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情复杂地暗叹口气望向窗下的湖水——这浮鹤楼建在湖心,往来交通都靠船只接送,供应的美食也是这湖中的水产。这时正是阳春三月,暖风自窗口徐徐送入,窗下碧波磨镜,两岸桃浪翻花,正是这水乡最美时节。
门声响起,四人推门而入。我转身看去,白衣胜雪、青衿拢翠、蓝衫袅袅、红袂烈烈,色虽不同却演绎着同样绝美的风景nAd2(我向他们展开笑颜,罢了,得夫如此我还在长吁短叹,真是一种亵渎。
清竹租了个相对素净的画舫,店里的伙计把几样时令小菜用食盒装了提到船上。船夫也不必雇,自有水心操纵那水流缓缓地推着船儿飘荡。
船侧的景色渐渐变换,谱写着一句句软柔的诗意。站在甲板上的三个背影在轻舞的纱幔后时隐时现,我坐在桌边品着新茶,又想起刚才的一番思索,在杯沿上偷眼望去,红儿大概是吃到了什么酸涩的果子,正呲牙咧嘴地做着令人发笑的怪相。我低头将手里的茶杯转了转,终于下了决心,伸出手去恰了他的袖角。
只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却惊得他失手掉了那个青酸的果子,我在他灼灼的注视下烧红了脸,放下杯子紧张地捻了捻衣角,最终还是低着头轻偎进他的怀里。
刚刚那一刻我想通了:无论这份感情是掺杂了感恩还是怜惜,这一生都无法再放手,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再痴傻地彼此折磨下去,不如……我闭上眼环住他的紧腰,沉浸在他如春阳一样煦暖的味道里,不如就此沉沦,我想终有一日我能还他一个纯粹。
有什么暖暖的东西打湿了我头顶的发,是他的泪吗?我有些慌张地坐直身,想给他拭净,可沾染上我袖角的却是一片血红……
血,很多的血,从他的眼睛、鼻子、嘴、耳朵里向外汩汩地冒着,我哑了,反射性地站起,用手胡乱地替他擦拭,可是血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净。
他像个撒了红色染料的木人,直勾勾地盯着我,仿似要用眼睛把我的魂挖出来吸进他的身体里去,他就这么直着眼,从我的手里软滑下去,我狠命抱住他的身子,早惊得失了语言,只能像个原始人一样啊、啊地叫着,向那三人扭过头去求援。
可是,我看到了什么啊?!血,全是血,船舷上、甲板上、躺在地上的两人身上、还有抓着旁边的什么东西,半跪着勉强没有倒下的小白毛身上脸上手上,铺天盖地的血红变成万万道血针扎进我的眼里、刺进我的心中,我忘了手里抱着的是什么,松了,向他扑去,半路脚软踉跄了一下,到底没有站稳,跌到地上,我来不及站起,奋力爬着,想到他身边,看看他怎么了nAd3(可他终是没有等到我,在我指尖不远处訇然塌落。
我尖叫着猛地窜起,扑到他身边,颤着双手想把他的头扶起,可是这么一低身,叮的一声脆响,清竹给的金臂箍掉到地上裂为两半,我呆愣了一下,又觉颈上一轻,反应迅速地一把抓住在衣服里滑落的小白毛的牙,我隔着衣服攥紧手里的信物,喉间咯咯出声,缺氧反而使大脑一片清明:他们、死了、是吗?只有死了,凭妖力维持的信物才会损坏脱离。
我低下眼珠,想把他们依次扶起,想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我动不了,全身就像活着被人灌进石膏,做成了雕塑一样僵立在那里。
黑色的大地反转到了天上,越来越重、越来越重,心绞扭成一团,有什么东西从我身体深处狂涌上来,可是不等它喷出,我已放弃了独自勉力支撑的信念,任黑暗把我拖进无忧无乐的世界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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