔!”
叶景文却是脸色一沉,此人却是震阳道君的弟子,白雁飞。
白雁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如今还是筑基中期的修为,虽然以他的年纪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了,可他一心想与秦守静、李灵犀这样百岁结丹的青年才俊相比,如此的话。却差强人意了。
玄清门历来有专出天才修士之名,他们这一代,秦守静七十八岁结丹,李灵犀九十六岁结丹,皆无愧天才之名。白雁飞身为几百年才会收到一个的单灵根弟子,从来不屑与其他修士相比。可他如今五十有七,却还只有筑基中期,几乎可以肯定及不上秦守静了,甚至追上李灵犀都有些勉强。以白雁飞自视甚高的个性,这一点着实难忍。
偏偏他进了这万法自然阵,第一关五灵杀身。就费了许多力气才破阵,还弄得自己狼狈无比,心中恼火得很。此时听到别人叫他,眼睛一瞪,便道:“叫什么?!”语气相当不好。
那董师洋热情地招呼,却被呛了一句,愣了一下,但他意识到还有旁人在此,立刻装作不在乎的样子,仍旧露出笑容:“白师叔,你也出来了?”
白雁飞也意识到刚才自己语气太差,此时马马虎虎“嗯”了一声,扫过两人一眼,便要寻路继续前进。
董师洋哪里会让他就这么离开,立刻道:“白师叔,您不采药吗?”
说到此次奖励,白雁飞其实不怎么在乎,他师父可是玄清门的首座太上长老,自己又资质极佳,平日里丹药从来不缺。可到底采药是此次主要任务,听得此话,便低下身随便采了两株。
叶景文脸色更绿了。这白雁飞采的不是他出来的那个石室的药材,而是刚好走到他这边,就蹲下来采!
看到董师洋洋洋得意地撇了他一眼,叶景文沉着脸色,出声:“白师叔!”
白雁飞浑没在意,懒洋洋“嗯”了一声,还以为叶景文也是与董师洋一般与他打个招呼。
可接下来,却听叶景文道:“白师叔,您身为长辈,是不是应该遵守一下规矩?”虽然已是尽力克制怒气,可他这句话还是带了些火气出来。
白雁飞停下,站起来转身,望着叶景文蹙眉:“什么意思?”
叶景文道:“您要采药,就应该采您出来的那个石室的药材,此处乃是我正在采摘的地方,您不约束朝阳峰的弟子也就罢了。怎么还带头破坏规矩?”
白雁飞似乎一时有些不明白他说什么,转头看看董师洋,却见董师洋诚惶诚恐地看看着他,与叶景文的态度截然不同。
这么一对比,他对叶景文的不满也出来了:“你这人怎么回事?你既然喊我一声白师叔,怎么这么说话?”
叶景文正在气头上,看白雁飞不但不改正,还以长辈的语气训斥,便冷笑了:“那还要看白师叔怎么做师叔的,带头破坏规矩,还要摆长辈的架子?”
“你——”白雁飞哪里被人这么说过?左算右算,除了师父,也就是清泉峰的某个女人曾经这么训斥过他,而那是他根本不想提及的回忆!“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这些灵药当然是谁采就算谁的,凭什么我不能采这里的?”
董师洋在旁边接话:“就是,我也很不明白这位叶师弟是怎么想的,想来他们清泉峰的规矩就是这样吧,可我们又不是清泉峰的人,凭什么叫我们也遵守?”
清泉峰!这三个字掀起了白雁飞的怒火,他冷笑:“原来是清泉峰的人,哼哼!我说呢!”
叶景文平时甚为清泉峰自豪,哪里忍得别人辱及清泉峰,当下喝道:“白师叔,你既身为师叔,还请自重一些!”
白雁飞恼道:“我如何不自重?你这弟子,重不重尊敬长辈?明明是你对长辈口出不逊,还敢说我不自重?”
叶景文狠狠瞪着他:“白师叔身为长辈,不遵守规矩在前,不约束弟子在后,还对我清泉峰态度不屑,哪里有一分自重?我清泉峰弟子,遇到该尊重的长辈,自然要尊重,可若连自重都不会,哪还值得别人尊重?”
“你——”这话着实说重了,白雁飞变了脸色。再看叶景文的飞剑飞绕在身边,便也冷笑:“好啊,想动手是吗?既然这样,还找什么理由?”说着毫无理智地一摸腰间,取下月牙型的弯刀,刀光一闪,注入灵气。
眼见这位师叔不但不讲道理,还要与小辈动手,叶景文也怒了,顾不得同门不得相残的门规,振臂一指,环绕在身旁的飞剑光芒大亮。
那董师洋见状,也抽出自己的法器,眼看局面一触即发。
“嘭!”一声暴裂传来,又一名弟子破阵而出,正喜笑颜开地采摘灵药,却看到不远处刀剑相向的三人,大惊:“叶师兄!”是洛封雪。
239、姜师妹
洛封雪能破阵而出。还是靠着一点运气。
她虽然离筑基中期只有一步之遥,可到底也是筑基初期,五灵阵的厉害程度远超想像,几乎是手忙脚乱。本来还以为第一关就要出去,却发现自己运气不错,身上正好带了克制的符箓,于是一路过关,顺利地破阵而出。
看到眼前情景,洛封雪困惑。叶师兄跟白雁飞怎么会起冲突的?
她唤叶景文为师兄,是因为以往两人同为靖和道君徒孙,又彼此都与陌天歌交好,有些来往,所以如今也没改称呼。
再看叶景文对面的两人,她客气地唤了一声:“白师弟。”至于旁边那人,其实她认得,正是事前指给陌天歌看的,那些需要小心的人里的一位,不过她如今是元婴修士弟子,不必主动向此人招呼。
白雁飞看到洛封雪,却是不认得,只好含糊地唤了一句:“师姐。”那董师洋却是认得的。无奈行礼:“洛师叔。”
洛封雪看着眼前情景,向叶景文低声问:“叶师兄,这是什么情况?”
叶景文无奈道:“他们明明是从别的石室出来的,却要采我这里的灵药。”
“哦……”洛封雪眼珠转了一圈,看到旁边那个空空的没有半株灵药的石室,大概明白了。不过,她性子没有叶景文冲动,仍是笑眯眯的:“白师弟,一点小事而已,大家各退一步吧。”
白雁飞也就是一时冲动,此时洛封雪给了他台阶下,也就应了:“唔……既然师姐这么说……”
那董师洋却有些急了,他拉着白雁飞,就是想多采些灵药,此时要是应了,自己岂不是没便宜可占了?便道:“那叶师弟给我们白师叔道个歉,这个事情就完了。”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叶景文脸上再现怒色:“你说什么?!”
董师洋看洛封雪虽辈分高,修为却低,心中早有所定计,无视叶景文一脸怒容,说道:“你对白师叔不敬,道个歉是应当的。”
叶景文中了圈套,冷声:“要道歉该是白师叔道歉才是,眼见朝阳峰的晚辈不守规矩,自己还带头捣乱,我没要求白师叔道歉。倒要求我道歉了?还是说咱们玄清门没有道理可讲,只看辈分了?”
白雁飞听得此话,本来还有些心虚的,火气再度上来了:“你这小辈好不讲道理!谁让你用这般语气与我说话?难道我们玄清门没有尊卑了?”
“白师弟,叶师兄!”洛封雪连忙打断,暗中狠狠瞪了董师洋一眼,面上笑道,“咱们这是在试练中呢,有话出去再说。”
有洛封雪打圆场,两人都稍稍冷静了一些,正要寻个台阶下,却又有人来了。
“这位不是白师兄么?您自持天分卓越,地位超然,怎么竟然跟个晚辈争吵起来了?说出去真是太丢震阳师伯的面子了!”
嘲讽的女声传来,众人抬头望去,洛封雪暗叫不好,这位姜师妹怎么这么巧也在此处?这两个人碰到一起,不是天雷地火粉身碎骨么?
白雁飞虽然火气旺,可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本来就有些理亏,只是面子上下不来而已。此时听到这位姜师妹的声音。理智又没了。
他冷冷撇过去一眼,说道:“我丢不丢师父的脸面,与姜师妹何干?不丢你们流云峰的脸就是了。还是说,您巴不得我丢的是流云峰的脸?”
这话却有隐藏的一层意思,倘若两人没什么关系,当然跟流云峰没关,如果会丢流云峰的脸,当然是两人有关系了,而且他还加了句巴不得,自然是暗指这位姜师妹巴不得与他扯上关系。
就算是普通女子,听到这句话都要恼,何况这位姜师妹以刁蛮著称,当下一言不发,抽手便是一根彩带在手,分明是要动手了。
“……”洛封雪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叶景文与白雁飞起冲突,她还可以打打圆场,这位姜师妹跟白雁飞冲突,任她是什么身份都不要Сhā手的好,不然自己反倒要惹来一身骚。
所以,一见这场景,她就拉了叶景文悄悄退后。
这位姜师妹不负众望,彩带一挥,就往白雁飞攻去。她的修为也仅仅只是筑基初期,只是这彩带却是个法宝,着实厉害,白雁飞也不敢小瞧,月牙型弯刀一错,刀光相映。撕开彩带的灵气结界。
两人你来我往,石室中灵气交错。
那董师洋见状,却不知该喜还是悲,石室中若有人没破阵,那石室就会存在幻阵,看不到灵药,所以刚才他才会想从叶景文这蹭一些。可是眼下接二连三有人破阵而出,想蹭就难了,倒不如去别的地方碰碰运气,偏偏白师叔跟人打起来了,不好离开。
这边董师洋急得团团转,洛封雪却看他不顺眼了,给叶景文使了个眼色,口中喊道:“姓董的,你敢对我动手?!”
叶景文早已收到她的眼色,立刻接过话:“董师洋!你打我就算了,为何要暗算洛师妹!洛师妹才筑基初期!”说着飞剑一指,向董师洋攻去。
董师洋脸色一变,叫道:“你们——”他来不及再说,叶景文的飞剑已经到了面前。
陌天歌一路采着灵药过来,看到的就是这般情景。
她有些发怔,这是怎么回事?白雁飞和那位姜师妹打起来了,叶大哥又跟个筑基后期修士动起了手。还有洛封雪一脸暗暗得意的表情……
“天歌!”洛封雪先看到了她,叫道,“快来,有人欺负我!”
听到洛封雪叫,陌天歌只好走过去:“怎么了?”她满脸狐疑,洛封雪这表情像是被人欺负了吗?再说,这个修士虽是筑基后期,斗法却很一般,有叶景文在,怎么还欺负得到她?
洛封雪一脸笑意,向她眨了眨眼。口中却有些惊慌地道:“那个人,刚才暗算我,还好叶师兄在!”
陌天歌收到她的眼色,再看这人,正是此前洛封雪提醒她要注意的人之一,就有些明白了,接过话:“放心吧,敢欺负你,我们给他点苦头吃!”
这董师洋油滑得很,眼见陌天歌到此,又是一位筑基后期修士,立刻叫道:“叶师弟,洛师叔,你们误会了,我没,没……”
叶景文哪里会留手,趁着他说话的机会,飞剑连刺,剑气凌厉,撕开董师洋的防御,一剑刺入他的右臂。
“啊!”董师洋痛叫一声。
叶景文收了飞剑,冷声道:“这是给你的一点教训,做人还是规矩一点好!”
董师洋躺在地上,看到白雁飞正和人斗成一团,根本没空理他,叶景文洛封雪与陌天歌三人又在一旁冷冷看着他,哪里敢说什么,也顾不得脸上不好看,爬起身就跑。
此人一走,叶景文飞剑回鞘,走回来向陌天歌招呼:“天歌,这么巧你也在这。”
陌天歌笑:“不巧就看不到这场戏了。”低声问,“你们在搞什么?”
洛封雪便也低声把刚才的事告诉她。
听了事情的经过,陌天歌不禁好笑:“原来你也不老实。”
洛封雪掩嘴:“这种事,平日弟子之间见多了,偶尔也借来用用。此人心术不正,就算冤枉他也没什么。”
以恶制恶。陌天歌不发表意见,目光放在打成一团的白雁飞与姜师妹身上。不料这一看,还看出点门道来了。
白雁飞就罢了,他修为比这位姜师妹高,并没有危险,但碍着门规,也不敢伤姜师妹的样子。而这位姜师妹,也有些奇怪,分明处处手下留情……
洛封雪注意到她的目光,凑到耳边低声道:“你也发现了吧?所以我说,他们必定会成的。”
其实论起来,白雁飞确实不差,除了性格幼稚些,人长得也不错,资质又高,修为指日可待,又有震阳道君做靠山。姜师妹还是有些眼光的,若是不挑白雁飞,以她的个性和眼界,估计也没谁可以挑了。
三人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说说笑笑正要离开,却听身后姜师妹喝了一声:“不准走!”
陌天歌三人站住,彼此看了看,转身,洛封雪道:“姜师妹,有什么事吗?”
姜师妹目光扫过,最后定在陌天歌身上,昂着头问:“你就是那位陌师姐?”
就是?陌天歌注意到她的语气,答道:“不错,姜师妹有事吗?”她的语气和善,并不准备竖敌。
这位姜师妹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转身瞪向白雁飞:“这就是你原来追求的陌师姐?我差她什么吗?”
白雁飞看到陌天歌,觉得丢人,只当没看到,此时被姜师妹这般当面问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喝道:“关你什么事?!”
姜师妹闻言柳眉倒竖,一挥彩带,灵气动荡:“白雁飞!我就不明白了,我姜敏有什么地方让你嫌的?论修为论资质论年纪,我哪里不好?偏你惦记着陌师姐。哼!你嫌弃我,还不是被陌师姐嫌弃?谁比谁高明!”
她的语气带了三分不屑,成功地让白雁飞涨红了脸色,他狠狠地瞪着姜敏:“我不与你双修,你缠着我作甚?你就这么想嫁我?”
姜师妹却没被他气到,依然是充满不屑的目光:“我只不过觉得奇怪,你是不是觉得被陌师姐拒绝没面子,所以要在我身上讨回去?白雁飞,这样让你很满足吗?”
“你——”白雁飞的脸色由红变紫。
姜师妹还不放过他:“是不是拒绝了我,你觉得心里很安慰?叫你们看不起我被陌师姐拒绝,现在你们看到了吧,姜师妹也被我拒绝了!”
她后面这句模仿白雁飞的语气,着实有几分神似,惹得陌天歌三人都“噗”一声笑出来。
这位姜师妹虽然刁蛮,其实从某方面来说,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搞错了,洛封雪不应该叫白师兄,而是叫白师弟,更正过来。
240、下一关
他们三人这一笑。白雁飞脸上挂不住了,恼怒道:“姜敏!你一个女儿家就不要脸面了?!”
姜师妹继续冷笑:“你何曾给过我脸面?白雁飞,我长这么大就没被人这么羞辱过!你让我没了脸面,还怪我不要脸面?!”
很少有人会这么不客气地跟白雁飞说话,偏偏,一个两个,对他冷言相向的都是女子,尤其上一个对他用这种语气的人还在旁边。
他狼狈不已地瞥了眼在旁看着的三人,恶狠狠地瞪着姜敏:“随便你怎么说,总之事情就是这样。”说罢转过头去也不理人,气冲冲地就走。
姜师妹既笑又怒,跟了上去:“白雁飞,认输了?!”
白雁飞负气:“认什么输?”
姜师妹斜眼看他:“你这人就是太爱装了,不管心里想什么,非要摆出看不起所有人的样子。哼!这对你有好处吗?”
“姜敏!”白雁飞再度大喝,这位姜师妹说话太不客气了,简直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怎么,觉得不舒服?”姜师妹完全不放过他,紧跟不舍,“你认输,把原来的话收回。我就不缠着你。”
“凭什么!”白雁飞怒道,“你本来就是又刁蛮又可恶,说我看不起人,你还不是鼻子朝天!”
“我鼻子朝天只会哼两声,哪像你,上面飞过一只鸟,可能就会有什么不明物体掉到你鼻子里!”
“你你你……你一个女孩子,说这种话不觉得粗鲁吗?”
“是你自己说我刁蛮的,粗鲁又怎么?!”
两人斗着嘴,渐走渐远,陌天歌三人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洛封雪首先叹气摇头:“以后朝阳峰可就热闹了。”
陌天歌抿嘴笑:“你不是很乐么?”
洛封雪被她戳破心思,笑:“没事的时候,就当戏看了。”
叶景文却摇头:“你们两个别乐得太早,依我看,他们不一定能成。”
听他此言,洛封雪偏头:“为什么?”
叶景文道:“这位白师叔,虽然其他方面实在不怎么样,为人却很坚持,你们可曾见过他说话反悔没有?”
陌天歌和洛封雪都沉吟,最后摇头。
叶景文笑:“这位白师叔,对面子看得很重,他如今拒绝姜师叔已是铁板钉钉的事,我们整个门派都清清楚楚,若是他反悔,岂不是自打嘴巴?再说,姜师叔如今缠得他受不了。他若服输,可就丢人了。所以我说,这次究竟谁笑到最后,还说不准。”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我们男弟子之间,巴不得姜师叔不要嫁给这位白师叔。”
洛封雪好奇:“你们男弟子是怎么说姜师妹的?还有这位白师弟呢?”她虽然一直管着弟子事务,可到底男女有别,有些闲话,是传不到女弟子耳中的,正好趁机问问。
叶景文道:“唔……我们都说,白师叔仗着自己是震阳师祖的弟子,眼睛长在头顶上,着实让人不想亲近。至于姜师叔,有人觉得她刁蛮任性,最好敬而远之,但也有人觉得她长得美貌,性情又率真,虽然任性却也可爱。”
“……”洛封雪叹道,“果然男女有别。”对于白雁飞,女弟子之间也有人说他风流潇洒。虽然高傲却更有魅力,而姜敏的风评则要差一些,就说她仗着凌虚师祖看不起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是对异性更宽容一些。
叶景文笑笑,他不问也知道洛封雪的意思,转头四顾,问道:“洛师妹,你还没采药吧?”
“啊!”洛封雪连忙转头去看,还好这段时间附近没什么人破阵而出,她的灵药还在,“不说我差点忘了。”
叶景文的药也没采完,陌天歌看看,道:“封雪,我来帮你。”她是采完药过来的,自己的事早已做完。
洛封雪没推辞,以她们的交情,也不怕私吞什么的,当即招手:“好,快来。”
叶景文这边采了一半,洛封雪还没开始,二人齐心协力,倒比叶景文还快一些,过不多久,终于全部采完了。
搞定了正事,三人说起阵中遇到的事,果然,他们两人遇到的都是很正常分开的五灵阵,只有陌天歌遇到了变异阵。
得知陌天歌遇到四灵变异阵,叶景文和洛封雪惊诧不已。对于她还能顺利脱身而出,更是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洛封雪拍拍她的肩,道:“天歌,早点结丹吧。”
陌天歌不解:“为什么?”
洛封雪语重心长:“你不结丹,我们筑基的没得混。”
这话虽然夸张,却是在赞她,陌天歌忍不住笑:“我不过仗着身有宝物罢了。”倘若没有小火和两个石雕人偶,她想破阵,还真不是这么容易的。
“第一关我们破了,第二关要怎么办?”
这个问题,洛封雪胸有成竹:“我们随便走就是了,到时自然会发动。”
叶景文问:“我们三人在一处,是一起进入阵法,还是会被分开?”
“有可能一起,也有可能分开。”洛封雪摇头道,“若是分开倒好了,第二关五障覆识,会有幻觉产生,若是在一起,互相影响,就更麻烦了。”
修士的神念,也是会互相影响的。尤其近在咫尺的话,其中有人不安,别的人也会受到影响。
“啊?”叶景文惊讶,“怎么来之前掌门没有说?”
洛封雪道:“只是有点小影响罢了,而且一般来说,是不会有性命之危的。”又仔细叮嘱,“不过,你们还是要小心,五障覆识这关的后面,紧连着第三关五迷缠灵,那时就会出现肉眼可见的幻觉。前一关是直接攻击我们的神念。一般来说我们只管打坐入定,坚守本心,就可以过去。后一关出现真的幻觉,却是真假难辨,万一我们谁倒霉,前一关未过完,后一关就来,有可能就会入了魔障。”
听得这段话,陌天歌想起多年前妖兽之乱,她曾与魏佳思二人进入了月光迷幻石布成的迷幻阵中,眼见所见皆如亲见,估计最后一关的五迷缠灵便是如此。而五障覆识,更像是晋阶时的心魔,有无数的念头直接冲着人的神念而来,若是意志不坚定者,就会被这些念头所惑,产生幻觉,甚至迷失在里面。
当然,这只是个试练法阵,应该不会出现生命危险,可若当真中了招,损伤是避不可免的,若是不好,还有可能留下难以消弥的心神之伤。
这些话,出发之前靖和道君向她略微提了提,沈掌门也提醒诸弟子,一切谨记万法自然四个字。只不过,说是这么说,到时能做到的,却不知有几人了。
叶景文忖思:“如此说来,我们岂非提前经历结丹时的心魔?”
