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骑马,自然兴奋得无法自抑,搓着手掌舔着嘴唇,以霸王硬上弓的架势骑了上去,小刀在一旁眼含笑意,满是宠溺。
然而好景不长,刚开始起跑不到十米远,那马竟忽然前蹄一厥,把我从背上摔下,我一连滚了老远才止住,还把脑袋给撞着了。
小刀气急,二话不说,提起双月刀就气势恢宏的斩下,那马的两只前蹄随之脱离本体,可怜的马儿从此只能向人类靠近,用两条腿走路了。
二爹爹心疼得眼泪哗哗,罚小刀三天不许进食。
后来,我又死缠烂打了二爹爹两个月,用自己的人格担保,保准完马归爹,总算又要了匹马来骑。
第二次骑马,我小心翼翼的抚摸,一边夸它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一边温柔的坐上马背,哪知这马竟不领情,在跑了几百米的路程时,忽然前梯一蹬,后腿一弹,把我摔得呈抛物线落下,最后挂在一棵树上,还把腰闪给着了。后来我才知道,原来这马是个母的。
小刀怒了,一言不发,持起双月刀又那么气势凌人的挥下,那马的前蹄后腿一块儿飞起,可怜的马儿从此以后便只能学蛇,匍匐着前行了。
毫无疑问,小刀再次受罚。后来我分别以大爹爹和三爹爹的人格担保,一年共被小刀废了四匹马。
我总算学会骑马了,但小刀却因为多次被罚不许进食,而瘦了十数斤。
[ 策马而行,很快便到了曲幽所站之处。那若谪仙般儒雅虽着了一袭黑衣,非但丝毫未损他空灵淡薄的气质,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神秘色彩。我收紧缰绳让马停在了高台下,仰头去看那含笑看着我的男子,恶狠狠的喝道:“曲幽,你给我下来!”
曲幽眸中荡起醉人的涟漪,盈满柔情的看着我,声音虽轻却毫不含糊:“好。”
说完,竟似要随风逝去一般张开双臂,那模样,就如同展翅欲翱翔九天的鸿雁,却被猎人无情的箭羽射中,直直从高台上坠下。
我的心猛然收紧,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无奈手短距长,只能眼睁睁的干着急。
下一秒,看到曲幽身姿轻盈的安全落地,我才拍着自己的脑袋骂自己笨,真是关心则乱,曲幽是会轻功的,难不成还会怕了这小小高台?可是……他方才的样子,却是真的令人心惊。曲幽,明知我紧张在乎你,又何必故意吓我?
我调转马头,扬起马鞭狠狠抽下,马儿嘶叫一声后便抬起蹄子,向着树林里奔跑了起来。
马儿急驰着,我回过头怒瞪曲幽一眼,恶声喊道:“有本事,便不要跟来!”这不是调情,我确实生气了。
曲幽笑望着我,无奈的摇头。
刚跑了不到百米,曲幽已策马追来,一个闪神的功夫,便与我并排而行着,似真似假道:“若没了你,要本事何用?”
我攥了攥缰绳,放慢速度,略带警告的说:“曲幽,以后你不可再像方才那般吓我。”
曲幽与我保持一致的速度,凝视着我:“你且先告诉我,方才,你是何感受?”
我下意识的捂了捂心口,脱口而出:“痛!”
曲幽笑了,眼波若最初绽放的睡莲般美好动人,声音轻柔无比,却是字字珠玑:“那便记牢了这感受,日后你若再不警惕他人,爱惜自己,以致身陷囫囵,这痛便会放大数百倍加诸于我身上。”
我愣愣的看着他笑颜下流露的认真,心里甘甜无比,鼻头却微微泛酸,一时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波动的心,许久才缓过来,我想起今晚发生的种种,问:“曲幽,你为何忽然一人留在阴宫?又为何忽然命一万精兵撤退?为何我一运气便心口绞痛?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是。”曲幽含笑望着我,耐心的等我把一系列问题说完,爽快的一口承认。
我瞪眼:“不打算告诉我吗?”
曲幽坦然点头:“不打算。”
我气得牙痒痒,恶狠狠道:“真想把你一口吞进肚子里!”
曲幽赞同道:“甚好。”
说着冲我勾唇一笑,忽然伸手一捞,我还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天旋地转,下一秒就稳稳的落坐到了他的身前,我回头,就见曲幽凝视着我,暧昧道:“便从嘴开始吞起,如何?”
都把这般引诱我了,还客气什么?我当即凑着嘴封住他柔软的唇,一边细细品味那淡雅清新的气息,一边睁大眼贪婪的望着他脸上的柔情蜜意。曲幽的脸在夜色下显得迷离飘渺,然那绝美的容颜却是清晰可见。他的美,不是如盅惑人堕落的妖孽那般勾魂夺魄,却绝对足以诱得堕落的人为他洗清罪孽。要知道,让好的变坏,和让坏的变好,孰难孰易?
这一吻结束,我已经昏头转向,神智迷离,几乎晕眩过去,然而曲幽在我耳边的低语,我却是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
他说:“我们成亲吧……”不似问句,更像叹息。
这下子,我呼吸一滞,脑袋彻底晕眩了,一时间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
曲幽恍然一笑,不等我同意,也不等我拒绝,忽然轻喝一声,侧马狂奔起来。我不知道他是准备带我回方才的营地,还是回那个美得像仙境的恶鲨岛,去哪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和曲幽在一起。我抬头看着他不起一丝涟漪的墨色眸子,只觉太深,太沉,窥探不出他心中所想。我神智恍惚,不禁怀疑刚才那句话是不是我的幻觉?
窝在曲幽的怀里,只觉异常温暖安心,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这个盹儿不知打了多久,隐约中似乎听见岚佩的声音:“你好大的胆子,不但违抗圣旨退了剿匪的精兵,还擅自拐走我的爱妃,可知该当何罪?”
曲幽仿佛没听见他的厉声指责,只不卑不亢的轻声道:“小声些,勿扰人清梦。”
我把眼睛睁开一丝隙缝,发现天已经蒙蒙亮,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显然已经出了断魂山,马儿正停在一条小路边。在较为充足的光线下,可以清楚看到对面岚佩气得发抖:“你,你……论罪当诛!”
微微抬头,便瞧见了曲幽温润的眼眸,他唇染笑意的望着我:“醒了?”
“嗯。”我揉了揉眼睛,对冲他傻笑着道:“好久没睡得这么香甜了。”
曲幽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头,宠道:“那要不要再睡上一会儿?”
“啪!”银鞭狠狠的抽在地面上发出巨响,打断了我俩的柔情蜜意,被彻底无视的岚佩抓狂的吼:“我说你论罪当诛!论罪当诛!你听见没有?听见没……”
“闭嘴!”心有灵犀般的默契下,我和曲幽几乎同时射去眼刀,异口同声的历喝道。
岚佩忽然被我俩一喝,一时间真的住了嘴,傻乎乎愣在当场。
我和曲幽默契的相视一笑。
“糖糖,我不许你对他笑!”岚佩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噪音般吼道:“只要你现在马上到我这边来,我就带你回皇宫,立你为正妃,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看着孩子气十足的岚佩,我哭笑不得,如同唐僧劝悟空般苦口婆心的劝道:“佩儿,正所谓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你现在对我的喜欢只是过眼云烟,人生短短几十载,你不应浪费在我的身上,待我们下一次见面,你就不会这么执着了,所以……”
“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岚佩尖声打断我的话。
[ 豪华宽畅的马车上,我苦瓜似的脸和岚佩灿烂的笑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话说,在曲幽本欲带我策马离去之时,半路杀了冤家岚佩,硬生生打断了我和曲幽的二人世界。再后来,这只小狼崽利诱不成,一气一急之下,竟转为了威逼,拍手唤出十数名照旧从头到脚乌漆抹黑,连脑袋都包着黑布,只有眼睛处留了两洞的暗卫,将我和曲幽以及我俩骑着的那匹马团团围住。
曲幽眸色一冷:“十三殿下以为,如此便可阻拦我等去路?”
“非也,非也。”岚佩煞有其事的摇头,面上是打算破罐破摔的倔强,水润大眼直直望着我说:“糖糖,再过几日,便是佩儿十四岁生辰,若你不答应陪我回皇宫,为我庆生,佩儿绝不放你二人离去!”
我伸了伸脖子,试探道:“那……我要是拒绝呢?”
岚佩似乎早料到我会这么问,咧嘴一笑,可爱的脸蛋笑起来如孩童般天真无害,说出的话却是令人头皮发麻:“嘻嘻……糖糖若执意现在就要与暗雪公子双宿双栖,佩儿自然要送些喜庆的贺礼才是。你说……用这十几名奴才的鲜血染在你的裙摆上,制成一件红艳艳的嫁衣,是不是很美?”
那小狼崽的话音刚落,众暗卫几乎同时抽出利器横在脖子上,皆是一副视死如归,死得光荣的架势。
我知道岚佩这番狠话不是说着玩儿的,而这些个暗卫又都特认死理,只要主子叫他们用血染衣服,就绝对不会把血染了鞋子!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曲幽却忽然开口帮我做了决定:“去一趟皇宫,也好。”
于是,便有了现在马车中,曲幽闭目养神,我和岚佩大眼瞪大眼的一幕。
我很想问曲幽为什么忽然打算去皇宫,可是碍于岚佩在场而不好开口。曲幽向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决定一件事必然有他的原因。
“糖糖……”岚佩忽然堆起讨好的笑,伸手扯了扯我的衣袖。
我下意识望曲幽的方向靠了靠,警惕的瞪着他问:“你又想玩儿什么花样?”
“你这样防着我做什么?”岚佩微嘟起润的小嘴,晶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的可爱极了,和前不久扬言要用十几名暗卫的血为我做嫁衣的狠样,实在是判若两人。
我冲着他翻白眼,“一只扮成白兔的小狼,我不防着点儿,难道还要等着给吃干抹净了,再傻乎乎的找牙签给恶狼剔牙?”
岚佩朝我的方向挪了挪,略带委屈却极为认真的说:“糖糖,若不是你太过狠心,又怎会把本来温顺的白兔逼成了恶狼?”
我怔住,心里划过一些怪异的想法,对于岚佩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半大少年,我向来只把他当做不懂事的孩子看待,毕竟在我十岁前生活的地方,这样的年龄还是个初中生。因此他对我的喜欢和感情,我也只觉得是儿戏,总是想法子忽悠应付过去,而从未认真对待过。
但……若他对我确实付出了真心,那,我的做法是不是过于残忍?
“糖糖,你是不是内疚了?”岚佩的声音忽然响起,口气愉悦非常。
我回过神来,就见这小鬼趁机依偎在了我身边,瞄了瞄闭目坐一旁的曲幽,温儒雅致的面上无丝毫变化,端的是泰然自若,平静无波。我心里有些犯堵,难道他就不会吃醋吗?
想到这儿,我故作亲昵的对岚佩笑道:“是啊,我内疚了,你想让我怎么补偿你?”
岚佩眼睛一亮,璀璨如明星,激动的攥住我的手腕,想都不想便道:“我要你!”
我脸黑了黑,没想到这孩子会这么直白,皱眉喝道:“放手!”
岚佩无赖的扬起下巴:“不放!”
我瞪眼,威胁道:“再不放,信不信我剁了你的爪子?”
本以为自己还是有几分威慑力,却不想岚佩当下爽快的说:“我不信!”随即还软软的嘟囔着补充道:“糖糖……舍不得的。”
我脸挂黑线,为了不让他太把自己当回事儿,我迅速弯下脑袋,照着他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啊啊啊……”岚佩嘶声嚎叫着,疼得额冒薄汗,却就是不肯放开手!
马车的帘子被一位暗卫兄捞开,一见此情景紧张的对我喝道:“大胆!”说着以手作刀,就要往我的脖子劈来。
岚佩伸出没被我咬那只手,一巴掌扇在那暗卫兄脸上,“你才大胆,给我滚出去!听见再大的动静不许进来!”
待到暗卫兄恭敬的退离,岚佩才扯出一抹笑,把我的手握得更紧,忍着痛对我道:“咬吧,咬吧,若能烙有一辈子只属于糖糖的印记,再疼也是值得。”
就在我无语的松口时,在旁边做了许久雕塑的曲幽忽然两指一伸,在岚佩的手腕处快速一点,迫使他松开了对我的钳制,我身子晃了晃,顺势倒在了曲幽怀里。
岚佩见状自然火大,一拳向曲幽挥来,曲幽一手抱我,与他单手过招。岚佩挥出的一拳被曲幽的玉指轻轻一弹,竟自食恶果,反弹回去砸在了自己的左眼上,岚佩痛呼一声,却还是学不乖,紧接着又是一掌向曲幽劈来,曲幽反手一折,岚佩再次哀嚎起来。
这回,岚佩叫得再大声,都没暗卫敢进来查看了。所以说,人啊,任何时候都不能把话说得太满,真是……世事难料啊!
仅仅三招,曲幽便把岚佩制服,点了他的睡|茓,于是这个马车内终于安静下来了。
我靠在曲幽怀里舍不得起来,不解的问:“为什么我咬了他,你才出手?”
曲幽气息似乎有些不稳,玩笑道:“怕你咯着牙。”
我一愣,有些赌气的说:“先前他那般调戏我,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是不是……”怕了岚佩的权势?后面的,我没说出口。
曲幽点漆的黑眸染了丝苦涩,“怎还是不能全然信我?”
看他如此,我的心微微一痛,伸手抚上他精致的眉眼,喃喃道:“曲幽,很多时候,我都看不懂你。”
“怎会不懂呢?”曲幽说着轻柔的拉下起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深不见底的眼眸对视着我:“碧儿,你只需知道,这儿有你,即可。”
虽然我觉得如果他叫我贝碧比叫碧儿更好听,但还是不由得心里一甜,面上却是嗔怪的在他胸口上锤了锤:“都说暗雪公子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竟是个油嘴滑舌的主。”
照理说,我这一拳绝对锤得不重,要知道沉浸甜言蜜语中的女人,怎么舍得使劲儿打心爱的男子?然而曲幽却皱了皱眉,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我一下子慌神了,莫不是自己在什么时候撞上了狗屎运,无意中得来了绝世神功,以至于轻轻一拳就把曲幽锤得口吐鲜血?
看着脸色苍白的曲幽,我急得团团转,站起身就准备下马车,声音有些颤抖:“我去找大夫,曲幽……你忍着点儿。”
“别去,不可让他人知我受伤。”曲幽一把抓住我的手,对我虚弱的笑道:“你别急,我一会儿就没事了。”
说完像方才那般端坐好了身子,闭目不动。
我顿觉酸楚,原来曲幽早就受了内伤,不用猜都知道一定是那变态教主琉琅做的好事。可曲幽从阴宫回来后,却一直装作没事般,先是召集精兵撤退,后又任我胡闹,策马扬鞭追我。现在到了马车上,好不容易可以调息运气,治疗伤势了,却又因我而中途打断,与岚佩过招,如此这般的一番折腾,伤上加伤,不吐血才怪!
于是,这去皇宫的一路上,左边岚佩呼呼大睡,右边曲幽闭目调息,我在自责中无事可做,想叫曲幽干脆也点下我的睡|茓,但又不忍再去打扰他,只好认命的咬手指,来打发这无聊的光阴。
几个时辰过去了,我把十根手指的指甲都咬了个干干净净,口水把手指头泡得脱皮发白时,总算听到外面的车夫禀报说已经进入都城长安,很快就能到达皇宫了。
我一下子激动眼冒金星,再这么无聊下去,我都能把手当成鸡爪来啃了!
不过,看着端坐疗伤的曲幽,我又挫败的垂下头,曲幽说不可让别人知道他受伤,如果现在下车,那大家不都知道了?
于是,我扬声对外面的车夫喊:“本姑娘忽然想看戏,你把车驾到戏院去!”
“好勒!”车夫爽快的答道。
过了段时间后,外面的车夫又禀告道:“戏院已经到了!”
我为难的看了看还在调戏的曲幽,知道这个时候万不能打断,否则走火入魔就遭了,于是又对那车夫喊道:“本姑娘忽然又不想看戏了,两位爷要去找乐子,你把车驾到妓院去。”
车夫顿了顿,才闷声说:“好!”
再过了段时间,车夫禀报:“妓院到了,姑娘是不是又想去书院?”
“呃……”我有些尴尬,“你很聪明,那就去书院吧。”
这么一番折腾后,曲幽总算缓缓的睁开眼,如一潭清泉般荡漾着涟漪,对我温柔的笑道:“这位车夫,以后怕是再不敢做你的生意了。”
这时候,外面的车夫再次禀报道:“姑娘,书院到了,你还想去什么院?”
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一边冲曲幽傻笑,一边对外面的车夫喊道:“去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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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来到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看着林立的琼楼玉宇,密集的宫女侍卫,奢侈的点缀装饰,我少了份儿惊叹,多了份儿熟悉。
一到皇宫,曲幽就被太子殿下岚逐请了去,我则无奈的被岚佩连拖带攥的带到了他的“灵犀殿”。
毫不客气的霸占着“灵犀殿”一张铺着好白虎皮的贵妃椅,我捻起旁边案桌上晶莹剔透的葡萄,懒散的剥了皮,放进嘴里一咬,真甜!
直挺挺站在一旁的岚佩不甘被我无视,跺了跺脚,大声叫道:“糖糖!”
我吐出葡萄籽,自言自语道:“不知太子殿下找曲幽做什么呢。”
岚佩抓狂了,抄起一旁的花瓶砸在地上:“曲幽!曲幽!你就知道曲幽!”
我淡淡的瞟他一眼,评价道:“败家子!”
不说还好,我这一说,岚佩就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把周围的东西劈里啪啦的往地下砸:“我就败,我就败!”
我心疼的看着地下一堆被摔碎的值钱物品,没好气的问:“我说,你这是吃火药了?还是忘记吃药了?”
岚佩停下手中的动作,气冲冲的走到我身边,指着左眼:“你看看!我都被那人揍成什么样了?”
没错,岚佩的左眼现在一团乌黑,眯成一条隙缝,看起来滑稽至极。看他气得冒烟的模样,我暗自感叹,这孩子,还真注重脸面。不过……
“那一拳可是你自己打的。”我提醒道。
岚佩气得发抖:“你……你就知道帮他,你什么时候能为我说句话?”
于是我由衷的说了句比较好听的话:“佩儿,我发誓,在我看来,你此时的眼睛就像天上的明月。”见岚佩怀疑的眼神,我补充信誓旦旦的道:“这若不是真心话,我天打五雷轰!”我说的确是真心话,只不过……左眼像初一的月,右眼像十五的月。后面这句我很识趣的没说出来。
果然,岚佩听我这么说,脸上好了许多,眼中的怒气也消散了不少,别扭道:“算你有点良心。”
我无语,小孩子,还真是好哄。
一个守卫忽然快步走进来,禀报道:“十三殿下,圣上请您过去,有要事相商!”
听到这句话,我松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五个字:终于解放了!
岚佩面露惋惜的看向我,抱歉道:“糖糖,我不能陪你了。”
我忙不迭道:“去吧,去吧,正事要紧,千万别马虎了事,一定要详谈,一定要详谈啊!”最好谈个一天一夜,让我多清静会儿。
岚佩脸一黑,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只说了句“不许乱跑”,就一脸便秘的随着侍卫走了。
他前脚刚一走,我后脚就出了“灵犀殿”,还不忘顺手拿上一串葡萄。
[ 一边吃着葡萄,一边走出了“灵犀殿”,然而当我走到一扇圆拱形的大门时,两个守门的侍卫把我拦住了。
左边那个说:“姑娘!”
