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仰头看着,身体僵硬地还保持着第一眼看见他的姿势,就这么木在那里,忘了时间,忘了自己。
忽然,一切就像慢镜头一样,美丽的蝴蝶爆炸了,浓浊的血浆喷了我满身满脸,我仍然保持着那个仰头的姿势,只是眼里的迷醉被无限的惊恐取代。
悲剧就是美丽的东西在你眼前被生生粉碎。
蝴蝶的翅膀除了被溅上几点血迹外完好无损,爆炸的是梦王的身体。胸部以下都被炸没了,右臂连同整个肩头也不见踪影了,只剩一只左臂孤零零地垂在那。
我瘫在原地,整个人都哑了,突来的变故让我连尖叫都发不出来,而这时,脑海里却莫名地闪出小时候看蝴蝶标本展览时解说员的一句话:蝴蝶标本一般都会去除腹部,因为怕腹部出油,损坏蝶翅。
许久,我慢慢缓了过来,大脑也开始工作了——刚才用手指确认过,那人像虽触手温温软软,却绝对不是人类的肌肤,那这些血是从何而来?难道是像中藏尸?
我咬牙将视线转到人像断裂的横截面上,很快否决了刚刚的想法,那里是空的。
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性格恶劣的阿紫的恶作剧?亦或是又一场梦?
我慢慢地爬起身,一步一步地再次走近梦王,直到近得不能再近。
“原来你的眼睛是这个颜色……”
繁复的面具在他眼睛上投下了厚厚的阴影,只有走得这么近了才能看清他的瞳仁,是深紫蓝色,真美,就像瞅一眼就会掉进去一样,让我想起了在那一世时,二叔的小妖精脖子上吊着的那块硕大的坦桑石。
呵,说到这,同样是因为该死的面具,阿紫的眼睛我也没有看清,不知道是不是也像这一双这么美。
我如同受了蛊惑一般,缓缓地抬起手,一点点地接近覆在他面上的面具:“最美的翅膀……最美的眼睛,那么面具下……”
会不会是世上最美的容颜呢?
我的手指突然因为疼痛而瑟缩了一下,面具上某个尖利的小物件划伤了我的指尖,鲜血滴在他的脸颊上,缓缓地向下流淌,就像一滴悲苦绝望的血泪。
我忽然想起桃夭殿里的那个石像,以及石像手心里的那几个字:予我朱唇,共赴极乐。
你淡色的唇是不是也想多添些好气色呢?
我举起受伤的右手食指,在他唇上慢慢涂抹,直到抹得像阿紫的唇一样艳丽,然后……
吻上去。
周围响起落叶凋零时的叹息声,我睁开眼睛,原来是美丽惑人的羽翅片片碎裂,在空中飞舞着,就像一场只会在梦中飘起的蓝色的雪。
蓝雪,岚樰。是一种巧合还是这一切在这个都城被命名前就已被注定?
我伸手,让紫蓝色的雪花飘落掌心,以指稍稍碾磨,指尖上便沾染上一层闪着珠光的鳞粉。
人是假的,这对翅膀却是真的。
繁花落尽,梦王的身后出现了一个石碑,好像是被侵蚀了千万年的样子。
碑上只孤零零地刻了一个字,我读不出来,那是“家”字少了上边的一
妖花不知何时躺落在我手心,没有了花瓣,短短的柄加上细长的指针状雌蕊,让它看起来就像一把匕首。
我举起它,在石碑上一刀刀地用力划着,直到在石头上抠出一个浅浅的圆坑,然后,再用食指上的鲜血给那个点描红。
“有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是坟墓?你在的地方应该是家啊……我这是回家了,阿紫哥哥,你还气我么?……”我呓语着,一点点地描着我后添上的那个点,用我的血,让它更鲜红。
我执拗地继续着手下的动作,可是我的心底却知道我错了,埋着死去的十二个妖王的地方不是坟墓还会是什么?
这是个冢,巨大的冢,十二层的塔型的冢。
那么这个石碑上的那个点应该填在哪里似乎就不言而喻了。
碑上的字应该是‘冢’,而不是‘家’。
可是我还是执拗地扣着那个圆洞,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已经血肉模糊的指尖。
你到底要告诉我什么,阿紫?你到底要给我什么?!
为什么我的心会这么的冷?会这么的怕?!
怕你告诉我的,我承受不住;怕你给的我承受不起!
忽然‘咯哒’一声,就像是石碑里有一把锁被打开的声音,然后,石头裂开了,刺眼的亮光迸射出来。
虽然那光亮根本让人无法直视,可是我还是拼命地半眯着眼睛盯着打开的石碑,直觉让我不想错过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哪怕一秒都不想错过。
在光亮的中心,一个散发着紫蓝色荧光的珠子缓缓升了起来,忽然,它飞速地一闪,紧接着我的眉心就像被烙铁灼烧般地剧痛起来。
我受不住地尖叫,然后是天昏地暗,直到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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