“话是这么说没错。”洛封雪道,“当然,这个五障覆识阵,比之结丹心魔还是弱一些的。从上古至今,修士的能力下降了不少,心魔之威却始终如此,所以在我们这些修士看来。心魔尤其可怕。”
听得此话,叶景文皱紧眉头:“为何我们进阵之前,师门长辈没有细讲?”
洛封雪笑道:“叶师兄,你别担心,像我们这样平时没有放松心境修炼的人,过关并不难。”
“哦……”叶景文略略沉吟,“那最后一关呢?”
提到这个,洛封雪面现凝重之色:“最后一关估计没有几人能过得了,那幻象太真实了,咱们门派中,元婴师叔师伯们第一关都很难过去,而结丹期的师兄师姐,有几个坚持到了第三关,可最后没一个人能完全通过。”
“这么难?”不止是叶景文,连陌天歌都看着她,“那这一关让我们去过,安全吗?”
洛封雪笑道:“天歌,你忘了这是个试练法阵?性命危险是不会的,除非我们自相残杀,否则这个法阵是不会伤我们性命的。”
门规所限,想来同门之间下点绊子是有的,自相残杀应该还不至于。
洛封雪接着说:“我们素辛师叔之前就进过此阵,她说,第二关紧守心神,还能辨清真假。但是,到最后一关,根本就同真的一般,而且你的理智也会渐渐离你而去,就好像做梦一样,一些荒唐的事情,你也会当做真的。”
那岂不是比月光迷幻石还厉害?陌天歌忍不住想,不知她的藏灵佩对此有没有效果。
叶景文先问了出来:“那清心符之类的东西,有没有用?”
“有用。”洛封雪肯定,“但究竟有多大的效用就不好说了。”
陌天歌点头,表示明白:“这么说,接下来我们最好不要靠得太近,也不要分得太远。”若是靠得太近,影响了彼此的神念就不好了,可要靠得太远,也顾及不到。
“嗯。”洛封雪赞同,“我们三人这么巧遇到了,彼此不照料着太说不过去。为了安全着想,等一下我们分开走,一人隔一段距离,不要甩开,也不要太近。”
陌天歌和叶景文都没意见,虽然他们两人修为斗法等比洛封雪高,但洛封雪处事能力却是两人不及的,而且她知道的内幕消息多,该怎么做应该比他们都清楚。
“好了,我们现在随时都有可能进入第二关,现在就分开吧。”
感谢这几天来不停地投粉红票的道友们,这已经是我从未想过的数字。很抱歉今天的更新磨蹭了很久,把事情理顺后,明天会补更的。
241、五障覆识
三个人分开,彼此隔着十来丈远。不紧不慢不远不近地跟着。
其实这个距离,对散开神识的陌天歌来说等于没有,不过,聊胜于无,倘若她收敛神识,神念的影响还是会降低的。
对于第二关,陌天歌甚至有些期待。如果没有意外,此次事件了结之后,她就会闭关直至筑基圆满,然后冲击结丹期。结丹期对于他们这些从未经历过的修士而言,最可怕的就是心魔这一关。假如这第二关的五障覆识,如心魔一般,那就等于她在结丹之前先经历一次类似心魔的考验,到时就会有些经验,知道该怎么处理。
“怎么没动静?”三人走了一会儿,叶景文悄声问。
他是以神识传音,所以周围仍是安安静静。
陌天歌也觉得有点不对,蹙眉想了一会儿,问:“为什么除了我们,没有别人?”
叶景文悚然一惊:“对啊,照理说。我们破阵的速度算是快的了,现在过了这么一会儿,不是应该破阵的人多了么?”
洛封雪沉思:“以筑基期论,能过第一关的人应该不会很少,可也不会太多,不过确实不应该除了我们都没人了……”
洛封雪凝眉许久,忽然叫道:“可能我们已经在第二关了,五障覆识,所以感觉不到周围的情况!”
陌天歌转头四顾,却见此处已是山腹之中,四周的岩壁还像刚才一样,地形却不再像原来一般,土壤开始多了起来,周围长了许多密密麻麻的灵草,不知何处来的天光照射是来,将映得一片光亮。
叶景文飞剑出鞘,在周身戒备:“洛师妹,你肯定吗?会不会周围有什么危险?”
洛封雪闻言,仔仔细细地查看周围情况,又闭目凝思,最后慎重点头:“应该是了,你们试一试用神识,能铺展多远?”
陌天歌与叶景文闻言,闭目探出神识。不久之后,两人面色凝重。确实有问题,他们的神识只能延伸数十丈,感应到三个人为止。
洛封雪道:“开始了。我们各自坚守心神吧,不要再互相影响了。”
三个人在一起,虽然可以提醒,可若其中一人出现感觉偏差,其他两人也会受影响,倒不如各过各的好。
洛封雪如此一说,陌天歌与叶景文都没意见,各自寻了个地方,准备经历五障覆识的考验。
陌天歌在周围布下简易的防御阵,才盘膝坐下,以防出什么意外。
闭上双眼,杜绝周围一切感觉,关闭神念,只专心在自己的识海之中。灵气自然而然地运转,平心静气。
很快地,她感觉到自己进入一种神奇的境界,周围一切都远去,仿佛置身空荡的原野,风声萧萧,和风徐徐,天地之中只有自己一人。
陌天歌也没想到。这一次居然会这么巧,轻易进入神忘无我之境。
关于心境,是玄而又玄的话题。一般来说,这种心境的感觉,是很难与他人沟通的,师长在教导弟子之时,也只能慢慢引导,但各人感觉又有不同,到最后仍是要靠自己。
而心境的修炼,惟有多看多听多见,有所感悟才能有所进益,别无他途。
在外游历二十多年,陌天歌自觉经历得并不多,大部分时间困在碧轩阁的得道塔,但事实上,在得道塔中,任与风在外面虎视眈眈,所经受的压力,也是心境修炼的一种。而且,她在塔中研习陌瑶卿留下的手记,看过陌瑶卿一生的体悟,这也是心境的修炼。
到达俗世,去过叶家,替二叔看过叶家的境况;又凑巧进了紫微洞府,了解了紫微散人的一生,以及姚子修与商如婉的孽缘;然后是极北冰川,遇到了任与风事件,直到东海。
二十多年,就这么不知不觉中。陌天歌的心境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已经到达了一定的境界,所以在这类似心魔的五障覆识考验之中,轻易地进入神忘无我的境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 陌天歌在朦朦胧胧间,仿佛回到了晋国陌家村——
“夫君,你当真要走吗?”虽是妇人打扮,女子的面容仍保留着少女的稚嫩,依依不舍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这男子年约三十多,与妻子相比,年纪着实大了些,可他文质彬彬,风度从容,却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没有的成熟魅力。
他望着自己年轻的妻子,安抚道:“你莫担心,过些时日我便会回来。”
“可是……”女子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男子温柔而笑,拉着妻子的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我会尽量在孩子出生之前赶回来,这段日子,你但凡有事,都跟阿旺嫂说,我已托她照顾你。”
女子有些羞怯:“夫君。你已知道了?”
“我怎会不知?”他望着妻子还看不出来的肚子,眼中有不易察觉的幽思,“……但愿这孩子,能平平安安。”
数年之后——
“娘,为什么我没有爹?”脸上带着青紫痕迹的小女孩,问自己病弱苍白的母亲。
母亲轻柔地给她上药,听到这个问题,动作停下。
“娘?”
妇人回过神,摇头:“别听他们胡说,你爹有事出门了,办完事就会回来。”
“可是……”小女孩懵懂。“爹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到现在都不回?”
“嗯,很远很远……”
于是,她在那天许愿,希望爹快些回家,这样再也没人说她没爹的孩子了。
然后——
“天歌,天歌!你爹回来了!”
那天是她的生日,娘给她下了晚长寿面,还煎了个荷包蛋,她听到隔壁阿旺婶的声音。
有一个男人,从院子外面走进来,风尘仆仆,脸上却带笑。
爹跟娘说的一模一样,亲切,温和,笑起来让她觉得很温暖。
“天歌,你就是天歌!”爹低下身,“你都长这么大了,我是你爹。”
娘从屋里出来,眼中有泪。
爹笑着,把她抱起来,走到娘的面前:“娘子,我回来了。我来带你们走。”
…………
她的愿望实现了,一切模模糊糊的,仿佛在做梦,却看到了爹的模样,满心欢喜。这种欢喜的感觉,却是真的。
爹带她们母女回昆吾,教她修炼。炼气、筑基,这一生如此顺遂……她长大了,晋阶结丹,叶家没有败落……后来,遇到了一个男子,彼此中意,结为双修之好……再后来,她晋阶元婴,纵横天极,无人能敌……
她拥有的越来越多。不管想要什么,最终都会得到,亲情、友情、爱情,家庭、修为、灵宝……终于进入化神,成为人世间神一般的存在。
她站在世界之颠,望着脚下的人间,一切尽在手中,却觉得空落落的,仿佛什么也没得到。
她突然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真的,为什么感觉如此真实,如果是真的,为什么眼前所见总是很模糊?
她太喜欢这种圆满的感觉了,内心深处不会有深切的遗憾,不管怎么埋都埋不住。可是……为什么空荡荡的,仿佛什么也没得到?
忽然胸口一凉,她从美梦中惊醒。
陌天歌睁开双眼,感到一阵后怕,她已进入忘神无我之境,又坚守心田,居然还是中了招,要是心神不稳之人,真不知道会怎样。
抬头四顾,发现四周或近或远地坐着五六个人,叶景文和洛封雪也在其中。
果然,洛封雪猜对了,其实他们走出不远,就进了第二关的考验,自己却还茫然不知,所以看不到周围的景象。
贪嗔痴慢疑,这一关让陌天歌意识到,她虽没有困于嗔痴慢疑,贪念却是深深埋在心中。
她想回到童年,找回父亲,拥有完整的家庭;她还想顺利进入修仙界,而不是十几年四处流浪;她想有亲人有朋友有爱人,圆圆满满;她还想修炼有成,晋阶化神,笑傲天地……原来她竟是如此贪心。
这些童年以来的遗憾,原来从未忘记。
自从来到玄清门,她的修仙之途一直很顺利,也一直以为自己除了修仙之路心无所求,却原来还有贪念被压抑在潜意识中。
想到这里,陌天歌额上冒出冷汗,若不是这次进这万法自然阵,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心境上还有破绽,若是就这么冲击结丹,到时必定有所波折。
幸好,她在结丹之前,正好进了这万法自然阵,意识到自己的心境弱点。接下来的时间,一定要把这贪念解决了,才能进行结丹。
想定这一切,陌天歌继续闭上双眼,继续调息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境恢复平静,才站起来将周围的灵药采了。
接下来要怎么办,她却有些为难。叶景文和洛封雪还在这里,面上不时地浮过或痛苦或愉快的表情,显然还在受五障覆识的考验。他们原本说好互相照料,可她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没有像洛封雪说的那样,第二关过后,直接进入第三关。若是留在此处,却不知会有什么幻觉,万一将周围几人都当作敌人呢?
过了一会儿,周围仍然无人清醒,每个人都在经历自己的心识考验。
陌天歌想了想,站起身,继续往里走去。
留或不留,都有疑虑,不如就随意吧。何况此处灵药着实繁多,若是能多采一些也是好的。
一路走,一路采着药,她渐行渐远,慢慢地就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242、阮明珠
漫天的凤凰花,染得岩壁间的小径一片深红。
谁也料不到。在山体之内,竟会有这样的密径,从浅红到粉红到深红,层层叠叠,被深浅不一的红包围着。
陌天歌仔细地看了看,这是一种落叶凤凰木,看这茂盛的程度,估计正是从上古时期一直繁衍至今的。
落叶凤凰木的枝桠可以用来炼器,花和果实可以用来炼丹,着实是一件宝物。她打开药囊,慢慢拾捡掉落在地上已经成熟的果实,这是落叶凤凰木最珍贵的一部分。然后摘取花朵,取一两段不影响主干的枝桠,收进乾坤袋。
做完这一切,陌天歌依然顺原路回去。可是,她却发现自己记不清来时的路了。
这山体岩壁之间,有许多的岔道,这对于修仙者来说,并不是多么难以分辨的事,但是,当陌天歌站在分岔口。却切切实实发现自己真的忘记了从哪里来的。
这种茫然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一开始,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根本没过第二关,所以才会有这种根本记不住路的感觉。可眼前所见又太真实了,泥土的芬芳、凤凰木的灿烂,不管所见、所闻、所触,都真实得让人看不出假来。
莫非这是第三关?她思忖,五迷缠灵,眼前所见皆是幻觉,却跟真的没有分别。
想到此处,当机立断,在凤凰木下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了解情况的时候,最好就是以不变应万变。而且,五迷缠灵乃是幻觉,若是什么也不看,应该就不会有影响了。
贴上静心符,吞下宁神丸,想了想,将藏灵佩取下握在手中,陌天歌盘膝闭目,准备迎接第三关。
虽然挂在脖子上,藏灵佩一样能发挥作用,可是贴在手心,却是直接贴着经脉,效果会更好一些。
……那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又出现了,整个人迷迷糊糊,似乎理智都离自己远去了。她觉得自己要睡着了。
“师祖!”迷蒙中,陌天歌听到一个声音。
她睁开眼,透过稀稀落落的凤凰木枝叶,看到了阮明珠。
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为什么叫师祖?
前一刻,她还这样想着,后一刻,便觉得阮明珠在这里没什么不对,为什么自己要觉得不对呢?
阮明珠没有看到她,脸上带着娇憨的笑,一边走,一边看着身边,似乎跟别人一起走过来。
可她身边的位置,分明是空的。
“师祖!”阮明珠一边走,一边翘着嘴巴说,“师兄不理我,你都不说说他!”
过了一会儿,似乎听到身边的人说了什么,她扁着嘴,不情不愿:“为什么要学师兄?我们才二十多就筑基了,难道还怕没有时间结丹?照我说。师兄小小年纪就跟个老头一样才不正常!”
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了一会儿,又掩嘴笑,很快活的模样:“反正我要痛痛快快的,修仙是为了什么?才不是为了一个人关在洞府里闭关呢!”
此时,阮明珠已走到了凤凰木前面。
她抬头望着通体红色的凤凰木,却看不到坐在不远处的陌天歌。
“哇,好美啊!下次一定要带师兄来看!”
说完这句话,她脸上迷糊了一下,又慢慢露出笑容:“师兄,带你去看好东西。哎呀,走嘛走嘛!”
然后,她似乎拉着什么人,一直走到凤凰木下。
“你看,漂亮吗?”
过了一会儿,她哼了一声,不悦道:“师兄,你现在是陪我出来玩,能不能专心点?”
“……”
“哎呀!”阮明珠此时笑起来的模样,十足像一个小女孩,没有心机,只是单纯的快活,“师兄,你这样会自己闷坏的,老是修炼修炼的,我才不相信你就喜欢这样,多无聊!”
“哈哈,”她伸手去拉不存在的那个人,“师兄。你要多笑笑,你笑起来多好看。”
陌天歌睁着双眼,看着不远处的阮明珠,眼前恍惚了一下,一个人静静地出现在阮明珠的身旁。
他伸出手,摸了摸阮明珠的头,说:“别瞎说,玩够了我们就回去。”
阮明珠却扭过头:“不要!我才不要回去!师兄,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手心的藏灵佩一凉,陌天歌一个激灵,神智有些清醒过来,却被自己眼睛所见弄糊涂了。
这到底是真是假?是阮明珠的幻觉,还是她的幻觉?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脑中,眼前看到的那个人就慢慢地淡去了。她暗暗舒一口气,看来是她被阮明珠影响了,因为阮明珠正在经历幻觉,所以她也想出了一个应该存在的人。
又过了一会儿,阮明珠的神色再变,原本娇俏可爱的小女孩模样不见了,变成了气势汹汹,怒容满面的模样。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她怒声指着前方的凤凰木,“我告诉你,你就别妄想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想跟我抢师兄,做梦!”
“……”
“你还跟我顶嘴?没错,就算我其实是师祖的徒孙又怎样?我能叫师兄,你能叫吗?魏佳思,看清楚你是什么身份!”
这是……陌天歌想听清楚一些,可是她自己的神智也开始迷糊了,阮明珠的声音既远又近。
“好啊,我今天就教训教训你,又能怎样?”阮明珠脸上浮起怒容,把凤凰木当作魏佳思,一抬手。便是一剑刺出。
凤凰木被削了一片枝叶,陌天歌想要站起来,却发现意识昏茫。这是怎么回事?
幸好阮明珠停手了,她的脸上出现凄哀的神情:“师祖,师祖你说什么?”
“……”
“不,不要赶我走!”她叫道,“师祖,我是无意的,我真的是无意的,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她苦苦哀求,看着那本不存在的人。
“师兄,你帮我说说,帮我跟师祖说说,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教训教训她,没想到下手重了……”
“去分院跟我赶我走有什么区别?师祖,看在我爹的份上,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不会再犯了,这一次是真的!”
她哭了起来,蹲在地上,泪流满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抹干脸上的泪水:“你们不让我回去,好,不回就不回,看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
可是她失望了,从一开始的负气,慢慢地一脸麻木,坐在那里发呆。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她欢喜地笑出来:“我可以回去了?真的可以回去了?”乐滋滋地笑着,“我就知道,师祖和师兄最疼我了,才不会让我一个人留着!”
“师祖!”她跳起来,可下一刻,脸上的笑容都僵住,“师祖,你还要把我送回去?”
她大叫起来:“为什么?六十年了。还不够吗?为了惩罚我,把我留在那个地方还不够吗?我不要回去!”
“师兄!”她似乎又看到了什么,急切地要抓住谁,“师兄,我回来了,我……”
她脸上的笑,只是维持了一会儿,又变成了难以置信:“师兄你说什么?连你也……”
她跌坐在地上,喃喃自语:“你们……你们真的不喜欢我了?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都不肯原谅我?为什么都说是我的错?以前就算我做错了,你们都会原谅我,可是,这一次真的打算永远都不原谅我了吗?”
眼泪慢慢地从她憔悴的脸上流下来,滴在她的手上,她连大哭的力气都没有,眼瞳里满是绝望。
“我……我活着干什么?没有人喜欢我,连师祖和师兄都不喜欢我了……”她慢慢地抬起头,定定地盯着某一处,似乎在看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她眼中闪过既恨且哀的神情:“原来,你们已经有替代我的人了吗?什么陌师叔?师祖,师兄,你们看一看我,我是明珠,只有我才是你们疼爱的明珠!师祖……”
“不,你们不喜欢明珠了吗?我,我不服!明明是我的,师祖是我的,师兄也是我的!”阮明珠的脸上,出现凶狠的神情,慢慢转过头,与盘坐在凤凰木下的陌天歌近在咫尺。
“魏佳思,你想来嘲笑我吗?哼!”阮明珠的神情,分明把她当作魏佳思。
陌天歌睁着眼,觉得有什么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阮明珠抽剑在手,慢慢站起身:“就算再教训你一次又怎样?反正就像你说的,我什么也没有了!”
陌天歌眼睁睁地看着她抬起手,眼睁睁地看着她刺出手中的剑。
电光火石,她终于还是动了,一抬手,一道灵气阻挡了剑的去势,却握不住手中的东西,掉了下来。
阮明珠低身捡起。
这是一块玉佩,呈圆形,玉色温润,绘着云纹,系着红绳。而另一面的中间,刻着一个小小的“秦”字。
阮明珠睁大眼,先是惊讶,再是疑惑,然后脸色阴沉,浮上怒气,她的手指都在发抖:“师兄,师兄你竟然把这块玉佩送出去,你……”
她的目光渐渐冷漠下来,转头看着陌天歌,不知道是在对她说话,还是自言自语:“师祖和师兄讨厌我,门派的人看不起我……为什么我还要做阮明珠?不要,我不做阮明珠了。”目光中透出阴沉,目光放在陌天歌的脸上,“做你多好,师祖的弟子,可以光明正大地喊师兄……资质又好,也许过个几十年,我就可以晋阶结丹了,到时……”她露出做梦一般的笑容,“那,我就做你吧……”
243、凶兆
秦羲忽然觉得眉心跳了一跳。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他睁开眼,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修仙之人,有时会出现一些凶吉的感应,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感应到了凶兆。难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扬声唤道:“真机……”
叫了一半,又顿住。真机今天不在,去参与万法自然阵的试练了——难道跟真机有关?
想了一会儿,终是心绪不定,他拂衣起身,打开洞府的门,慢慢走了出来。
外面阳光明媚,他恍惚了一下。是了,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出来过了,甚至有些记不清到底多少年了……
这是他时间最长的一次闭关,整整三十多年,没有出过洞府,直接从结丹中期冲到结丹圆满,眼看结婴只有一步之遥。本来他还准备继续闭关下去,直到结婴的。不过眼下看来……
眉心抽痛得厉害,他觉得自己没时间在这想东想西了,袖子一挥,一朵洁白的云彩出现在脚下,他踩上云彩,往主峰飞去。
那万法自然阵出现的时候,师父也曾叫他进去探一探,他以自己闭关为由拒绝了,此时也不知道这阵法究竟在哪里。
不过,神识一铺展开来,就轻易地找到了主峰之下人多的地方,想必就是那里。
没有犹豫,他踩着云,往下面飞去。
当他落在谷底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现场的忙乱,有许多弟子过关失败出来了,密密麻麻地围着什么。
主持现场的结丹长老,早已感觉到他的威压,其中一位正要看看是何人,拨开弟子,却是一怔:“守静师弟?”