右边那个说:“请回!”
我仔细一看,吓,竟然是对双胞胎!珍品啊,难得啊,九岁时看了周星驰演的鹿鼎记,一直疑惑那里面的双生姐妹是不是真的与对方有心灵感应,现在终于有实验对象了!
我扬了扬手中的葡萄,一边往空中抛起,一边喊道:“快接住!”
话音未落,兄弟两几乎同时跃起,一秒后,一大串葡萄分成了两小串葡萄,各自握在两人手中,我愣住,果然厉害!
左边那个把葡萄还给我,说:“姑娘!”
右边那个也把葡萄还给我,说:“请回!”
我从地上搬起一块石板,摆在他们中间,说:“用拳头帮我把它砸碎了,我就回去!”
话音刚落,两人几乎同时出拳,而我因为早有准备,在他们出拳的那一瞬间,把石板挪开,于是……兄弟俩各自吃了对方一拳,两眼一翻,晕了。
我哈哈大笑,这一拳可是砸石头的力气,不被砸晕才奇怪!敢阻挡我出门,不被我玩才稀奇!
拿着两小串葡萄,本想去久闻大名的御花园逛逛,却不想刚把手中的葡萄吃完,就在一条林荫小道的转角处遇见了个大牌人物。
照旧是一身红得发紫的豪华宫装,犹如绽放的梅花般傲然,在身后一群绿衣宫女的衬托下,愈发显眼夺目。眉心垂钓着一颗硕大的宝石,绽放出高贵耀眼的光华,而那盘得高高的发髻上,更是张扬着一朵象征富贵的牡丹,身上的首饰无一不是价值不菲,似乎,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她高人一等的身份。我恶趣味的想,不知道她照镜子时,有没有打劫自己的想法?
而这花枝招展,金玉满身的大牌人物,可不正是那在民间美名远播,端庄秀丽,温柔贤淑的长公主?
“站住!”一身厉喝迫使我止住了脚步。
因为不想惹是生非,所以一看见她,我便下意识的转身想闪。然而不知为何,从阴宫脱险后就一直提不起内力,没法儿用轻功,身手自然没以前那般矫捷,还没能开溜就已经被叫住了。
我认栽的回头,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宫礼,装模作样道:“长公主吉祥!”
“呀……本宫看着你觉得很面熟呢。”那大牌公主斜眼看着我,微微思考了几秒,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对了!你不就是上回一头撞在柱子上,从此麻雀变凤凰的那个宫女吗?”刻薄的语气,挑起的眉毛,嘲笑鄙夷之色不言于表。甚至,她身后的一群宫女也纷纷忍俊不禁,掩嘴偷笑。
听到她的开场白,我就知道,找茬的来了。
一头撞在柱子上,从此麻雀变凤凰。听到这句话我就特憋屈,就因为那日在宴会上不小心撞晕,随后没多久岚佩就去请皇上赐婚,宫里宫外便把这句话传了个沸沸扬扬,意为我不惜撞破脑袋来引得岚佩垂怜,攀权附势的手段深不可测。
八卦的力量如此强大,可又有几人知道谣言背后的真相?
我心中不快,口气不由得上扬了几分:“公主此言差异,您应该去问问令弟,小女子是为了变凤凰而去撞柱子呢,还是因为不愿变凤凰而撞上了柱子?是故意去撞在柱子上呢,还是无意中撞上了柱子?是把柱子给撞了呢,还是被柱子给撞了?”
“你!”大牌公主被我劈里啪啦一串话噎住,涂了上等胭脂的脸更加红艳了几分,半响才精简的骂出两个字:“贱人!”
要说,我平生最喜欢的一句话就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很不巧,这大牌公主今天恰好触了我的霉头,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我面露崇拜,却是话里藏刀:“正所谓知己方可知彼,我与公主仅见过两面,公主便清楚明了的知道我是贱人,由此可见,公主真是对此分析得十分透彻啊!”
大牌公主顿时气得如染上了羊颠疯一般的颤抖:“你……你竟敢拐着弯说本宫是贱人!?”
“小女子不敢,这可是公主您自己说的。”我谦虚的笑笑,往后退了一步,免得被她的口水溅到脸上,怕是用再多也皂角也洗不干净。
“好啊你!”长公主画着精致妆容的脸有些扭曲,缓了缓才冷笑一声:“牙尖嘴利,怪不得岚儿被你唬得晕头转向,待本宫拔了你的尖牙,割了你的利嘴,不知你还能有何本事?”说着回头吩咐道:“来人,拿铁钳和匕首来!”
看着领命而去的宫女,我暗暗叫苦,事情大条了!
现在曲幽被太子叫了去,岚佩被他老子叫了去,而我又用不了轻功,岂不是任人宰割?
这样的时候,更是不能自乱阵脚。稳了稳心神,我面上故作镇定,一本正经的建议道:“小女子曾经做过算命先生,百算白灵,从未有分毫差错,不如现在也为公主算上一挂?”
“是吗?”长公主不屑的看着我,见我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跃跃欲试道:“说来听听。”
我煞有其事的捏了捏手指,随即字字凌厉道:“小女子算出的结果是,公主今日拔了我几颗牙齿,他日便会被人斩去几根手指。公主今日在我的嘴上割了几刀,他日便会被人在脸上划上几刀!”
“你!反了,反了!”长公主眼中闪着恐慌的痕迹,像个泼妇一般叫道:“拿刀来!快给本宫拿刀来!直接要了这小蹄子的命,看她还敢不敢威胁本宫!”
双拳难敌四手,虽然我有自信可以凭一自之力,撂倒这位娇生惯养的长公主,却绝对不敢一人群挑她身后那群绿叶般的宫女。识时务者为俊杰,所以当匕首即将逼近时,我很没骨气的就想喊:善良美丽的公主大人,求您饶了小的一命呐!
然而,我刚喊出一句:“善……”
就听见有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住手!”
见有救了,我的骨气立马回来了,忙不迭改口喊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岚佩番外篇
岚佩是岚帝最小的儿子,从出生那一刻起,便受尽荣宠,享尽富贵。凡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凡是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
岚佩向来就是个不吃亏的主,不过,这是在遇到那个奇怪的女道士之前,在遇到她之后,岚佩不但经常吃亏,还时常吃瘪!虽如此,岚佩却觉得生活比以往有趣了许多,许多……
试想,以岚佩贵为皇子的身份,哪有人敢挑战他的权威?然而,她却敢,且……不止一次。
第一次见到她,岚佩就乐得直想笑,人家都是拿着鸡毛当令箭,而她,却是拿着鸡毛当发簪。
第一次对话,她对向来就对外貌极自信的岚佩评价道:猛的一看你不怎么样,仔细一看……还不如猛的一看!
岚佩郁结了,自己当真如此不堪?那为何赞他一表人才,英俊非凡的人会那么多?争着抢着做他妃子的大家闺秀会那么多?所谓物以稀为贵,看来,这奇怪的女道士比那些个大家闺秀要珍贵得多。
岚佩没想到,她不仅敢奚落自己,还敢批评自己的六哥岚逐做的菜难吃,把向来沉稳的六哥气得七窍生烟,大叫着要取她性命,这不得不让岚佩暗叹此女子实乃胆大包天。
岚佩更没想到的是,在得知自己和六哥的身份时,她的脸上竟然毫无畏惧之色,有的只是在得知我和六哥名字时,一脸哭笑不得的滑稽表情。
岚佩觉得奇怪,但并没去深究自己和六哥的名字有何不妥,岚佩当时想到的是皇宫里沉闷无趣,有了她做伴,定然能让沉闷的日子变得有声有色。念及此,岚佩便有了带她回宫的打算,六哥曾向许诺他,他十四岁生辰可向六哥任意讨要一样礼物,岚佩本欲借此机会,得到六哥那匹另他眼红了许久的狮子骢。然而,岚佩为了不让那胆大包天的女子被气头上的六哥剁了,竟舍弃狮子骢,改要了她为礼物。
当岚佩看到把道士服换成浅绿色宫女裙,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撕掉了脸上那大块狗皮膏药的她,虽然未施胭脂水粉,却是脸蛋清秀可人,眼睛灵气逼人,红唇饱满醉人,一时间,竟感觉心脏跳动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些。暗道,这女子倒还算是……秀色可餐。岚佩转念一想,父皇不是要给他挑选通房丫鬟吗?与其让父皇硬塞个自己不喜欢的姑娘来,莫不如,就挑她了。
麦芽糖是岚佩最讨厌的食物,他幼时曾因为这糖而拔牙,疼足了三天三夜,从此便再不愿吃麦芽糖。然而不知为何,当得知她就叫麦芽糖时,岚佩却并不觉得反感,甚至……忽然想再尝尝幼时喜爱的麦芽糖是何种滋味。
岚佩隐约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改变,叫做情窦初开。
一开始,岚佩仅仅只是想让麦芽糖做他的通房丫鬟,毕竟想封一个没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做妃,要费的可不止是口舌。
她提议要和自己玩个游戏,岚佩欣然同意,却不想她竟趁机逃之夭夭。当岚佩发觉不太对劲,睁开眼见房里没了她踪影时,才发现自己上当了。与此同时,他改变了主意,无论多难,都要征得父皇同意,立她为妃。
要知道少年的叛逆心理可不是闹着玩的,岚佩当时咬牙切齿的自言自语道:糖糖,你越是想逃,我便越要把你抓得紧紧的。
派出两队守卫去寻她,却是半天都一无所获,岚佩急了,难道她已经出了皇宫?
为了招待暗雪公子而设的宴会上,岚佩心里沉闷抑郁,把酒当做水来喝,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脑海里尽是麦芽糖狡黠的笑脸,当桌上的一壶酒都被自己喝光时,脑海中的笑脸忽然消失了,岚佩便想唤宫女来为他添酒,却不想那宫女当即摆手喊道:不是我!
不是我,那是谁?岚佩定神一看,可不就是麦芽糖!岚佩又好气,又好笑。气她躲着自己,笑她傻得可爱。
然而更傻的还在后面,她竟然在逃跑途中撞在了柱子上,岚佩真是……既心疼,又无语。
岚佩专门去找了从小照顾自己的姑姑,问她如何讨得女孩子的欢心,随之便去御花园采了束鲜花送给糖糖。
当她一觉醒来,竟然就答应嫁给他了,岚佩惊讶姑姑的办法之有效,更多的自然是惊喜,生怕她反悔,岚佩不等她开口,就忙不迭的跑去找父皇,请求赐婚。
一场欢喜一场空,当岚佩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求得父皇的旨意,却发现糖糖再次逃离了。
怎么说呢,上次糖糖逃走,岚佩只是气得跺脚。这回,却是气的想剁人!
气完了,岚佩提笔在宣纸上画了她的画像,命人贴了皇榜,重金悬赏寻她。
每一次,当暗卫向岚佩禀报没有找到糖糖的消息时,他都会怒火大发,扬起鞭子看见什么抽什么,那些天,对于皇宫中的宫女侍卫来说,简直就是噩梦连连,一瞧见十三殿下,就得掂量下自己的命硬不硬。
直到暗卫终于找到了麦芽糖,大伙儿的噩梦才总算结束了。岚佩刚一得知糖糖的行踪,就马不停蹄的赶了去,一天的路程只花了三个时辰便到了她所住的客栈,累趴了两匹汗血宝马。
暗卫禀报说阴弦教也在悬赏寻找糖糖,岚佩本想直接带糖糖回皇宫,以免她被魔教抓去。却不想一番折腾后,非但没能保护好她,反倒间接把她送入了魔教手中。
岚佩悔不当初,再次马不停蹄的敢回皇宫,以死相逼,请得父皇出兵一万。
然而因为破不了断魂山的玄机阵,这英雄救美的好差事被暗雪公子曲幽抢了去。这最为另岚佩痛心疾首,因为不知前因后果的岚佩认为,糖糖后来之所以会喜欢上曲幽,便是因为曲幽赢得了这获取芳心的最好时机。
接正文
见有救了,我的骨气立马回来了,忙不迭改口喊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要问来者何人?英雄?非也。美人?亦非也。然,此人却能在现身的瞬间,让大牌公主花容失色,脸颊发青,连连后退。
只见那大喊住手之人年约三十,围着碎花围裙,发髻散乱,左手提着一只马桶,右手同样提着一只马桶,正以每秒钟两米半的高速,向着我和大牌公主等人的方向冲过来,长公主和众宫女生怕躲闪不及,急忙放开了对我的钳制,动作迅速的闪到了一旁。于是,仅有尚且不明所以的我愣在原地,被那马桶中所装之物一泼一个准,准得……让我不得不怀疑她是故意的!
下一秒,那中年女子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喊:“奴婢不是故意的,请长公主赎罪!”
这叫什么世道?我被泼了一身的米田共,那泼我的人反倒把我晾在一边,去向毫发未污的大牌公主请罪!我气势冲冲的上前提起那中年女子的衣领,河东狮吼道:“虽然我向来都视金钱如粪土,却并不介意有人用钱来砸我,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把粪土当成金钱往我身上招呼!”
那中年女子被我吼得愣了愣,随即瞄着大牌公主的方向给我使了个眼色,我转过头一看,才发现长公主之所以没出声,是因为完全失去了语言能力,她张大嘴僵在原地,看我的眼神比看见罗刹恶鬼还恐惧,握着匕首的手直发抖,一副想吐却又吐不出的表情。
见此,我恍然明白了些什么,顶着一身另人作呕的恶臭,朝她走了两步,长公主猛的打了个冷战,手中的匕首“砰铛”一声掉在地上。我来了劲头,继续向她走过去,一步,两步,三步……我欲走第四步的脚还没迈出,又是“砰铛”一声,公主晕了。
看着手忙脚乱把长公主抬走的宫女,我仰天长笑,原来,这大牌公主有洁癖啊!哈哈……
回到灵犀殿,在几位宫女的服侍下,我用了整整三大桶热水,才将自己从头发到脚趾都彻底洗干净。末了,有宫女从一个衣柜,拿出数套漂亮得令人眼前一亮的宫装罗裙供我挑选,据说,这些都是岚佩亲自为我订做的。我暗暗嘀咕,这小鬼的心思倒还算细腻。
换上一套垂着白色流苏的浅蓝色宫装,在行走间顽皮的荡漾,美丽而灵动。手巧的宫女本想帮我梳个朝云近香髻,我嫌麻烦,直接把发丝轻挽,免去了金银玉石的装饰,对于这些物品,我比较喜欢揣在腰包里,而不是Сhā在脑袋上。一切打量妥当后,发现自己竟忙活了将近一个时辰,不过,好在浑身上下总算摆脱了那股香味。
没错,就是香味,只不过……是夜香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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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犀殿的正厅里,我照旧侧躺在铺着白虎皮的贵妃椅上,案桌上的葡萄已经换成了精致清甜的桂花糕,我一块接一块的吃着,爱不释口。
而那个用米田共泼我的中年女子,则是垂头站在一旁,双腿微微打着颤。
我故作威严的瞟她一眼,冷声问:“你怕我?”
她的腿继续抖着,回话的声音却是毫无惧意:“不是。奴婢因为站得太久,所以双腿酸软。”
很好,够老实,够坦白,够直接!
我咽下一口糕点,换汤不换药的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她顿了顿,一脸恭敬的回答道:“麦姑娘是十三皇子的心怡之人,更是未来的皇妃。您是有身份的贵人,定然也有容人的雅量,相信不会与奴婢一般见识。”
这一番话说下来,既拍了马屁,又暗示了我如果为难了她,就是个小家子气的人,真是……历害。
我遗憾的摇了摇头,叹气道:“可惜啊,姑娘我没打算做这个有身份的贵人。”说着猛的声线一扬,厉声逼问道:“如此一来,是不是就不必有容人的雅量了?是不是就可以和你一般见识了?”
她被我忽然拔高的嗓音惊到,扑通一声跪下:“姑娘息怒,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息怒……息怒……”
我愣住,不过的逗逗她,却不想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见不得她那副我会吃人的样子,我打趣的笑着说:“起来吧,我压根儿就没怒,何来息怒?”
“姑娘当真没有发怒?”她听话的站起身来,却似乎仍然心有余悸。
我点点头,见她一脸畏生生的模样,转移话题道:“别说什么怒不怒的了,先说说你是谁吧。”
经过刚才那么一跪,她对我显然更加恭敬了几分,小心翼翼的回话:“奴婢名叫小微,有幸得以服侍十三殿下九年,故殿下自幼便习惯称奴婢为姑姑。”
忽然想起岚佩曾经向我提起过,他有个从小就伺候他的姑姑,告诉他若想要女孩子喜欢上自己,便要送给她美丽的鲜花;若女孩子发抖,便是暗示你抱住她;若女孩子闭上眼,意思是让你吻她。莫非就是眼前这个相貌平平,却聪慧伶俐的中年女子?
我站起身,环着她走了一圈,又问道:“今天为什么救我?”
她在宫里做事多年,知道长公主有洁癖并不奇怪,用马桶中的秽物泼在我身上,的确是一个既可以保护我,又不至于罪长公主的好法子。可是,这个叫小微的女子,为什么要救与她素不相识的我?
小微依然恭敬的有问必答,却似乎隐约含了些责怪:“前些日子,十三殿下问奴婢如何讨得女孩子欢心,奴婢便为他出了些主意,殿下照着做了,姑娘却忽然不辞而别。殿下大怒,罚奴婢去涮洗房,专门负责洗马桶和倒马桶。”说着眼含恳求的看着我,继续道:“今日冒险救姑娘,是因为奴婢希望姑娘能帮着说几句好话,让奴婢调回来,继续伺候殿下。”
我暗暗感叹,岚佩这没良心的小狼崽,照顾了自己整整九年的姑姑,只因为这点小事,就把罚她去与马桶为伴,真是……够狠心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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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暗,直到晚饭时分,岚佩才一脸疲惫的回了灵犀殿。
一见到我,就用那双染上了薄怒的大眼睛瞪着我,兴师问罪道:“糖糖,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为了不让你乱跑,我专门吩咐青龙和白虎看守着大门,你倒好,不知用什么法子把他们打晕了,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
青龙和白虎?哈哈,该不会今天站在左边的那位叫青龙,站在右边的那位叫白虎吧?还真是应了周星驰演的《唐伯虎点秋香》里,那句左青龙,右白虎!
岚佩见我只笑不答,明显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满含委屈的嘟囔道:“亏我今天还为了你而跟皇姐大吵了一架,我如此对你,你就用这种态度回报我吗……”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当即炸毛般吼回去:“这样说来,那我今天因为你而被你皇姐羞辱了一顿,我如此委屈,难道就不该用这样的态度对你吗!?”
虽然我没有洁癖,但并不代表我不洁身自爱,被一马桶的排泄物泼在身上,任谁都不会觉得好过。若不是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少年,我此时本应该已经和曲幽策马离去,甜蜜的享受二人世界,比起现在的遭遇,好的可不止是一点点!
岚佩怔怔的望着我,大眼如朦上了一层浅浅的水雾般,语气软了下来,若猫儿般喵呜道:“糖糖……是我不对,你受了委屈,我非但没有安慰你,反倒还来责怪你。”
我白他一眼,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打发了,姑奶奶我今天不买这帐!
岚佩咬了咬下唇,继续柔声道:“今天的事,我有所耳闻。皇姐向来骄纵惯了,今日更是做得过分,可……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我不能把她怎么样。”
我脸色更黑了几分,不能把她怎么样,就任由她把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岚佩见我面色不善,忙补充道:“糖糖,我保证,以后定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说着怯怯的瞄着我尚未好转的脸色,似下了很大的决心般说:“你若还不解气,就……就罚我吧。”
我挑眉,压低声音问:“是不是想怎么罚都可以?”
