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寝宫夜已深沉。我卸了妆简单洗漱一下往床上一扑就不想再动弹。一天连演了两场大戏,还没混到一分出场费,这日子混得真水。
雪窦那个聒噪鬼哪能放过我?想是总算忍到四周都没什么人了,我才一躺下,他就哇啦开了:“你不说只过过眼瘾么?我看这手下的便宜可没少占!”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唱作俱佳?”我趴在床上侧转头瞪他,“唉……我想你这平凡的围观群众也不会理解什么叫职业演员的素养的。”
“呵呵,等你的夫君们回来,我倒要看看你这牙尖嘴利的职业演员还怎么辩驳。”
呃……他们不会知道吧……我又把脸埋进厚厚的褥子里,权当这是个沙堆。
“一开始你不是说不收吗?怎么后来又去了?”
我起身,找个舒服的位置靠着,反问他:“你说那帮大臣把儿子塞到我手里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想和你拉拢关系,要是儿子受宠了,作为外戚的她们地位就更巩固了。”
“这只是一方面。其实她们真正觊觎的是皇族手里掌握的这些兵。如果她们的儿子受宠,一旦沉迷美色的我继位,定会把那三大将军的职权交予她们后人手上,到那时,她们想得到这天下便如探囊取物般简单。”
“你说了半天我还是没弄明白你今天为什么要去配合她们演这一出。”
“呵呵,不是我配合她们,是她们配合我。”我走下床去,给自己沏了一壶热茶,慢慢啜饮。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从头开始说吧。”我坐下来,举着茶杯,饮一口说几句,“先是得到了女皇病危的消息,我带水心前去治疗,发现是中了毒——呵呵,被武侠小说害惨了,一直以为医毒不分家,结果在妖界素有医圣之称的水心竟然解不了毒,好在后来让我寻到了□□的配方,才救了女皇一命nAd1(女皇病危的消息是对外封锁的,只有那个下毒的心里才有数,一听女皇病了便知已得手。女皇一除,作为碍眼第二梯队的总领头本大人我,自然成了这幕后黑手下一个要铲除的目标。如果他故伎重演,也用毒来害我,那我还真没招儿防他。”
我叹口气又喝了一口茶:“我明敌暗、我弱敌强,这本是一场没什么悬念的斗争,在这极度弱势时要想活命,不如有技巧地示敌以弱。”
“示敌以弱之计不是强者迷惑敌人的计策么?弱者用了岂不如同是扒光了躺在敌人的砧板上一样,只会更快地去送死?”
“呵呵,有的时候弱者向敌人暴露自己的弱点反倒会博得一时的喘息时间——此计的前提是:一、这弱点不是自己真正的弱点;二、这弱点必须具有一定的合理性,让敌人深信不疑才行。”
我单手支着脸颊看着他继续说:“君王普遍存在的弱点是什么?美色。因为无上的权利和没有约束的地位会使人的欲望无限膨胀,所以即使拥有了三宫六院,佳丽千人还是会搜奇纳新,甚至去逛窑狎妓。如此说来,我这个准皇位继承者喜好美色就像癞□□会长四条腿一样合情合理。”
我摆弄手里的茶杯,继续我的长篇大论:“有的帝王喜好美色照样逐鹿天下,做了开朝之君;可有的君主同样是喜好美色却弄丢了天下,做了末日之君。这是为何呢?差别只在一‘迷’字。而我恰恰想让敌人得知我是个喜好美色之人,而且是色中饿鬼。”
“可是我总不能在朝堂上掐腰宣布:我是色鬼,我是败类,请装上美男炮弹向我开炮!所以我只能用暗示的。皇位继承者要想以后这天下坐得稳,精兵良将是根本,所以在游历期间,历代皇女都会招几个有大将之才的夫侍。而据我观察,这里习武的男人都是身材高大肌肉明显、英挺有余俊美不足。如果我招回的夫侍都极为俊美,不是恰恰证明我是个只爱美色连天下都不顾的昏聩草包吗?所以,我让美貌的亲亲们天天没事就在宫里闲晃,让宫里的无数眼线将这讯息报与他们主人nAd2(”
“果然,鱼儿咬钩了,这不,才下朝没多久,两位重臣同时向我发出送礼邀请。既然我布了这个局,就要给它唱圆了,所以我干脆把两边都请来,两边的礼都想要,才是色鬼本性。”
“那你把五人都收了,不是能更好地体现色鬼本性?”