他走近:“师兄,发生什么事了?”
“哦,”这位长老反应过来,道,“你来得正好,正是你清泉峰的弟子出事了。”
秦羲皱着眉头,什么也没说。跟着这位长老进了人群。
“守静师弟!”蹲在地上看情况的沈掌门打了个招呼。
秦羲没来得及出声,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那个弟子。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
其中一位长老说道:“第三关出问题了,这两位弟子撞到一起,其中一位出现真人幻觉,偏偏这一位倒霉,正是五迷缠灵,心智开始模糊的阶段,所以……”
顺着这位长老的目光看过去,秦羲再度叠起眉头:“明珠?”
阮明珠正坐在角落,失魂落魄,瑟瑟发抖,连叫她都没有反应。
沈掌门道:“她魔障缠身之时被传出来的,此时最好不要唤她。”
秦羲点点头,目光盯着失去意识躺在地上的陌天歌:“不是说这是试练阵法,不会有危险吗?”
沈掌门一边给陌天歌输入灵气,一边道:“是不会有生命危险,这弟子一受到致命攻击,就被传出来了。但是她本身神智正是昏乱之时,一时心神受损,所以才会如此。”
“……原来是这样。”看到沈掌门收手。他也蹲下身,摸到陌天歌的脉门,输入试探的灵气。
经脉没有问题,丹田也完好……识海关闭。他的眉头叠起,识海关闭,可大可小,虽说不会有性命之危,可在经历心识考验之时,被别人攻击,那绝对是很危险的事,若是刺激过度,甚至有可能十几二十年,或永远不醒!
他抬眼看着阮明珠,想要说什么,可看她畏缩的模样,似乎也好不到哪去,终是放弃了。
“守静师弟,这是你的同室师妹吧?不如你先带她回去。此事可大可小,最好让靖和师叔看看。”
秦羲没有犹豫,点了下头:“好。”低身将陌天歌抱起,看了看阮明珠,道,“掌门师兄,烦请你照顾我这位师侄,等下我会派人来接。”
“这是应当的。”沈掌门哪有不允。以靖和道君的个性,自己的爱徒在阵中受伤,徒孙又受了大刺激,不跟他们算帐已经是很好的了。而且此事他们确实脱不了干系,本来进这万法自然阵。确实是有危险的,但他们担心这些弟子不愿意涉险,所以没有详说,只是强调让他们小心而已。
“师父,师父!”叶真机刚从阵中出来,恰巧见到这一幕,脸色煞白地跟上来,看着陌天歌,“我姑姑怎么了?”
秦羲皱着眉头道:“回去再说。”
挥袖祭出飞云,带着叶真机飞回清泉峰。
飞云的速度到达极致,不过一瞬,已到清泉峰的峰顶,降落在上清宫之前。
秦羲脚步不停,抱着陌天歌往上清宫走去。
“守静师叔!”守门弟子看到他脸色不豫,怀里的陌天歌又是昏迷不醒,一脸惊讶。
秦羲顾不得这些弟子的目光,直接闯进上清宫:“师父!”
靖和道君的神识笼罩在四周,正在奇怪发生了什么事,转头一看,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秦羲将陌天歌放下,急道:“师父你看看,她在阵中经历心识考验时被人攻击,我看过了。表面无伤,但是识海关闭了。”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抓过陌天歌的手腕,摸到她的经脉,查看她的伤势。
这一看,却是脸色发沉。
秦羲耐不住,问:“怎么样?”
靖和道君摸着胡须,眉头皱得紧紧的:“不大妙,我估计她应该是刚刚发现自己心境有弱点,紧接着就在五迷缠灵的时候被攻击……”
“那怎么办?”
靖和道君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抢话?我还没说完呢!”
秦羲被瞪得无话可说,只好认错:“好。我不抢了。”
靖和道君继续说:“她关闭识海,是下意识的自保手段,所以不必担心她的安危,应该来说不会有事。不过嘛,要如何唤醒就有点麻烦了。”
确定徒弟没事,靖和道君正摸着胡须留了个话头,等秦羲来问,结果刚才被他说了一句,秦羲不问了,只盯着他看,看得他分外没趣。正有些恼火,一旁的叶真机急忙问:“师祖,我们要怎么做?”
叶真机恰到好处的接话让靖和道君很满意,顿时觉得他分外顺眼,笑眯眯道:“也不用怎么办,好好照顾她,别让她的身体出现问题就行,过一段时间,她意识到没有危险,自然会慢慢开启识海。”
“哦……”叶真机和秦羲同时松了口气。
秦羲想了想,又问:“师父,那她维持这个状态大概会多久?”
“唔……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几十年。”然后拍拍他的肩,不负责任地说,“放心啦,她现在还年轻,就算几十年后再醒,也误不了结丹。”
说完,无视秦羲一脸的阴沉,挥挥手:“行了,你带她回明心居吧,嗯,让秀琴她们几个照顾她就好。”
秦羲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师父!几年就罢了,几十年,就算她不是凡人,这样昏迷下去身体也会出现问题的好不好?你就不能想点办法?”
“啊?”叶真机本来听说姑姑没事。已经放了心了,此时又紧张起来,“师祖,真的吗?”
“废话!”答话的是秦羲,他眉头叠得紧紧的,声音带着火气,“修士是不用吃饭,可我们也要吸收灵气,靠灵气维生!她昏个几年几十年,活着是没问题,可是停止吸收灵气,身体就会萎缩,到时就算醒了,修为也要倒退!”
“啊!这么严重!”叶真机又转头看着靖和道君,可怜兮兮,“师祖!你可不能看着姑姑变成个干瘪老太太,姑姑还年轻呢!”
“噗!”靖和道君一口茶喷出来,“干瘪老太太,哈哈哈哈,亏你小子想得出来!”
“师父!”秦羲怒瞪着他,“想笑,完了你再慢慢笑,现在给我想办法!”
“有什么办法?”靖和道君摊手,一脸无辜,“都说啦,久了她自然就醒了。”
“是吗?”秦羲沉着脸色,“你不想要九转宁心丹了?”
“啊!你小子威胁我?!”靖和道君怪叫。
“威胁又怎么?”秦羲扬眉,“别忘了你的灵草都在我手上,想要丹药?行,动动脑子把事情解决了先!”
靖和道君咬牙:“你这个臭小子,让你学炼丹,居然到头来威胁我!”
可惜秦羲一脸无动于衷,眼睛都不瞟他一下。
靖和道君气哼哼,眼睛一转,突然想到,又转过头来瞪他:“你不是说闭死关吗?怎么这就出来了?”
“……”秦羲一怔,想说什么,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
靖和道君看他的神情从原先的愤怒到后面的尴尬,拍桌大笑,直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哈哈哈,你小子,你小子笑死我了!还闭死关呢,闭了三十五年了,怎么没声没息就出关了?诶,你别说你这不叫出关,洞府都出了,都坐在外面喝茶了,不叫出关叫什么?喂喂,到底怎么回事?跟师父我说说,你怎么知道天歌出事了?为什么突然就出关了?”
秦羲不说话,扭过头低头数蚂蚁。
靖和道君贼兮兮地凑上去:“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你闭了三十五年的关,还号称死关,突然出关了,总要跟师父我交待一下吧?说啊说啊!”
被缠得受不了,秦羲只好道:“我以为真机出事了。”
这下连蹲在旁边的叶真机也转过头来。
前面有师父,旁边有徒弟,秦羲神色狼狈:“我……感觉到凶兆,以为真机出事了,所以就……”
“哦,居然能感觉到凶兆。”靖和道君一本正经地点头,“不容易,非常不容易。”
244、回想
靖和道君这话,也是有涵义的。
吉凶的预兆。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感觉得到。一个修士走在路上,巧遇另一个修士,他会感觉到这个修士接下来是凶是吉吗?
当然不会。首先,预感到凶吉预兆的这个修士,要有一定的修为,其次,他们之间还要有一些联系。至于这个联系到底是什么,就不太讲究了,一般来说,都是比较亲密的关系。
靖和道君这话一本正经,但秦羲哪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偏偏叶真机就在旁边,让他觉得更加难堪。所以,他狠瞪了靖和道君一眼:“师父,说正事!”
“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啊?”靖和道君把柄在手,很淡定,笑眯眯,“你徒弟就在眼前,还不尊重为师一下,小心你徒弟有样学样,到时也不给你好脸色看。”
偏偏叶真机是个老实的,立刻说:“我会一直尊敬师父的。”
“……”靖和道君由笑变怒。“你小子,一边去!”
叶真机委委屈屈,看了自己师父一眼,哀求:“师祖,你救救我姑姑吧,要是真的几十年不醒,身体坏了怎么办?”
“哼哼!”靖和道君气哼哼,“少来这套,你们师徒俩,一个威逼,一个哭求,欺负我老头子一个人是吧?”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秦羲淡定了:“师父,躺在这的是你的徒弟,不是我的徒弟。”
“说得好!”靖和道君拍手,“就是嘛,这是我的徒弟,顶多算你师妹,你怎么比为师还着急啊?居然还拿丹药威胁我,哼哼!”
秦羲仍然很淡定:“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样?”
一看他认输的样子,靖和道君就得意了,瞟了眼叶真机,道:“等等我们师徒再慢慢说。”看到秦羲暗暗松了口气的样子,凑近了悄声说,“放心吧,徒弟面前。给你留点面子。”
说完,靖和道君又回去看了看陌天歌的情况,正经说道:“关闭识海,基本上来说,没有立刻见效的方法,不过为师知道一种丹药对这种情况很有帮助,就算不能立刻唤醒,也能保证身体不坏。”
“丹方呢?”
靖和道君伸手到乾坤袋里掏了掏,取出一大堆的玉简来:“你们找找,反正就在这里,我一下忘了是哪个。”
秦羲无奈,瞪了他一眼,只好翻找起来。幸好是三个人,这一堆的玉简足有数百个,找了一会儿,就找了出来。
可一看这丹方,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些灵药……”
“没错,有些灵药已经很少见了,估计要花点时间。”
“可这边急用呢!”
“这个你不必着急。”靖和道君又贼兮兮地笑,“师父我有一套疗养之术,对这种情况有用。你每天给她施用一次,最起码可以保证几年不出问题。”
“……”秦羲仍是皱着眉头,“功法呢?”
这一次终于没再拿出一堆玉简,而是丢过一本兽皮做的书册。靖和道君如此交待:“既然你都出关了,那就暂时别结什么婴了,先休息几年吧。你闭关三十五年,心理上一刻都不放松,结婴又是极累的事情,如此并不是良机。好好休息一阵,等你觉得轻松了再来。”
秦羲沉默,终是没有反对。倘若他还闭着关,肯定是拒绝了,可如今这情况,他也没法继续闭关。
靖和道君欣慰:“行了,把天歌带回明心居,让秀琴她们照顾她。那几个丫头,被她收拾得老老实实的,你完全可以放心。”
秦羲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抱了陌天歌,往明心居走去。
虽然自从她住进明心居,他就再也没回来过,可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是熟悉的。
屋前水潭,屋后药田……她把休息室让给了真机,自己却住在修炼室。谁说他是修炼狂?其实,她也是。
秀琴她们也是筑基修士,今日也去了万法自然阵,现在还没回来。
秦羲把陌天歌抱进休息室。安置在床上,忽然想到阮明珠,便道:“真机,你去跟你师祖说一声,明珠也出了点问题,找个人去把她接回来。”
“哦……”叶真机应了一声,却没动。
过了一会儿,秦羲才把目光放到他身上:“怎么不去?”
叶真机沉默了一会儿,鼓起勇气问:“师父,你跟姑姑是什么关系?”
秦羲一怔,目光落在虚空里,不动了。
叶真机又说:“我……我一直以为,师父跟姑姑之间没什么交情,可是刚才看来,好像不是这样……”
过了好一会儿,秦羲终于动动嘴角,扯出一个笑:“你别多想。好吧,你看着你姑姑,我去找你师祖。”
说完,似乎在逃避什么,头也不回地出了明心居。
等到他出了明心居,叶真机才慢慢说道:“师父,我又没说什么。你何必……”
走出明心居的秦羲,也没有立刻回大殿去找靖和道君,而是坐到了旁边的栏杆上,不动了。
有些事情,他一直刻意忽略,可到头来,还是忽略不掉。
三十五年,他原以为自己看淡了,除了结婴心里就装不下别的了,可是,直到看到她的那一刻才明白。他从未忘记过。这三十五年,其实是他给自己设了一个局,以为可以看淡,以为还可以像以前一样,一心一意修炼,可结果却只是将自己越缠越紧。
感情是什么?他一直没有机会了解,所以也没有一点警惕。甚至,他连怎么开始的都不知道……
那一年去天魔山,他遇到了叶海,深觉与此人意气相投,便一路共度难关。后来,被困天魔山,整整十年时间,两人从萍水相逢,到莫逆相知。
可惜的是,叶海伤势太重,眼见活不成了,为了给自己的后辈寻一个依靠,终是陨落在天魔山。
他虽是冷漠的个性,却从来不习惯欠别人什么,他欠了叶海半条命,所以,应下了他托孤的遗愿。
知道那个孩子可能是个拥有纯阴体质与灵根的女孩,他不是没有过心动,但这心动仅仅是因为,一个纯阴体质的女修,只要灵根不太差,一般来说是会有所成就的。而且,若是她加入门派,就很有可能与门派弟子双修,这对门派而言,多产生一个高阶修士,实力就要强上一分。
可这对他自己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一则,他修的是纯正的道家功法,倘若不是虚天境中元宝的一番作弄,给了他纯阳诀。将他改造得无限接近纯阳体质,双修对他而言并没有值得心动的益处。二则,他有自己的骄傲,这一生自踏入仙路开始,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得成大道,而不需要依靠双修这种旁门左道。三则,一个孩子,还是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托付的遗孤,他便是再无耻,也想不到这方面。
从天魔山归来,他闭关疗伤,同时从师侄当中挑一个可信的去办事,当时并不是很期待。因为纯阴体质难得,灵根亦是难得,那女孩虽然父亲具有灵根,母亲具有纯阴体质,但身为普通人的可能性最大,想要两者皆备,一成的机率都没有。
谁料到,那个师侄带回来的消息让他吃了一惊。当真是个纯阴体质并且拥有灵根的孩子,而且已经走上了修仙之路。可是糟糕的是,那位师侄又把事情办砸了,让那对叔侄误解了他们的用意。
那时候他想,既然那人是这孩子的亲叔叔,又对自己的兄长万般敬爱,必是会好好待这孩子的。那也就罢了,他们担心他不怀好意,就由他们去吧,反正他只是还叶海的半条命,不贪图他们什么。他也没有热心到别人拒绝了,还要送上门去。
后来,他的伤终是没有好,无奈之下,离开师门外出寻药。
之所以去云雾派,是因为这个小门派虽名不见经传,却有他要的灵药。而且,他们的祖师还传下来一部昆吾少有的炼体之术,而他恰恰在收集炼体之术。于是,他起意混入这个小门派,反正,离西昆吾够远,别人就算知道秦守静是谁,却一定不知道秦羲是谁。
他生性沉默,除了修炼,对其他事情一概不感兴趣。进了云雾派,与一群炼气弟子在一起,着实没什么意思,只是,既然他的身份也是个炼气弟子,若是总不与他们在一起,未免太不合群了。
第一次见到她,他没认出来这是个女孩子,虽是太过秀气,可她的行为举止,却没有半点女气。
那时他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这个孩子,总是笑脸迎人,和气亲切,可眼里却有隐约的骄傲。这不是那种看轻他人的骄傲,而是一种自信与自爱。
可一个炼气小修士,哪里会引得起他的兴趣?所以,他也仅仅只是好奇了一下而已。
然后,迷雾谷之行,那几天形影不离,他才觉得怪异起来,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气息,似乎是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趁她不注意,用神念探查,才发现了她的秘密。
原来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个身上带着他的藏灵佩的女子。事后,他又通过别的途径知道,她有一位叔父,是个筑基修士。
至此,他已有八分肯定她的身份。
原来是当年那个女孩。
居然让他在这样一个小门派遇见,真是太巧了。
这个时候,他才开始时时地注意她。
于是发现,她的表面上虽与他南辕北辙,实际上性格却是出奇地相似。
她刻苦,冷静,进取,决断。这是他认为的,一个有所成就的修士必须具备的东西。看起来,她似乎与其他炼气弟子没有差别,但其实上,她完全具备这些条件。
她看着别人的时候,哪怕热烈地谈笑着,眼里还是有疏离与戒备,她似乎习惯地戒备着所有的人。可遇到事情的时候,她又往往比别人多了一份热心。好矛盾的人。
于是他想,终究还是孩子吧,还是需要好好磨练才行。
所以,感情并非从这一刻开始,这个时候,他仍然只是把她当作一个孩子,一个矛盾着挣扎着又让他觉得欣赏、觉得有趣的孩子。
感情也并非从带她回来的那两个月开始,那个时候,他只是同情、怜惜她身世坎坷,所以给予她比别人更多的耐心。
也仅仅如此而已。
修完了。说明一下,感情戏大概要开始了,所以,不喜欢感情的,可以先回避一下~嗯,预计可能有十万字左右,当然,俺的大纲只有大概的主线与分支,没有细化到字数,所以具体上可能有偏差。这一点,我是在作品相关里说过的,感情戏是有的,但不是主要内容。以目前的篇幅来说,大概离结文还有一半多到三分之二……我只能大概估计,余下的篇幅里,感情戏会在五分之一到十分之一这个范围内。因为我觉得,即使是修仙,感情戏也要自然,假如为了迎合某些朋友,尽量减少篇幅,也许反而会显得没头没尾,所以,不喜欢感情戏的朋友,抱歉了,下面的内容也许你不喜欢看。嗯,我会尽量把感情戏把握得合理一些。
245、难以启齿的隐秘
他从来不否认,对这个女子的欣赏。
也许是因为明珠的缘故。也有可能是那些仰慕者的原因,他一向不怎么把女子看在眼里,总觉得她们虽然天资不差男子,却往往心里装着太多杂乱的东西。除了个别的几个,她们不适合修仙。
可陌天歌,是他觉得个别中的那一个。
她勤奋,天资极差时,不会自怨自艾,而是比别人加倍努力,哪怕得知自己天资过人之后,仍然毫不懈怠;她认真,自认识她开始,从未见她把心思放在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上,只是认真地修仙,认真地走自己的路;她自爱,从她还是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炼气小修士开始,想在仙道上走得更远,从来都是自己努力,而不出卖自己的骄傲与自尊;她还有一些智慧,尽管也会做错事情,走错路。却会吸取教训。
从认识她开始,那样一个在昆吾毫不起眼的小修士,慢慢地成长到今天,成为一个大门派真正的精英弟子。她的努力和坚持,始终没变,她的阅历与处事,却在成长。虽然他自己在其中推过一把手,可她的天资和努力,也是不可否认的。
事实上,从某方面来说,她运气很好。还以为是个废灵根,却原来是天纵之资,而且还得到了化神修士的青睐,获得了一些异宝。
但,她自身的努力,配得上这样的结果。
其实,能走到后面的修士,哪一个不是勤奋加运气的结果?师父算是没运气的了,晋阶都靠自己修炼,可身上斗法的异宝却不少有,而这些也是立身的根本。震阳师伯、妙一师叔,包括那个与他们师徒有仇的松风上人,哪一个没遇到过机缘,没有获得过异宝?这其中还包括他自己。
西昆吾人人都说,秦守静是天极千年难寻的天才,事实上呢?双灵根资质,哪怕两种灵根都极好。如何比得过那些单灵根异灵根真正的天才?哪怕他心思单纯,从来不会遇到瓶颈,也是一样。
在筑基以前,确实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但也少不了师父的栽培。筑基之后,他时常外出,既为心境历练,也为了机缘。因为他觉得,自己不能一辈子都靠师父。
他的运气不错,也有足够的机警,所以,顺利地遇到了许多机缘,也得到了许多灵宝,包括阳灵珠和三阳真火剑。
七十八岁结丹,不知情的人惊讶于他一个双灵根的修士,可以做到这个程度,可实际上呢?是因为他得到了阳灵珠。
阳灵珠是一种天地灵气聚焦而成的异宝,本身由非常纯净的阳性灵气凝结而成,小小的一颗,却吸干了昆吾某条灵脉,使之成为毫无灵气的普通山峰。而后在某一处埋藏十数万年。被他得到。
所以,得到阳灵珠之后,他根本就不需要再从外界吸收灵气,因为从某方面而言,他体内就有整整一条灵脉。
这样的异宝,才让他的修为突飞猛进,仅仅七十八岁就顺利晋阶结丹。
可是,若是换一个人,就一定能得到这些异宝,遇到这些机缘吗?有时候,就算机缘和异宝放在眼前,不努力的人,也是得不到的。
那些不知道努力,却总是以天资、机遇论及修为比他高的修士,或者仗着自己天资出众,便不努力的修士,永远都不明白这些道理
所以,从某个方面来说,他欣赏这个女子,是因为她让他看到自己。
师父告诉他,相反或者相似的人,会容易互相感到好奇,而好奇,是产生感情的第一步。
他原本不信,可现在不得不信。
是什么时候把她当做一个女子,而不是一个孩子的?