岚佩略微犹豫,见我脸一黑,立马咬着牙点了点头:“只要糖糖开心,让我做什么都行!”
虽如此,我还是有些信不过,于是强硬道:“你发誓,若言而无信,就一辈子都得不自己喜欢的人!”
“我发誓……”岚佩为难的看着我,小声说:“若是失言,就……一辈子得不到糖糖。”
“哈哈……”我笑得奸诈而猥琐:“好!那你现在便出灵犀殿,一路向东走,对见到的第一个人说一句话。”
要知道,灵犀殿的东面,是皇宫里成千上百的侍卫所住之处。
岚佩被我诡异的笑容吓得缩了缩脖子,苦着脸问:“说……说什么?”
我字字清晰的吐出一句十分甜蜜肉麻,却让岚佩痛苦不堪的话:“我爱你如碟爱花,心甘情愿被你压!”
[ 今儿个一大清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我走在皇宫那九折十八弯的林荫小道上,身边偶尔经过的侍卫宫女看我的目光,都或多或少的露出一些同情,引得我不禁想起昨晚的一幕,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如此一来,那些个侍卫宫女眼中的同情更甚,其意不言而表:真是命苦啊,本以为可以麻雀变凤凰,哪知十三殿下不但有断袖之癖,还喜欢做那被压之人,这不,都给气傻了!
不知是岚佩的运气太差,还是我把时间挑得太好。
昨晚他被我硬推出灵犀殿后,扭扭捏捏的一路往东走去,我跟岚佩的身后,在距离他五米处进行监视,然而,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遇见个人影,岚佩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有些得意的回过头看我,用眼神示意道:你看见了,可不是我不肯说,只不过没遇着对象,你怪不得我!
我一眼瞪回去,让他继续走。岚佩见四下无人,便放心大胆的继续向东行,半炷香后,总算遇着个人影了,不过……却是遇到宫里扫地的耳聋大伯。我叫岚佩对遇到的第一个人喊出那句话,岚佩如今遇到的是个耳聋之人,自然肆无忌惮,对我使了个“瞧好了”的眼神,然后回过了头,步履轩昂的向那耳聋大伯走去。
看着岚佩得意的背影,我惋惜的叹了口气,本以为这次戏耍活动,会就此无功而返。然而,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一队夜间巡逻的侍卫恰巧经过这条路。怀着恶作剧的心思,我赶忙把手指竖在嘴上,示意他们噤声。
背对着我们的岚佩,定然是觉得耳聋大伯反正听不见,便索性放开了,对那耳聋大伯高声喊道:“我爱你如碟爱花,心甘情愿被你压!”
听到这声气势磅礴的呐喊,众侍卫瞬间石化。
值得一提的是,当岚佩回过头来时,那表情……更是相当的精彩!
后果可想而知,一夜之间,这件事儿就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内院。总而言之一句话,岚国十三皇子的清誉,就算是交代在我手上了。
甚至于,今天岚佩的老子一下了早朝,就急忙把岚佩叫去了御书房,做心理教育。
趁着摆脱了岚佩这个粘人精的空当,我稍稍作了些打扮,揣着异常愉快的心情,三步一蹦,五步一跳的往曲幽住的小院走去,自从进了皇宫,就没见着曲幽的影儿,虽说还不到一天的功夫,却是真的想了。
然,当我迈步走到那坐清静雅致的小院门口,瞧见院子里那坐在一套竹制桌椅前,饮茶畅谈的两人时,只觉心头一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方才的好心情也随之烟消云散。
曲幽一身雪衣亮白得耀眼,镶嵌着银丝的玉带束与腰身,虽没有任何的花哨图纹,却如若九天之上的谪仙一般,俊美得不似凡人。他端坐的身姿若竹般清冽,荡漾的眼波荡若茶般沁心,面上的柔情若月般温润。望着这般绝色之姿,会觉得多看上一眼,都是对神灵的亵渎。
长公主今日显然在妆容下费了些功夫,一拢草绿色的荷叶裙,腰间垂着一根翠色纱带,随着微风轻轻拂起,将她那本就纤细的腰肢映衬得不及一握,诱人怜惜。她白嫩的瓜子脸上施着精致的粉黛,欲语还羞的美眸时不时望着身边的俊逸男子,温柔动人,楚楚可怜,显然与昨儿个命人拔我牙,割我唇的凶恶不可同日而语。
我侧着身子,躲在竹制的院门后,透过竹片与竹片之间的缝隙,看着院内刺眼的一幕。
长公主伸出纤纤细手,持起茶壶斟满碧玉般的杯子,眼泼若三月溪流般荡漾,声音轻柔悦耳:“上次与公子在乾坤殿匆匆一见,未能深交,瑙儿实在遗憾,今日再见便是缘分,瑙儿以茶代酒,敬公子一杯。”
曲幽含笑举杯,与她手中的翠绿对碰,温文有礼道:“劳烦公主惦念,曲某却之不恭。”
长公主当即展开笑颜,将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来,脸已经微微泛红,让人不由得怀疑那杯中物到底是茶水,还是酒水?亦或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长公主仪态万千的笑着,亲昵道:“何必如此客套,叫我瑙儿就好。”
曲幽虽未答话,却是浅笑着点了点头。
看着眼前这对俊男美女推杯换盏,若是对旁人而言,或许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卷,然而在我看来,却是只觉心里堵得慌,恨不得大吼一声,来发泄心中的憋闷。但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藏身处,只得生生忍住,继续看下去。
长公主盈盈起身,若丛中的蝶般舞动着,在曲幽的面前转了一圈,妩媚含情道:“这件翠荷衫是父皇前不久赐与瑙儿的,公子以为如何?”
曲幽看得仔细,点头赞道:“霓衫配佳人,甚是美妙。”
长公主眼中闪着欣喜,口气轻快的提议道:“早闻公子的才情冠绝天下,不知可否请公子在此衣衫上提诗一曲?”
曲幽亦是笑得温润,简单应道:“好。”
长公主赶忙唤来贴身婢女,很快,那名婢女便取来了一套宫廷御用的文房四宝。
研好墨,曲幽接过笔,俯下身正欲题字,长公主忽发奇想道:“莫不如提一首含了“暗雪公子”四字的诗,让瑙儿作为珍藏,如何?”
曲幽颔首,尚未加以思索,已是笔落字现:
汝若暗梅香,
乃随雪飞扬。
春逝公欲还,
绿意子莺唱。
一首短诗跃然裙上,字字笔酣墨饱,铁画银钩,堪称一绝。然,看在我的眼里,心却如被一根利针刺中,就在我忍不住想冲过去,撕碎那被曲幽提了字的裙时,长公主的贴身婢女恭敬道:“公主,时候不早了,皇上那边……”
长公主点点头,对曲幽笑意盈盈道:“今日得公子墨宝,瑙儿总算不虚此行,因有事在身,且先行告退了。”
曲幽亦起身,温文尔雅道:“恭送公主。”
那碍眼至极的长公主已经走远,而我却依然愣愣的僵硬在门后角落处。曲幽,曲幽,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想法?你让我只需知道,你心里有我即可。为何又与长公主这般亲密?是因为公主地位尊贵,得罪不起,还是……她的娇容媚颜更适合你?
“站了这么久,腿可是酸了?”清冽的声音响起。
我懵然抬头,便见曲幽正噙了丝笑意,深潭般的眼眸静静的看着我,让人窥视不到他心中所想。
“酸了。”我老实的回答,随即由衷道:“可是腿上的酸,却连心上的万分之一都不及。”
曲幽轻叹,眼眸染上了一抹无奈的痕迹:“怎的又疑心于我?”
我转过头,不看他那总能迷惑住我的眼,气鼓鼓的指责:“你……你都在那美公主的裙摆,提上有你名字的诗了,我不疑心,难道还应开心不成?”
曲幽摇头一笑,轻柔我握住我的手,说:“且随我来。”
手上传来的丝滑触感,让我的心稍稍平静了些,便没有挣扎,乖乖的被曲幽拉进院内,坐在了方才长公主坐的竹凳上。
曲幽铺上一张雪白的宣纸,持起竹桌上的笔,一手挽袖,在笔尖沾了些墨汁,挥手写下方才的那首诗,然后……将四句诗的首字圈了起来,眼含笑意的看向我,只道一个字:“念。”
我定神一看,缓缓念着那圈出的四字:“汝乃春绿……汝乃春绿?汝乃……蠢驴?”
曲幽但笑不语,眼含柔情的看着我,点了点头。
“哈哈哈……”我笑趴在桌子上,堂堂一国的公主,穿着藏了此等玄机的裙子搔首弄姿,却不知自己已化身为驴。
曲幽轻拍着我的背脊,为我顺气,声音温柔如常,却隐隐含了丝锐利:“今日只是小小的惩戒,她让碧儿受的委屈,却是用命都低不了的。”
原来,曲幽是为我出气呢,想到这儿,心里便不由得泛起一抹沁甜。
我止住笑,抬头看着面如温玉,却气势骇人的曲幽,疑惑的问:“你也知道了昨天的事?”
曲幽抬起白玉般的手,轻抚上我额前的碎发,将其掖到耳后,叹道:“长公主虽有意封锁消息,但悠悠众口岂是她能管住。整个皇宫都传遍了,我又怎会不知?”
想起昨天的遭遇,我愤然道:“若是以前,凭我的轻功,她想要抓到我的一片衣角都难,可不知怎的,最近总是提不起内力。”说着撩起衣袖,抬起手腕,“曲幽,你是神医,帮我看下是不是出啥毛病了?”
曲幽依言将手指搭上我的脉门,片刻后,温润的眸子对上我担忧的眼,挂着另我安心的笑容道:“小事,无碍。”
我纳闷的挠了挠头,疑惑道:“那为何我一提内力,心口就抽啊抽的痛呢?”
曲幽从怀里拿出一个墨色的小瓶,递给我,轻声嘱咐道:“以后若心口无故绞痛,就吃下一粒,再多加调理些日子,自会好转。”
我接过墨色瓶子,觉得有些眼熟。对了,这正是当初在阴宫的石室我心口疼时,他给我吃的药丸,且一吃下去就舒服了许多,不用说,一定是好东西!忙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疑惑,但既然曲幽说无碍,那就是无碍,若再对他有所怀疑,我就真该劈死自己了!
[ 清静雅致的翠竹小院里,时不时响起一两声鸟鸣,悦耳动听。
曲幽用雕刻着一根细竹,时不时抬起头对我浅笑,赏心悦目。
一心想在曲幽的竹院多磨蹭会儿,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单单只看着曲幽那萦绕着书生气息的俊颜,也是好的。
可偏偏就有人不让我如愿。岚佩那粘人精一从御书房出来,听说我在曲幽这儿,就火烧火燎的杀了过来,二话不说攥起我的手就往外拖。
正在用雕刀刻着手中细竹管的曲幽,眼未抬,却有一粒竹屑从指间弹出,打在岚佩的手背上,淡道:“非礼勿动。”
岚佩吃痛的轻呼一声,手背已经微微有些红肿,却仍是倔强的不肯松手,瞪着大眼怒道:“曲公子,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我好奇的探着脑袋,问:“曲幽是什么身份?”
岚佩冷哼一声,仰着下巴道:“父皇命他带兵剿灭阴弦教,他却擅自发令撤去了围剿断魂山的精兵,此乃违抗圣旨的重罪。你可知,他为何没有受到任何惩处?”
我心下一动,是啊,曲幽的确违抗了圣旨,可皇上非但没有追究此事,反倒仍待他敬如贵宾。
看着岚佩意气风发的大眼,我下意识的接道:“为何?”
又是一粒竹屑凭空弹来,直直打在岚佩手背的红肿处,与方才打中的位置毫无偏差,精准无比,曲幽再次淡淡的说了句:“勿道人是非。”
岚佩这次定是痛得厉害,吁着气松开了我的手腕,晶亮的大眼怒意横生,瞪着一脸闲然自在的曲幽:“怎么?你怕我说出来?”
曲幽仍是专心致志的刻着他的细竹管,恍若未闻。
我是个急性子,见不得他们慢腾腾的打哑谜,忙扯着岚佩的衣袖问:“到底为何?”
岚佩目光烁烁的盯着我,一脸愤然的说:“糖糖,你倒是一心把他当做情郎看待,却不知他已经被我皇姐看上,就快要做驸马爷了。若非如此,你以为他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恐怕早就关进了天牢!”
回想起方才长公主对曲幽的亲昵,我若被当头一棒,愣在当场。曲幽要是做了驸马,那我怎么办?
曲幽这时终于起身,若无其事的走到我面前,把他手中摆弄了半天的东西递给我,是一支做工精细的翠绿竹笛。
岚佩旁击侧敲道:“糖糖,你看他分明是毫无歉意,如此负心之人,怎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不搭话,只是静静的瞧着曲幽,他说过,叫我信他。
曲幽见我如此,染墨般的眸子闪过一抹亮色,唇角随之勾起,轻飘飘的说了句:“既已抗过一次旨,再抗一次又何妨?”
岚佩,傻眼了。
我,笑开了。
灵犀殿的正厅里,数名宫女中规中矩的站成一排,手中各捧着一套华丽的装束,款式不同的外衫,样式各异的发冠,形式不一的腰带,皆是极尽贵重奢侈,看得我眼花缭乱。
岚佩兴致高昂,拉着我一一扫过,问:“糖糖,你说我生辰那天,穿哪一套比较好看?”
我面无表情,随口道:“什么都不穿比较好看。”
本来在竹院那儿看曲幽,既赏心,又悦目,岚佩却说找我有极重要的事,被他软磨硬缠,死拖硬攥的弄到这儿来,所谓的极重要的事,竟然是为他挑选衣裳,我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岚佩脸红了红,贼似的瞄了瞄站作一排的宫女,对我小声耳语道:“这儿人多,你若想看……哎哟,你真下得了手啊!”
我收回敲他脑袋的手,随便从众宫女捧着的衣物中拿起一件火红色外袍,一条深绿色腰带,和一顶金光灿灿的发冠,然后问岚佩:“就穿这一身怎样?”
果然,岚佩面露难色的喏喏道:“糖糖……后天不止是我年满十四的生辰,更是我的成年礼和册封为王的典礼,之后我便可以有自己的封地和王府了……如此重要的日子,穿这一身恐怕不妥。”
我面上一冷,口气不善道:“红色的袍子,代表喜庆。绿色的腰带,寓意忠诚。金色的发冠,显示尊贵,有何不妥?”
岚佩愣了愣,终是咬着牙点了点头:“既然糖糖说这身好,那就选这身了!”
我满意的摸摸岚佩的脑袋,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在那样隆重的场面,岚佩一身红绿色搭配,再顶个金光闪闪的头冠,必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本以为挑选完衣服,我就可以去竹院找曲幽,却不想岚佩紧接着又硬拖着我到尚膳监试吃,说是挑选后天宴会上的菜式,一番功夫下来,已经到了夕阳西下黄昏时。但岚佩似乎下了决心要缠我到底,试吃完菜式,又传召来了宫廷歌舞姬,让我陪他挑选宴会当天的表演,只要我稍有甩手不干了的意思,岚佩那双大眼立马就能萦绕出几分蒙胧水气,泪眼婆娑,一副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表情。
我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特别是遇到这样的招数,就只有缴械投降的份儿!况且,皇宫是他的地盘,别看他现在乖巧无害,把这小狼崽逼急了,他可是会咬人地!
看着一群花枝招展的宫姬在灵犀殿又唱又跳,直到天都黑透了,才总算等来了救星——太子岚逐。
“滚!都给本宫滚出去!”
岚逐一走进灵犀殿正厅,就撒气般赶走众位宫姬,我趁机想跟着她们一块儿溜,却不想刚走到殿门口,岚佩炮轰般的声音已经响起:“麦!芽!糖!你胆敢再走一步试试!”
我苦着脸回头,濒临崩溃的喊道:“十三爷,您就饶了我吧,我今儿个都陪您一整天了!”
太子岚逐挡住欲上前拉我的岚佩,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岚佩立马如泄了气的皮球,止住了想抓我回去的脚步,眨巴着水润大眼,如贤夫般对我柔声嘱咐道:“别去得太久,我吩咐尚膳监做好百花琼酿粥,等你回来吃。”
我如被无罪释放的犯人般欢呼一声,快步走出灵犀殿,虽什么都没说,心里却隐隐有些波动,今天在尚膳监试吃的东西不少,虽然皆是上好的宫廷佳肴,但因为我的嘴太过刁钻,几十道美味中,只有那百花琼酿粥合我胃口,没想到看似神经大条的岚佩,竟能细心的察觉到我的喜好。
出了灵犀殿,我直奔竹院而去。曲幽,曲幽,我对你,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气喘吁吁的跑到那清幽雅致的竹院,院子里静悄悄的,但房内点着灯,我急切的一把推开门,却见屋子里空无一人。
曲幽呢?他走了?
不会的,他不会一声不响的走,更不会把我一个人扔在皇宫。
我信他!我也……不可以不信他。
我透过窗户,怔怔的望着浩瀚夜空中那一轮圆月,泛着银白色的光束,就像曲幽时常穿着的一袭白衣,神谪般飘逸美好,可……这样的高雅孤傲人儿,真的会为我而堕入凡世红尘吗?
“啪啪……”
一只灰色的鸽子扑打着翅膀落在窗户旁,我回过神来,眼疾手快的捉住那只灰鸽,往它的脚爪处看去,果然见上面绑着一个竹筒。
我取出竹筒中的纸条,有些犹豫,到底是应该看呢,还是不应该看?
转念一想,这个时代,既不兴隐私权,又没有法律来追究侵犯了隐私什么的,我犹豫个屁啊?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幽儿,速回!
字字苍劲有力,书法老练,若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出自曲幽的师傅,天机老人的手笔。
看着手上的纸条,我的思维有些混乱。那怪老头为何急着叫曲幽回去?曲幽现在去了哪儿?我现在又该去哪?
“窗边风大,发呆也应选个暖和的地方才是。”
我惊喜的回头,就见曲幽翩然立于不远处,正含笑望着我,我激动的冲过去,紧紧攥住他的衣袖,确定这是真实的,才心有余悸的问:“曲幽,你刚才去哪了?”
曲幽牵起我的手,安抚般轻轻握住,清冽的黑眸平静无波的望着我,似笑非笑的回道:“偷东西。”
“啊?”我傻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曲幽说……他偷东西去了?
略一思考后,我就镇定了,曲幽这次忽然决定来皇宫,本就是件怪事儿,但如果他来皇宫是为了窃得某样东西,那就不难解释了。
窃,当然是窃,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说是偷呢?
惊讶过后,我只关心一个问题:“到手了吗?”
曲幽笑而不答,只缓声道:“且随我来。”说着握住我的手,带着我往屋外走去。
“我们去哪?”我跟着他的步伐,好奇的问。
曲幽没回头,淡然如常道:“离开此处。”
我疑惑了,追根究底的问:“是离开竹院,还是离开皇宫?”
“物已到手,自然是离开皇宫。”
“可是……不等岚佩过完十四岁生辰吗?”
一问一答间,曲幽已引着我走到一口被竹林遮住的枯井前,这口井的位置十分隐秘,看来是废弃许久了。
曲幽似有些犹豫,神色认真的问我:“碧儿,你应知道,感情受不起愚弄,也容不得半分怀疑,这人生,亦只可同一人携手而过。你现在若是留下,十三殿下定会给你无限的荣宠尊贵,享之不尽。你现在若是随我离开,定会经历许多阻碍,困难重重,你……可选好了?”
