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小刀身姿挺拔,精腰窄臀,容貌英俊,身手敏捷,绝对可算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人物。呃……至于那个自称是公主的小姑娘,若能忽略掉她脸上向日葵似的麻子,勉强可算半个美人。故而,这场英雄救美的戏码,我还是看得挺满意的。
只见小刀在我话音落下之即,帅气的用手撑着窗栏跳跃出了客栈的厅堂,黑色的身影若惊鸿剪影般疾速,招式干净利索且力度适中,一拳一脚皆踢打出英雄的弧度。当所有肌肉凹凸的打手都惨兮兮的落败,那赌坊老板慌忙将手中的半大丫头砸向小刀,随即拔腿就跑,小刀在那小丫头被狠推向他的刹那,深黑色的眼眸扫向我,在见到我点头的示意下,快若闪电般伸手接住了那小丫头的身子。
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小姑娘柔弱的娇躯倒在小刀的怀抱里,四眸相对,一个眼中环绕着感动的雾气,一个眼中闪烁着纠结的光芒。
“啪啪啪……”周围街道上的看客拍起了手掌,纷纷对这现场版的英雄救美赞叹不已。
这,的确是很诗意很美好的一幕,但我可以肯定,小刀绝对正压抑着把那丫头扔地上的冲动!要问我为啥这么肯定?瞧瞧那小子握得紧紧的拳头不就知道了!
我放下筷子,刚从客栈的大门走出,就见那小姑娘正把脸靠在小刀的胸口,娇羞问道:“不知公子贵姓?”
小刀瞥见我走了出来,眸光微闪,竟触电般松开手臂,并向后退了一大步,那方才还娇滴滴的小姑娘顿时摔趴在地上,周围人群传出一阵哄笑声。
那小姑娘愤愤的从地上爬起,指着小刀嗔道:“你……你什么意思嘛!?”
我忙上前,扬着笑脸糊弄道:“手滑,手滑,他刚才揍那几个大汉的时候扭着了胳膊,一不小心就松了手,姑娘你如此可爱,他怎么会舍得让你摔在地上呢?所以说,他绝对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见我说得诚恳,把脸转向小刀,细声问:“是真的吗?”
小刀目不斜视,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仿佛把那丫头当做了浮云。
站在那小姑娘身后的我忙冲小刀点了点头,随即又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这是我和他以前在极乐谷定的暗语,意思是: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跟你玩儿命!
小刀眼中闪过无奈,惜字如金的回了句:“真的。”
那半大的小姑娘挺好忽悠,一听小刀这么说,顿时笑得露出了白生生的牙。笑着笑着,似乎恍然想起了什么,连忙止住笑意,把脸转向我,警惕的问:“你是谁?”
我毫不犹豫的指了指身边的小刀,正经道:“他是小刀,我是他妹妹小麦!”
小姑娘的脸色缓和了一些,随即又不放心的问了句:“可是亲妹妹?”
我重重的点头,脸不变色心不跳的说瞎话:“对,亲妹妹!”
那小姑娘放下心来,再次笑开了花,而我却赫然觉得头皮有些麻,只见小刀虽然什么都没说,脸色却冷得似乎结上了一层霜,漆黑的眼底环绕着的情愫中夹杂了一抹痛色。
重新回到客栈厅堂的大桌上,二人对已变作三人行,面对一桌子的好菜,那小姑娘倒是毫不客气,提起筷子就大口大口的猛吃了起来,嘴上时不时嘟囔一句:“大半天没吃东西,饿死我了。”手上时不时夹一块香融酥放进小刀碗里,附上甜笑一枚。还时不时还招呼我道:“吃啊,吃啊,别客气!”
小刀脸色森冷,手指把筷子捏得微微作响,我却觉得这姑娘直率的个性挺讨喜,是个没什么心眼儿的丫头。
一边吃喝,那小姑娘一边豪爽道:“这顿算我请客,一会儿你们跟我到弥鲁桥拿银子去吧。”
我面露不解的问:“为什么要去弥鲁桥?”