也许是来到玄清门恢复本来身份的时候,也可能是在那漫长的三十五年里。他想要去回忆,却发现记不清了。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感情似乎没有来由。突然就产生了。
因为欣赏,所以好奇,因为好奇,所以关注,因为关注,所以放的心思就多了。当心思越放越多,到最后就舍不去了。
有时候他仔细地回想,也许是因为,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已经长大了吧?他们的相遇迟到了七年,给了她足够长大的时间。所以一开始,尽管他还是会想,这个孩子如何如何,心里却是清楚,她已经长大,她不是孩子了。
她把他当作同阶修士,会与他说笑,说一些见闻,甚至谈一些心事。这种轻松愉悦,让他感到欢喜。
而他潜意识里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也是因为,他喜欢与她之间的这种平等的感觉。总觉得,他若实话实说。他们的距离会一下子变远,她对他,也不再有那样的信任。
他对钟沐灵说,因为他不隐瞒,她就不会留在玄清门。没错,这是理由之一。她当时如惊弓之鸟,若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只怕会想方设法地逃离吧?她可以有一点点信任秦羲,却不能全心信任秦守静,尤其当年是那样的逃离。
妖兽之乱中去救她,他并没有想太多。到底那个时候对她有没有存在多余的情感?似乎过得太久,他都有些不记得了。但他可以肯定,当时的自己,并不会有双修之类的念头。
一个刚刚筑基的修士,他是不会看上眼的,哪怕她天资非凡。一百多岁的差距,在修仙之人眼里根本不算什么,他与她也没有血缘上的关系。就连他与他的父亲,也不过同伴而已,虽然相交莫逆,实际上,亦是相差了一百来岁。辈分吗?对于修士来说,这是根本不会存在的问题。只有一个,他不能不在乎的,便是修为的差距。
…………
他耐心地寻味,翻找着内心深处关于昔日的痕迹,却发现理由如此简单。自己并不是超脱之人,修士的功利深深地埋在他的骨血里。哪怕心有好感,他秦守静,玄清门未来的希望,也不会要娶一个刚刚筑基、仙路未知的女子。
这些是他今日回想,才捡拾出来的片段,而当年,从未想过。
后来,进了虚天境,见到了那两个化神修士,又让他遭受到那样的羞辱。
他原以为自己站在高高的地方看着她,心中有一点点好感,却难以说服自己,放下修为之见。却原来他在别人眼中,只落得炉鼎二字。
炉鼎,这两个字对男子而言,几乎是最大的羞辱。
对于自视甚高、目下无尘的秦守静,更是如此。
所以,他疯狂地修炼,想让那两个人知道,他秦守静。将会是可以与他们比肩,甚至超过他们,最终踏入大道的存在。
可师父却说,他这是入了自己的魔障,让他仔细想一想,最初修仙时的单纯。
那个时候,他不是为了任何理由修仙,只是因想要修仙而已。所以他没有牵绊,没有执念,只是一心一意地修炼下去。
而现在不是了。
这些年,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心境变了,他不再是那个心里没有多余的情感,不识执念滋味,清心寡欲,道心单纯的秦守静了。
可一旦改变,如何能变回原来的单纯?
他试图让自己冷静,于是这一闭关,就是三十五年。
而这三十五年,其实是他陷入了自己布下的局,最后将自己牢牢困住。越要证明自己,或是在想像中更爱一分,于是执念缠身,魔障难去。
今日的他,一点一点,将这些往日不曾细想的念头慢慢地从记忆的角落收拾出来,不管曾经的这些想法,是如何难以启齿。
他原以为,自己或者一生就是这样,沉迷仙道,一世孤独,最终踏上无上的大道。
又或者,会真心地爱上一个女子,不管是何等身份,何等地位,相伴直至寿元终结,一起坐化。
却原来,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么清寡,亦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清高。
他对一个女子产生了感情,却困于修为之见,享受俯视着她的优越感。因为自尊,以及这种优越感被侵犯,所以他疯狂地修炼,为了让自己再度可以俯视着她。
为什么会有这样阴暗的情绪?或者是因为他放不下她,却又更放不下自己可笑的自尊,不想承认是自己先动了情。又或者,他本身就是如此功利,与那些修士没有分别。
师父说得对,他入了魔障,以为修炼自己专心修炼到元婴,就可以摆脱这些难以启齿的阴暗。而实际上,这只是本末倒置。
但是,哪怕他问明白自己的心,也不会现在将这些话说出口。
假如现在说出口,与想要利用她有何分别?结不成元婴,便想得到她,好让自己脱离执念顺利结婴?他不想做这样下作的事,连沾上一点关系都不愿意。
这是他承认自己所有的阴暗后,所能做到的,最后的一点坚持。
成仙大道,终是要自己去走,岂能寄望于旁门左道?哪怕爱,修仙之事,仍是他毕生之愿。
而她,想必也不会要一份掺杂了功利的情感。
所以,如果爱,如果放不下,那么,就等他结成元婴,等她化成金丹,再单纯地问,可愿同访仙道?
若她愿意,夙愿可偿,若她不愿,此生无缘。
这算是啥更?其实是不确定晚上能更不,所以先更了。这章是心理剖析,也是对前文某人的一些行为的交代,有点无聊。
246、两百年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清宫里响起了女子的嬉笑声。
数个年轻美貌的筑基女修一边笑闹一边跑过来,正要往明心居跑去,却忽然惊讶地站住,看着那个坐靠在栏杆上,仿佛与雕龙石柱化为一体的男子。
“守静师叔?”闲书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待画与她对看一眼,又去看秀琴和清棋。
秦羲终于动了动,扫过她们一眼,道:“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可知道?”
他的神情很冷淡,四个女修沉默了一会儿,都有些不敢回答。之后,秀琴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听说,陌师叔在万法自然阵中出了意外。”
“既然知道,为何你们还如此喧闹?”他的语气里绝对没有责怪,只是淡漠得仿佛石柱一般冰冷。
“……”仍然是四人中的老大秀琴道,“是,我们以后会注意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转过头去,闭上眼,似乎什么也不想理会了。
琴棋书画四人互看了数眼。福了一福,小心地往明心居而去。
“等等。”
四人心口一跳,虽然守静师叔平常不爱笑,可也是很和气的,今天这样子真可怕,比师祖还可怕。
秀琴小声问:“守静师叔,还有什么吩咐?”
秦羲头也没回,淡淡说道:“明珠也受了伤,你们可曾见到?”
“见到了,墨梅她们就在后面,等下就会把阮师姐带回来。”
“嗯。”他向后挥挥手,“你们去吧。”
四人小心翼翼走到明心居,发现陌师叔的阵法没有开启,便轻轻走进去。
进了院子,闲书才低声道:“守静师叔这是怎么了?真可怕。”
“谁知道……”清棋蹙着眉,忽然惊诧,“守静师叔出现在这里,出关了?”
待画若有所思:“不是说闭的死关吗?我刚才还以为看错了,守静师叔怎么出来了。”
“出来了也就算了,怎么还坐在这边发呆呢?”闲书困惑。
清棋道:“也许……守静师叔想回明心居,结果想起来这里现在是陌师叔住了?”
秀琴道:“瞎说,守静师叔自从搬出去,回来过几回?哪回不是跟到大殿跟师祖说完话就走的?”
“这么说也是……”
闲书眼睛转了转,凑过来,低声道:“你们听说了没,今天是守静师叔突然去主峰谷底把陌师叔带回来的。”
“啊!”待画惊叫,意识到自己太大声。连忙捂了嘴,悄声道,“我出来晚,不知道,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闲书说,“就听到这么点消息。嗯,让我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传闻……”
四人彼此相对望了望,知道彼此想说什么了。
清棋托着下巴说:“我原来还以为是流言呢!”
“空|茓来风,必定有因。”闲书笑,“我们在师祖身边伺候了快百年了,守静师叔的事,我们有什么不知道的?陌师叔本就是因为守静师叔才被师祖收入门的,而且当年……你们不觉得守静师叔待她确实比别人好太多了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待画道,“可我还是不大相信,守静师叔怎么可能……”
“不然他现在守在外面做什么?你们想想刚才守静师叔的样子,我们以前什么时候见过他会那么随随便便坐栏杆上,而且还发呆的?”闲书继续高深莫测,“照我说,事实八成如此。”
“……”待画道,“你想太多了吧?我们在师祖身边这么多年,几时见过比守静师叔还道心坚定的人?”
“这倒是。”闲书又摇摇头。推翻自己刚才所说,“反正也不关我们的事。”
最后是秀琴开口:“行了,刚刚被守静师叔教训了,你们还这么多话,是不是被教训得不够?”
闲书连忙封口。
清棋嘀咕道:“唉,只不过是笑了两声罢了,守静师叔就那么训我们,以前又不是没有……”
“陌师叔伤着呢!”秀琴制止了她接下来的话,“师祖待我们宽厚,可我们该做的事也不能偷懒,陌师叔听说伤得挺重,我们还笑嘻嘻的,不是给别人找不自在吗?没看到就罢了,既然说了,咱们就收敛些。”
余下三人又是点头,又是叹气,跟着秀琴往小屋走去。
其实怪不得她们回来还嘻闹,本来嘛,她们虽知道陌师叔受伤了,可又没有生命危险,师祖也没当回事。再说了,她们虽是不敢不服陌师叔,但跟陌师叔之间可没什么交情。
可是,秀琴那话明着是说闲书胡说,话里的意思,却有些耐人寻味。她们快活些,别人就不自在,因为陌师叔受伤了吗?四人竟是不由自主地转起这个念头来。
秦羲又呆坐了一会儿,期间看到墨梅等人果然带了阮明珠回来。这下子明心居和知礼斋的主人都出了问题。上清宫的侍女们既哀叹自己倒霉,又无可奈何。
陌天歌不必说,琴棋书画四人离明心居最近,一直以来就是她们四个照料明心居的一切杂事。而知礼斋,阮明珠虽已久不在太康山,可到底身份摆在这,梅兰竹菊她们四人只得负起照顾之责。
一次门派试练,几乎把上清宫搞了个人仰马翻。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经过的侍女们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秦羲终于还是坐不住,起身慢慢往大殿走去。
可他一跨进大殿,又后悔了。
现场只有靖和道君一人,似乎就是等着他。
想了想,秦羲没有逃:“师父。”
靖和道君似乎有些意外,扫视了他一遍,才道:“怎么去这么久?”
“坐着想了会儿事情。”
“想事情?”靖和道君眼睛发亮了,“想什么?”
秦羲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捡了张椅子坐下,又发起呆来。
虽然刚才已经想明白,可是他仍然很不适应这种状态,自己心里装满杂七杂八的东西,原来是这样的。这么说来,有时也怪不得那些女子,女子总是多情一些。有些事情一开了头,就身不由己。
不过,他历来是意志坚定的,既然已经决定怎么做,便不会再犹豫。
“师父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他语气淡淡地说。
“你小子……”靖和道君吹胡子瞪眼,“有这么跟师父讲话的吗?”
“不这么跟您说话您还浑身不自在吧?”
“……”靖和道君难得地没回话,琢磨了一会儿,才说,“你小子今天情绪不太对。”
“知道还惹我。”秦羲也不隐瞒,反正有些事,他已经做得够明显了。与其被这个老不修笑,还不如坦白些。
靖和道君好半天没说话,目光却一直打量着他。过一会儿,笑了:“你小子终于想明白了?”
“嗯。”秦羲也不逃避了,目光望着虚空,语气仍是平淡,“师父你还想问什么?一次说完吧。”
他的态度越平淡,靖和道君却越高兴,这说明这小子已经有决定了。
“先说说你的打算吧,”他止不住的笑意,“其实你们俩虽有修为差距,却也不大。天歌如今不管是心境也好,修为也好,结丹的条件都已经成熟,她若一结丹,你们便是同阶修士。至于以后你晋阶元婴,她只是会慢一些而已,根本不必……”
“我要晋阶元婴。”秦羲打断了他的话。
靖和道君说了一半被打断,嚷嚷起来:“你说什么?你现在还没打消主意?不是想明白了吗?”
秦羲垂着头,望着手中的茶杯,目光温柔,语气却坚定:“除非晋阶元婴,否则我不会说的。”
“你——”靖和道君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好半天,低声叫道,“你搞什么呢?”
秦羲轻轻说道:“我若现在就说,那像什么?挟恩求报吗?还是以势压人?”
靖和道君蹙着眉头,道:“你胡说什么?这种事两厢情愿,天歌若是不愿,拒绝就是,我们又不会强迫她如何。”
“可她会怎么想?”秦羲低头,“不错,这些年师父你跟她关系很好,可感情再好,她内心深处始终对人心怀戒备——师父,她如今就要结丹了,还是莫要扰她心情。”
靖和道君沉默许久。终是叹道:“可你想过没有,你若结了婴,她反而会离你更远?”
秦羲的手动了一下,却没抬头。
靖和道君继续说道:“这些年,她是什么性子,我也大致知道。天歌内心的骄傲,不比你少。你不想利用她,她又何尝不是呢?所以,你的修为越高,她离你也越远。”
秦羲很久很久没有说话,靖和道君却看到他的手在轻微地发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问道:“那师父你以为呢?她要结丹,怎么样也要一二十年吧?难道我从此不修炼了,等到她追上我?”
靖和道君笑:“你这孩子傻了吧?等你们成了,你再结婴,她还能反悔不成?”
“……”秦羲始终没点头,似乎在思考。
来来去去,反复数次,他终于开口:“那便等吧。反正,她总是要结婴的,最多两百年而已,我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等。”
靖和道君被这句话噎到了,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决定。但他自己琢磨了半天,终是没再反对,说道:“好吧,也许这样才最好……就算现在她结了丹,结丹初期和结丹圆满相差还是太大,但若结婴之后,她应该不会有别的想法了。”说到此处,道君抬眼,带着高深莫测的表情,“只不过,你当真愿意等两百年?”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我又要废话了。今天打开文档,算了下这个月写了多少字,居然发现破了二十万,勤劳得自己都不敢相信。而这个神奇的十二月,收到了好多好多粉红票、打赏什么的,心花朵朵开,在这里,集中感谢一下,粉红票、打赏、更新票、评价票、还有新的这个什么年度作品投票,以及所有订阅了的同学们。顺便说一下,一月二月遭遇终身大事,所以有点忙,也许更新会不太稳定,先提前打声招呼。我知道不TJ的保证一般来说等于没有,作为追文许多年的读者,该TJ的就算作者保证了又保证,最后还是会TJ,留下坑底冤魂苦苦挣扎……呃,扯远了,被坑杀无数次的我怨念太大了。也就是先说声,下个月假如少更了,大家不必猜测如何,坑品什么的,事实为证。
247、别扭的小孩
叶真机很郁闷,心里说不出的郁闷。
他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可是想来想去,又说不出哪里被骗了,就是觉得满心的委屈,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喂,你干嘛呢?斗法的时候发什么呆?”
对面的青年与他年纪相当,修为也相当,不满地嚷嚷道。
叶真机眉头皱得紧紧的,心里一阵不耐烦,干脆弃了法器,一ρi股坐到旁边的石头上,低着头生气。
华凌走过来,不解道:“你怎么啦,心情不好?”
叶真机拧着眉,闷闷地说:“烦得很。”
烦?华凌想了想,说:“因为你姑姑?师祖不是说没事吗,你还担心什么?”
“不是这个。”虽然姑姑现在还没醒,可师父说了没事,他并不怎么担心。只是,看着师父就这么出了关,忙忙碌碌地做这个做那个,他就气闷。
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呢?不管是师父还是姑姑。都是他尊敬喜爱的人,师父对姑姑好,不是更好吗?虽然理智上这样告诉自己,可他还是满心不快活。
或许是他自以为是他们最亲近的人,结果却完全把他蒙在鼓里?其实仔细回想,不管是原来跟着姑姑,姑姑提及师父的时候,还是后来师父提及姑姑时,他们的神色都有些古怪,只是当时他根本没想到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你到底烦什么?难道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叶真机看了眼华凌,想了想,便道:“那我跟你说,你可不能说出去。”
华凌扬着眉说:“那当然,我们什么关系。”
叶真机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慢慢说:“我怀疑,我姑姑跟我师父之间有什么。”
“哦……你姑姑和你师父……啊!”华凌点点头,想了一半觉得不对,叫了出来。想了想,凑近低声问:“不可能吧?他们不是很少见面吗?”
“我原来也以为。”叶真机愁眉苦脸地坐着,“可是,姑姑在万法自然阵中出事,第一个感应到的居然是师父……”
华凌有些发愣,“不会吧?”
“不然我郁闷什么?”叶真机无精打采,“而且,姑姑出事后,师父那么紧张,师祖又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华凌想了一会儿。说:“就算是真的,你有什么好郁闷的?你师父和你姑姑都是你亲近的人,他们在一起,不是很好吗?”
“话是这么说……”其实叶真机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郁闷什么,就是觉得烦躁烦躁烦躁,尤其看到师父每天都去帮姑姑用功法滋养身体,又到处寻找灵药炼丹……他看到了就觉得自己很烦躁,看师父很不顺眼。
这么跟华凌说后,华凌却觉得好笑:“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被冷落了啊?”
叶真机一怔。
华凌接着说:“你自从被你姑姑找回来,不管是跟着你姑姑,还是跟着你师父,你都是他们身边惟一的弟子,他们待你又极好,所以你一直觉得很快活,因为他们最看重的人是你。可是现在你发现,你以为最看重你的他们,这么重要的事却瞒着你,这让你觉得自己不是那重要。”
叶真机紧紧皱着眉头,却没法说华凌是错的:“不知道,反正我现在看到师父就觉得讨厌,都不想回去。”
看着他这模样。华凌有些好笑:“其实你就是吃醋吧?”
“……”叶真机没说话,低着头一言不发。
华凌在他身边坐下,说:“觉得你师父把你姑姑抢走了?”
叶真机沉默了一会儿,老实地回答:“有点。”
华凌就笑:“因为你一直很尊敬你师父,所以,当你发现你师父背着你……那个……从头到尾都没问过你,所以你才突然觉得他很讨厌吧?”
“……”
不用叶真机回答,华凌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他拍拍叶真机的肩,说:“想开点吧,长辈的事情,我们也管不了太多。再说了,你师父对你那么好,平心而论,他有对不起你吗?”
想了一会儿,叶真机诚实地回答:“没有。”他立刻又说,“可是,我还是觉得不舒服。”
华凌就摇着头:“那我这样问你,假如没发现这件事,你希不希望你师父和你姑姑在一起?”
这一次叶真机思考得比较久,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我原来就觉得,既想跟着姑姑,又想跟着师父,如果他们住在一起就好了。可是,可是这是两回事啊!”
华凌觉得好笑:“你希望他们住在一起,又不希望他们有特别的关系,因为你觉得你才是他们最关心的人,哪怕他们彼此都不能抢走你的位置,是吗?”
“……”
“而且。你是不是担心那样的话,你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就要往后挪一挪了?是不是觉得自己就多余了?”
“……”
看着叶真机低着头的模样,华凌就笑了:“兄弟,咱们已经四十多了,虽然我们是修士,寿命长得多,可也不是小孩了,你怎么还这么别扭啊?”
叶真机瞪他一眼,不服气道:“你说得清楚,你又从哪里知道的?”
华凌说:“我十岁以前,跟着爹娘的时候,就经常这样想。我爹娘感情很好,所以那时我经常觉得,他们在一起,我就是多余的。”说起幼时往事,他脸上带笑,瞥了叶真机一眼,“不过长大了,就觉得那时真是孩子气,爹娘感情好,我不是应该高兴么?他们之间的感情,和对我的感情是不一样的,他们再好。我也仍然是他们最重要的人。”
“……”叶真机仍然满心不愿,虽然他觉得华凌说得对,于是他嘀咕,“可师父连跟我说一声都没有……”
“这种事情,跟你说干什么?”华凌看着他,不解,“你是他们的晚辈,又不是长辈,哪有跟晚辈交待的道理?”
叶真机理屈词穷,哑口无言。理智上说,他觉得华凌说的对。可是感情上,他还是觉得很不高兴很不高兴……
“唉!”华凌拍着他的背,“我说你这小子,你现在是四十多岁,不是十多岁好不好?练功练傻了吧?”