虽然曲幽的话我不是很明白,不明白同他一起会有何阻碍,不明白为何会困难重重,但仍下意识握紧了曲幽的手,坚定道:“执子之手,便甘心被子拖走!”
话音刚落,曲幽便笑了,笑得很轻,却很美,纯澈净透的眼中闪着潋滟的光泽,他持起我的手,放在心口处,誓言般的说:“碧儿,你今日说的话,已刻在了这儿,此言若背弃,此心必毁之!”
我下意识的点头,愣愣的看着他的笑,忽然觉得现在虽没有阳光,眼前的璀璨却胜过任何一个日出!
在我瞪大眼,贪婪的看着面前绝美的笑颜出神时,曲幽的手环上我的腰身,盅惑般的柔声道:“闭眼。”
我不依的嚷嚷:“闭不得,闭不得,我还没看够!”
曲幽轻笑出声,眼里是满满的宠溺:“一辈子的事,现在看够了,以后可怎么办?乖,闭眼。”
想想也对,我听话的闭上眼,本以为曲幽的唇会贴上来,实际上却是腰间的手紧了紧,下一秒便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再下一秒又急剧下降,风声在耳边呼呼而过,我忍不住睁眼,发现竟是曲幽揽着我跳进了井里。
“曲幽……为什么要我闭眼?”
“很高,我担心你会晕。”
我朝身下望了一眼,只来得及赞了句:“你真聪明!”就当真晕了过去。
最后一抹微弱的意识,我想到的竟是岚佩守着一碗百花琼酿粥,痴痴的等着我回去喝……
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再一次大清早的就把我从睡梦中吵醒了。
我气愤的从床上爬起,冲出房间,直奔向院子里那颗粗大的梧桐树,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弹弓,捡起一粒石子,对准树上那群蹦得欢快的麻雀射去,只听见“砰”的一声……靠,又没打中!
和曲幽离开皇宫后,我就住进了这间民居小四合院,没错,是我,而不是我们。曲幽说他有很重要的事要做,让我在这儿等他,一个月之后便回来找我。我算了算自己出极乐谷的时间,等曲幽回来,还赶得上三月之约,便欣然同意了。
女人可以做累赘,却不可以做自己喜欢的男人的累赘。况且,不过一月而已,我等得!用一月的孤单,换得一生的幸福,更是值得!
曲幽策马离去之前,说了句让我睡着了都会笑醒的话。他穿着不染纤尘的白衣,玉般的手指攥紧缰绳,望着我的目光清冽柔和,他说得很轻却是字字清晰,他说:“碧儿,待我回来,便陪你站在最高处,看这一片锦绣山河,许你一世地老天荒。”
曲幽走了,我换上一身土布衣服,过起了独居的日子。因为身上有充足的银子,所以不愁吃喝,且顿顿都是到大饭馆去好吃好喝。
衣和食皆无忧,然而“住”和“行”却不是那么方便了。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四合院里,有一颗巨大的梧桐树,上面群居了数十只麻雀,天天早上表演大合唱,风雨无阻。这要是放在从前,我飞起来准能比这些个麻雀快,一手逮一个绝对不成问题!然而现在却是拿它们毫无办法,天天都被迫起个大早,发泄似的用弹弓对着那梧桐树发射,虽从来没打中过,但至少能搅得它们东逃西窜。不过,我也因此造成了严重的睡眠不足和内分泌失调……
人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却是没了轻功被鸟欺!
另外一件麻烦事儿,就是“行”了,虽然这个小镇距离都城长安足足有上百里远,但仍是难保不会被岚佩的人找到,故我每次出门都得在脸上大作文章,涂抹上厚厚的脂粉,进行自我丑化,更让我痛心的是,因为对胭脂水粉过敏,脸上竟长了些红痘和粉刺,真真是……天妒红颜啊!
一边绕着梧桐跑,一边弹了十几个石子后,我的腿酸了,我的手指疼了,那群麻雀却仍然神气活现的蹦哒着。没法儿,只得把弹弓揣回怀里,再一次无功而返,心里暗自哼哼道:得意个鸟,喜欢唱歌跳舞是吧?等曲幽回来了,老娘准让你们一个个表演脱衣舞!
五天以来,虽然每次人雀大战都是以我的失败告终,但却让我养成了晨练的好习惯。如此运动一番后,只觉神清气爽,浑身都舒服了许多。
回到房里,我照旧在脸上粉刷了个老鸨妆,揣上钱袋,出门吃早饭去也!
“大婶儿,还和前几天一样,来两个葱饼和一碗豆浆是吧?”
在距离我那四合院不远的“衡祥记”早点铺,老板一般眯着眼冲我笑,一边客气的问着。
听到这声称呼,我心里堵得慌,却又因为自己这副德行而不好反驳,只得郁闷的点了点头,找了个位置坐下,所谓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就是这么回事儿了吧?我怀着郁闷的心情,死命往那老板端上桌的豆浆里放糖,几大勺下去后,见那老板因为心疼而满脸郁闷的表情,我的心也跟着平衡了。
“老板!再来一碗绿豆稀饭!”
“好勒!”
我啃着葱油饼,随意的瞟了眼隔壁桌两个衣着讲究,貌似经商之人的男子。方才要绿豆稀饭那个,听口音,似乎是从都城长安来的。
果然,我刚这么猜测,就见另外一个本地口音的男子兴致勃勃的问:“俞大哥,你长年久居长安,那儿地大人杰,给小弟说几件稀奇事来听听,长长见识也好撒。”
那姓俞的男子当下开怀大笑起来:“哈哈……兄弟,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前几天十三皇子的成年寿宴,可是闹出了个大笑话!”
听到他们提起了岚佩,我大口嚼着葱油饼的嘴立马顿住,不由自主的支起了耳朵。
那本地男子问出了我想问的问题:“哦?闹出了啥子笑话?”
“据说堂堂岚朝十三皇子,在成年寿宴那天,竟然穿了一身红绿色搭配,还戴了顶金光灿灿的发冠!要我说,那十三皇子的胆子也真是不小,金制头冠可是帝王的象征,他竟敢在文武百官面前头戴金冠,可把岚帝给气坏了!我听知情的人说,要不是看在那天是他成年大寿的份儿上啊,岚帝准赏他一百大板。”
“还有啊,十三皇子那日真可谓是丑态百出,宴会上大臣们给他敬酒,他却只一个都不搭理,顾着猛给自己灌酒水,后来喝醉了,当场抱起一个宫女就亲,还直嚷嚷着要吃麦芽糖。”
“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皇子,竟会出这样的丑,小弟真是头一回听说。”
“这还不算什么,这事儿长安城都传遍了,我还听说,岚帝为十三皇子颁发朝服,封他为陵王时,他竟反复扬言道:我不做王爷,我只要麦芽糖……”
“后来岚帝气急,当场下令把十三皇子给软禁了起来。这些丑事在长安城都传遍了,哎……我朝出了这么个荒唐王爷,真是不幸啊……”
后面的话再也传不进我的耳中,我呆滞的嚼着嘴里的饼,想起那天岚佩用暗卫的命威胁我时,他说:糖糖,再过几日,便是佩儿十四岁生辰,若你不答应陪我回皇宫,为我庆生,佩儿绝不放你二人离去!
想起那日在灵犀殿,岚佩兴致勃勃的拉着我为他的寿宴做准备,是我为他选的那一身不伦不类的搭配,是我叫他戴那大逆不道的金冠。而岚佩,他每一道菜式都细细品尝,每一个舞蹈都精心挑选,他是那么重视自己的成年寿宴。
想起他大眼睛里装满了欣喜和向往的说:后天不止是我年满十四的生辰,更是我的成年礼和册封为王的典礼,之后我便可以有自己的封地和王府了。
“大婶儿,豆浆已经凉了,你还喝吗?”
我回过神,眼前是早点铺老板粗矿的脸,我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钱袋,扔下一块碎银便起身往早点铺外走。
身后穿来早点铺老板的喊声:“大婶儿,我还没给你找零呢,喂,喂……”
岚佩,岚佩,这个年仅十四岁的半大孩子,真的知道什么是男女之间的感情吗?若不知道,又为何痴傻至此?
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我的脑袋里几乎纠结成了浆糊。岚佩被软禁了,我不用像上次那样担心被他找到了,可是,为何心里会有淡淡的酸楚?
“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随着一个人影急急的从我身边跑过,一个尖锐的女声猛的响起,硬是把我吓得回了神。
然而,刚一回神,那个钱袋被偷的女人已撞在了我的胸口上,她撞了人不说,还撒泼道:“你挡着我做什么?小偷跑了你赔我钱袋啊?”
我心里不爽,故意拉着她问:“你钱袋放哪的?”
丫的,以为你姑奶奶我有那么好撞?你急着抓小偷是吧?好啊,那我俩慢慢磨。
果然,那女人面色焦急,指了指腰部,不明所以道:“挂在腰带上的啊!”
我继续拉住她,唠叨道:“所谓财不可露白,你晃悠悠的挂在腰带上,不摆明了招呼小偷向你下手吗?我告诉你啊,钱袋这东西,还是放在胸口比较安全……”
“我放在哪关你什么事?”那女人急得满头大汗:“你……你快放手!”
我不理会她,继续装作苦口婆心道:“我这不教你吗?吃一堑长一智。下回可要注意啊,别再这么不小心了,你看,现在钱袋丢了多可惜啊……”
那女人貌似已濒临崩溃,求饶道:“我知道了,知道了,求你放手吧……”
我看时间差不多了,刚才那小偷应该已经跑远了,才放了手,幸灾乐祸道:“继续去追吧,没准那小偷撞坏了脑袋,正傻傻的站着等你去抓呢!”
那女人一获得自由,立马跑得飞快,“咻”的一声,便拐进了一条小巷,没影儿了。
不对,刚才那小偷不是往小巷里跑的啊!我心里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急忙往怀里摸了摸……
“靠!我的钱袋!”我怒吼一声,撒着脚丫就往那小巷子里追去。
什么叫贼喊捉贼,我今儿个可算亲身体会了,方才的小偷和那女人分明是一伙的,我以为那女人是丢了钱袋的受害者,自然不会怀疑她会是小偷,她撞在我的胸口上时,恐怕就已经到手了。刚才我抓着那女人唠叨,她急得满头大汗并不是急着去追小偷,而是担心被我发现她偷走了我的钱袋!
这年头,小偷都这么精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卯足了劲儿,朝着小巷子里足足追了半个时辰,硬是连那女贼的影都没见着,最后只得无力的喘着气,一ρi股坐在身旁盖着盖子的废弃箩筐上,认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我破产了!
没错,那钱袋里装着我所有的银子,更重要的是,钱袋里不但装了钱,还装着曲幽给我的那瓶药丸,两天前的晚上忽然心口绞痛,便是吃了那药丸才止住,现在弄丢了,若是再痛,恐怕有得我受的!
心火上涌,腹气也跟着冒了出来,我转着脑袋又是东张,又是西望,确定没人后,才放心的打出一个又响又臭的屁,只听见“噗……”的一声,顿时觉得浑身舒服了许多。
却不想我这边刚把屁给放了,随之就响起了一阵微弱的咳嗽声,我转着脑袋重复了一遍东张西望的动作,再次确定没人。那么,是从哪儿传来的咳嗽声?莫非……
我连忙站起身来,掀开箩筐盖子,果然见一个年约十岁的孩子紧闭着双眼,安静的躺在里面,他的脸上有污泥,也有血迹,却仍能隐约看出他肌肤的白皙,五官的精致。他穿着比他的身体大了许多的内衣,原本雪白的丝绸内衣大部分被血染红,无数条看似刀剑划出的口子,正缓缓浸出鲜红的血液。他小小的身子痛苦的蜷缩着,紧皱的眉头,颤抖的嘴唇,仿佛正经受着极大的煎熬。
虽然这是个漂亮的娃儿,也是个可怜的娃儿,若在之前,我一准把他带回家当宝贝来疼。但现在,我连自身都难保了,哪还有闲功夫管他?况且,看他这副凄惨的样儿,恐怕是个被仇家追杀的主,哪是我这弱女子能保得住的?一个弄不好,把自个儿的小命搭上去,那可真是大大的划不来了。
就在我准备昧着良心,把箩筐盖子盖回去,当作什么都没看见的时候,手腕却忽然被那小娃儿紧紧抓住,他眼睛依然紧闭着,嘴唇却下意识的蠕动,无助的呢喃道:“不要……丢下我,别丢下我……”
他的手烫得可怕,貌似是在发高烧。我使劲儿攥了两下,不但没能挣开他那看似纤细的手,反倒被他锋利的指甲刺进了肉里。嘿!这孩子年纪不大,力气却是不小,我越是挣扎,他越是抓紧,大有“除非把咱俩其中一人的手废了,否则休想摆脱我”的架势!
连陷入昏迷了都这么会给自己找生路,这到底是谁家养出来的孩子啊?
我无语望苍天,今儿个先是钱袋被人偷走,后又让我碰上这么个难缠的拖油瓶,存了心来折腾我是吧?还不如直接打个雷劈死我得了!
“轰隆隆……”
一道响雷忽然凭空炸起,虽没劈中我,却足以吓得我七荤八素。靠!还真打啊!我不过就发发牢骚,犯得着动真格的吗?
“轰隆隆……”
我看了看乌云渐渐密布,似乎正酝酿着狂风暴雨的天空,再也不敢冒犯天威,二话不说,扛起那小拖油瓶就往自家四合院跑。
我这二十一世纪的人都能莫名其妙跑这儿来,谁知道这小拖油瓶会不会是玉皇大帝转世?既然甩不掉,索性就硬着头皮,胜造了这七级浮屠!
幸好这小拖油瓶的身子十分轻盈,不但骨架玲珑娇小,还长了副纤细柔软的水蛇腰,若非方才听过他的声音,确定他是个男娃,还真得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女扮男装来忽悠我的!
还未跑回四合院,就已经有雨点劈里啪啦的砸下来,好在扛着这浑身滚烫的小拖油瓶,一来可以当烤炉取暖,二来还可以帮我挡去大半的雨水,如此一来也不算毫无利用价值。跑着跑着,手腕上的力道忽然松开了,我诧异的抬头看去,却见那孩子仍然闭着眼,苍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实在无法探究他到底是清醒着的,还是昏迷着的。
回到自家的窝,我随手把身上的小人儿放在厅堂的矮塌上,自己则去烧热水,准备好生个洗澡,不仅要洗去身上的疲惫和寒气,更要洗去身上的衰运和霉气!
洗了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服,再回到厅堂时,却见那原本躺着的孩子,正笔直的端坐在塌上,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依然紧紧的闭着,纤长的眼睫毛呈扇形垂下,形成一道暗色的阴影,沉着镇定的神情显得老气横秋,给人一种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感。
似乎听见了我的脚步声,他毫不客气的开口道:“我饿了,拿吃的来。”
分明应该是变声期的孩子,声音却丝毫不带童音,低沉而阴柔,婉转动人,虽煞是好听,却也诡异非常。
看着他那满脸的精神奕奕,非但丝毫不像受伤发烧,反倒还一副大爷似的模样,我就来气!今天憋在心里的火猛地爆发出来,大步窜过去提起他的衣领就发飙道:“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现在到了我的地盘,就得明白什么叫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甭给我摆出这副拽成二五八万的样儿来,我一不是你奶妈,二不是你亲妈,凭什么就得伺候你?厨房有面粉,要吃就自己做馒头去!”
一番发泄似的大吼,让我心里的火气消了不少。
而那被用来出气的娃,许是被我粗鲁的动作扯到了伤口,他虚弱的嘤咛一声,痛苦的皱起眉头,额角也跟着冒出了冷汗,顿了顿才咬着牙以陈述的口吻道:“我看不见。”
我怔住,难怪他的眼睛一直紧闭着,原来竟是个看不见东西的盲童。这个才十岁模样的孩子,不仅被人追杀,还身带残疾,该要有怎样的毅力才能活到现在?
我心一软,赶忙松了手,却也害得他没了支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我这时才发现,经过雨水的洗礼后,他脸上已没有了污泥和血迹,那若樱桃般红润可口的唇畔微翘,小巧挺立的鼻梁秀气而高傲,紧紧闭起的眼皮微微颤抖,锦缎般的发丝滴着水珠,随意的披散在胸前。那破烂的内衣遮不完他的身体,若隐若现的露出那细腻的肩膀,柔软的腰身,和白嫩的小腿,仿佛正发出无声的邀请:蹂躏我吧……蹂躏我吧……
如此春光,竟让我看得出了神,年仅十岁就这般倾国倾城了,长大之后还不是个祸国殃民,可攻可受的男版尤物?
“不许看!”一声轻叱打断了我的思路。
我看着他依然双眼紧闭,微染怒气的脸,疑惑的问:“你不是不能视吗?那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他轻哼一声,胸有成竹的解释道:“我摔倒了,你不说话,不扶我,也不走开,只是毫无半点动静的站着,自然是在盯着我看!”
我暗自叫好,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娃,既有颗七巧玲珑心,又有张绝色尤物脸,今后必定大有作为!
如此一想,我语气客气了几分:“今天遇见我算你造化好,以后有我的面吃,就有你的汤喝,有我的饭吃,就有你的粥喝,不过前提是你的仇家要是追了来,你得负责帮我挡刀子,成不?”
那侧躺在地上的孩子听完我一席话,嘴角不自觉的抽动了两下,随之垂下了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后才幽幽的叹道:“你如此待我,终有一天会后悔的……”
听了他这句话,我疑惑不已,只因他的语气里竟没有对我的责怪,却是满满的自责,他……自责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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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了热水,揉了面团,蒸了馒头,熬了姜汤。我老妈子似的伺候那小大爷洗澡,换衣,用膳,擦药,喝汤。天色渐暗……一番功夫下来,不仅把他身体洗干净了,伤口包扎好了,连烧也退了不少。而我,却是落了个头昏脑胀,浑身酸软的下场。
红木床上,那孩子穿着我的内衣,蜷缩着用薄被盖住大半个身子,紧闭着眼,脸颊微微泛红,一副被强了的别扭模样,如果再加上个咬棉被的动作,效果就更佳了。
不就是帮他洗了个澡,至于吗?
虽知道他看不见,我仍是情不自禁的白了他一眼,鄙夷的瞥了眼他细弱的双腿间,贬低道:“别跟个小媳妇儿似的,就你那身子,活像一张白板上吊了根线头,我还懒得看呢!”
话刚说完,他的脸更红了,但我敢保证,这绝对是给气的。然而片刻后,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忽然又面色如常起来,冷笑道:“呵……是线头与否,现在下定夺未免尚早。”
我不可置否的笑了笑,只当他小小年纪就懂得维护自己的男性尊严,未作多想。
合衣在床上躺下,一天的疲惫得到舒缓,我舒服的叹了口气,随后下意识的往那温暖之处挪了挪。那小小的身子微僵,叱道:“我不习惯与人同睡,你不许过来!”
没错,这四合院的房屋虽不少,然而铺着棉被的床却仅有这么一张。这小屁孩有病在身,总不能赶他去没有棉被的踏上睡吧?而让我去睡那冰冷的矮塌,也是件没得商量的事儿,于是索性便同床而眠了。与一个十岁的娃儿共枕,应该不会被抓去浸猪笼什么的吧?
听到他的喝止,我停住了动作,当真不再朝他靠过去,倒不是被他的大爷气势吓着了,而是实在累得慌,懒得浪费力气去跟他争执。况且,看他这大爷病的严重程度,恐怕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治得了的。
意识渐渐模糊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于是趁着还有些清醒,下意识的问:“你叫什么?”