我向他呲牙一笑:“嘿嘿,滥情爱得浅,专情爱得深,爱得深才会沉迷。她们需要的就是一个被美色迷得分不清南北西东的昏庸帝王。”
“那你一会爱这个一会又爱那个,一会严肃一会嬉笑,像个疯子似的,难道也有什么用意?”
“嗯。其实早在午朝的时候,我心里就有了这个想法:制衡。黑鸿穹和吕钟棠的势力差不多,如果我过多地偏向哪方,另一方一定会怒而反噬,所以我在午朝时跟她们打太极,既达到了我不乱出兵不乱加税的目的,又不会让她们感觉我过多地偏袒一方。不过,如果两人都在我这讨不得好,她们就算不会联手,也会祭出一切手段除掉我这绊脚石。是以,到了宴会上,我演了一出戏,既收下吕钟氏的好处,又痴迷黑鸿氏的礼品,还让她们自认为只有自己才是我最中意最想拉拢的,这样,我就可以稍微退出她们的火力圈,留她们互相对掐。”
我又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继续道:“至于一会严肃,一会嬉笑,只不过是想让这个谎言更真实。你想,色鬼真的愿意别人说自己是色鬼吗?所以我在下人面前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正派模样,在她们面前则丑态百出。这样做还有一好处,让她们觉得自己已经因为献了美色而被皇女引为比下人更私密的心腹。”
“啧啧,这么说来,连那个破马车和变装都不会那么简单了?”
“呵呵,我很懒的,难道让我挨个到臣子那演戏装色鬼?那不是要累死我?所以我利用普通人都会有的窥视癖做文章:我变装坐平民的马车出行,周围的那些间谍细作眼线无间道啥的,都会打典起十二分精神秘密地跟踪我,还会细心记录宴会全过程,恐怕有的都恨不得背下与会者说的每一句话nAd3(于是,不需要多久,我是女色鬼的消息便会传遍大江南北,哈哈……”
“好吧,你赢了,所有人都认为你是色鬼了,不知这个称谓到底有什么好处,值得你这么折腾。”
我面色一整:“你总算问到点上了。想象一下,同样是无势力无背景无兵丁无将领的四无人员,前一个皇位继任者看起来聪明睿智、刚正不阿,后一个看起来昏聩无能、馋涎美色,如果他挡住了你向上爬的路,你会首先除去谁?我想,稍有点智力的都不会选错。有弱点的人好掌控,有弱点的人好拉拢,有弱点的人更有人味儿。戴着大红花的圣人表面上受到举世赞美,其实他就是个人神共厌、四处碰壁的角儿。再说,她们这些大臣留着我这个没威胁的昏帝,一旦时机成熟,她们还可以籍借推翻暴君的高尚名义,以救世功臣的身份理所应当地坐上皇位!”
我一口气说完,把茶杯一扔,爬到床上,往被窝里一钻——这回可以让我睡觉了吧?
“只一天就要费这么多心思,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
我听他语含怜悯,心头也不禁一酸,背对着他闷闷地自言自语:“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唉……难道这句诗要成为我这后半生的谶言么?”
从穿过来便经历了生离、坠崖、失忆、自杀、被辱,虽不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容颜,可要说自己‘薄命’这二字绝对当得。接下来还会怎么样?失去自由,在这名为‘帝王家’的血窟里渐渐磨练成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魔?
想及此处,心中渗出森森寒意。我打了个冷战,把头往被窝里缩了缩——算了,天大的事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