叶真机推开他的手:“反正我还是觉得不爽快。”
“你不爽快去跟你师父说啊!”说都说过了,华凌也没法了,想了想,又凑近了贼兮兮地笑,“其实我觉得呢,你不如自己去找个小媳妇,这样也有人腻着了,肯定就没空不爽快了。”
“去!”叶真机一把推开他,“瞎说什么!”
华凌一边笑一边说:“我这可是真心的提议,咱们道门虽然不提倡,可双修到底是好事,你看你师父一把年纪还不是……”
“我师父才不老呢!他才一百七十五岁好不好?对结丹修士来说很年轻了,何况他就要结婴了!”
华凌更好笑了:“你刚才还说看你师父不顺眼,现在替他辩解什么?”
“我……”叶真机哑口无言。
“唉,年轻人啊!”华凌装老成,“这么别扭干什么呢?”
叶真机低着头,不反驳。被华凌这么一说,他是觉得自己有点别扭,不允许别人说师父,可他自己就是看师父不顺眼。
“我估计现在说什么都不行,其实你不是不明白,但是就是不高兴,是不是?”
叶真机叹气:“对,你说的都对。”
“其实,我有个真心的建议。”华凌很认真地说。
“嗯?”
“你……还是找个小媳妇吧!”
叶真机一掌拍过去:“胡说什么!”
华凌一边忍不住笑,一边说:“其实我觉得呢,你最重要还是生你师父的气,对你姑姑反而没怎么生气,对不对?”
“废话,我姑姑还睡着呢,跟她关系又不是很大……”
“可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姑姑好像也不是一点不对也没有吧?”
“……”
华凌察言观色,就笑:“你不觉得吗?你对你姑姑的感情,可比不一般。”
叶真机听出他的话意。瞪他,正色道:“别胡说,姑姑是姑姑,我一直把她当师父长辈敬重的。”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华凌连忙解释,“我是说,从小到大,你姑姑就是你最亲近的女性长辈,她待你又好,所以你心中肯定会觉得,女子就该像你姑姑那样。也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觉得你师父讨厌吧?”
叶真机却是怔了怔,他从来没想过这方面。不过他仔细想想,似乎好像是这样……若是有什么女子,当然是姑姑这样的最好。
“其实,你姑姑只不过是你心中的一个影像,你在没有确切的爱人之前,估计都会将你姑姑代入这个形象,所以你心里其实是将你师父当作情敌……”
“胡说!”情敌什么的,也太过了……
华凌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反正我就是个意思,你明白就行。所以我觉得,你要是自己去找了个小媳妇,估计就不会这么……”
“别说了!”叶真机低着头道,“结丹之前,我不会想这些有的没的。”
华凌耸肩,表示无奈:“我也没说你一定要,只是建议而已。其实也没什么,一般来说,长大了就不会这样觉得了,你啊,就是还没长大。”
“去!”叶真机着恼,“你才没长大!”
加更什么的……这几天没戏,忙过再看看吧
248、还是昏迷着
不管怎么说,叶真机虽然别扭着。到底还是慢慢淡了。
他早就不是孩子了,有些事自己也懂,只是需要时间接受而已。
所以,从一开始故意错开师父去看姑姑,到现在已经能很淡定地跟师父一起去了。
仔细想想,大概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姑姑会与人结为双修伴侣,所以才会感觉这么难受吧?其实,冷静想想,如果这个人是师父,倒也没什么不好的,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在一起,他反而不会有所遗憾。
另外,他心中暗暗在想,也许他该找时间出去游历一番,记得当年,姑姑年纪也不比他现在大,处事却老练得多,也不会有他这样无聊的想法。也许还是他太缺乏阅历了,所以年纪虽然不小了,思想上却还如此幼稚。
“师父。”看到秦羲从外头进来。叶真机回过神。
秦羲点了点头,看着床上静静躺着的陌天歌:“今天情况如何?”
“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叶真机说。
秦羲走过去,仍如往常一般,用灵气检查过她的身体,再用自己经秘法修炼过的灵气慢慢灌注进去,将她的身体淬炼一遍,以免灵气减少,身体萎缩。
已经半个月了,陌天歌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秦羲却在每次淬炼的过程中,发现了一件事。
他自身修习的主要是两部功法。一是三元转轮功,此功法是他筑基之后,在得到阳灵珠之行中一起得到的。这部功法据说与太古大有关系,以古修士以为的天地本源三元气为基础进行修炼,太阳、太阴、中和三气若能一体,便可得成大道。这部修为适合晋阶,修炼却苛刻,他如今已得到太阳中和二气,惟缺太阴。
另一部就是元宝交予他的纯阳诀,因为有阳灵珠在身,阳灵气源源不绝,纯阳诀如今已有小成,他体内原本就已经很微弱的阴灵气早已消失不见,如今只剩纯阳之气。
他每次一将纯阳之气灌注到陌天歌体内,都会发现,这股灵气与陌天歌的阴灵气相互吸引。几乎难以分开。她如今昏迷着,自然无法控制自己的灵气,所以,这两股灵气之间的吸引力,完全就是本能。
更神奇的是,他每一次淬炼完她的身体,都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损耗灵气,甚至比原来有些微的增多。
这种情况,照理不应该存在,灵气也不是凭空增加的,用灵气替人疗伤,从来只有损耗,不会有增加这种事。但是这种情况,又确实发生了,他想了几日,终是没想出个头绪来。
蹙着眉头,眼角瞥到真机无精打采地坐在边上,便问:“怎么了?”
叶真机抬头,麻木地看了一眼,仍低下头:“没什么。”
秦羲想了想,问道:“你最近不大高兴。不仅仅是因为你姑姑的原因吧?”
叶真机听他这话,更垂头丧气了:“师父都知道了?”
见他这模样,秦羲忍不住笑了,走到他身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惹得叶真机叫道:“师父,我不是小孩了。”
秦羲更是笑:“你年纪虽不是小孩了,却还是孩子心性。”
叶真机听得此话,低下头去,默不作声。
秦羲便叹了口气:“师父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不过,断没有师父向徒弟交待的道理。你若想知道,可以来问为师,怎的也不问?”
叶真机头低得更低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理亏,师徒如父子,师父平日待他已是够好了,可师父就是师父,总不能没上没下的。
“现在也不问吗?不问我可走了?”
“师父!”叶真机抬起头,看到秦羲含笑的模样,知道自己被耍了,心下懊恼,说道,“师父你故意逗我。”
秦羲笑得更欢乐,拍着他的肩说:“你小子,有什么话不能说的?怕师父怪你吗?还是你在怪师父?”
叶真机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华凌说,我就是吃醋了,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嗯。看来你已经想过要自己去解决了。”秦羲很欣慰,“但是,有些事你不问清楚不甘心吧?”
叶真机老老实实点头:“我……我其实心里很介意,可是想想又觉得,师父没错,是我太小气了。”
“这不是小气,是感情。”秦羲笑,“你觉得别扭,说明你不管是对你姑姑还是对师父,都是有真感情的。不过呢,有些事,师父现在也不好对你明说,等你自己想明白,再来问,好不好?”
叶真机哪里好意思说不好,本来这种事就没有师父向徒弟交待的道理,师父这样好声好气地跟他说,怕他郁闷,已经够好了。
“我知道了,师父。”
“好,你继续在这里看着你姑姑吧,走的时候就让秀琴她们来守着。”
“哦。”叶真机应了一声,又问。“师父你这就走了?”
秦羲笑了笑,慢慢道:“你师祖又找了几个丹方,也许可以帮你姑姑早日清醒过来。不过这些丹方上的灵药都极少见,过几天师父就出门一趟,去外面碰碰运气,所以要回去准备准备。”
“啊!师父你要出门?”叶真机看看他,又看看床上昏睡着的陌天歌,“那姑姑怎么办?”
秦羲道:“有你师祖在,怕什么?”又叮嘱,“师父不在的时候,要好好照顾你姑姑。别想些有的没的,有事就找你师祖,知道吗?”
“嗯。”叶真机想了想,把自己想要跟去的话咽下。姑姑现在这样,师父是出去寻药的,他还是不要添乱了,等姑姑好了正经出去游历吧。
看着师父出去,他继续心事重重地坐着瞎想。
秦羲走出明心居,先绕去知礼斋。
哪怕他对阮明珠早已生了不悦之心,到底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幼时感情极好。
照顾阮明珠的四个人是梅兰竹菊,对于这件差事,四人都不甚高兴,因此无精打采的。看到他过来,才提起精神,向他行礼。
“守静师叔。”
秦羲点了点头,问:“明珠怎么样?”
墨梅答道:“阮师姐其他还好,就是一直不答话,问什么都不答,一个人不知道念什么。”
“她可恢复神智了?”
“这……”墨梅想了想才答道,“我们看不出来,师祖来看过,说阮师姐这是五迷缠灵入了魔魇,也许心里是明白的,只是不愿意面对,也有可能还糊里糊涂的,分不清人和事。”
秦羲蹙了蹙眉,看了看一旁坐在凳上的阮明珠,此时盯着角落眼睛发直,仿佛根本没听到他们在说话,也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他走过去,唤道:“明珠?”
阮明珠没动,似乎根本听不到,嘴里却嘟嘟囔囔,不知道在说什么。
墨梅凑过去,听了一会儿,说:“守静师叔。阮师姐在说,她不是阮明珠。”
秦羲一怔,好半晌没说话。再看着阮明珠,心就有些软了。
明珠一开始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他无趣的童年里,仅有的那些欢乐,都是明珠给他的,他对她不是没有感激。只是后来,明珠越变越暴戾,越变越古怪,两人之间的距离才会越来越远。
这次的事情,要说怪明珠,却也怪不得十分。五迷缠灵,本身就是迷失心智的考验,当时她出现幻觉,做出那样出格的事情,从考验的角度来说并没有错,五迷缠灵原本就会让人看到自己或向往或讨厌的事情。只不过,偏偏天歌出现在她旁边,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事后,师父也曾暗地里说,明珠一直念着,她不要做阮明珠,她不是阮明珠,恐怕是心境的弱点被引发出来了。
而在万法自然阵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陆陆续续探听出来了。
也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很多事都做错了,却没有面对的勇气,才想要一个新的身份。
她也并非出于嫉恨而对陌天歌动了杀心,她只是羡慕陌天歌这个身份,羡慕她拥有的一切,所以才想要成为她,让一切重新开始,回到阮明珠的错误从来没有开始的时候。
明珠变成这样,师父不是没有懊悔,他说她变成今天这种个性,他也要负责任,可是结果却要明珠一个人承受。他没有让明珠培养出强大的内心,却要她承受所有做错的后果。而她承受不住了,所以现在完全崩溃了。
如果是别人的话,秦羲觉得自己可以硬起心肠,做错了就要为自己的人生负责,何况他们不是没给过她机会。可是这个人是明珠,他又有些不忍。
这么多年,他一步步看着明珠从那样一个有些淘气有些娇气却还善良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今天这模样,看着今天的她,想到她最初的样子,如何能狠得下心?
假如那个时候,他们没有让她一个人在分院六十年不闻不问,而是耐心地教导,她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假如她回来的时候,能给她多一些关爱,是不是她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可惜这世界没有这么多的假如。
“师兄。”阮明珠忽然抬起头,向他微笑,“你来看我吗?”这么和悦的声音,不是那个性情暴戾的阮明珠的声音。
秦羲盯着她,一时分辨不清她到底是不是恢复神智了。
阮明珠又笑,拍着手指着院门:“师兄,我们去后山吧?上次你说抓只烈火兽给我。”
“……”抓只烈火兽给她,那是他们还只有十三四岁的时候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难道她把这些年的事都忘了吗?
看看周围,梅兰竹菊四人围了过来,他便问:“明珠,你认得我们吗?”
阮明珠摇了摇头,眼中又出现迷茫之色:“不对,你不是师兄,你是师祖。”又笑了起来,拉住秦羲的袖子,“师祖,我要烈火兽,师兄说过给我烈火兽的。”
249、混元功法与三元转轮功
阮明珠终是没清醒过来。
秦羲心情沉重。离了知礼斋,去大殿找靖和道君。
靖和道君盘坐在他的龙椅上,翻着一叠一叠的书籍和玉简,看到他出来,只抬了抬眼:“今天这么快?”
秦羲没答话,坐在他不远处,亦捡了几本书籍翻了翻,问:“师父,你还要找什么?”
靖和道君没抬头,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找找有没有方法可以救明珠。”过了一会儿,没见他答话,而是坐在那一副神游的模样,忍不住说,“你也想想办法,总不能不管她。”
秦羲回过神,道:“师父,我有个提议。”
“嗯?”
“我们……不如把明珠交给玄因师兄吧。”
靖和道君抬头望着他,扬了扬眉。
秦羲慢慢说:“明珠心境崩溃了,我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依赖我们了。如果把她交给玄因师兄,玄因师兄弟子众多。说不定可以让她体会到不一样的生活。”
“……”靖和道君抚须沉思,半晌,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秦羲继续道:“师父一直把明珠带在身边,所以她的身份远比普通弟子尊贵,这让她获得比普通弟子更多的东西,也让她失去了跟同阶修士相互学习的机会。现在玄因师兄的弟子们都还是筑基期,明珠与他们在一起就是一样的,说不定她能从他们身上学到些什么。”
“……可是,”靖和道君又有些犹豫,“明珠当年伤的那个弟子,正是玄因的徒儿,会不会他们心怀不满……”
“心怀不满是肯定的,”秦羲道,“不过,玄因师兄历来办事公正,清玉和封雪性子也好,至于当年打伤的那个魏佳思,本性也不坏。如果是师父亲自交待下去,就算她们心有不满,也不会为难明珠的。”
顿了顿,秦羲又补充:“再说了,让明珠经受一下普通弟子的冷遇也好,她如今前事尽忘,若能像普通弟子一样重新开始,说不定就不会养成当日的性情。”
靖和道君听了这番话,低头思索。他原想着。要怎样让明珠恢复神智,如今听来,似乎也可以重新培养她的性格?
“你这样说……也很对。”靖和道君思忖,“如果恢复神智,明珠已经崩溃的心境也没办法修复如初,倒不如重新开始。”
“我正是这么想的。”秦羲顿了顿,提起另一件事:“师父,有件事很奇怪,不知道您知不知道原因。”
“什么?”
“我……我发现,我给天歌疗伤,灵气竟然不会有损耗,反而有所增加。”
听得此话,心不在焉的靖和道君回过神,惊讶扬眉:“真的?”
“嗯。”秦羲点头,“这些天一直都是如此,我试了这么多次,没一次例外。”
这显然是违反常理的,靖和道君伸出手:“我看看。”
秦羲递过右手,靖和道君摸到他的脉门,将灵气灌注进去,不一会儿。皱起眉头。
秦羲看到他的神色,忍不住问:“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过了好一会儿,靖和道君才放开他的手,摇头:“难道你没注意到,你的体内有了一个小循环?”
秦羲一怔,抬手自己运起灵气。温暖的阳灵气运行过经脉,到达丹田,再由丹田流出——不对,他的阳灵气中,有一股极精粹的阴灵气,与他存储在丹田深处的中和之气混和在一起,在丹田的角落里,循环往复。
这股阴灵气与他修炼纯阳诀之前的阴灵气不一样,那个时候,阴灵气亦是不纯的,与阳灵气交杂在一起,难以分清。而这股阴灵气却极精粹,没有一丝杂质,与阳灵气和中和之气混和在一处,却又泾渭分明,互相循环。
过了一会儿,他收了功,道:“未能寻到太阴之气,我就将中和之气压制在丹田深处,没想到会有这般变化……师父?”
靖和道君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元婴中期修士,这么一会儿功夫,已想出个头绪来,摸着短须慢慢说道:“你可记得。天歌的混元功法是何特性?”
秦羲一怔,说道:“混元功法,五系灵根平衡一致者修习,其立意为混沌之元,五行相生相克,阴阳循环往复,达到生生不息之境。”
“不错。”这一段功法,陌天歌自然瞒不了靖和道君,因此他们二人都知混元功法到底是部怎样的功法。靖和道君拈着胡须,说道:“天歌的体内,就是阴灵气的五行循环,本来这种功法,与你所修习的完全不同。你的金火二灵根都是极佳,又是自小主修火系功法,再加上炼化了阳灵珠,体内阳气极盛,所求的是个纯字。偏偏你修习了三元转轮功,太阳中和二气在一起倒也没什么,加上太阴之气,却也是一种循环。”
“……”秦羲蹙着眉头,想了许久,才道,“师父你想说的是。我的三元转轮功,其实与混元功法异曲同工?”
靖和道君点头:“为师就是如此猜测。只不过,她的是五行循环,你的却是阴阳循环。你变成纯阳之体后,中和之气被你压制在丹田深处,你又没有得到太阴之气,所以三元转轮功几乎失效。这几**替天歌疗伤,却是从她那里得到了精粹的阴灵气,所以,你的三元转轮功开始真正地运行了。”
秦羲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却是一惊:“师父!照你所说。这三元转轮功岂非可以在体内形成一个小混沌,从此灵气生生不息?”
靖和道君却摇头:“这只是为师的猜测,如今没办法回答你,你若想知道,只有自己去验证了。”
“……”秦羲许久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凝重,倘若师父所说的是真的,那么对于他的修仙生涯,是巨大的改变。
三元转轮功,倘若是这样的用法,那么一直以来,这部功法的修炼他都走错了路。他原以为,不管是自己的灵气也好,还是体质也罢,追求的都是精纯二字,却原来在精纯之上,还有平衡和循环。
靖和道君想着想着,却是笑出来:“真是没想到啊,如此的话,你跟天歌还真是天生一对了。她的功法我看过,所谓混元功法,本是五行循环,阴阳交替,以此形成体内的混沌,偏偏她是纯阴体质只修得阴灵气的五行平衡。而你呢,三元转轮功独缺太阴之气,得不到太阴之气,此功法一直不能练成,偏偏你又被改造成纯阳之体,修不出太阴之气。倘若你们二人双修,天歌可以从你这里得到纯阳之气,到时她便能修成真正的混元功法,而你的三元转轮功得到她的太阴之气后,亦能形成三元转轮之态。哈哈哈哈,这倒比纯粹的纯阳纯阴体质双修更合适了!”
靖和道君说完,却见秦羲脸色不豫,便问:“怎么,这样不好吗?”
过了好一会儿。秦羲摇了摇头:“我不想……与修炼之事扯上关系。”倘若只是为了修炼,他何需等到现在?师父早就说过,他得到太阴之气最方便的方法就是与她双修,而他一直不愿如此,因为他不想让双修之事蒙上过多的功利。
“诶!”靖和道君皱着眉头,不赞同地望着他,“你是不是想差了?为什么一定要避免双修的好处呢?对双方都有利的事,不是很好吗?”
“……”秦羲低着头,半天没说话。
靖和道君看他这模样,又忍不住:“喂喂,怎么不说话?我真是想不明白了,人家巴不得双修有更多的好处,偏你百般不愿。”
“我……”秦羲犹豫着开口,“倘若是这样,我总觉得自己好像利用她一般。”
“哪有什么利用不利用?”靖和道君嚷嚷,“你这孩子,脑子怎么长的?这是附带的好处,附带的,懂吗?难道因为你们双修有好处,就否定了你们之间有感情?”
秦羲却苦笑:“师父,你认为她对我有感情吗?”
“……”这个问题,让靖和道君犹豫了许久,“这个,应该是有的吧……要说没有,我真不信。”
“可要说有,我也不信。”秦羲低着头,自嘲地笑,“当年我带她从东昆吾回来,一路上眼见她心有所动,我却刻意回避。她也是聪明人,并没有像那些女子一般趁着单独相处的机会接近,反而控制自己保持距离……正是因为如此,我才高看她一分。如今三四十年过去,我们相见的机会有多少?哪怕当初她心动过,只怕也早淡忘了吧?”
“可我平日见她对你不是不在意……”
“何况,”秦羲打断了他,继续说,“我如何解释我的身份?时至今日,我从未向她说过,秦羲就是秦守静。她对秦羲有好感,一是我在她二叔故去时陪伴了她两个月,将她救出了困境,二是她以为我是与她同阶的修士,彼此平等。师父你也知道,她的自尊有多强,倘若她知道了真相,她会愿意再靠近我一步吗?”
看到靖和道君也说不出话来的样子,秦羲只得苦笑:“好吧,退一步想,她直到今日对我仍有感情,可这种感情足够她原谅我的欺骗吗?我虽自问从未对不起她,却也无法坦然解释此事。”
他幽然叹道:“不一定还存在的感情,我身份的隐瞒,再加上刚才所说的双修的好处,这么多事堆在一起,实在吃不准她是什么反应。”
睡着了,一大早爬起来穿着高跟跑来跑去,一坐下来困得厉害。今天先更一章,有时间明天补。
250、清醒
陌天歌感到自己在做梦。但又觉得一切都是真的。
这个梦里,她是小小的一团白色光芒,在无边的云海里漫游。她觉得很快活,因为在这片云海里,她是自由自在的,可没多久,她又很郁闷,因为她游不过这片云海。
一开始,她的白色是稀薄的,带着一种透明的冷,过不多久,经常有一股暖流进入她的身体,给她的白色带来一层温暖的红。
这种温暖,给她带来了许多的改变。她发现自己更强大了,在云海中漫游的速度越来越快,后来她又发现云海也变得很奇怪,电闪雷鸣,雨散云收,交替往复,多了很多生机。
可过不多久,这种温暖就消失了。而曾经的温暖,也一点一点散去。
她陷入了真正的梦境。
“天歌,快去叫你爹爹回来吃饭。”
“哦,好。”趴在桌上写作业的小女孩跳起来,叫道,“娘,我要吃鱼丸子,今天有没有?”