“……”
“不说算了,我给你取个名字,就跟着我姓,叫麦兜吧?”
“……”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一锤定音,我虾米似的蜷着身子,安心的放任自己睡过去,陷入梦境中的前一刻,隐约感觉似乎有热源靠了过来。
我站在一个长满了青草的斜坡上,脚边躺着一个带戴着银色面具,四肢都被绳索绑住的男子,他面具下的眸子发出阴冷的光泽,戾气尽现,如若正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兽般凶恶,似乎在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我吓得连连后退,这……不是那阴弦教的变态教主琉琅吗?
“小麦,别怕……”我随着这熟悉的声音望去,就见斜坡下站着一身黑衣劲装小刀,他俊美无筹的脸上英气逼人,虽不带一丝笑容,那注视着我的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和纵容:“他是如何待你,你便如何还他。”
“哈哈哈……”我仰天大笑三声,愤恨的望着脚边的男子感慨道:“琉琅,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话刚说完,我便迫不及待的踢出一脚,狠狠对准他的ρi股踹去,只听见他痛苦的闷哼一声,就跟个球似的朝着斜坡滚了下去,一直滚到小刀的脚边。小刀把那变态教主提起,用着巧劲往斜坡上一扔,不偏不倚的送回了我的脚边。
于是,我再次踢足球似的一脚把他踹下去,小刀又随手把他扔上来,我再踹,他再扔,如此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清早照例被叽叽喳喳的麻雀吵醒,睁开朦胧的睡眼看向窗外,隔着薄薄的窗纸,可见天已放晴,艳阳普照,猜想今儿个定然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顾着去看天气,慢了一拍后才发现,身边竟不见了昨晚那被我赐名为麦小兜的男娃,我心下一惊,莫非是走了?可一个盲眼的十岁孩童能上哪去?况且,他又长了副诱人扑倒的脸蛋,若是落入奸险之徒手中,还不圆的扁的任人捏?我慌忙的从床上跳了下来,就感觉脚下踩到了一片柔软。
“啊!!”一声凄厉的痛呼吓得我缩回了床上,定神一看,就见那柔弱无骨的小人儿竟侧躺在床下,正闭着眼满脸痛苦的用手揉着腰身。
我瞪大眼,不解道:“好好的床你不睡,没事跑床底下去做什么?”
“你、说、呢!?”他一字一顿,字字重音的问,那紧紧抿起的樱唇微微颤抖,隐约能听见磨牙的声音,白如玉制的小手紧握成拳,似乎在隐忍着掐死我的冲动。
见他如此反应,我想起昨晚做的梦,忽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被我给踹下去的。无缘无故的做了只替罪羊,这可怜的孩子……
今儿个一清早起来,我没了闲功夫去继续人雀大战,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生计!
把四合院里里外外翻了个遍,气馁的发现这院子虽大,能用来换钱的物件却屈指可数。想想也对,毕竟是平民百姓居住的地方,自然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就比如说,咱没法儿要求黄瓜藤上长出朵金灿灿的掬花不是?
为了避免被仇家认出,麦小兜在我成功的乔装改扮下,彻彻底底变成了个小姑娘模样,他穿着我的土布裙子,虽然原本膝盖下的裙摆长至了脚踝,穿在他身上却仍是好看得紧。而我的绣花鞋套在他的脚上,完全是拖着走路,就他那金莲,怕是三寸都不到。在我的逼迫下,他的眼睛蒙上了块较宽的黑布,遮去了大半张脸,照我的话说就是:或许有一天能得到神医救治,有机会恢复视觉,如此便可保护眼睛不再被光线灼伤,为以后重见天日打下良好的基础。
我相信曲幽一定有能力治好他的眼睛,但我不会告诉他,事实上避免光线的灼伤只是一个小因素,最大的原因其实是:我看着这张比起身为女人的我,还要娇媚迷人数倍的脸,产生了强烈的自我卑微心理,于是无耻的想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热闹非凡的集市上,我和麦小兜一人捧着个花瓶,在街道旁慢步走着。
所谓慢步,那真不是一般的慢,麦小兜本就小胳膊小腿,现在穿上了我的裙子,那速度就更接近于龟爬了,再者,他是看不见的,我必须一手抱花瓶,一手牵着他,我走一大步,他跟两小步,如此一来,走了大半个时辰都还没到达目的地——这城镇里唯一的当铺。
走到一个街角处,看见许多人围成一个圈,似乎正看着什么热闹。走近一看,原来是一个中年男子牵着只猴子,正在表演马戏。看着表演,我想起十岁前的生活,也是每天跟着养父四处奔波,装扮成小丑的模样,表演杂耍……
“他们在看什么?”麦小兜扯了扯我的衣袖,打断了我的思绪。
看着他那张漂亮得出奇的脸,我起了逗弄的心思,于是说:“他们在看一只奇丑无比的猴子,许多人看了这猴子之后,都吐了!”
“哦?”麦小兜不信的质疑道:“世上怎会有如此丑的猴子?”
“这还不算稀奇!”我煞有其事的说:“更奇怪的是,刚才那只猴子看你之后,猴子吐了!”
麦小兜:“……”
经过一家饭店的时候,里面传出浓烈的饭菜香味儿,我敏感的察觉到麦小兜的脚步顿了顿,抖动着秀气的鼻子嗅了两下。
于是我轻声问:“觉得香吗?”
麦小兜点头,期盼的答道:“很香!”
我又温柔的问:“喜欢吗?”
麦小兜的声音明显带了丝欣喜:“很喜欢!”
我无奈的说:“好吧,那我们就再从那饭店门前走一次。”
麦小兜:“……”
看着他那吃瘪的模样,我忽然觉得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
又路过另一家客栈时,我惊喜的看见门边贴了个“招工告示”,想到自己现在正缺钱花,能找份工作再好不过了,于是兴冲冲的领着麦小兜走了进去。
走进客栈,正准备去应招,就见一个妇人正站在柜台前问:“老板,今天是不是该发工钱了啊?”
却见那老板从钱袋里摸出几个铜板数了数,然后说:“你还是半年来领一次工钱吧,现在零钱太少了……”
我呆滞的顿住脚步,瞬间打消了做帮工的念头,拉着麦小兜迅速出了客栈。
一个时辰后,总算以龟爬的速度到了当铺。
把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瓶摆上柜台,我问:“死当,你给换多少钱?”
掌柜的眯着眼睛瞧了瞧花瓶,研究了半天后,摆着满不在乎的嘴脸,伸出两根手指头晃了晃:“两吊钱!最多两吊钱!”
两吊钱……买一斗米都不够,可这两个花瓶也只能看不能吃,到底换是不换?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身边仅有我胸口高的麦小兜忽然伸手,拿起一个花瓶就狠狠砸在了地上,随着“砰”的一声,落地开花,却不是代表着富贵荣华,而是代表两吊钱变成了一吊钱!
我气急,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正欲好生教训这败家的小子,却见那掌柜的比我更激动,从柜台里快步走出来,连连叹息:“呀呀呀……你怎么把它给砸了!你真是……真是……”
我愣住,心猛的一震,隐约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儿。
看向被我抽了一个耳光的麦小兜,只见他露出的半边小脸阴沉无比,整个人散发出骇人的气息,似乎……有些熟悉。
然而,下一秒他又忽然恢复如常,径直对那掌柜的说:“莫要以为只你一人识货,这对唐彩陶瓷瓶虽不贵重,却是绝了迹的珍品,它的价值岂能用几吊钱来衡量?再者,如今摔碎了一个,便剩下这最后的单品,价值是升是降,你且自己掂量掂量!”
“说得是,说得是……”掌柜略微思考后,连连点头,随即有些为难的说:“你也知道,我这儿只是做点小本生意,太高的价实在出不起,你看十两银子成不?”
十两银子,价格整整翻了几十倍!我恍然大悟,那掌柜的看出我急于用钱,又不识货,便故意把价钱压低,麦小兜这么一摔,一论,不仅打消了那掌柜占便宜的念头,还反倒把价钱提高了。所谓物以稀为贵,一个绝迹单品的价钱,远远高于两个一模一样的花瓶!
拿着十两现银走出当铺,那掌柜的还一直酸溜溜的叹气:“如此聪明的头脑,却偏偏是个不能视的女娃子,实乃天妒英才也,可惜了,可惜了……”
看着麦小兜冷着的脸,我歉疚的牵起他的小手,真诚的说:“我这人向来很公平,方才打了你一巴掌,我是不对。所以现在我准你报那一掌之仇!”
“哦?”麦小兜扬了扬头,有些诧异的问:“你叫我也在你的脸上打一巴掌?”
“错!我的右手打了一下你的脸,所以我准许你用脸打一下我的右手,这样咱俩就算扯平了!”
麦小兜:“……”
回家的路上,麦小兜一言不发,脸色冷清,摆明了还在记恨我那一巴掌。
虽说小孩子是拿来欺负的,但想想这次的确是我的错,若不是他机智聪慧,哪来我怀里揣着的十两银子?如此一想,我大方道:“说吧,需要什么来补偿刚才那一下子?吃一顿大餐,还是买一身衣服,或者……”
“我要这个!”仿佛就等着我这句话,他没等我说完,就摸索着撩起了我的衣袖,指着我手腕上戴着的银色铃铛手链。
好家伙,竟然看上了“魂牵梦绕”的引子,真有眼光!
想想反正自己现在没有了“魂牵梦绕”,这引子对我来说不过只是个装饰,送给他也无妨,于是取下手链,戴在了他纤细的手腕上。
麦小兜当下便勾起唇角笑了,虽然只露出了半边脸,却仍是看得我的心一荡一荡的,靠!妖孽!
又是一个被麻雀吵醒的清早,瞄了瞄蜷缩着小身子躺在我怀里的麦小兜,纤长的睫毛轻轻的搭在眼睑上,如同熟睡的猫咪般乖巧可人,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樱桃般的红唇微张,正毫无戒备地睡得香甜。不过……若瞧仔细了,可以看见那张阴柔绝美的脸蛋上,不止泛着可爱的红晕,还有许多可疑的水迹和……一排浅浅的牙印!
想起昨晚做的梦,我顿时羞愧无比,有种把自己当采花贼办了的冲动!
事情是这么回事儿,昨天牵着麦小兜慢吞吞的从集市回到四合院后,我就一直琢磨着,咱这一大一小,总不能守着这十两银子,坐吃山空吧?于是便在围着桌子吃午饭的同时,招开了个紧急家庭会议,与麦小兜商讨长久之计。
说是商讨,实际上就是我负责问,他负责答,既然这小子头脑聪明,自然应该加以利用。
我毫不拖沓,直入主题的问:“有什么办法能让那十两银子钱滚钱,利滚利,让咱俩大吃大喝不用愁?”
麦小兜轻飘飘的一字吐之曰:“赌!”
我不赞同的摇了摇头:“风险太大,有没有保险点儿的?”
麦小兜秀气的咬着馒头,随口便答:“要保险,那就做豆腐吧。”
我疑惑的追问:“此话怎讲?”
麦小兜轻挑着柔美如画的眉,说:“做硬了是豆腐干,做稀了是豆腐脑,做薄了是豆腐皮,做没了是豆浆,若你不怕缺德,放臭了还可以当臭豆腐卖,稳赚不亏!”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连连拍着他的脑袋叫好,感慨道:“孺子可教,这么快就从我身上学到些皮毛了。”
麦小兜:“……”
生计有了着落,我胃口大开,一气啃了三个馒头,灌了两碗凉白开,就连昨晚睡觉都梦见自己抱着个大金元宝!为了验证其是否是真金,还龇着牙咬了一口!根据前天晚上麦小兜被踹下床的前车之鉴看来,这个金元宝的替代品也非他莫属了……
我蹑手蹑脚的爬下床,贼模贼样的走出了房门,总算没有把麦小兜吵醒。要知道,小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才能够发育优良!当然,这只是表面因素,最重要的是怕他醒了,我会尴尬!
熟练的给自己化了个老鸨妆后,我小心翼翼的揣着那十两银子,出了四合院。去哪?当然是买黄豆,做豆腐!
走了没多久,我就发觉有些不对劲,街道上人烟寥寥,且多数行色匆匆,四处隐约弥漫着阴森的气息,全然不同于昨日的喧哗热闹。我疑惑,莫非今天是鬼节?
没了麦小兜跟着,我的脚程快了不止一倍,仅仅花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谷物铺。却不想刚走进铺子里,就见一位约年过半百的老妇人正哭得稀里哗啦,眼泪纵横的追打着一个老头子,不停的痛斥道:“都怪你……都怪你!要不是你非逼女儿嫁给王员外,她怎么会死?是你害死了女儿,你把女儿还给我……”
我不知所措的站在铺子门口,犹豫的问:“谁是老板?”
那位被追得满铺子跑的老头子急忙答道:“我是,我是!哎哟……”说话间,一个躲闪不及,就被那老妇人手中的鸡毛掸子抽了一下,忙痛叫着求饶:“老婆子,先别闹了,人家姑娘看了笑话呢!”
那老妇人不甘的瞪他一眼,扔了鸡毛掸子,擦着眼泪往里屋走了去。
“姑娘,想买些啥子?”老板的神情疲惫而悲苦,却仍是客气的招呼道。
我忙回道:“十斤黄豆。”
“好勒,你稍等哈。”老板利索的提起一个麻布袋子,用碗口大的勺子,往里面装黄豆。
我无聊的站在一旁看着,随口问:“你们刚才……”
“哎……”老板长长的叹了口气,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姑娘,你还不知道吧,昨晚王员外家十三口人,和周府二十一口人,都被魔教灭门了,我的女儿杜鹃也在其中,冤孽啊……”
我的心猛的一跳:“魔教?就是那个阴弦教?”
老板点了点头,充斥着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愤怒:“我也是今天凌晨去打听了才晓得,原来这丧尽天良的魔教在追杀一个男娃子,就因为王家和周家前不久都收了个养子,就被灭了满门,听那唯一幸存下来的家丁说,是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带着一群杀手见人就砍……”
听到这儿,我已经了然,琉琅,又是琉琅,这个丧心病狂的混蛋,竟然连平民百姓都不放过!
不对……魔教在追杀一个男娃子?想起前天在小巷的箩筐里,满身刀伤的麦小兜,我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他们追杀的,该不会就是麦小兜吧?
“姑娘,姑娘!”
听到老板的喊声,我回过神,茫然的问:“什么事?”
“你的黄豆装好了,十斤二两,多的就算送你了。”
“谢谢。”我接过袋子,付了钱,走出谷物铺时,老板还在身后好心提醒:“姑娘,可千万别收留什么来历不明的男娃子啊……”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麦小兜是个被仇家追杀的主,但只认为他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因为争夺家产什么的而被买凶杀害,却不想,他的仇家竟然会是阴弦教!那……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一路小跑着回到四合院,我放下黄豆袋子,径直往睡房冲去,猛的一推开门,便喘着粗气问:“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音……
仔细一看,就见麦小兜仍旧紧闭着双眼,却是盘腿坐在床榻上,双手平放于腿侧,白皙饱满的额头渗出汗珠,眉头痛苦的皱起。
我怔住,默默在屋中的桌旁坐下,不再发出丝毫声音。虽然我向来懒惰,不喜欢练功,却也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能逃脱阴弦教的追杀,他的武功绝对不弱,然而越高的内力,越容易被反噬。
一边无声的喝着茶水,一边看着麦小兜纤细单薄的身子,想起前天帮他洗澡时,他身上数不清的血口伤痕,虽然都不是很深,却定然是很痛的。看着他秀美绝色的脸蛋,想起他常被我堵得无语而又无奈时的样子。看着那小心年纪就老气横秋的神情,想起他神采飞扬的与当铺掌柜讨价还价的样子……
这个十岁模样的孩童,到底有着怎样的经历?
不知过了多久,麦小兜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睛没睁,只戏谑的说:“都同我睡了两晚了,现在才想起问我是谁?”
“咳咳咳……”嘴里的茶水呛得我差点一口气提不上来,这,这像是小孩子说得出的话吗?
麦小兜懒懒的靠在床梁上,随意的说:“不过开个玩笑而已,你紧张什么?”
我一掌拍在桌子上,咬牙切齿:“谁跟你开玩笑!你给老娘认真点!”
“呵……”麦小兜轻笑,稚气的脸上带着几分玩味:“若要认真,依照岚国的律例,未婚女子与无血缘关系的男子同床而眠,便是民间的结婚仪式。如此说来,你现在已是我的人,你确定要我认真?”
“你!”我气得牙痒痒,却不知该怎么反驳。第一次被他堵得说不出话,这种感觉就像号称武功天下无敌的高手,经常把一个小锣偻打着玩儿,却在某天,忽然被这个小锣偻一招就给打败了,总之就是……憋屈!
“别跟我东拉西扯的!”不再纠缠于此,我回归正题道:“你老实告诉我,阴弦教正在追杀的人是不是你?你到底是谁?”
麦小兜一动不动的半倚在床梁边,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半响后才缓声问:“我是谁,真的那么重要?若我就是他们欲杀的人,你又当如何?”
我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啊,虽只朝夕相处了两天,我却已下意识的把他当做亲人,若他真是阴弦教要杀的人,我能若无其事的看着他死在别人刀下吗?不能!
于是我摇了摇头:“你是谁不重要。”转而坚定的补充,“但是我想知道!”
麦小兜怔了怔,问:“为何?”
我酝酿着情绪,少有的认真道:“因为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我不会,也不敢用真心去对待。若你肯告诉我你的身份,我便把你当做亲人。反之,我只能把你当做陌生人。”
“亲人?亲人……”麦小兜自言自语般的念着,脸上露出几分柔情,忽然扬起粉嫩如花瓣的唇,笑了,“你倒是第一个,没在危难关头将我扔下的人。好!我便认了你这个亲人。不过……我的身份,需得明天方可说与你听。”
“成!就这么说定了!”我爽快的同意,他非要明天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一天的时间,我等得!
如此一来,我顿时觉得和他亲近了不少,大方道:“礼尚往来,我这人是很公平的,既然你愿坦诚相待,那我也该把自己的名字告诉你……”
“你有两个名字,一个是麦芽糖,一个是麦贝碧,我说得可对?”不等我说我,麦小兜就抢先接道。
我惊讶:“你怎么知道?”
麦小兜当下得意了几分:“我想知,便知了。”
“错!”我比他更得意道:“你姑奶奶我还有第三个名字,麦可风!”
虽然阴弦教草菅人命,虽然麦小兜身份成谜,但日子还是要过的,豆腐还是要做的!
麦小兜是个盲童,我自然不能使唤他干活。于是在做豆腐的工程里,他出计,我出力。
刚开工的时候,麦小兜满脸轻松的说:“做豆腐的步骤十分简单,费不了多少功夫,只是特别的费时间。”
果然,我按照他说的,把买回来的黄豆去壳筛净,浸泡发胀,就花掉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
夕阳西下,麦小兜在一旁大爷似的坐着,优哉游哉的说:“只需把泡好的黄豆磨成浆汁,距离大功告成就不远了。”
看看!这就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所有的活都是我一个人包揽,忙了这大半天,豆腐没做成,我却浑身软得堪比豆腐了。现在还要把这十斤黄豆磨成汁……据说,许多人撞豆腐自杀都没死成,可我怀疑自己今天就得死在豆腐上!
我一ρi股坐在地上,望着院子里那现成的石磨运气,却半天都懒得动。
麦小兜又半阴不阳的开口了:“呵……还说想赚钱,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你能比鬼还娇贵?”
