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双扇门,推开了,里边迎头便是密密的珠帘,我撩帘而入,这种场景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坐在梳妆台前,背对着我,举着一只毛锋纤细的笔在描眉,面具静静地搁置在他旁边的台上。
我走近去,明明该映着他真容的镜子却是如雾般模糊一片。
他好整以暇地慢慢弄着,似乎完全不在乎我会忽然转到他的身前,看破他的真容。
“还要怎么弄哦,现在已经漂亮到可怕的地步了。”我淡淡笑着打趣他,双臂拢上去,自后缠上他的颈子,低头,在他后边的发线处轻轻落了一吻。
他手里的动作一顿,过一会又开始闲闲地摆弄着,嘴里还是那样不饶人:“你哪个眼睛看见我长得美了?”
“左眼加右眼,都看见了,看得清清楚楚。”我慢慢地说着,手指若有所指地,拂过他的唇,沿着他优美的颈线,伸进衣襟向下滑去。
他隔着衣衫将我的手抓住,毫不留情地打击道:“怎么?又发情了?”
我叹口气,侧过头,懒懒地枕在他肩头问道:“为什么戴面具?”
他在前面嘲弄地嗤笑一声说:“父亲说,妖怪的唯一优点唯有这张脸而已,我遮起来就是想看看你还怎么信口雌黄地说喜欢我,喜欢我何处?呵呵……”
我不理他的低声冷笑,自后含上他的耳廓舔舐,含含混混地回他:“骗人,明明是当初我命令你不许摘下面具的,你果然是听话的小奴儿。”
我的话将他激怒了,我抱紧手臂压住他,不让他愤然而起,然后,用上下牙死死地咬住他的耳朵。
可是颤抖的却是我,不是他。
我又哭得稀里哗啦。
我赌气地将鼻涕眼泪胡乱地蹭在他光亮柔顺的发上,嘴里没头没脑地哭道:“我爱你,怎么办?”
如果最终还是要将我推入黑暗,为什么要让我看见光明?
如果无论如何结局都是悲伤,为什么让我痛饮如此欢乐??
如果你终将离去,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
“爱?”他不理我的歇斯底里,依然是冷嘲般的口气,慢吞吞将身旁的面具拿起戴好,这才转过身来面对着我继续说道,“那么你就回答刚才的问题,你爱我何处?”
是啊,爱必有因,或爱你如花容貌,或慕你钱财权势,也可能会起于更细微之处,或是回眸一笑的怦然心动,或是那Сhā葱玉指拨动了心弦。
人总有长处,有长处便有可能被人所爱。其实就算是一无长处的混蛋还有人爱他那混蛋劲呢。
他怎么就执拗地认定了我不会爱他呢?
我向前半步,与他的身体似贴非贴,盯着他露在面具外的唯一朱唇,有些恍惚,我喃喃地说:“凭这半张脸,便让我忘了整个世界,这,算不算?”
闻言,他嘴角嘲讽的笑意弯得更厉害,似乎隐隐还多了一抹凄冷的味道:“那如果有一天,我污秽肮脏,黑臭得像只正在腐烂的魔鬼,你还会爱我么?还会在我身下婉转娇喘么?”
我最讨厌的那种笃定的表情又出现在他的脸上,他好像算定了我无言驳斥一样洋洋得意,然后又用那份得意莫名其妙地自己伤害自己。
我抬起一只手轻拍他一侧脸颊,将他从自作聪明的自怨自艾中拍醒过来。
“很可惜,”我嘲弄他道,“你比你想象的还是多一些优点的。”
“实话告诉你吧,”我用魔术师被迫揭露自己底细的口吻无奈地说,“我爱你不是因为你是谁,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谁。这样说是不是很自私?可我就是爱着能爱上如此自私的我的你。”
这番找揍的告白却最终让他释然一笑。
和刚刚那个笃定表情一样,这个笑同样让我感到碍眼。于是我朝他的耳洞吹了一口热气,恶意地轻声说:“你就像条愚忠的狗一样,怎么踢怎么打仍然在后边贱丝丝地紧跟着,我啊,最爱的就是你这贱劲,呵~”
我全然不顾他因怒槽爆掉而霸气侧漏全屋的气势,慢悠悠地继续说道:“可是,这一次怎么了?我的小乖狗也要走了么?”
他忽然沉默,怒气如风而去。
或者不如说已经转到了我身上,我恶狠狠地捏住他的脸,依然是在他的耳边咬牙切齿地威吓道:“听着,就算你是下了地狱,我也会跟去将你捞回来!!!”
他默了半天,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很轻的一句飘了出来:“好,我等着。”
我在地狱等你,你一定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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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最后见到他的笑容,如疯如魔,妖娆无双。一如我前面所说,仅半张脸便能让人顷刻弃了所有。
所以,在这样的笑容之下,我被蛊惑着喂下了什么,真的记不太清了,似乎是一个紫蓝色的星星?呵呵,他为了我,终于连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了么?
我呵呵傻笑着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美得只有在梦里才会出现的星空,紫蓝色的星星一闪一闪,如钩的月像是威尼斯的小船,载着人慢慢地划过梦之河。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美,除了完全没有雾霾的璀璨星空外,便是铺天盖地的花朵,碗大的花,紫色。记得外公在九曲回廊的扶栏下种了很多这种花,我记得它叫魏紫。
我枕着花床,盖着闪闪星空的被子,多想时间便就此伫足,既不走向未来,也不退回过去。
此刻如此美好,可能与我分享的那个人他去了哪里?
花丛的深处响起了轻微的脚步声,我没有动,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等待着。
一个人从大片的紫色花朵后转了出来,紫眸银发,绝世风华。
他的手里护着一只烛台,让我很眼熟的烛台。
他垂眸看着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我,淡淡的笑,那里面全是满满的宠溺温柔。
只听他说:“孩子,该醒了。”
嘿,美大叔,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以指弹我的额:不许调戏长辈。
我捂头悲愤,你们十好几号人,怎么就只会这一句啊?
不过……我搓手猥琐笑,既然阿紫不知道滚去哪里了,那我就干脆接手他老爹算了,果然这美人还是不戴面具的更让人ji情澎湃。
嘭的一声,我被人击中后脑,当场晕厥,终于无缘新出场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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