“有,当然有。”含笑的声音,“你要吃什么都有,快去喊你爹回来吃饭。”
“爹,爹……”
……所有的遗憾,都是从失去父亲开始。所以在她的内心深处,总是一遍一遍地幻想,假如父亲在的话会怎样,是不是就可以拥有人生的圆满?
这一点,她虽隐约知道,却没有预估到有多严重,就连她如今成了元婴修士的入室弟子,天资绝顶,拥有许多许多别人没有的东西,也无法弥补内心的缺憾。
在万法自然阵中,五障覆识之时,她终于明白自己的心境存在怎样的弱点。她内心并非不强大,意志并非不坚强,道心并非不坚定,但童年的遗憾。始终埋在内心深处。
而实际上,拥有父亲,她的人生当真就会完美了吗?她的父亲是个结丹修士,还是西昆吾有名的修士,可她的母亲却是个凡人,哪怕当年的父亲真心喜爱母亲,也不可能是完美的幸福家庭。
一个凡人,嫁给一个结丹修士,怎么可能一生幸福?他们身在俗世的时候,固然是恩爱夫妻,去了昆吾,却必定不会幸福圆满。母亲会被人看不起,哪怕父亲待她再好也是一样。而她因为母亲是凡人,也会被人看轻。
而且,身为凡人,母亲只有百年寿元,短短十数载的青春,父亲身为结丹修士,却可以活上五六百年,乃至七八百亦有可能。
更何况,身具纯阴体质。却无灵根,母亲注定了一辈子只有二十余年寿命。
哪怕拥有父亲,她也会失去母亲。哪怕没有十几年的四处流浪,她也不可能避免所有的苦难。
梦中的陌天歌,看着自己得到了父亲,却失去了母亲,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
人之一生,也许能避免许多的不幸,却无法弥补所有的遗憾,踏上寻仙问道之路,更要明白这个道理。得而欢喜,失而不悲,因为你永远都会有所失去,倒不如,为每一份拥有而欢喜。
她睁开眼,从这个长长的梦里醒来,内心平静。
“姑姑?!”叶真机的声音,难以置信,却又充满欢悦,“姑姑,你终于醒了!”
陌天歌看到他激动的模样,提了提嘴角,轻轻笑了笑:“你……”长久没说话,声音是沙哑的。
“哦,姑姑,喝水。”叶真机连忙倒了茶来,将她扶起。
陌天歌一口气把水喝光,笑道:“我又不是动不了,不用这样。”事实上。她如今体内灵气丰沛,精神得很。
叶真机没管,继续问:“姑姑,你现在怎么样,没事吧?等等,我去喊师祖。”说着就狂奔出去,陌天歌叫都叫不住。
陌天歌没奈何,晃了晃脑袋,爬下床。
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记得,就是不知道昏迷了多久,三天,五天?不过,这次的事情,倒是因祸得福,若不是如此,只怕她毫无知觉地闭关结丹,到时就会出问题了。
哪怕筑基修士的身体不再有任何杂质,也不会产生污垢,睡了这么久的感觉还是很不舒服。陌天歌去洗了把脸,就见叶真机急匆匆地带着靖和道君进来了。
“师父。”
靖和道君神色严肃,点了点头,便拉过她的手腕检查她的经脉。
过了一会儿。靖和道君放开手,神色和缓:“总算没事。”
陌天歌不解:“师父,你这是做什么?我能有什么事?”既然她没有被阮明珠伤到,想来也就是神念受到了冲击而已,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靖和道君听得此话,指着她说:“你这丫头,真是不知死活!能有什么事?你再晚一点醒来,肯定得出事!”
“啊?”陌天歌更糊涂了。
叶真机便道:“姑姑,你知道你昏迷了多久吗?”
“难道很久了吗?”
“已经三年了!”叶真机忍不住叫道,“姑姑,你都昏迷三年了!”
陌天歌一怔:“这么久?”对她来说。不过是场梦而已,居然三年就过去了。
靖和道君说道:“行了,我看你好得很,有什么事问真机吧。”说着挥挥衣袖,就这么走了。
陌天歌总觉得不对,以靖和道君的性子,没道理这么平静吧?
想了想,她问叶真机:“你师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像不大高兴?”
叶真机道:“也许是因为师父到现在也没回吧。”
陌天歌一怔:“你师父……没回?”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嗯,姑姑你出事之后,师父就出关了,师祖说,姑姑你自己关闭了识海,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师父为了给你炼丹,助你醒来,出去寻药了。”
“……”
过了好一会儿,叶真机也没陌天歌有反应,忍不住唤道:“姑姑?”
“啊?”陌天歌惊醒。
叶真机满肚子疑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压抑下混乱的心情,她露出笑容,“真机,这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慢慢说说。”
“哦,好……”
当年只记得,阮明珠入了魔障,想要伤她,她在五迷缠灵之时,只剩余一点灵气挡住了她。两人正在僵持之时,不知如何触发了阵法。之后的事情,陌天歌就不记得了,如今听叶真机说了,才知道竟是神念刺激过度,自己关闭了神识。
待叶真机说到秦羲将她带回来疗伤,陌天歌眉头便蹙了起来。
“你师父如何得知我受了伤?”
叶真机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道:“师父……感应到了凶兆。”
“……”陌天歌眼睛望着前方,半天没说话。
“姑姑?”叶真机看她这神色,摸不准她在想什么。
陌天歌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怎么了?”
“姑姑你在想什么?”
“没有。”她神情平淡,“还有呢?你继续说。”
“嗯。”叶真机继续慢慢说下去。“师祖说,姑姑你这是自己关闭了识海,人是没有受到损伤,但究竟要什么时候醒来,却是没数。师父说,姑姑若是昏迷的时间短,倒也没事,但是若昏迷久了,有可能会身体萎缩,就要师祖想办法……后来师祖拿了套法诀出来,让师父修习了每天给姑姑用灵气淬炼身体。又过了些天,师祖找到了几个丹方,说是有助于让姑姑快些醒来,但这个丹方上的灵药有许多很稀缺,师父不久之后,就离山去寻药了。”
“那现在呢?”
叶真机觑了陌天歌一眼,见她脸色平静得很,心中暗暗不解,却没胆子问出来,继续说道:“师父一离山就没回来,只是偶尔传信来,又送回了炼成的丹药,淬炼身体的事情都是由师祖亲自动手。”
难怪过了三年,她的身体不但一点事也没有,而且灵气还充盈了许多,却原来有这样的理由……
“你师父为何没回来?”
“师父一直没寻到最重要的丹方的材料,就一直没回。”叶真机犹豫了下,把后面那些话忍了下来。
他心里有些负气,虽然早就不生师父的气了,可为师父说好话却不情愿。
“这么说,你师父这些年都没结婴?”
叶真机摇头:“师父原本准备接下来就闭关的,谁知姑姑就出了事……”
“……”
“姑姑,怎么了?”
陌天歌不甚自在,顾左右而言他:“阮明珠呢?她如何了?”
“阮师姐啊……”叶真机说,“阮师姐没什么事,不过好像在阵中刺激过度,忘记了很多事情。”
“是吗?”陌天歌淡淡的,对于阮明珠,她不喜也不恶。阮明珠那个性她不喜,至于在阵中发生的事,也不能全怪她,也是自己倒霉,居然在那种时候碰上入了魔障的阮明珠。
“现在阮师姐被师祖送到甘露峰去了,师祖说,让阮师姐跟玄因师祖的弟子们在一起,说不定会好些。”说完这些,叶真机看她神色仍然平静,忍不住问,“姑姑,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想法?要什么想法?”陌天歌一派平静,起身去倒茶。
“……”叶真机也说不出来,但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要怎么说呢?假如姑姑当真对师父有什么,不该如此平静吧?如果没什么,不是应该惊讶师父的态度么?
叶真机抬头,正要说些什么,却发现桌上流了一桌的茶水:“姑姑!水倒出来了!”
“哦!”陌天歌一惊回神,勉强笑了笑,抽了手巾抹自己的手。
叶真机意识到了什么,却不想问出口,只道:“姑姑,那你先休息,我去给师父传讯。”
251、惊闻
叶真机走了,陌天歌呆呆地望着流了一地的茶水。半晌不语。
一时之间,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混乱,究竟在想些什么,说不清楚。
过了许久,才一挥袖子,施个小法术,令水渍慢慢消失。
三年,居然昏迷了三年。若不是身体正如真机所说,是经过长期淬炼的,她真不相信自己居然昏迷了三年。
三年一梦,她悟了得而心喜失而不悲的道理,却没料到,等待她的居然是这样一个消息。
原本一醒过来,心里是平静而欢喜的,勘破了心境上的破绽,她已准备接下来就闭关结丹,不料真机却对她说了这样一番话。
她不知道脑子里该想什么,可以想什么。到最后,干脆什么也不想,回了自己的修炼室,进入虚天境。继续入定。
灵气流转过整个经脉,汇入丹田,让陌天歌觉得神奇的是,丹田的深处,留有一丝奇怪的温暖的灵气。确实地说,这丝灵气是热烈的明亮的,只是因为她的阴灵气原就冰凉,所以变成了温暖。
她试着去操纵这股怪异的灵气,却发现这股灵气不受控制地与她的阴灵气纠缠在一起,慢慢地混成一团,而她想要停下,竟是控制不住。
终于,这股灵气与阴灵气完全交汇在一起了,却形成了一个循环,交替往复不息……
“时为恒空为衡,天地分阴**五行。
…………
金至阴则锋锐,谓之催;金至阳则聚雷,谓之引。
木至阴则生精,谓之灵;木至阳则驱邪,谓之破。
水至阴则凝晶,谓之异;水至阳则升云,谓之幻。
火至阴则聚魂,谓之冥;火至阳则不灭,谓之涅槃。
土至阴则不死,谓之幽;土至阳则弥坚,谓之不破。”
太元录的口诀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想起,她体内五行俱全的灵气与那股怪异的灵气形成了一个灵气球。一明一暗,有如太极图一般,彼此五行相通,明暗交替,既互相对立,又互相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金气催而引,木气灵而破,水气异而幻……每种灵气,皆有两种形态。
陌天歌至此一惊,缓缓睁开双眼。
她明白了,明暗即阴阳,那一小团灵气球,具有了阴阳二性,达到了真正的混元之境。
带来这变化的,就是那一团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灵气,显然,这就是阳灵气了。
自修仙开始,她因身具纯阴体质,吸收灵气之时。阳灵气被自动排拒在外,只有阴灵气能进入她的体内。哪怕别人用灵气灌入她的经脉,那股混杂的灵气中,阳灵气也会被迅速排出去,因此长久以来,她根本不知道阳灵气停驻在体内究竟什么感觉。
这股阳灵气,显然不是普通的阳灵气,它凝而不散,聚而成形,精粹纯净,没有一丝杂质,虽然仅有一丝,却极其稳定牢固,扎根于她的体内,与她的阴灵气交汇混合,无法拆散。它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陌天歌蹙起眉,细细思索。真机说,她昏迷之时,有两个人给她淬炼过身体,莫非是……
如此一想,她拂袖而起,出了虚天境,直奔上清宫的大殿。
“师父!”
靖和道君正坐在他的龙椅上,没有在打坐,也没有在研读什么法术,更没有与侍女们说笑,而是独自一人,皱着眉头饮酒。
陌天歌本来要问什么,看他这模样。一时也问不出来,慢慢走近,唤道:“师父?”
靖和道君饮完一杯酒,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醉意:“嗯?怎么没有好好调息?身体适应如今的情况了吗?”
“嗯,正是有些事情想问师父……”陌天歌顿了顿,先问道,“师父,你这是怎么了?”
靖和道君皱着眉摇了摇头:“先说你的情况,我之前看你体内灵气并无异常,你自己感觉如何?可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没有。”陌天歌道,“只是,我发现丹田内多了一团灵气,这团灵气很奇怪。”
“哦?”靖和道君扬了扬眉,“怎么个奇怪法?”
陌天歌慢慢思索道:“师父你知道的,我虽是混元灵根,却是纯阴体质,体内有阴无阳,只能修得阴灵气的小混元,而无法修成阴阳平衡、五行循环的混沌。可是我现在发现体内多了一团灵气,这股灵气与我的阴灵气非常完美地混合在一起,形成交替往复的情形……我多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混合了那团灵气之后。具有了五行的两种形态,所以,我推断,那应是阳灵气。”
靖和道君听到此处,目光闪了闪:“混合了那团灵气之后,可有异常?”
“没有。”陌天歌道,“我琢磨了许久,发现这才是真正的混沌。我若要将混元功法修到极致,便是这样的境界了。”
“……”
看到靖和道君脸上露出的微微的笑意,陌天歌困惑:“师父,我体内这团阳灵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真机说。我昏迷之时,您与……与守静师兄给我淬炼过身体,难道是你们……”
靖和道君倒了杯酒,微微笑了,却没答话。
陌天歌等了一会儿,忍不住再问:“师父?”
靖和道君饮了这杯酒,才道:“天歌,师父要告诉你一件事,你做好心理准备。”
听得此话,陌天歌蹙起眉头:“师父……”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么慎重?
“你莫担心,不是坏事。”看到陌天歌的神色,靖和道君笑了,十分地亲切和蔼,亲自拉了她坐到自己的对面,还替她斟了杯酒。
“师父……”
靖和道君开始说道:“你体内的阳灵气,确实来自我们。师父的资质你是知道的,我乃单系火灵根,算是极好的,可惜的是,时运不济,不论结丹还是结婴,都算不得天才。”
陌天歌盯着他,没说话。这不是重点内容,她知道。
靖和道君却仿佛不知道她紧张地心情,继续慢吞吞地说:“想来你应该也有所了解,阴阳混杂的体质,灵气亦是阴阳混杂,如此的话,灵气一输入你的体内,很快就会散去。只有纯阳灵气,才会如此精粹,才能在你体内留存这么久。所以说,你体内的阳灵气,应该来自于一个纯阳体质的人,或者……近似纯阳体质的人。”
看到陌天歌脸色微微变了变,靖和道君就笑了:“当然不是为师。为师若是纯阳体质,又是单灵根,岂会蹉跎这些年?”
陌天歌半晌不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许久之后,才开了口:“师父,莫要逗弄我,一次说完吧。”
靖和道君笑:“你不必如此,你拜入师门这些年,为师待你如何,你心里应该是清楚的。”
刚才那一瞬间,陌天歌确实起了疑心,听得靖和道君这句话,便将疑心压下,尽量平静地说道:“我知道,师父继续。”
纯阳灵气来自于谁,她已经知道了。世上居然有这么巧的事?她已遇到了一个唐慎,怎么可能还有一个纯阳体质的人?
靖和道君晃了晃手中酒杯,直言道:“其实,你师兄并非纯阳体质。”
陌天歌愕然,失声叫道:“这怎么可能?”非纯阳体质,怎么可能会有纯阳灵气?她脑中急速思索,又问,“莫非……有什么功法不成?”
“你说对了一半。”靖和道君点了点头,转而问道,“你可知道,这世上有一种灵物,叫做阳灵珠?”
“阳灵珠?”陌天歌蹙眉思索,慢慢说道,“……似乎在什么古藉上看过记载,不过语焉不详,具体如何,我却不知。”
“确切地说,这世上不止存在阳灵珠,亦存在阴灵珠。天地初分之时,阴阳二气交融,产生了无数的灵脉。却有一种异物,生于灵脉之中,专门吞食灵脉中的阳灵气或是阴灵气,久而久之,那异物将整条灵脉中的阳灵气与阴灵气吞吃殆尽,便产生了阳灵珠或是阴灵珠。”
“这阴阳二灵珠,从古至今,极少现世,所以少见古藉记载。可巧的是,你守静师兄,偏偏在百余年前,恰好得到了一颗阳灵珠。”
“……”陌天歌神色动了动,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靖和道君继续说道:“得到此珠,我原也只以为,他体内的阳灵气将会极其旺盛,正好他修炼的又是火系功法,如此的话,正是相得益彰。后来发生的变化,却是因为你。”
“因为……我?”
“不错。”靖和道君笑了笑,“到底如何,让他自己与你说吧,有些话,由师父来说不合适。”
陌天歌嘴角动了动,终是忍不住道:“师父,当初……当初我拜入师门,有没有……有没有……”
“没有。”她话说到一半,靖和道君已明白她的意思,干脆地否定之后,笑道,“收你入门,虽然并非为师主动,可并无存心。你如今是师父的关门弟子,师父再怎样,也不会强迫你如何。后面的路究竟要怎么走,还要看你们自己。”
说到此处,靖和道君又笑了,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不要胡想,你该结丹了,若是将心思放在别处,少不得出现心境漏洞,却不是幸事了。”
“……嗯。”陌天歌点了点头,努力地平静心情。
她虽生性多疑,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拜入师父门下将近四十年,师父待她如何,她是亲眼看到,亲身感受到的,倘若师父有什么坏心,这些年何须如何待她?
只是,猛然听到这个消息,她免不了惊心动魄。这到底是个什么情景?还有这三年……又算什么?
252、重伤
清泉峰的上空,万里无云。灵气飘渺。
陌天歌闭着眼,虚立于空中,掌心相对,一股淡薄的灵气在两掌之间循环来回。
这股灵气起先是淡薄的,渐渐地浓厚起来,最后汇集成极浓烈的橘色。
陌天歌的脸上,眉头深锁,似乎在忍受着什么,过不多久,这团灵气忽地暴涨,将她的身体全部笼罩住,形成了一个灵气罩。
陌天歌睁开眼,舒出一口气。
得到了这团阳灵气后,她体内终于出现了真正的混元,可惜的是,这团灵气着实稀少,只能施用一些小法术。这个便是太元录这记载的一个小法术,名叫混元一气诀。
此诀以灵气防身,所耗灵气极少,防御能力却很不错,若是施用熟练。斗法之时,能吸收不少的攻击。筑基以上修士斗法,往往法器之中带有灵气攻击,所以彼此斗法之时,都会施用灵气罩,这个混元一气诀亦是一种灵气罩,却比普通的耗灵少得多。
正在一遍一遍地练习,陌天歌忽然心头一跳,直觉地往远处看去。
秦羲只觉体内灵气翻涌,完全控制不住,陡然之间,经脉已被重伤,猛然呕出一口血来。
半空中,一个浑身包裹着黑气的人形物体落了下来,嘿嘿冷笑两声:“秦守静,如何?魔气缠身的滋味不好受吧?”
秦羲抹掉嘴边的鲜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虽是脸色苍白,目光却从容:“不过尔尔。”
在离他数丈远的地方站住,此人听得此话,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秦靖和的徒弟,够硬气!”
虽是如此,他手一挥,一道黑气再度缠绕上来,秦羲退无可退,眼看着被缠住,忽地双手窜出一道火光。竟将黑气逼退了几分。
“咦?”此人见状大为惊讶,“你竟可以逼退我的元魔之气?”
秦羲微微一笑,手中忽然出现一柄火光闪烁的长剑,气焰惊人,灵气逼人。有此剑在手,便是重伤的他,也有几分威势。
“三阳真火剑,这便是三阳真火剑?”此人喃喃自语,语气中带了兴趣,“你这小辈,倒也有趣,能逼退我的元魔之气,也算是一件异宝了。可惜的是,你今日注定要折损于我的手下!嘿嘿,老夫爱才,你也算是个人物了,且让你试试,你的三阳真火剑,是否能伤及老夫。”
秦羲不语,手中长剑火光更亮,平空浮起。悬于他的身前。
注视着这把剑,他的眼中掠过一丝杀意,抬头往这浑身黑气的怪物看去。
看到他这眼神,此人更兴奋了,等待着这个他认为有趣的小辈的背水一击。
三阳真火剑慢慢浮起,火光更烈,秦羲闭目聚气,眼看着便要出手——
忽然,他手诀一变,三阳真火燃成一团烈火,向此人激射而去,而他的人却瞬息化为一道遁光,往反方向飞掠而去。
此人抬手一挥,扑至眼前的火光倏忽便灭,哪里有方才的威力?再看到远去的遁光,顿时变了脸色:“秦守静!你这小辈当真狡猾阴险!”