这话说得着实刻薄,但也不无道理。想起做好豆腐卖出去,一本万利,财源滚滚来的情景,我心一横,豁出去拼了!撩起衣袖,搓了搓手掌,我驴似的弯着腰使劲儿推起磨来。要说,麦小兜绝对是块当土地主的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激得人拼了命的干活!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黑,而磨好的黄豆却连总数的一半都不到!我满头大汗,又累又热,心想反正麦小兜看不见,索性脱了外衣,只穿着件单薄的肚兜,一ρi股坐在地上,伸展开四肢懒散的躺下,耍赖般的嚷嚷道:“哎呀妈呀,不磨了不磨了,再继续磨下去,我就真变鬼了。”
“你若变了鬼,那可真是阴曹地府的灭顶灾难,哈哈……”麦小兜被我逗笑,略微带着稚气的笑声,如同碧珠落在玉盘上般清脆好听,在院子里久久的回荡。我躺在地上,侧过头愣愣的看着麦小兜,下意识的把他这单纯快乐的笑颜记入脑海……
或许因为明天就要知道他的身份了,我反而更珍惜一无所知的现在,因为我怕,怕他的身份会拉远我和他的距离,怕今天之后就不能这么坦然的与他笑闹了。这几天的相处,麦小兜对我没有恶意,但我却能隐约的察觉,他是故意对我隐瞒着身份,这……必然有他的原因。而我执意要揭开这个谜底,到底是对是错?
“咳咳……”笑着笑着,麦小兜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不一会儿就咳得脸上染起了红晕。
“怎么了?”我急声问。
我正欲起身过去查看,麦小兜却忽然说:“没事,没事,笑得太厉害,呛着了。”
“活该!”我笑骂一声,继续仰躺在地上,随意的望着那颗枝叶茂盛的梧桐,我的心里竟凭空冒出一种渴望,等曲幽回来,我就和他,再加上这个聪慧老成的盲眼孩童,找个美如仙境的世外桃源,过一家三口的日子。我被这忽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开始,我竟把这小屁孩规划成了自己儿子?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麦小兜忽然开口,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又惊又奇:“嘿,我说,你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我在胡思乱想?”
麦小兜清灵秀美的脸上仍泛着抹红晕,说:“虽看不见,却听得见,你嘴上忽然不出声了,自然是在心里偷着想些什么。”
我咧开嘴,贼兮兮的笑着,老实交待道:“我在想,等以后我嫁人了,你就给我当大儿子吧!”
“呵……”麦小兜不屑般的冷笑一声,转而问:“你想嫁谁?岚国十三皇子岚佩,还是暗雪公子曲幽?”
我下意识的问:“你认识曲幽?”
麦小兜却不回答,只若有所思说:“果然是他……”
这只狡猾的狐狸崽子!我暗暗懊恼,虽然告诉他也无妨,但就这么轻易的被他套了话,太没节操了!
麦小兜忽然神色认真的道:“我且问你,若曲幽做了对你不起的事,你当如何?”
我思绪一飘,想起那若月般温润,风般飘逸的男子。想起他说:碧儿,待我回来,便陪你站在最高处,看这一片锦绣山河,许你一世地老天荒。想起他拉着我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处,说:“碧儿,你只需知道,这儿有你,即可。”。
我当即扬起个比向日葵还灿烂的笑容,信心满满的回道:“他不会的!我爱他,所以我信他。要是他真做了啥对不起我的事,便不值得我爱。”
麦小兜却是但笑不语,眯着眼睛一副怡然自在的表情。我的想法,他似乎轻而易举就能知晓。而他的想法,却让人窥探不得半分。他……真的只是个不能视的十岁孩童?
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木椅上的麦小兜的单薄身子僵了僵,那原本悠闲愉悦的神色微微一变。
我的心也猛的绷紧,阴弦教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忙从地上爬起,提议道:“要不,你先进屋子里去躲一躲?”
“开门!快开门!”外面的人继续敲着大门,粗矿的男声也随之响起,“官府搜查乱党,再不打开爷就直接踹门了!”
我松了口气,高兴的说:“幸好,幸好,不是魔教的人。”
却不想麦小兜脸上戒备的神情更甚,急声道:“既然知道是官兵,那你还不快进屋去躲好!”
我怔住,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
麦小兜的脸上染了怒气,不耐的叱道:“你这女人真麻烦,我叫你进屋就进屋,问那么多做什么?”
“嘭!”麦小兜话音刚落,外面的官兵就已经把大门踹开,三个穿着官服的中年大汉走了进来,手中的长刀闪着骇人的寒光,而那几双眼睛里却闪着猥琐的淫光。
瞧着那三个官兵几乎掉出来的眼珠子,我才慢一拍的反应过来,为了贪凉,自己现在穿的可是肚兜啊!忙闪身钻进屋子,手忙脚乱的把门窗关了个严实。电光火石的刹那,我脑子里忽然闪过些什么……不对劲啊!麦小兜方才焦急的喊我进屋,既然他不能视,自然也没理由知道我穿着肚兜,那么……他为何会紧张至此?
这一刻,我真希望自己没察觉出破绽,希望麦小兜只是一个苦命的盲童,只是一个既被魔教追杀,又不能视的可怜孩子,而非从一开始就在骗我。要知道,这些天我虽时常毒舌,却是已把他当做可信赖的亲人,若他一直以来都把我当做可玩弄的傻子,这样的痛,比被在心口割上一刀更甚!
“不知几位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外面传来麦小兜冒着寒气的声音,其冷厉的气势比起成年男儿毫不逊色。我恍然回神,想起屋外还有三头入室饿狼,赶忙动作迅速的找了件衣服套上。
“哼!”一粗矿的声音扯着嗓门喝道:“爷敲了这么久都不开门,准是窝藏了乱党在房里,爷要进去搜搜!”
我一团怒火涌上心头,呸!说得冠冕堂皇,分明就是打着搜查的名号,强闯民居!
只听麦小兜声线沉稳的说:“要搜可以,还请把搜查令拿出来看看。”
“瞎了眼的毛头小子,爷的路都敢拦,滚开!”随着这野蛮的高声一喝,房门也被猛地踹开,一个看似领头的官兵持刀闯了进来,我凝神望去,就见两个跟班守在门口,麦小兜已被粗鲁的推倒在了屋外的地上,他的眼睛……仍是紧紧闭着的。
见状,我顿时疑惑不已,若麦小兜不会武功,可我今早分明见他盘腿坐在床榻上运气调息,但若他会武功,又怎么会如此轻易的就被推倒在地?
转眼的功夫,那领头就已走进。我顾不得细细思索,硬着头皮堆了笑迎上去,伸手指了指屋外的石磨,客气道:“官爷言重了,民女只是个卖豆腐的,哪来胆子窝藏乱党啊?”
那粗壮的大汉眯眼笑着,扔了寒光闪闪的佩刀,却顺势抓起我的手,畏亵的摸着,笑道:“卖豆腐?哈哈……这豆腐还真嫩,怎么卖?”
我挣扎着欲抽回手,却反被攥得更紧,我面上一冷:“官爷说笑了,民女是做正经生意的。”
那领头不屑的嘲弄道:“哼!做正经生意?别以为爷没瞧见你刚才那穿着肚兜的骚样!少他妈在这儿装贞洁!”
话音刚落,便不由分说的把我往他怀里带,闻着那浓烈的汗臭,我一阵恶心,再也镇定不下来,使出自己的三脚猫功夫拳打脚踢,拼了命的挣扎起来,心想只要挣脱他的钳制,捡起那把被他扔在地上的刀,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然而,我显然高估了自己的花拳绣腿,也低估了这个壮硕的大汉。只听“啪”的一声,我脸上传来刺痛,随之就被那粗壮大汉点住了|茓道,他面露凶色,冷哼道:“不吃敬酒吃罚酒!这青云镇里,哪一家被爷看上的姑娘没乖乖顺从?”说着我的脸上摸了一把,无耻下作道:“你要是机灵点儿就把爷伺候好,保不准尝到了甜头,以后还天天念想着爷的味儿呢!”
我身子动不了,只能恨恨的瞪着他:“哪用等到以后?我现在就已经在念想着你的味儿了,只不过……是血腥味儿!”
“你!”那领头被我气到,脸上的表情愈发狰狞丑陋,大声喝道:“不让你瞧瞧爷的威猛,你还不知道什么叫男人!”说着将手伸向我的领口,作势欲撕。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咬着牙闭上了眼睛,只当自己死了。
然而,一声柔嫩的撒娇声忽然响起:“哎哟!我的腰好疼……”
我迷茫的睁眼,透过房门,只见麦小兜揉捏着自己的腰身,漂亮的脸蛋扬起,樱唇微嘟,一副委屈可人的模样。
“头儿,您看!”屋外的一个跟班指着麦小兜,谄媚的说:“这瞎眼男娃长得多水灵,硬是比春红院的头牌还要美上几分!”
那领头斜眼瞥了瞥屋外的麦小兜,不屑的说:“再漂亮又如何?爷可没有玩儿娈童的嗜好!”
却不想这头的话音刚落,那头麦小兜就伸手摘下了束发的头冠,那如上好丝绸锦缎般顺滑的发丝倾泻而下,在清风的吹散下,轻拂而过他绝美的面颊,那阴柔细腻的声音魅惑无边:“官爷不喜欢玩儿娈童,又怎知道我不是女扮男装?”
麦小兜侧躺在地上,双腿微微弯曲,欲拒还迎,娇羞无限。他引诱似的扬起脸,眼睛紧紧的闭着,纤长睫毛轻轻颤抖,任君采撷。
我动弹不得的靠在那领头的怀里,呆滞的瞧着眼前的视觉盛宴,一头雾水。要不是那天帮他洗过澡,清楚的看见他是个带把的,现在,还真得以为这娃儿是女扮男装!
抱着我的粗壮大汉显然也是一头雾水,半信半疑道:“你真是女扮男装?”
麦小兜二话不说,当下便扯开了衣服领子,露出胸口细嫩白皙的肌肤,将他那被薄薄的土布包裹住的纤细大腿,勾引般的分开成盅惑诱人的角度,娇媚的邀请道:“是真是假,官爷自己过来细细查看一番,不就知道了?”
那领头浑身一颤,喉咙涌动,眼闪过渴望的光芒,当下随手把我扔在地上,快步朝着那勾人魂魄的妖精走去,嘴里喃喃道:“这浪荡小娃儿,勾引人还真有一套,哈哈……爷就喜欢你这调调!”
随着那粗野壮硕的大汉走进,麦小兜欲拒还迎般往后缩着,阴柔绝色的脸上尽是诱惑:“既然兴致这么好,不如几位官爷一起上吧?”
站在旁边的两个跟班一听,脸上皆是惊喜交加,几乎同时向他们的头儿投去乞求的目光。
那领头愣了愣,随即开怀的大笑起来:“好,好!大伙儿一起玩,好生满足这骚蹄子!”
此话一出,两个跟班把手中的军刀放回腰侧的鞘内,同那领头一块儿向麦小兜围了过去,麦小兜则是仰身半躺在地上,面露怯意的后退着。我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离麦小兜的距离越来越近。
最后,麦小兜退到了从我的角度看不见的地方,只能听见那领头粗声的吩咐道:“哈哈……调情也该调够了,爷没耐心了,一起上!”
随后……
“啊!啊……”
听着这连续的两声惨叫,我心里一惊,随之却又是一喜,因为,这明显不是麦小兜的声音!
然后,我听见,有人颤抖着说了一句惊恐而不可置信的话:“你,你不是瞎子……”
我原本惊喜交加的心骤变冷,如同被一根千年不化的寒冰制成的针,狠狠的扎在心口上。
他果然是骗了我……
他真有心计,当我救他回来的那天,便假装眼瞎,既可以消除我对他的戒备,又可以引起我对他的怜惜,一举两得。
他真有策谋,假装眼瞎,再说自己是女扮男装,可以让那几个官兵毫无防备的靠近自己。然后在他们怀着色心碰到自己时,出人意料的睁眼,夺其性命于刹那之间。
他真有打算,故意退到我看不见的位置,恐怕是为了避免他动手时,被我看见他的眼睛没瞎,只要干净利落的杀了这三人,然后就可以继续骗我。恐怕他万万没料到,那人临死前竟会喊上这么一句。
一时间,整个四合院里死气沉沉,无半点声音,却隐隐弥漫着一个淡淡的血腥味。
许久,麦小兜进入了我的视线,却是背对着我,他的手上拿着一柄军刀,小小的身子沾上了许多鲜血,就像我那天在箩筐里看见他时一样。他的发丝凌乱的披散着,随风飘扬。
我对麦小兜,是亲情。而亲情,却是我从小就有些害怕和抵触的东西。想起四岁的时候,我被亲生母亲带到游乐园,她当时说去帮我买过山车的入场券,一会儿就回来找我,然后就此把我丢弃。
很俗套的经历,却只有亲身体会过的人,才知道其中的绝望和痛苦。所以我讨厌欺骗,更讨厌被自己信赖的亲人欺骗。
我侧过头不再看他,说:“你走吧,你的眼睛没瞎,是我瞎了眼,看错了人。”
我说:“你骗了我,我不会恨你,却也不会再有认你做大儿子的想法。看来,这懒偷不得,我还是自个儿生去吧。”
我说:“原本以为你不能视,所以心软收留你。现在知道你的视力很好,又有如此聪明的头脑,我可以放心的赶你走了。”
随后,我听见“砰铛”一声,似乎是麦小兜扔了手中的刀。
片刻后,我听见他说:“我没有骗你,那天我闭着眼睛说‘我看不见’,闭上眼,本来就什么都看不见。”
他说:“况且,我从来没想过做你的大儿子。”
他说:“还有,不用你赶,我今晚也是打算要走的!”
听着他句句简单而精辟的狡辩,我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他说明天告诉我他的身份,却打算在今晚走人,靠!这不是把我当猴来忽悠吗!?
转过头来,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没了人影,他……走了。
这会儿,我心里升起一阵懊恼,这小王八蛋,说走就走!要走也得先帮我把|茓道解开啊!
我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看着屋外夜色渐浓,静静的等到了子时,|茓道才总算自动解开了。
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只往屋外看了一眼,我就抖成了簸箕样,一边匆忙的收拾行李,一边虔诚的重复念叨着:南无阿弥陀佛……
这地方是铁定待不下去的了,三个官府狗腿的尸体摆在这儿,我就是跳进鸭绿江,都洗不清杀人的嫌疑。要知道,这年头贯彻实行的方针有三,其一是欺软怕硬,其二是欺善怕恶,其三是欺强怕弱!
武林高手杀了人,屁事儿都没有,可平民百姓若是杀了人,却是要偿命的!
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衣服,再带上些吃剩的馒头后,我步步警惕的走出了房门,然而再小心,却也无可避免的要经过那骇人之处——院子左侧的三具尸体!方才只在屋子里远远的一望,就吓得我归依了佛门,这会而走近了一看,更是触目惊心,当场便吓得双腿直打颤。
在月色的银白光芒下,只见那三人的眼珠子皆被挖了出来,只剩下一双阴森可怖的血洞。两个跟班的致命伤口都是在咽喉处,裂缝又深又狠,似乎是一刀毙命。而那个领头却不尽相同,他的喉咙只有一条极细的口子,还在往外沁着鲜血。他的双手被生生斩断,随意的扔在不远处。他的下颚被扯裂,嘴也随之僵硬的张开,然而里面竟没有了舌头,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当一阵凉风拂过时,我惊骇的发现,那领头溢血的喉咙在微弱的涌动,他……竟然还没死!
然而,这样的惨况,怕是生不如死吧……
看着这三人不同的死法和待遇,我心里忽然升起一阵奇异的猜测,麦小兜之所以会挖去三人的眼珠,会不会是因为他们看见了我穿着肚兜的模样?唯独只斩掉那头领的手臂,会不会是因为他用这双手抱过我?而割了他的舌头,是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无论是与否,麦小兜小小年纪就歹毒险恶,心狠手辣这一点,是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了!
眼不见为净,我移开目光不再看这凄惨的一幕,抱紧了手中的包裹,径直往大门走去,心里暗暗盘算着,用怀里买黄豆剩下的八两银子,能不能撑到我找着曲幽,或者撑到小刀出谷找着我?
忽然,有阵阴飕飕的风从身后吹过,我浑身一僵,随之加快了脚步,心里却打起了鼓点,现在……可是子夜啊,不会来个尸变什么的吧?
似乎为了照应我的猜想,我的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肩膀就被某物拍了拍,我哇的大叫一声,抄起包裹里的硬馒头往后砸去!随后二话不说的拔腿就跑!
然而,脚虽在跑,身子却没动,我一惊,发现竟是被人从后面攥住了衣领,正准备回头看看是何方鬼怪,就有一个大型的黑布袋子从头罩下,我眼前一片漆黑,却能感到自己被人抗在了肩上,腾空跃起。
我忍不住破口大骂:“靠,绑架就绑架,做什么无声无息地装鬼吓人?”
没有回音……
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装鬼,是装哑巴!”
还是没有回音……
我不再客气,隔着黑布袋子,使足了劲儿,一口狠狠咬在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吃痛的闷哼一声,跃在半空中的身子猛的晃了晃,似乎险些一头栽下去,咬牙道:“松口!”
确定了他会说话,我依言松开了口,毕竟现在被他抗在肩上,他栽了下去,我也得跟着被摔成肉饼。
不能摧残他的身体,只好继续刺激他的神经:“哥们,你们绑架这行,一个月的工钱是多少啊?”
许是怕我再用他的肩膀磨牙,他敷衍的答了句:“一百两。”
我打抱不平道:“哎呀!怎么才一百两?就冲你这深更半夜还出来绑人的份儿,起码也得二百两才说得过去啊!告诉我你的主子是谁,我找他给你涨工钱去!”
“……”那人聪明的没有搭话,只是深深的提了一口气,加快了脚下的速度,明显是想快些到达目的地,以摆脱我的纠缠。
我好奇道:“既然你嫌我烦,为什么不直接把我敲晕了?”
“……”
我威胁:“你要是回答了,这就是最后一个问题。你要是不回答,我就还会有无数个问题。”
片刻后,那人才无奈的答道:“主子吩咐,不可伤姑娘分毫!”
我心下了然,看来这命人绑架我的正主,是友非敌。可是……我这段时间住在四合院,一向是深居简出,除了曲幽和麦小兜外,应该没有熟人知道我在这儿。况且,这么晚了,莫不是哪个闲人的精神太好,导致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所以派人来绑我?
过了许久,久到我快睡着了的时候,那人终于把我从肩上放下,恭敬道:“教主,人已带来!”
教……教主?琉琅?我浑身一震,直挺挺的杵着,骇得连头上的黑布袋子都忘了取下。糟糕,判断失误!这歹毒变态的教主,哪能用是友非敌来形容?这简直就是冤大头啊!
“怎半点反应都没有,莫不是被本教主吓傻了?”
阴柔而低沉的声音响起,若毒蛇爬过肌肤,引人颤栗。
听不得他这挑衅的口气,我一边取着头套,一边死要面子的恐吓道:“您可真是蠢人多忘事啊,竟然还敢打我的主意,不记得上次差点被一万精兵围剿的教训了?”
摘下头套,只见那阴毒妖孽穿着暗紫罗兰色衣袍,懒散的躺在一张宽大的床榻上,一手弯曲的支着头,一手撩拨着发丝,衣领微开,露出莹白嫩滑的肌肤,脸上仍旧带着银色面具,仅仅露出一双寒气逼人的狭长凤眼。
听到我的威胁,他不怒反笑:“呵……上次,是你的两位情人联手才能救你。这回,那两人一个被岚帝软禁,一个忙着娶俞国的熙公主,你还有谁可依仗?”
听到我的威胁,他不怒反笑:“呵……上次,是你的两位情人联手才能救你。这回,那两人一个被岚帝软禁,一个忙着娶俞国的熙公主,你还有谁可依仗?”
我的脑子里轰的炸起一道惊雷,思绪顿时混乱不堪:“你说什么?谁要娶俞国公主?”
那变态教主的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字字清晰道:“曲幽!”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呆滞的问:“曲幽……曲幽要娶谁?”
琉琅的声音带了抹不耐:“俞国的熙公主!”
我怒急攻心,像被点燃了的爆竹般忽然炸起,随手抄起身边的茶壶砸去:“靠!你个混蛋给我说清楚,究竟是谁要娶谁,谁要娶谁!?”
“砰”的一声,茶壶还没能接近那变态教主,就被他一掌劈碎,茶壶四分五裂了,壶里装着的东西自然也随之溅开,直接导致琉琅被茶水泼了个正着,湿软的茶叶也黏糊糊的贴在那暗紫罗兰色衣袍上,看起来滑稽而狼狈。
分明是能让人捧腹大笑的一幕,可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脑海里只浮现出那一袭永远纤尘不染的白衣,那静如清泉的暗墨色眼眸,那抹浅浅勾勒起的温润淡漠的笑……
而这个让我痴心迷恋的男子,要娶俞国公主。
怎么会……怎么会?
不会的!
我猛地坚定了立场,曲幽连岚国的长公主都不屑一顾,又怎么会舍近求远,跑去娶那俞国的公主?
本以为,那被弄得狼狈不堪的变态教主会气得一掌拍死我,却不想他竟只是淡然的脱了外袍,不冷不热的吐出两个字:“泼妇!”
褪去了外袍,便露出了那雪白丝制的内衣,在单薄的布料下,勾勒出起伏有致的男性身躯,似乎隐藏了极强的力量。在银色面具下,那双精锐阴冷的眼闪着复杂的光束,似笑非笑的望着我。
我心下怪异,生怕他又像上次那样设计玩儿我,忙移开目光,嘴上不甘示弱的道:“再敢污蔑曲幽,更泼的还在后面!”
“呵……”琉琅阴气逼人的冷笑一声,“你最近,可是出现了心口绞痛的症状?”
我皱眉:“是又怎样?莫非……这缺德事又是你做的?”
琉琅无半点羞耻的点了点头,轻松懒散的说:“我在命人给你吃‘含笑九泉’的解药时,顺便下了‘生死不离’的毒。”
顺便?还真是说得轻描淡写!我气得直翻白眼:“然后呢?”
琉琅不紧不慢的说:“然后,我便利用这‘生死不离’解药,让你的情郎曲幽答应了两件事。且……他都已做到。”
我急道:“哪两件事?”
琉琅撩起一缕青丝,化作绕指柔:“其一,下令让那上万精兵即刻撤退。其二,去岚国皇宫偷得兵部人脉图。”
我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在断魂山上,曲幽不惜背上抗旨不尊的致命,也要下令让原本蓄势待发的精兵撤退。难怪那日被岚佩半路拦截时,他出乎意料的同意去皇宫。难怪我去竹院找他那晚,他说他偷东西去了。这一切,竟然都是为了帮我换得解药……
就在我沉浸在无限的感动中时,琉琅忽然阴飕飕的开口:“呵……别高兴得太早。你可知,曲幽这次向俞国公主提亲,聘礼为何物?”
我没好气的吼道:“说!”
诡异的是,琉琅竟然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的我态度问题,依旧气定神闲的摆弄着自己的头发,声音里含了一丝幸灾乐祸:“亏你对那人痴心一片,他却非但没有用兵部人脉图与我交换解药,反而拿去做了提亲的聘礼,真是负心至极啊……”
我不信……可是看着琉琅的样子却不像是在撒谎。我不信……可是却不得不猜疑曲幽现在的去处。我不信……可是心口却莫名的感到难过。
扶着一旁的桌子,我提高音量,不知是喊给那变态教主听,还是喊给自己听:“只有卑劣的小人才会在背后挑拨是非!不管你是什么用心,我都劝你别再浪费力气,只要一天没得到百分百的证实,我就一天不会怀疑曲幽!”
琉琅的眼中赫然射出两根寒气逼人的冰凌,阴冷可怖。他那泛白的手指紧握成拳头,骇人至极。他……该不会气得想杀我灭口吧?我装作害怕的靠近桌子,背部抵在桌沿上,手悄悄的从身后摸索着拿起水果盘中的匕首,藏在衣袖中,以备不时之需。
就在我作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时,他的目光却忽的放柔,莫名其妙的释然道:“哼……那好,这事儿就暂且搁着,眼下,本教主还有更重要的事让你做。”
我疑惑:“做什么事?”
刚这么一问,琉琅就赫然抬起手掌,用高深莫测的内力形成一股强大的气流,我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那诡异的吸力拖向了床边,直直跌进变态教主的怀里,只见他眼底有莫名的暗潮涌动,暧昧道:“夜深了,本教主睡觉向来无肉不欢,今晚就由你来侍寝如何?”
我头皮一麻,抽出衣袖中的匕首,逼上他的腰侧,狠道:“别以为所有的癞蛤蟆,都能吃上天鹅肉!”
面对我的威胁,琉琅全然不放在眼里,倜傥道:“天鹅?本教主倒是觉得,你更像只尖嘴利牙的啄木鸟……嗯……”
随着他的闷哼,我手中的匕首已经往他的腰侧送了一分,鲜血瞬间在那雪白的锦缎上绽放出娇艳的花朵,血腥的味道萦绕在鼻间,我的脸上毫无惧色,手却是抖得厉害,这……是我第一次伤人!
琉琅的眼眸微黯,竟没有如我所想的一掌拍向我的脑门,而是从怀里拿出一条银白色的铃铛手链,“你可认得,这是何物?”
我愣住,他怎么会有“魂牵梦绕”的引子!?脑海中闪过那纤细瘦小的身影,急声喊道:“你把麦小兜怎么样了?”
麦小兜走了之后没几个时辰,这变态教主就派人来抓我,定是麦小兜落入了他们的手中!
果然,琉琅眸光一闪,竟卑鄙的威胁道:“他现在没事,不过从现在开始,你每违背本教主的意愿一次,他就会少掉一根手指!”
高床软枕上,我一觉醒来,顿感郁闷,很郁闷!
昨晚,为了麦小兜细小纤长的手指,我无力的抽出了匕首……
好在,那变态教主说他睡觉向来无肉不欢,指的是抱着我这团肉睡觉。当时我就想,若是点头同意,顶多做个噩梦什么的,若是摇头不同意,麦小兜就要做九指残童,如此衡量一番后,咬牙妥协了。
而我郁闷的是,这一晚我非但没有做噩梦,反而还睡得十分香甜!
今早醒来的时候,这间奢侈华丽得堪比皇宫的屋子里,已没了琉琅的影儿。见机不可失,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跳下床,直奔窗户而去,然而……当我鬼鬼祟祟的将窗户推开,把一只脚攀上了窗栏时,却发现外面一左一右站着两名面无表情的守卫。
我尴尬的收回脚,支着脑袋透过窗户朝房门的方向望了望,发现那里竟然一个守卫都没有,不禁疑惑道:“我说,你们为啥不守着门,都跑到窗边蹲着?”
“……”
我眯眼:“不说?”
“……”
“好,很好!”我赞同的点点头,阴阳怪气的说:“我这人啊,心里是最憋不得问题的了,否则就会浑身难受,这一难受了,就喜欢砸东西……对了,这间闺房是你们教主大人的吧?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你们教主大人的心爱之物吧?不知道被我砸了个稀巴烂后,你们会不会也落得个稀巴烂的下场?”
那两张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点变化,其中一个忙识时务的答道:“教主说,姑娘一定会逃,而且一定会爬窗,吩咐我们守在这里,半步不许离开!”
我气得咬牙切齿,靠!好你个琉琅,断我后路!
关上窗户,我坐在凳子上开始了深思熟虑,这变态教主着实有些奇怪,不对,是诡异!
上次抓我来,把我关在冰冷的石室,又是铁链缠身,又是毒药伤身。这次抓我来,却把我供在华丽的卧室,不但没伤我分毫,反倒还被我扎了一刀。如此天差地别的对待,不是有奸情,就是有内情!
“嘎吱……”房门被人推开,我忙正襟危坐。
“姑娘,奴婢是奉教主之命,来伺候您梳洗的。”听见这出谷黄莺般的嗓音,我松了口气,来的不是琉琅那变态就好。
眼前这端着盆热水的小丫头,看似和我一般大,低眉顺目,声音动听,让人忍不住想勾搭,我亲热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微微低着头,细声回道:“奴婢名叫黄莺。”
我咋舌赞道:“还真是人如其名……”
黄莺羞涩的低着头,放下手中的盆,用一张干净雪白的帕子沾了水,卑微有礼的细声说:“姑娘,请让奴婢为您梳洗。”
我一个闪身躲开,故意不合作道:“免了,我就喜欢像现在这样蓬头散发,灰头土脸的。”
黄莺急了,小脸上写满惊恐:“求姑娘不要让奴婢为难,万一惹得教主不高兴,奴婢连死都只能奢望了。”
连死都只能奢望……琉琅那变态的阴毒手段,的确是能让人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
想起昨晚在四合院的一幕,那官兵领头残忍至极的惨状,也是生不如死的痛苦,麦小兜的手段和琉琅比起来,还真有得一拼!
念及此,我猛地想起麦小兜与琉琅的另外一个相似之处,他们的声音同样阴柔细腻,微微透露着寒气,却又婉转动听,只不过比起琉琅,麦小兜的声音明显透着孩童的稚气。
我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大胆的设想,麦小兜莫非是琉琅所生?若我这个设想没错,那琉琅的丧心病狂真是达到极端的境界了,都说虎毒不食子,他却连自己的骨肉都赶尽杀绝!
看着眼前泛着泪光的小丫头,我不想为难她,可此时的形势却容不得我心软!想到那纤柔瘦小的早熟男娃,现在很可能正受着酷刑,我故作凶恶道:“你先告诉我麦小兜被关在哪,我就随你怎么梳,随你怎么洗!”
黄莺却是一脸迷茫:“麦小兜?”
我忙补充道:“就是昨晚被抓来的那个十岁左右的男孩!”
黄莺面露诚恳的回道:“姑娘,教主近些天的确是在全力追杀一名孩童,不过昨晚却忽然收回了这个命令,至于这孩子是否已经抓到,奴婢实在是不知啊。”
这就奇怪了……如果麦小兜没被抓到,那变态教主不可能会收回追杀令,如果麦小兜被抓了,黄莺没理由全然不知情啊!
麦小兜到底有没有被抓?这,是个问题!
任由黄莺帮我洗好脸,梳好头,末了,还在她可怜兮兮的恳求下,换上一件云袖高腰的苍红色流苏裙。如此打扮下来,我暗暗琢磨自己现在准跟只火鸡没两样了!
却不想,往镜子面前一站,只见那镜中人梳着简约大方中略带调皮的发式,衬托着粉黛未施的灵秀脸蛋,映得面颊似乎泛着醉人的红霞,妩媚娇俏,荡漾着异样风情。一拢高贵衣裙穿在身上,收腰裹胸,曲线毕露。那水润的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樱红的小嘴惊讶的微张,生动可爱。
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自己,我有种上前调戏一番的冲动!
于是,下一秒,我开始脱衣服。
黄莺见状急得满头大汗:“姑娘,姑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我只费力的扯着腰带,不搭话。摆弄成这副模样,连我自己看着都有胃口,让那变态教主看见了,难保不会连皮带骨的吞了我!
“呵……本教主一来,你就忙着脱衣服,还真是热情得很啊。”
刚把腰带褪下,就听见这欠扁至极的声音,我猛的把腰带重新围上,怒目瞪去。只见琉琅那变态身上竟然穿着和我同款式的长袍。同样的布料,同样的图纹,同样的流苏,只不过我的是苍红色,他的是苍蓝色!
琉琅耐人寻味的打量着我,微眯着桃花凤眼,倜傥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本教主?”
我大方的赞道:“因为你这样穿,很好看!”
琉琅的眼中闪过一抹亮色:“当真?”
我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就你这窈窕身段,穿起裙子来,比我像女人多了!”
琉琅:“……”
布置华美的房间里,我浑身不自在的杵在一旁,被琉琅高浓度的视线扫射得无地自容。黄莺早已被喝退,琉琅姿态翩然的坐在桌旁一张雕花圆木凳上,那阴冷凤眸中闪动的色泽是善是恶,还有待考究。
被研究了半天后,我忍不住同他方才那般问:“做什么这样看着本姑娘?”
琉琅却是耐人寻味的赞道:“如此一番装扮下来,倒是有几分母仪天下的模样了。”
“什么意思?”我迷惑了一秒,随即下意识的惊道:“你……该不会想做皇帝吧?”
琉琅精锐的眼中溢出了笑意:“呵……这么快就对号入座了?”
我怔了怔,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他说我有母仪天下的模样,我说他想做皇帝,那岂不是把自己归类成了他的人?真蠢!
心里一犯堵,我毒舌道:“就你这样子,还想当皇帝?穿得再华美都不像太子!”
“哦?”琉琅微挑着桃花眼,饶有兴趣的问:“那本教主像什么?”
我扑哧一声大笑起来:“像太子妃呗!哈哈……”
琉琅:“……”
笑着笑着,我笑不下去了,只因琉琅那变态看我的目光满是怒意,那样子,似乎恨不得扑上来掐死我!
我狠狠打了个哆嗦:“那么凶做什么?别……别以为我怕了你!”
见我害怕的样子,琉琅的目光放柔了几分:“你没看过本教主的脸,为何总说本教主像女人?”
我诚实道:“因为你有两个像极了女人的特征!”
琉琅眯眼:“什么特征?”
我:“声音和身材!”
琉琅:“……”
“啊啊……”随着这声尖叫,我眨眼间便被琉琅那“吸星大法”般的邪门内力,强行扯到了他的怀里,暧昧的侧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只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在我的后臀,似蕴藏着蓄势待发的力量。
琉琅阴柔的声音带着沙哑:“现在,你还觉得本教主像女人吗?”
我吓得连连摇头:“不像了……不像了,您是纯爷们!铁汉子!真男人!”
琉琅扬起眼角轻笑:“呵……你如此大肆赞扬,本教主若没点表示,岂不让你失望?”
我瞪眼:“啊?”
“呜……”
我惊得微微开张的嘴,被这变态教主微凉的唇含了个正着。我吓得瞪大的眸子,可以看见他的凤眼眯起,正专注的吸吮着我的唇瓣,好似在品味自己喜爱的甜点,辗转反侧。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曲幽清冽的气息,想起他点漆的黑眸,想起他干净的薄唇,顿时觉得愧疚不已,于是,我伸出一只胳膊环住了琉琅的脖子。见我主动的亲昵,琉琅微微一怔,随即加重了吻我的力道。
在他无比亢奋之时,我用另一只手悄然无声的取下了发髻上的尖细银簪,然后……照着他头顶的百会|茓狠狠扎下去!
琉琅吃痛的闷哼一声,缓缓睁开了寒气逼人的眼,暴戾的望向我,阴飕飕道:“你要扎就扎,为何用手环住我的脖子?”
我不好意思的讪笑着解释:“不把你的头固定住,我怕扎不准……”
琉琅:“……”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让他痛晕过去,但也大大扫了他寻欢作乐的兴致。看着琉琅眼如玄冰,浑身冒着寒气的拂袖离去,我总算松了口气,能从这冷血毒蛇口中逃生,可不是件容易事儿啊!
他刚一出门,我就拿起自己原本的土布衣服,准备换下身上的苍红色流苏裙,却不想房门又猛的被推开,只见琉琅去而复返,那双阴冷的眸子一扫,差点没把我冻僵。本以为他是改变了主意,回来找我报刚才的一扎之仇,然而,他竟是冷着脸的夺过我手中的土布衣服,内力一震,土布衣服变成了土布碎片,纷纷扬扬的洒在地上。
在我的目瞪口呆中,琉琅阴气十足的摞下一句话:“今晚是本教的祭祀之夜,你必须正装与我一同出席,否则……。”
伴随着那“否则”二字,琉琅向我伸出了一根中指,然后摔门而去。
一般来说,比中指是代表挑衅,而他的中指却代表威胁,代表麦小兜的手指……
麦小兜,到底在哪呢?想起上次关我的那间石室,刑具齐全,地势潮湿,的确是个关押人的好地方,麦小都会不会也是被关在那儿?
管他是不是,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窗子是不敢爬了的,我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心想只要不发出声音,应该不会惊动站在窗边的两个守卫。
却不想,门一推开,就见那两个面无表情的守卫正斜眼看着我。
我暴躁了:“靠!怎么又跑门边守着了?”
其中一个闷声道:“教主说,姑娘如果再逃,一定会弃窗走门,吩咐我们守在这里,半步不许离开!”
我气得抓心挠肝:“那他有没有说,我下一次逃跑,会走门还是爬窗?”
那守卫依旧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另人胆战心惊:“教主说,姑娘若再三逃跑,就把我俩的皮剥了,一张挂在门口,一张挂在窗前。”
我:“……”
呆滞了几秒后,我打消了逃出这个屋子的念头,要知道,这世上最惹不起的就是变态。况且,琉琅的变态指数,已经达到了剥皮拆骨毫不手软的级别!
看着面前站得笔直的两位门神,我灵光一闪,贼兮兮的小声道:“那啥……就算是下人,也不能想杀就杀,想刮就刮吧?人都是有血有肉有尊严的,可你们瞧瞧,你们那教主将你俩的命看得比蝼蚁还低贱!我告诉你们,其实团结的力量是很大的,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还所谓双拳难敌四手,你们难道就没想过造造反什么的?只要齐心协力,你们教主就算再厉害,也保准能把他拉下台来!”
虽然不敢逃了,但能挑拨一下琉琅那变态和下属的关系,到时候来个窝里反,看他还能不能维持现在这股嚣张劲儿!
却不想,我话音未落,那两人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恐惧的神情,侧头谨慎的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其他人在附近,才明显松了口气。
我奇道:“你们为啥怕成这副德行?”
“……”
我笑得一脸诡诈:“嘿嘿……咱都这么熟了,你们还不了解我有多卑鄙?”
“……”
我再接再厉道:“如果,我今晚给你们教主大人吹吹枕边风,说你们有谋反之心……”
两个守卫吓得脸色大变,扑通一声同时跪在了地上:“求姑娘饶了我们!”
我也吓了一跳,忙伸手去扶他们:“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和你们开玩笑呢!快起来!”
他俩见我伸手过来,皆动作迅速的躲开,那样子,似乎我比瘟神还要沾不得。
见他们不要我扶,都自觉的站了起来,我尴尬的收回手,继续套话:“你们也该知道,女人的天性就是八卦,我整天被关在这儿,实在是闷得发慌,若不想我无聊得去向你们教主吹枕边风,就得满足我的八卦,给我详细说说,为什么一提起造反就怕成这样?”
犹豫了片刻后,其中一个守卫迫不得已的低声道:“回姑娘,前段时间,庞护法和苍龙长老蓄意谋反,趁教主中了暗雪公子下的毒,而导致‘阴蚀心经’反噬之时,带着数十名亲信围攻教主。后来教主负伤逃脱,苍龙长老找来一名与教主身形相似,并会口技的戏子,戴了面具假扮教主,独霸教中大权。”
听到这,我不禁暗暗得意。琉琅给我下了毒,没想到曲幽也不动声色的还了回去,做得……好!