这小子根本不曾想过与他对拼,只是让他这样以为罢了,结果趁他疏忽之时,瞬息遁走。
不过,此人虽被气得跳脚,却没放在心上。这秦守静到底是个结丹修士,任凭他再聪慧狡诈,实力差距太大,根本用不着担心。
所以,他用神识锁定之后,便慢悠悠化作一朵黑云,往他遁逃的方向追去。
可越追他越觉得不对劲,这秦守静几乎逃到了他神识的边缘,好几次差点失去目标。这样的速度。怎么可能是结丹修士的遁术?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却是更恼火了。当下全力发动遁术,紧随其后追去。
陌天歌踌躇了一下,太康山的上空,已浮起了数道光芒。
黄|色的是震阳道君,红色的是靖和道君,蓝色的是妙一道君,青色的是玄因道君。
四位元婴道君瞬间遁至上空,一齐往远处看去。
震阳道君的脸色首先变了:“不好,是松风那老儿!”
靖和道君铁青了脸色:“他竟还敢杀到我太康山来!”
震阳道君蹙眉,立刻道:“靖和师弟随我去,妙一师妹,玄因师弟,你二人在此策应!”
妙一和玄因二人只应了一声是,便见玄清门修为最高的两位元婴道君瞬息遁了出去。
远处的陌天歌见状沉思。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师父和几位师叔师伯的神色会如此凝重?
正在她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妙一道君向她招了招手。
陌天歌一喜,连忙飞上前去:“妙一师叔,玄因师叔。”
妙一神色和善,问道:“天歌,你留在此处可有什么事?”
陌天歌与玄因道君本是一门所出,因此不用忌讳什么,妙一道君与清泉峰来往虽不是很多,对他们这些晚辈却向来和善。此时听她一问。陌天歌直言道:“妙一师叔,我心头跳得厉害,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听她此话,妙一略有些诧异,但很快回道:“确实有一件大事,不过,有你师父与震阳师伯在,无需担心什么。你且回去,以免受到波及。”
四个元婴修士在此,确实没有她Сhā手的份,陌天歌没奈何。只好应下:“是。”
等到她下去了,妙一看了玄因一眼,道:“玄因师弟,你这位师妹感应倒是敏锐。”
玄因正闭目铺展神识,此时睁开双眼,没有接话,却道:“松风那魔头,怎会追杀到我太康山来?我玄清门怎么说也是天极数一数二的宗门,他胆子倒大!”
妙一笑笑:“你结婴大典时,他不是就来捣过乱么?这松风老儿仗着自己斗法厉害,恐怕就是天道宗也敢去闯一闯。”
玄因摇了摇头,叹道:“不知师父和震阳师兄来不来得及救下守静师弟。”
“看他的运气了。”说完这句,妙一也不说话了。两人都铺开神识,观察着远处的情形。
玄清门元婴以下修士,无一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两人却很清楚,不远处的生死逃亡。
一个结丹修士,如何能在元婴后期大修士手下全身而退?他们心中都知道,一不小心,或是震阳和靖和两位元婴道君未能小心,秦守静这条命就算是交待了。
又过了一会儿,妙一道君脸上一喜:“玄因师弟,我们去接应!”
玄因应了一声,两人也化作一道遁光,消失在太康山的上空。
陌天歌站在上清宫前,默默看着空无一人的天空。她心中狂躁,却说不清来由。
过不多久,空中终于出现数人的身影,震阳和妙一二人中途便离开了,玄因道君则搀扶着一人,紧跟着靖和道君往清泉峰落下。
陌天歌紧紧地盯着,看到那一身狼狈靠在玄因道君身上的人,她一下睁大双眼。
“天歌?”靖和道君看到她,略有些惊讶,但立刻说道,“来不及了,走!”说罢。率先进门。
玄因道君紧跟在后,扶着昏迷不醒的秦羲,进了上清宫。
陌天歌也跟了上去。
玄因道君一将秦羲放下,靖和道君立刻给他喂了数枚丹药,而后用灵气给他疗伤。
秦羲所受的伤,便是看也看得出来有多重。衣袍上染了数块血迹,脸色青灰,双目紧闭,浑身的灵气虚弱而不稳。
原来刚才那般心神不定,竟是他受伤了?谁能将他伤成这样,而且还惊动了本门四个元婴修士?脑子里乱糟糟的,想不出由头来。
玄因道君注意到了,低声道:“天歌,你若心焦,不妨先去外面等一等,莫要打扰师父。”
陌天歌正要说什么,却听靖和道君突然出声:“不,天歌,你过来。”
陌天歌一怔,走近:“师父?”
靖和道君指着秦羲,说道:“他如今体内灵气紊乱,经脉和丹田俱都重创,我虽用丹药和灵气压制住了他的伤势,却很难将他的灵气理顺。他的经脉和丹田伤得太重,一旦用力过猛,便会伤上加伤,惟有你的阴灵气,与之相互吸引,且其性柔和,可以一试。”
听得此话,陌天歌不解:“师父……”
“莫要耽搁!”靖和道君神色凝重,喝道,“快,用你的灵气进入他的经脉,慢慢滋养,引导他的灵气重回经脉。别担心,我会告诉你怎么做!”
没时间具体解释,靖和道君将秦羲扶起,令陌天歌将掌心置于他背后的灵台|茓,将灵气灌注进去。
陌天歌照做,将自己的灵气缓缓灌入,却是浑身一激灵。
秦羲体内的灵气,完全失控了!修士的灵气,一般都被控制在经脉之内。它们在经脉之间流转,最后汇集于丹田,如同血液一般。然而秦羲体内的灵气,此时是四处乱窜的,根本没有被经脉束缚住。
这种情况,是相当危险的。修士修仙,修的是经脉也是肉体,但从来都是重经脉而轻肉体,肉体虽充满灵气,却绝对受不了经脉之中那么浓厚的灵气,尤其修为越高,这种情况越甚!
秦羲如今已是结丹顶峰的修士,他体内的灵气浓度,非同小可,此时这些灵气在他体内乱窜,那力量已令他身体内部伤痕累累。若不是他修习过炼体术,此时恐怕半条命都去了。
陌天歌的灵气输入他的体内,却是泥牛入海,无迹可寻,根本无从引导起。
他们的修为差距太大了。
“师父……”正要问些什么,她又紧接着发现,自己的灵气也不受控制了,被一股力量引导着,往秦羲体内狂涌而去。
253、早已知晓
“师父!”陌天歌不由自主叫了一声。她自己的灵气也失控了。
靖和道君脸色一凝,一掌按上陌天歌的天灵盖,喝道:“莫急,慢慢控制自己的灵气!”
强大的威压镇住了陌天歌浑身几乎跟着失控的灵气,有元婴修士坐镇,陌天歌终于稳下心神,重新夺回控制权。
秦羲体内的灵气如今横冲直撞,将他身体内部撞得伤痕累累,陌天歌将灵气输进去,也不好受。她修为差了许多,灵气一进入他的身体,就会被夺走控制权,根本无法引导秦羲的灵气。有了靖和道君做后盾,也仅仅只是让她勉强控制住自己的灵气。
但是,阴阳二灵气的互相吸引之力,却又令她无法抵御。两股灵气互相交缠在一起,既吸收了她的灵气,也引来了他的灵气。渐渐的,二人的经脉互通,形成了一个大周天。
到了此时,陌天歌已经不需要再去引导什么。他们二人的灵气自动混杂在一起,慢慢地恢复了某种规律。他的灵气渐渐从身体各处收回,汇集到经脉,与她的相通,慢慢地将她的阴属性灵气全部吞噬。
…………
陌天歌清醒的时候,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哪,想要起身,只觉得眼前一花。
“姑姑!”
眼前视线渐渐清晰,她勉强露出笑容:“真机?”
叶真机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道:“姑姑,师祖说,你灵气尽空,先不要急着走动,慢慢修炼几日,将灵气恢复再说。”
“是吗?”揉了揉眉心,她忽然想起,“你师父情况如何?”
“师父……”他摇了摇头,“情况比较复杂,详细的姑姑去问师祖吧,不过没什么事,只是短期内醒不过来而已。”
“原来是这样。”她想了想,问,“我昏迷多久了?”
“两个时辰。”叶真机道,“姑姑你再休息一会儿,师祖说你太累了,好好休息。才能早日恢复元气。”
陌天歌点点头。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她如今这情况,就好像被采补完一样,浑身灵气尽失,需要慢慢打坐调息,才能尽快恢复。想了会儿,她忽然想起:“你师父重伤在身,你身为弟子,该服侍在侧才对,怎么反而在我这里?”
叶真机犹豫:“可是姑姑你也……”
陌天歌道:“我现在没事了,你且去吧。你到底是你师父惟一的弟子,有些事你若不做,就没人去做,切莫觉得无所谓,知道吗?”
“嗯。”叶真机也不是不明白,再看陌天歌除了苍白一些,没哪里不正常,便道,“姑姑,那我去了,你若有事。可千万要说。”
“知道,你放心去吧。”
将叶真机打发出去,陌天歌闭眼,又一头倒下。过了一会儿,缓过劲来,才起身打开明心居的禁制,进入虚天境,开始调息。
筑基后期与结丹圆满,大境界来说虽然只差一等,灵气相差却有数十倍,倘若不是有靖和道君在场,以两人修为的差距,她只怕境界都要倒退。幸好她如今只是灵气空了,经脉丹田都完好,只要慢慢修炼数日,灵气自会恢复。
接下来几日,除了叶真机和靖和道君来的时候,陌天歌都窝在虚天境内调息。
虚天境内,本就灵气充盈,再加上靖和道君送来许多灵丹妙药,只花了三五日,陌天歌便已恢复。
出了虚天境,到了上清宫大殿,靖和道君正坐着望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父?”
靖和道君回过神,看到她:“哦,天歌,你可全好了?”
“嗯。”陌天歌磨蹭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在靖和道君面前坐下。“守静师兄……可好了?”
“他没事。”说完这句话,靖和道君目光似乎带着某种深意,探究似的看了她好一会儿,道,“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陌天歌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惊讶什么?”
靖和道君笑了笑,说道:“我记得,你拜入我门下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你的守静师兄,我亦不曾在你面前提过他的名字。”
陌天歌一怔,意识到他想说什么,低下头沉默了。
靖和道君舒出一口气,笑:“看来我什么都不用说了,你早就知道了。”
“……”陌天歌沉默却平静。
她认得秦羲,却没见过秦守静,那日见到他,没对他是结丹修士有任何怀疑,今日又理所当然地问及守静师兄如何,这说明什么?
端起酒饮了一杯,靖和道君又看她:“能不能跟师父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陌天歌低着头,摆弄着腰上的玉佩。这块藏灵佩本是挂在她脖子上的,在万法自然阵中,被阮明珠夺去。后来她再醒,却是叶真机交还给她的。
圆形的玉佩上,刻着精致的云纹,有一面的中间,却刻着一个小小的秦字。十岁那年,她得到这枚玉佩,自此从未离身。闲暇之时,她也会握着玉佩想,它曾经的主人究竟是什么样子,到底有没有坏心?后来到了玄清门,她也不是没期望过。见一见那位守静真人,可是,一直无缘相见。直到妖兽之乱,进入钟沐灵的虚天境……
“是妖兽之乱那一年,我随着素辛师姐出战……”
靖和道君一怔:“这么早?”
陌天歌低头笑了笑,眼中却没笑意:“我一开始从未想过……直到那一年,我随素辛师姐出战,去了落雁崖,意外进入高祖的虚天境。我听高祖说过,守静师兄之前失踪数日,便是不小心进了高祖的幻天阵。后来高祖说,有个姓秦的小子……来寻我,我还以为是守静师兄,结果见到的是‘秦师兄’。”
“这样你便怀疑了?”
陌天歌摇了摇头:“那时我只是觉得很奇怪而已,后来出了虚天境,秦师兄明显受了伤,我却听说守静师兄受伤过重,回太康山去了,再后来,果然再也没听到秦师兄的消息。”
“……”靖和道君沉默不语,半晌才道,“难怪你这些年,从未问起那位‘秦师兄’。”
“在虚天境中,高祖曾与另一位化神前辈在我面前谈及,守静师兄身怀阳灵珠,那时我并不知阳灵珠是什么东西。而后,秦师兄来寻我,高祖又说,秦师兄是金火双灵根,都属阳性,又身怀阳灵珠……我心中便起了疑心。”
秦守静的许多事情,在玄清门不是秘密。比如他是金火二灵根,哪怕寻常一个杂役弟子,都知道这些。而且,即使她不知道阳灵珠是什么,听高祖的意思,也明白是世上难寻的灵宝。哪有可能两人同时都有?
说到此处,陌天歌再度笑笑:“有些事情,如果没有怀疑,也许一切都很正常,可若存了怀疑之心,就觉得处处破绽。我心中有了这个念头之后,再仔细回想,所谓的秦师兄,哪里像是个低阶修士?他在云雾派时,不爱与我们这些低阶弟子说话,因为境界相差太多,无话可说。后来我秘密泄露,与二叔逃出云雾山,被一群筑基修士围攻,秦师兄一到,就救了我们。我原以为他有什么秘法,不方便告诉我,后来想想,他若本身是个结丹修士,这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靖和道君微微一笑:“师父原本也觉得,瞒不了你太久,可这么些年,从未听你提及,还以为真的瞒过了。”
“……最重要的是,秦师兄若真的存在,为何在整个玄清门都默默无名?我没想过此事之时,会自己给‘秦师兄’找理由,可存了这个心之后,就发现,把守静师兄的身份代入秦师兄,完全合理。”
靖和道君长叹一口气:“那这些年,为何你都不说?”
陌天歌一直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说道:“……师父,说实话,那时候,我心中难受得很,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那时年纪小,秦师兄一路看顾,我心中原是极感激他的,可突然发现这件事,心中总是怀疑,他究竟有什么企图。”
靖和道君一直安静地听她说,此时皱着眉摇了摇头:“你一向稳重,可到底还是年轻,性情又有些多疑,突然发现此事,难免心中惶恐,所有的事情都要往坏处想想。后来呢?”
“后来……我留意了许久,果然,我不问的话,整个玄清门,似乎都找不到秦师兄的痕迹,那时我甚至怀疑,他的名字也是假的吧?”
靖和道君笑道:“名字却是真的。只不过,羲儿结丹之前,在外行走,也不用真实身份,后来结丹,依本门规矩,便不用本名,改用道号了,别说外人,就算是本门弟子,也少有知道他真名的。”
陌天歌亦笑了笑,她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觉得有点欣慰,至少他的名字是真的。
靖和道君又问:“都已经几十年了,你一直没说出来,究竟是心中介意,还是已经谅解他了?”
陌天歌顿了顿,慢慢说道:“……论身份,他是师父您的血缘后辈,也是嫡传弟子,我能被师父收入门下,还是因他之故;论修为,他是结丹修士,眼看着元婴有望,而我如今仍未结丹。我又有什么立场谅解不谅解?”
听得此话,靖和道君却皱起眉头:“你如此菲薄自己,莫非心中还存有怨气?”
254、秦师兄,还是守静师兄?
陌天歌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并非妄自菲薄,只是事实而已。结丹圆满与筑基后期相差多大,我是知道的,哪怕我天资过人,没有结丹或者元婴之前,仍然只是个筑基修士而已。”
靖和道君闻言,却是叹气:“为师真不知道该说你是清醒,还是对自己要求太高了。”他的任何一个弟子,都没有像她这样,已经身为他一个元婴修士的弟子,仍然将自己视为普通的筑基修士。
陌天歌抬头笑了:“师父,我何曾看低过自己?在玄清门,我也是横着走的。只不过,地位上我可以俯视他们,心态上却不可以。”
“……”许久之后,靖和道君道,“你很聪明,虽然并不是为师的弟子中才智最高的一个,却是最聪明的一个。”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里,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这也是一种智慧。
说完这句。靖和道君紧接着又问:“你觉得你没有立场谅解不谅解,那你待他究竟是什么态度?”
陌天歌又沉默了,有些事连她自己都不确定……
“师父,我……守静师兄与我爹相交,我本该视他为长辈,可是……我认识他时,却只以为他是个普通炼气弟子……”
靖和道君听出了她话中的犹豫彷徨,忍不住道:“你父亲结识羲儿的时候,已将近三百岁,是也不是?”
“嗯……”
“若算年龄,你父亲比他大了一百来岁将近两百岁,而且他们也不过是一同落难而已,你们何来辈分之差?再说,我们修仙之人,断没有拘泥于年纪辈分的道理,哪怕是师徒也不是没有先例。”
“……”陌天歌低头不语。她并没有拘泥于辈分,只不过需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罢了。
“这些年我也看出来了,你若心中无他,断不会几十年都不肯提他半个字……”
“师父!”陌天歌急促叫了一声,抬头望了靖和道君一眼,又垂下头,慢慢说,“你莫胡言,我……我并没有想什么。”
靖和道君一顿,有些急道:“你怎么没有想什么?你分明……”
“师父!”陌天歌再度打断他的话,眉头蹙起,“你说什么呢?”
听出她话中的责怪之意。靖和道君想想不说了。小姑娘总是比较麻烦,说多了害臊了可不好。
“……好吧,”靖和道君败退,“这事师父就不说了,你们两人一个要结婴,一个要结丹,也不是时候。对了,你若好了,仍旧去帮你师兄疗伤,他如今灵气已经归于经脉,伤势却还未好,你的灵气对他而言疗伤效果最好——不必担心再出问题,他灵气已顺,不会再强行吸取你的灵气。”
陌天歌想要拒绝,可靖和道君没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便摆出修炼的架势,闭上了眼睛:“快去吧,早好早了。”
犹豫了一会儿,她终于还是听话地出了上清宫。
她走了以后,靖和道君却睁开眼,自言自语:“这种事。还是让你们自己说吧,那小子快醒了,看你们运气了……”
陌天歌心中混乱无比,在上清宫门口呆站了一会儿,发出一道传讯符。
过不多久,叶真机赶来,喜道:“姑姑,你都好了?”
“嗯……”陌天歌有些心不在焉地笑了笑,“你师父如何了?”
“师父没什么事,就是还没醒。”叶真机有些不明白,特地把他叫过来,就为了问这事?可以在传讯符里问嘛!
“……你带我去看看。”
“啊?”
陌天歌下了决心,道:“你师祖命我去给你师父疗伤。”
叶真机怔了一下,忽然明白了靖和道君的意思,他想说什么,又觉得有些话自己说不出口,只好吞了回去:“知道了,姑姑,跟我走吧。”
两人飞到一处无人的山头,叶真机首先落下。
陌天歌四处看了看,总觉得这地方很熟悉,看到叶真机走到一处光秃秃的岩壁前面打出一串手印,再用一块玉符开了阵法,忽然脑中灵光一闪,知道为什么这么眼熟了。
这是当年她被白雁飞缠着的时候,拒绝白雁飞的地方!
“姑姑?”叶真机看她脸色又白又红,不明白怎么回事。
听到他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抹了抹额上的汗。强自镇定,走进洞府。算了算了,多久以前的事了,她记得只怕人家根本不记得。
这个洞府,与原来的明心居相差不离,没有精雕细琢的雕栏画栋,也没有华丽高贵的摆设,只是极宽敞而已,论起灵气,也是清泉峰上数得着的灵地,比之上清宫,也差不了多少。
师父喜好奢华,可教出的每一个弟子都与他不同,不管是玄因师叔素辛师姐,还是这位守静师兄或者她自己,没一个喜欢排场,这现象倒也有趣……脑子里胡想了一通,叶真机带着她到了最里面的一间石室面前。一番手印之后,石门开启。
这间石室仍然很简单,她一眼就看到了寒玉床上躺着的秦羲。
他的身衫已经换过了,不像那日那般狼狈,脸色却仍然惨白,毫无声息地躺在那里。
陌天歌慢慢走近。看着这张许久未见的脸庞。
他的容貌,其实是极英俊的,哪怕在俊男处处的修仙界,也不差别人什么。深刻的眉,宛若雕塑的线条,想必就算年纪大了,也会像靖和道君那般,仍然让人觉得英气逼人。
可是,她却怀念在云雾山那个虽然有几分英俊,却穿着云雾山低阶弟子衣衫,处处不起眼的秦羲。
哪怕那时候他没有如今半点的风采。哪怕那时他修为极低。
时至今日,她承认,四十年的时光,没有磨去她的爱慕,三十年未见,这张脸仍然深深刻在她的心间。
爱情是什么,她仍然迷惘,却记得,在万法自然阵中,五障覆识之时,她所爱上的那个男子,是他的模样。
承认又如何呢?那两个月的相处,她有了好感,随后的几年,渐渐地淡了,却突然发现他的欺骗。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心中时时挂念,忐忑不安。记得多了,念得多了,就不能像原来那样,轻轻把他从心里擦掉了。
有些感情,说不清来由,有些感情,却道不明过程。
她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忘记,却不能,于是告诉自己,如果得到了,便该欢喜,得不到,也莫要惦记。
三十年了,她做到了,却也必须要承认,她想要站在世界之巅,一手尽握人间,但还是希望,还有他,站在她的身边。
就像那个梦一样。
“姑姑?”耳边传来叶真机的声音。陌天歌回过神,看到他脸上的惊疑。
她脸上有些发烧,转开头,没去看叶真机的眼神,说道:“姑姑要给你师父疗伤,你去吧。”
“……是。”犹豫了一会儿,叶真机终于还是听话地出去了。
陌天歌舒了口气,振作起精神,将秦羲扶起,坐到他身后,抬掌按上他背后的灵台|茓。
灵气缓缓探入,很顺利,没有任何阻碍。进入他的经脉的时候,仍然感觉到一股黏力,却没有那一天那么强烈。她缓慢地控制着自己的灵气,加入到他的灵气之中,阴阳二灵气很自然地混合在一起,最后被他夺去控制权。
虽然这一次,仍然慢慢被他夺去灵气,但这过程却是缓慢的,力量也不强大。况且,给别人疗伤的过程,本就是要耗损灵气的。
陌天歌却不知道,她自己昏迷之时,秦羲给她疗伤,不但没有损耗灵气,甚至还有所增加。这也是两人修为差距过大的原因。对秦羲而言,给她疗伤及淬炼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灵气,而他或多或少地从她这里得到一些灵气。但陌天歌的灵气相对他来说,只有这么多,秦羲自动从她这里吸取的灵气太多,所以她才不增反减。
过了一会儿,全身的灵气已经空了一半,陌天歌当机立断,停止输入灵气。
若是灵气被吸取过多,到时停都停不了。
再放下秦羲,想要看了看他的脸色,却吓了一跳。
却见秦羲慢慢睁开眼,竟是醒了!