顿了顿,守卫继续道:“昨晚子夜,教主忽然归来,把庞护法和苍龙长老等人一举击败,押入石牢,并命教中刀法最好的快刀手,用蝉翼匕首将他们凌迟,还用‘雪蝉丸’吊着他们的命。昨晚足足割下了上千块血肉,现在都还在苟延残喘,求死不能。教主下令,今后谁再有谋反之心,便是此等下场!”
原来如此……我听得直打冷战,难怪他们一提起造反就吓得脸色发白,任谁想起那被千刀万剐的惨况,都不会有尝试的渴望!这琉琅还真不是一般的阴险歹毒!
那日庞护法在石室对我图谋不轨,现在他自己和他老子却都被关在那石室里,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可是,不对啊……我脑袋里猛的闪过些什么,急声问:“据你这么说,下令追杀那个十岁男童的,并不是真正的教主,而是那个假扮教主的傀儡?”
守卫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心口一痛,使得我声音有些颤抖:“那……你们教主被‘阴蚀心经’反噬后,会怎么样?”
守卫略微思索道:“回姑娘,‘阴蚀心经’是我教至高内功心法,据说一旦反噬,功力会在半个时辰内逐渐退化,身体也会变成修炼这种心法时的模样,需要三天后才能恢复。”
身体会变成修炼这种心法时的模样……
三天后才能恢复……
我不能确定,琉琅练‘阴蚀心经’的年龄是不是十岁。
可我能确定,麦小兜离开的那天晚上,的确是我救他后的第三晚……
琉琅番外篇
琉琅第一次见到那个古灵精怪的女子,是在“御鹤楼”的贵宾雅间里。
那日,琉琅得知岚帝急召暗雪公子来都城,欲让其带兵剿灭阴弦教的消息,故候在“御鹤楼”的雅间,以作窥探。却不想,有个奇怪装扮的女道士在同一时间,与他等着同一个人。
她不止穿着打扮得稀奇古怪,连行为举止都不同于常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那绿衣小童指责其高攀,非但不似平常女子那般掩面羞愧而逃,反倒还从容不迫的对质反驳。就她不顾世俗眼光这一点看来,琉琅是欣赏的。
看了大街上的一幕,琉琅虽觉得这女道士有趣得紧,但也只当做一个笑话来看。真正对她感兴趣,是从见到她把“兰明珠”当做饭钱拿给小二时开始。琉琅知道,这世间唯独极乐谷有“兰明珠”,那她,定然知道极乐谷的所在!
琉琅本欲等她吃完,就将其掳走,却不想只这么一顿饭的功夫,这女人都能用她那超强的气人本领,把岚国太子惹得怒火中烧,以致被带进了皇宫。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被锦衣卫押走,藏身于另外一间厢房里的琉琅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眨眼间,杯中物已成了冰凌。
自那以后,琉琅便在教中下令,密切关注此女的动静,并悬赏捉拿。
琉琅再次见到她,仍旧是在大街上。得到两个江湖草莽的通报,琉琅快马加鞭赶来了她所在的城镇,恰巧碰见她跌倒在街道中央,险些被踏死在铁蹄之下,为了救她,琉琅不惜斩了自己最心爱的坐骑。
那个时候,他想的是,比起极乐谷的宝藏,一匹心爱的马算得了什么?
可后来的后来,他想的是,比起自己心爱女子的性命,极乐谷的宝藏算得了什么?
阴弦教向来被称为魔教,既被归类成邪门歪道,自然没必要讲什么江湖道义。竟然人已找到,琉琅当即便下令杀了那通风报信的兄弟俩,焰狱堂的堂主之位,哪是这两个江湖草莽配得上的?
琉琅没想到,只不过是杀了两个无用之人而已,竟然另那跌坐在地上的女人赫然乍起,指着自己大骂混蛋。自从前任教主阴蚀死后,再没有人敢当着琉琅的面骂他,就算有,现在也都成了死人。
琉琅极力忍住杀意,扬起一脚向那不知死活的女人踹去。
看着她被嘴角溢血,遍体鳞伤,却又倔强不服输的模样,琉琅忽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每当被阴蚀当作狗一般的打骂羞辱时,也是像面前的女子这般高高的扬起头,虽怕死,却也宁死不屈。
念及此,琉琅再次踹出的一脚,力道比之前小了许多。
琉琅把那古灵精怪的女人关进了石牢,隔日前去审问时,恰巧撞见庞护法欲扒她的衣服。
庞飞石在教众任命护法,从琉琅坐上教主之位那日开始,就时常公然与琉琅作对,琉琅都忍了,只因他的父亲是教中德高望重的苍龙长老。琉琅的‘阴蚀心经’还未练成,在教中的羽翼也尚未丰满,若要一举铲除这父子俩,还需等个恰当的时机。
照理说,琉琅抓这个女人回来,只是为了从她口中得知极乐谷的位置,至于她的身子是否被庞飞石玷污,这并不在他关心的范围内,更没必要因为她而与庞飞石再次结怨。然而不知为何,琉琅撞见这一幕的时候竟失了冷静,未多加思考,就弹出一根剧毒的银针,直想取了庞飞石的性命!
为了让这女人说出极乐谷的位置,琉琅软硬兼施,却都不能让她松口,最后甚至用了珍藏许久的“生死不离”,这药发作起来,能令人痛不欲生,等同割肉削骨。一来可以迫使她开口,二来还可以压制住她的内力,让她无法用轻功逃走,一举两得。
可琉琅没想到,这女人仅仅在皇宫待了几天,就能让岚国十三皇子为救她而带兵包围断魂山,甚至,连那向来与世无争的暗雪公子曲幽,都为了救她而潜入阴宫。
琉琅怎么都想不明白,这个相貌一般,性情古怪的女人,到底有何等的魅力?
暗雪公子在江湖上有神医的称号,能医者多能毒。琉琅下的毒仅有唯一的一粒解药,曲幽虽然解不了,但却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在琉琅丝毫没有察觉的状态下,就悄然给他下了会让人内力逆流的毒。
琉琅练的‘阴蚀心经’十分霸道,是一点差错都出不得的,而这令内力倒逆的毒,恰好能致使琉琅被‘阴蚀心经’反噬,这被庞姓父子看做千载难逢的时机,在琉琅被反噬的那个子夜,就秘密召集了几十名高手围攻。
好在要半个时辰后才会功力全失,琉琅便是用这半个时辰杀出重围,拖着遍体鳞伤的身体逃到了邻边小镇,为了躲过追捕,他躲在一条小巷的箩筐里,委曲求全。
一夜之间,琉琅变回了十岁的模样。
琉琅失了内力,身子的抵抗力自然也不如从前,一夜的冷风,让他染了高烧,陷入昏迷。
箩筐上忽然传来的一股臭气,把琉琅熏得一阵咳嗽,半昏半醒中,他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什么东西,感到一股暖意后,更是当做了自己唯一的支撑,死死的攥住,如幼年被丢弃时的情景再现,在绝望中抓住微弱的希望……
好在,这一次,他没有被甩开……
当琉琅被大滴的雨水浇醒时,看着把自己扛在肩上,正吃力的往前跑的女人,他第一次觉得,这世间并非只有血腥和残酷,并非每个人都自私而无情,至少,这个化着浓妆的女人不是。
但当雨水把她脸上的胭脂水粉冲去时,琉琅猛地呆住了,这……可不可以算是冤家路窄?
想起自己曾对她做过的一切,琉琅的心情十分复杂……
当琉琅被冰冷的雨点浇醒,发现救了自己的,竟是那个差点被他玩死的女人时,便当机立断的决定——假装不能视。并非为了博取同情,而是因为琉琅以前一直都戴着面具,她虽没见过他的脸,却见过他的眼,一个人的身体无论怎么改变,眼中的神色是不会变的,因而只有装作不能视,方可避免被她看出端倪。
当那单薄的女人驮着自己在风雨中奔跑时,琉琅并非不感动,但琉琅幼时的经历,使得他从小便养成了小心谨慎的习性,他绝不会轻易的相信一个人。再者,琉琅向来遵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句话,别人伤他一分,必要还回十分,他不知道当这女人发现自己的身份时,是否也会趁机报复。所以,这个险,他冒不得。
一开始,琉琅本是步步为营的,包括趁那女人去洗澡时,检查了这间四合院的里里外外,确认是否还有其他人。还包括他说自己饿了,那女人凶恶的扯起自己衣领的那一瞬,琉琅以为她认出了自己,当即摸了摸藏在腰间的银针,杀意迸起。
后来,她嘴上说:以后有我的面吃,就有你的汤喝,有我的饭吃,就有你的粥喝。
然而事实上,她却拖着疲惫的身体为琉琅蒸馒头,熬姜汤,烧热水,替他洗澡,擦药,包扎伤口,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琉琅不禁嗤鼻,暗暗骂她蠢女人,却也在不经意中,下意识的放松了警惕,没有用银针检查那馒头是否有毒,就毫不怀疑的吃进了口中。没有检查那伤药是否有效,就毫无防备的把自己的伤Kou交给她处理。
琉琅向来都不喜欢被人碰的,如今那蠢女人帮自己洗澡,被她摸遍全身不说,末了,竟还讽刺道:就你那身子,活像一张白板上吊了根线头。
琉琅气极,本回道:是线头与否,现在下定夺未免尚早,需等你亲身尝试过了,才知道其中的厉害。但琉琅碍于自己此刻因为年幼而不举的现状,没有把后面的半句说出口。
和她同床而眠的第一晚,是琉琅每每想起都会咬牙切齿的回忆。
那蠢女人强行给自己取了个和名字后,就心安理得的缩着身子入睡了,而琉琅因为发高烧而浑身微烫,见她冰凉的身子蜷缩着,时不时冷得抖两下,千载难逢的发了一次善心,依偎过去用自己的温度来暖她的身子。
却不想,睡到半夜的时候,那蠢女人忽然哈哈大笑着喊道:琉琅,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琉琅被她从睡梦中吵醒,心下一惊,本能的正欲伸手掐上她的脖子,就被她一脚狠狠踹来,琉琅此时的身子纤细弱小,被踹个正着后,晃悠悠的摔倒在了床下。
趴在床底下的琉琅吃力的撑起身子,正打算拼死一搏,就透过窗外照进的月光,瞧见了床上那正呼呼大睡的女人。
琉琅顿时气得牙痒痒,可是却又无处发泄,只能盯那张睡得香甜的脸,运气!
用目光唰唰了她一会儿后,眼睛酸了,琉琅才又爬上床,继续睡。然而还没能进入梦乡,就再次被沙包似地踹下了床……这一夜,琉琅在时而床上时而床下的转移中,想起那日在大街上自己踹出的几脚,明白了什么叫做因果循环。
次日,那蠢女人拿了黑布欲把琉琅的眼睛蒙上,说是可以保护眼睛不再被光线灼伤,为以后重见天日打下良好的基础。琉琅心下微动,虽知蒙了黑布就真的看不见了,却也点头允了,只因这份他许久都没体会过的关怀。
琉琅被她小心翼翼的牵着走在街上,她每走一步,自己便轻轻的跟上,虽然除了黑暗以外什么都看不见,琉琅却忽然觉得,只要身边有这样一个可全心依赖信任的人,有没有眼睛并不是那么重要,想到这,琉琅故意放慢了脚步,希望这条路越长,越好。
和她同床而眠的第二晚,是琉琅每每想起都会绽开笑颜的回忆。
因为有了昨晚那印象深刻的经历,琉琅不敢入睡,时不时用手指掐自己的大腿,强逼自己打起精神,时刻都警惕的盯着身边这个睡品不好的女人,主要……是盯着她的脚!过了子时后,琉琅因为没有内力的支撑,抵挡不住睡意的侵袭,就在即将陷入梦中的时候,忽然被人紧紧的抱住,琉琅猛的睁眼,就看见一张近在咫尺的睡脸,正嘟起红润的小嘴,往自己的脸上凑过来,憨态尽显。
琉琅本可以侧过脸躲开她的狼吻,可不知是因为那唇瓣真的太过诱人,还是因为自己看女人的品味下降,琉琅非但没躲,反倒鬼使神差的吮住了她主动送上的唇,只觉一片柔软的触感传遍全身,甘甜美味,让他恨不得把这胜过世间美味的唇瓣吞入肚中。
却不想,她在这绵长的一吻之后,竟然吧嗒着嘴,抱紧琉琅嘟囔道:金子……金子……
琉琅气得直磨牙,却也只能无声的任她把自己当做金元宝,时而亲一口,时而啃两下。
琉琅不是圣人,所以当琉琅被她的口水洗礼了一遍又一遍后,视线顺着她那优美颈项一路下滑,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胸部,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摸,却在即将接触到她的胸部时停了下来,冷哼一声转过头,不再去看那诱人的部位。琉琅的心里年龄是成熟的,可现如今他生理年龄却只有十岁,甚至……没有碰触女人的男性能力,只能看,不能吃。
然,琉琅想起明晚子时,自己便可恢复原本的模样了,却在潜意识里希望时间可以再延长一些……
这三天,虽然吃不好,睡不好,穿不好。却是琉琅十几年来过得最愉快的日子,没有腥风血雨,没有阴谋算计,只有一个家,两个人,相依为命。
接正文
阴弦教的圣物是毒蛇,而阴弦教的祭祀之夜,则是让所有教众都集中在神坛,把教中的活人献给毒蛇享用。至于今晚要用来祭祀的倒霉蛋,便是那谋反失败的庞姓父子等人。
以上讯息,都是我被软禁的这一天,死缠硬磨的从守卫口中得来。
确定了琉琅那变态就是我曾看作亲人的麦小兜后,我第一个想法就是把琉琅大卸三十六块!这混蛋先是为了逼我说出极乐谷的位置,把我玩儿去半条命。后又装作可怜命苦的盲童欺骗我,使得我碎了半颗心!这虐身虐心的仇,怎能不报?
那啥,先别急着佩服我的雄心壮志,因为……我第二个想法是: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自从得知,琉琅在短短的一个时辰内,就击败了庞姓父子等人、夺回了教主之位时,我就有他是大象我是蚂蚁的认知了。虽说有个笑话的内容是蚂蚁用脚绊倒大象,可那毕竟是胡编乱造的笑话,咱这可是正二八经的古言啊!
所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不是把琉琅大卸三十六块,而是三十六计里的走为上策……
今晚祭祀,魔教的所有教众都会集中在一块儿,而琉琅现在还以为自己用麦小兜威胁着我,认为我不会对麦小兜的生死置之不理,而对我放松警惕,如此一来,自然是逃跑的最佳时机!
在琉琅的卧室里,我开始为逃跑做准备,从墙面上颁下了几粒珍珠,从床曼上扯下了几块翡翠,从红木柱子上抠下了几颗宝石,然后在肚兜上缝了个小袋子,把搜罗来的值钱物品统统揣进怀里。我掂了掂自己由C变E的胸脯,笑得奸诈得意,物资有了保障,出去就不用重操卖豆腐的旧业了!
万事俱备,只欠天黑。
琉琅你大爷的,喜欢砍自个儿的手指是吧?姑奶奶我不伺候了,你爱横着砍斜着砍竖着砍,都随意!
我辛苦的捧着自己分量十足的胸,等到了傍晚时分,一身粉红的黄莺才又推开了房门,和她一块儿进来的,还有七个同样穿着粉红罗裙的小丫头,二话不说就把我簇拥了起来,动作整齐的跪成一个圈,双手合十,神色恭敬的朝我拜了三拜。
看着她们莫名其妙的动作,我顿时吓得头皮发麻,颤抖着问道:“今晚祭祀的人选……换成我了?”
黄莺抬起头来用安抚的目光看着我,一句话轰得我皮开肉绽:“姑娘真会说笑,今晚之后您就是阴宫的女主人了,奴婢们向您行跪拜礼是应该的。”
说我是女主我承认,可说我是女主人,那事情就大条了!
怀着一丝丝的希望,我晃悠悠的问:“女主人的意思,是不是说你们的教主大人一不小心寿终正寝了,然后把教主的位置传给了我?”
听完我的话,八个粉红丫头的表情皆有些呆滞,黄莺率先缓过神来,面露黑线的解释道:“今晚的祭祀仪式,对本教来说十分重要,即可祈福益寿,又有祥瑞之兆,所以教主准备今夜与姑娘成亲……”
我听得咬牙切齿,好你个琉琅,以原本的身份虐了我半条命,又以麦小兜的身份虐了我半颗心还嫌不够,现在竟然连我的下半辈子都不放过!
为了不打草惊蛇,暴露自己今晚的逃跑计划,我面露微笑的任由八个粉红丫头给我化上喜妆,穿上与流苏裙同色的苍红绣花鞋,戴上一顶打造成毒蛇形状的金冠,最后又被她们用紫檀在身上熏了一遭后,才被搀扶着走出了房门。
天色已暗,阴宫四处挂上了琉璃灯盏,漂亮得几乎能和现代的夜景媲美。
顶着沉重的头冠,揣着沉重的心情,我步伐沉重的走在通往神坛的路上,身后是排成两列的八个粉红丫头,一步不落的紧跟着我。
我一边顺从的走在玉石铺就的小道上,一边假装不经意的东张西望,发现周围竟然连一个守卫都没有,我暗暗窃喜,看来真的所有教众都集中到了那什么神坛,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哎哟……”我忽然捂住肚子,大叫一声。
却不想黄莺并没如我所想我那般,焦急的问我怎么了,而是镇定的说:“姑娘,您是不是肚子疼,想上茅房?”
我愣住,下意识的问:“你怎么知道?”
黄莺一点面子都不给,直接开门见山的点破:“因为教主说了,如果姑娘丝毫都不反抗,并在途中说肚子疼,想去上茅房,那就一定是想逃跑。”
我:“……”
沉默的走了段路后,我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忽然回过头,拍着手惊讶的叫道:“哎呀!你们快看看后面是什么!”
却不想,八个粉红丫头竟然没一个上当的,全直勾勾的盯着我,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黄莺无奈道:“姑娘,奴婢们都是习武之人,后面若有什么动静,奴婢们能听出来。”
我:“……”
见我满脸痛苦,黄莺细声细气的劝道:“请恕奴婢多言,奴婢虽愚钝,却也能看出教主对姑娘的真心。奴婢在阴宫伺候了将近十年,深知教主性情变化无常,杀人从不手软,但唯独对姑娘您一再纵容,姑娘今晚能与教主促成好事,应当高兴才对……奴婢人微言轻,说得不对,还望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我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
黄莺顿时喜笑颜开,我却暗自翻白眼。
我点头的意思不是赞同她的说法,而是赞同她最后一句话——我没放在心上!
继续走在通往神坛的小道上,我急得团团转,把腰间的吊着玉珠的流苏掰得咯吧做响,一不小心,有颗玉珠脱离了组织的怀抱,呈抛物线向前方飞去,我灵机一动,忙装作追珠子,提起裙摆就疾步跑了起来,心想只要趁机拐进不远处的小树林里,摆脱那八个粉红丫头,就逃跑有望了。
然而,刚跑了没几步,我就发觉不对劲儿了,她们竟然没有追来!
再跑了几步后,我明白她们为什么不追来了。
之所以忽然明白了,是因为……我的脑袋撞在了一堵软中带硬的肉墙上!瞥见那苍蓝色衣袍的刹那,我知道自己的逃跑计划没指望了!
我恨恨的抬头来,就见用美玉束发的琉琅顺势将我抱住,阴柔的凤眸含了丝笑意,玩味的倜傥道:“半日不见,倒是热情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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