虽然已在靖和道君面前承认了此事,陌天歌却还没准备面对他,一怔之下,转身便要离开。
可是,手腕一紧,她整个人就动不了了。
“天歌。”他沙哑的声音传来,“你……”
陌天歌站在那里,动也不动,走不了,却也不想转过身。
秦羲脸上出现迷茫之色,发现自己经脉之中流转的既熟悉又陌生的阴灵气。半晌,终于叹息似的说道:“你知道了……”
只是一句话,却让人觉得湿意涌上眼角。
两人沉默相对,他没有放,她也没有转身。
这是第一次,他以秦守静的身份面对她,没有隐藏修为,也没有隐瞒身份。
“我该叫你什么?”他听到她轻轻的声音,“秦师兄,还是守静师兄?”
“……”他仍然沉默,说不出半个字。
于是她转过身来,用一种遥远而陌生的目光看着他:“告诉我,我该叫你什么?”
“……我是谁,重要吗?”他动了动目光,抬起头,望着她,“秦羲是我,秦守静也是我,不管是秦羲还是秦守静,都是一个人。”
“是,都是一个人。”陌天歌望着他,慢慢扬起笑脸,目光却冰冷,“可意义完全不一样。”
他看出她眼中的冷漠与疏离,有些僵硬,忍不住想问:“为什么不一样?”
陌天歌笑,那笑意没到达眼底:“守静师兄,有些话,不用说得太明白。”
“……”只是一个称呼,已经说明了她的态度。
秦羲没有说话。
于是她轻轻挣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255、流年
陌天歌再也没有去过秦羲的洞府。他既已醒来。伤势便是大好,不需要她再多事。
那天发生了什么事,靖和道君一直想要试探她,她什么也没说。
再过不久,陌天歌听说,他闭关冲击结婴了。
对此,她十分不解,刚刚受了重伤,不是应该好好休息几年吗?为何要急着晋阶?
这话她没有问出口,只听靖和道君语焉不详地提了一些。原来他得到了她一身的阴灵气,悟出了新的功法,也许对他晋阶有帮助,所以急着闭关。
听到这些话,陌天歌心中忍不住有些失望,随后笑自己,既然看开,何需如此?不管怎么说,情情嗳嗳,终究没有仙道重要,就像他急着结婴,她也该想着结丹才是。
如此。她准备了数日之后,亦禀告了师父,决意闭关。
设下禁制,关闭洞府,明心居不再允许任何人出入,进入虚天境,静心闭关。
修炼无岁月,一年又一年。
春夏秋冬,流光飞逝,不知不觉中,十多年就过去了。
在这十几年里,发生了许多事。
比如,韩清玉结丹了,坐镇甘露峰的玄因师叔终于有了第一个结丹弟子,开始有了元婴修士的气派。
比如,白雁飞被叶景文猜对了,他最终没有娶姜师妹,而是娶了他一直不屑的吴师姐,妙一师叔的关门弟子。
再比如,凌虚师伯终于还是坐化了。姜师妹先是情场失意,又受此打击,终日关在流云峰,不再轻易见人。这一点,也被洛封雪猜对了。
又比如,凌虚师伯坐化之后,玄清门正在闭关结婴的数位弟子,没有一位结婴成功——其中包括。秦守静。
陌天歌闭关的第一年,秦羲伤好之后,正式闭关结婴,两年后,最终失败。又过了四年,他再一次闭关冲击元婴,仍然没有晋阶成功。
十六年一晃而过,陌天歌终于筑基圆满,暂时出关。
七十八岁筑基圆满,即使有秦守静珠玉在前,仍是不可思议的年纪,清泉峰因为秦守静连续结婴失败而带来的阴霾,也散去了几分。
其实,如果不是陌天歌刻意压制修炼的速度,又连续重伤过数次,到现在,她应该结丹了才对。不过,修炼之途,本就布满荆棘,受重伤,乃至修为倒退。都是修士必经之途,着实不必纠结于此。
陌天歌坐在明心居的待客小厅里,听着洛封雪与她说的闲话,低头半天无语。
洛封雪已经晋阶筑基中期,她一向不好修炼,所以修为在精英弟子中也只算得马马虎虎,但也不算差就是了。
“天歌,天歌!”
“啊?”陌天歌回过神。
洛封雪抱怨:“你干嘛呢?怎么心不在焉的?再这样我可走了。”
“别!”虽然在出神,陌天歌却是认真地听她说一些消息,“我……我只是发呆而已,你走了,我跟谁说话去?整个清泉峰,我都找不到说话的人。”
“咦?”洛封雪惊奇,“怎么会没人说话?师祖不是有很多侍女么?再说,我记得你还有个侄儿,他总会跟你说话吧?”
陌天歌叹道:“我跟那些侍女真是八字不合,以前她们爱给我下套,被我打了一顿,服气了,又怕我了。真机出门历练去了,这小子倒也上进,知道自己历练不够。至于师父呢,原本也可以说说话,可这段时间明显心情不好,我也不去招惹他。”
“师祖心情不好?”洛封雪想了想,问,“是不是因为守静师叔结婴失败的原因?”
“大概吧。”陌天歌低着头,淡淡答道,“我想师父失望是肯定的。他虽然嘴上总是说守静师兄结丹太早,该稳妥些才是,可现在眼见他一次次结婴失败,不着急才怪。”
“换我我也着急。”洛封雪皱着眉头说,“唉,气都被气死了!本来守静师叔结婴之前,门派中好多人都说,守静师叔一定会结婴成功的,结果现在,人人都说结婴到底不是结丹,守静师叔是不是天才,看结婴才知道。”
洛封雪虽然跟着玄因道君迁去了甘露峰,可清泉峰到底是她从小归属的地方,听到别人说清泉峰如何,心中总是不快。
陌天歌却淡定,笑笑说道:“他们爱说就说,我觉得师父虽然心中肯定不舒服,可也不会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这倒是。”洛封雪嘟囔了一句,又说,“其实我也奇怪呢,守静师叔居然会结婴失败,而且还连续失败两回,如果不是事情发生了。我都不相信。”
陌天歌怔了怔,笑问:“为什么?结婴失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记得本门元婴道君,只有首座太上长老是一次成功,其他人都是数次才结婴的吧?”包括同样有天才之名的妙一道君,也是结婴三次才得以晋阶。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是守静师叔啊!”洛封雪强调,“因为是守静师叔,所以人人都觉得,应该一次成功才对。”
“……哪有这个道理。”陌天歌摇了摇头,心中暗想,到底还是秦守静被神化了。所以才引发那些流言吧?想来他以双灵根的资质,超过单灵根的天才,七十八岁结丹,一百七十五岁结丹圆满,何等天才!便是因为这样的天才,所以人人对他期望过高,觉得不是一次结婴,就配不上他超乎常人预料的天才之名。
而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个寻常修士罢了,尽管他修炼刻苦、身怀异宝,也仍然会跟其他修士一样,遇到那些晋阶的瓶颈。他的修为,不是凭空得来的。
“你别说,其实,我从师祖那里听说一些话……守静师叔之所以结婴不成功,还是他心境出现漏洞的缘故,师祖为此很烦恼呢!”
心境漏洞……陌天歌心头一跳,想起十六年前那一天……可下一刻便摇头自嘲,她哪有这么大的魅力?根本不关她的事。
“这也没什么……”她慢慢地说,“许多人没有遇到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心境漏洞的存在。再说,守静师兄如今两百岁未到,有什么好着急的?两百岁以内结婴,天极有史以来也没听过。”
“话是这么说,可这次守静师叔好像很着急呢,上一次结婴失败已经有八年了,这八年时间,想方设法寻了许多宝物来,听说现在又要闭关。”
“这么快?”陌天歌怔了怔,虽说冲击元婴失败再正常不过,可这么频繁地闭关,就不太寻常了。据她所知,天极的修士,但凡结婴失败,都是要十年以上才再一次闭关的,因为时间太短的话,心境漏洞不但不会消失。还会更加严重。以秦羲的三次结婴时间来说,确实太短了一些,这一次八年,上一次更短,才四年。
“你也觉得守静师叔太着急了吧?”洛封雪摇头叹气,“我问过我师父,我师父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师祖也不说,任由他去,我就奇怪了,难道师祖不怕守静师叔结婴出问题吗?”
结婴可不像结丹,结丹的危险程度是比较低的,只要结丹之时有人守护,不会被别人打扰,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哪怕失败也不过从头来过。但结婴不一样,结婴的话,要是失败,很有可能迷失在心魔里,也有可能在碎丹之时,无法顺利成婴,修为就这么消散了。也就是说,结婴失败,最好是在碎丹之前,若是碎丹之后,无法将已碎的金丹中包含的灵气引导回丹田,可能一身修为就废了,不但再也没有结婴的机会,还会连结丹修士也不如。
想到这里,陌天歌也锁住了眉头:“是啊,这也太奇怪了……”
得到她的认同,洛封雪又道:“其实,师祖也不是不担心的,怎么就不管呢……”
“恐怕是管也管不了吧。”陌天歌道,“师父一直说,他太有主见,劝也劝不住……”说到这里,她也疑惑了,他不是一个冲动的人,凡事谋定而后动,为什么此事大家都知道不可行,他却非要如此?难道有什么不得已的理由?
后面洛封雪说了什么,她又开始心不在焉,最后洛封雪没趣,便要告辞。陌天歌向她道了歉,也没再留她。她现在确实心绪烦乱得很,不是说闲话的时候。
刚刚筑基圆满,陌天歌准备闲散个数年,再闭关结丹。
三年之后,秦羲第三次结婴仍然以失败告终,万幸的是,他没有迷失于心魔之中,也没有碎丹而失去功力。
只是,这一次的打击,却让他沉寂下来了,直到陌天歌闭关结丹之时,也没再听说他任何的消息,似乎他自此再也没出过洞府。
人人都说,秦守静终究还是个双灵根,哪怕他结婴之前修为晋阶再快,也不是个真正的天才。浑然忘了之前曾经说过的,秦守静以双灵根的资质,七十八岁结丹,仅是如此,也足以称之为天才。
同时,玄清门这一代的单灵根修士灵犀真人结丹圆满,开始闭关结婴。
于是,一直被秦守静挡下所有光芒的李灵犀,开始被承认他应有的天才之名。
玄清门新一代的天才之名,终于易主。
而这些,陌天歌没机会听说了,在秦羲结婴失败之后,她就再一次关闭洞府,设下禁制,就连靖和道君也被拦在门外,进入虚天境,冲击结丹。
256、结丹
结丹之时,陌天歌进入虚天境。特意将一个石雕人偶留在外面,伪装成自己。
平日修炼之时,她可以利用阵法迷惑靖和道君的神识,反正他也不会太在意,可结丹之时,靖和道君的神识必定会重点关注这里,为了虚天境的秘密着想,还是做得逼真一些的好。
幸好她得了玄机阵书,阵法之术远非寻常可比,石雕人偶本身具有筑基后期的灵气波动,她再做一些手脚,伪装成自己不成问题。
不过,结丹之后,从虚天境出来,却又要做一番手脚,弄出结丹的天象才行。
然后,在虚天境中,将平日自己所炼制的丹药,与靖和道君为她结丹而准备的一些宝物,都妥当地放好。
首先是无尘丹,此丹并不是筑基时的筑基丹。确切地说,它是一种防御心魔的丹药,因为在结丹的过程中,心魔才是最大的威胁,所以它才是结丹第一重要的丹药。这一点,从古至今皆然,而古时结丹所用防御心魔的丹药,也只是无尘丹罢了。
然后是太清丹,此丹蕴含大量灵气,作用与筑基丹类似,服用此丹,体内瞬间释放出大量灵气,借助这些灵气,便可开始冲击结丹期。
最后是仙风露。此露乃是液体状的丹药,用七叶紫心莲和玉心草的液体,配以数十种仙根灵草调制而成,却是虚天境中找到的丹方。陌天歌见此灵药有助结丹,而主料在虚天境中就有,便留心在外面寻找所差的配药,前一段时间刚刚配成。
做完这一切,陌天歌开始静坐,什么也不想,让自己恢复到心如止水。
实际上,她从来没有过今天这样的自信。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虽然拥有纯阴体质,却是五灵根资质几乎如同废材的炼气弟子了,非凡的天资,既有大量灵药。又有超凡阵法,还有不比太古时期差的修炼环境,何必担心晋阶不成?
慢慢地调息,慢慢地运行灵气,使自己沉浸到一起一落的灵气循环之中。
在丹田内部,有一小块地方,不但有阴灵气,亦有阳灵气,它们并不像普通人一样,阴阳混杂在一起,而是彼此融合相接,形成一个循环。
当阴阳循环,达到平衡,五行更是具有阴阳两种形态,既可阴亦可阳……混元之态终于形成。
虽然体内阳灵气很少,但却足够在丹田深处占一个角落。
陌天歌便由这个混元小循环开始,引导着全身的阴灵气,慢慢地呼吸吐纳……虚天境中,无数精纯的灵气围绕在她周围,渐渐地,她进入到虚无的状态中……
太古蛮荒。天地初开,众神现世……
远古苍茫,众神造人,人类出现……
众神离世,仙魔分立,沧海桑田……
上古荒凉,人类重生,正魔之战……
几百万年时光,在眼前流转,体会着自太古而来的风起云动,这是虚天境独有的太古的气息。
仿佛自己也只是太古的一颗尘埃,几十万年的时光,飘荡而来。
陌天歌睁开眼,只觉得心绪如尘,随风而起,风止而落,虽跌宕起伏,却不起波澜。
她依次服下太清丹、仙风露、无尘丹。
与筑基丹服用之时,那有如爆炸一般的灵气漩涡不同,太清丹是温润的,它缓慢地贴着她的喉咙滑入,落入腹中,一股暖阳一般的暖意弥漫开来,渐渐将整个人淹没。
这让她想起年幼的时候,每到冬天,母亲便时常与她一起坐在屋外晒着太阳,懒洋洋的,温暖的,如同在母亲的怀抱。
神智在这一刻迷失了。浑身的灵气开始自然而然地收缩,与此同时,虚天境中无数的灵气狂涌而来,争先恐后往她的身上涌去。
眼耳口鼻,肌肤的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接纳这些灵气,阻止了其中的杂质,只有最纯净的阴灵气,才被接纳入内。
这个过程维持了很久,但陌天歌的神智已经溶化在这太古的气息中了,便是一年,也只觉得是数天。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逝……
忽然有一天,陌天歌感觉到体内有如爆炸般的疼痛,从丹田到经脉到五脏六腑。她清醒过来,却做不了任何事,任由这些阴灵气在自己体内肆虐。
然而与灵气失控不同的是,这些阴灵气充斥她的全身,经脉与丹田却完整地包容着它们。只不过,它们增加的速度太快了,于是,与试图一直拘束着它们的经脉和丹田发生了剧烈的冲突。
这种冲突带来扭曲的痛苦。陌天歌咬牙忍受,按着靖和道君的吩咐,尽力呼吸吐纳。让全身的灵气恢复到一种规律中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体终于适应了灵气膨胀的痛苦,她终于能够控制体内那团小小的混元灵气团。她将这团混元灵气团安置在丹田识海的入口,保护住最重要的地方。
做完这件事,这些经脉已经容纳不下的灵气,往丹田狂涌而来。
陌天歌牢牢把持住混元灵气团,任由丹田吞噬这些灵气。当丹田满满地被塞满灵气之后,外面仍有无数的灵气涌进来。
于是这种疼痛更剧烈了,她几乎要以为,下一刻,自己的丹田和经脉会因为容纳不下灵气而被撕裂。
但是没有。灵气在容纳不下的时候。开始挤压,它们之间原就已经如同液体一般的存在,经过挤压之后,更加细密,几乎没有缝隙。
陌天歌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她闭目,这种丹田被灵气挤压的疼痛,她已经能完全适应了。但接下来,还要看灵气挤压的过程,是否能顺利进行。
呼吸平稳,经脉张开,丹田却紧缩。
有时候,一个容器,明明已经满满的了,却总是能出乎意料地塞进更多的东西。
陌天歌此时的丹田便如此。灵气塞满了,却还在涌入,那些如同液体一般的灵气,渐渐越来越黏稠,几乎胶着在一起。
丹田在扩大,经脉也在扩大,这种挤压的痛苦,陌天歌已经完全适应了。身体似乎在撕裂,这些灵气若是暴烈一些,她便会爆体而亡,四肢不存。但太清丹的力量却是柔和的,这些灵气一直在缓慢地压缩。
仙风露也在起着作用,温润的仙液,滋润着她的经脉和丹田,助它们延展,修复着延展挤压过程中受到的伤害。
这个时候,经脉和丹田经过五灵修身的好处显示出来了。
陌天歌并没有像那些人结丹一样,经脉寸断,稍有不慎,便功亏一篑。她的经脉是柔韧的,尽管被挤压得很痛苦,却始终牢牢包裹着这些灵气。稍有损伤,仙风露便会一点一点将之修复。
在这样坚韧的经脉面前。灵气只能败退,于是它们互相挤压,缩小彼此的距离。
终于,在识海的入口,混元气团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颗粒。
它只有米粒一般大小,却有着几乎无法掌控的力量,它一出现,所有的灵气疯狂地向它涌去,一点一点,将它覆盖住。
灵气一层一层地裹住它,几乎变成了一个液体小球,但这还不够,这颗米粒,散发出白色的亮光,带着巨大无比的吸力,将这些灵气全部吞噬。
这米粒虽是小小的一颗,却不知能容纳多少灵气,这些已是液体的灵气,被挤压进去,它却只是增大了一点点。于是虚天境外,无数的灵气再次狂涌而入。
经脉和丹田再次承受无比的压力,这一次不但有灵气的挤压之力,还有这白色颗粒的吸力——也不对,这白色颗粒,如今已变成了一颗拇指大小的小球。
这颗小球还在涨大,吞噬着灵气,涨大自身。
这个过程,维持了很久,也许数个月,也许数年,陌天歌始终牢牢把持着自己,没有被疼痛压垮。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颗小球吸收灵气的速度越来越缓慢,从开始的疯狂,到最后的稳定。
它好像吃饱了一样,原本淡薄的白色,变成了璀璨的光芒。如今的它,已经有小儿拳头般大小,散发着莹洁的光芒。
吸收灵气的过程停止了,始终围绕在这小球周围的混元灵气团缠绕上来,将它牢牢包裹住,于是,变成了一种浅浅的金色。
金丹,结成了!
但结丹并非到此为止,真正的考验来了。
金丹结成的一瞬间,陌天歌的神智,已在无尽的识海中迷失了。
虚天境外,清泉峰上清宫的大殿之中,两个人无声端坐。
一年秋去冬来,百花尽残,却有白梅飘香,上清宫的侍女,剪了数枝腊梅放在殿中,满殿幽香。
“三年了……”靖和道君喃喃念着,目光投向自己的身后,神念穿透亭台楼阁,到达山体中的某一处,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只有筑基期的灵气波动。
一朵腊梅从枝头飘下,秦羲伸手接住,花瓣立时散落,从他指间落下:“她筑基便花了两年多,想来结丹用时数年,也没什么。”
靖和道君动了动目光,却笑:“你对她倒是自信得很,认定她一定会结丹成功?也许她会困于心魔呢?”
“不。”秦羲目光平静,面无波澜,“她不会困于心魔,一定不会。”
其实,她与他并不相像,他的修仙生涯太顺利,所以一困难破,一跌不起,而她却历尽艰难,走尽险途,一旦说破,便是毅然舍弃。
发现有五张一万二的更新票,你们这些坏人……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