她嘴里包着红烧肉,含糊的说:“今早出宫不久我就把那些奴才甩开了,说好若走散了就到弥鲁桥汇合去,他们身上肯定有不少银子。”
“呀!”我装作一脸的惊吓:“这么说来,你还真是公主?”
“这还有假?”她面露得意,随即又恨声道:“赌坊那几个没眼色的东西,我明儿个再找他们算账去!”
我心里有喜也有悲,喜的是结交了这位公主,想要混进皇宫就容易多了。悲的是……若眼前这小姑娘真是俞国公主,那曲幽提亲欲娶的人,莫非就是她?连身为女人的我都觉得她讨喜,曲幽会不会也喜欢上她的爽朗率真呢?
无论曲幽是何想法,我都要亲口向他问个明白!
“公子气宇轩昂,不知是哪户人家?”听见那小姑娘略带羞涩的问小刀,我忙回过神。
小刀面色清冷,一言不发,只用那漆黑的眼眸淡淡的扫向我,意思不言而喻:这是你招来的麻烦,你自己搞定。
我忙不迭接过话头:“啊,我们是从岚国来的,路经此地,顺便在尚京城玩几天。我哥哥的性格十分内向,一见到可爱的姑娘就这副德行,不但没了表情,连话都不会说了!”
小姑娘听我如此一说,脸颊有些泛红,瞟向小刀的目光更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小刀听我如此一说,脸色更是冷了几分,瞟向我的目光也含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为免她再追问关于我和小刀的身份问题,我扯开话桩,故意向往的感叹道:“不知俞国的皇宫是什么样子,若有机会,真想见识见识。”
小姑娘继续吃着菜,对我的话没多大反应。
我把脸转向小刀,笑容满面的问:“小刀,你也很想见识一番,对吧?”
小刀继续冷着脸,也对我的话没多大反应。
我暗暗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他吃痛的皱了皱眉,简单的答了句:“想去。”
小姑娘不买我的帐,听了小刀的话却兴致勃勃的邀请道:“想去皇宫有什么难的,今晚有岚国王爷的洗尘宴,你们就以我朋友的身份一同出席,好不好?”
虽然问的是“你们”,那小姑娘的眼睛却直直盯着小刀,见他点了点头,顿时笑逐颜开。
我也随之笑了起来,美男计,还真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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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弥鲁桥,当真见几个虽然普通布衣打扮,却看似练家子的男人站在桥头,守着一辆马车和几匹高头大马焦急的等着,看到那小姑娘走进,皆是面露喜色,恭敬的迎来。
乘着马车一路平稳的驶向皇宫,途中那小姑娘毫无公主派头的粘着小刀,叽叽喳喳的无话不谈。小刀碍于我的原因不好发作,忍无可忍的时候,竟然一甩衣袖,直接跳出了马车,自个儿驾马而行。
小姑娘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的表情,想必见了小刀如此态度,她那脸色肯定不怎么好看。生怕她一怒之下不带我进皇宫了,只好再次赔着笑脸为小刀收拾烂摊子:“他坐不惯马车,所以出去透透气,透透气。”
却不想,那小姑娘压根儿就没放在心上,撩着车窗帘子,瞄着小刀的背影,嘴里还不住的赞道:“他骑马的样子真俊,真俊!”
后面的一路上,我无聊发闷的颁手指,小姑娘兴致勃勃的看美男,终是平静无波的到达了俞国皇宫。
俞国皇宫和岚国的皇宫并没有多大的不同,都是尊贵华丽,金雕玉砌,奢侈无比。为了表示自己对皇宫的向往,我一路走来,故意惊叹不已,然而说真的,在我去了两次岚国皇宫后,好奇心已过,此时对皇宫已没了太多的观赏兴趣,不过是用大量金钱财物堆砌成的宫殿,虽然华丽,却无自由,被尊卑的观念压制着,被形形色色的规矩管理着。
我本想在第一时间去寻曲幽,那小姑娘却把我和小刀带到了她的寝宫,说未免失了体统,吩咐一些宫女替我沐浴更衣,梳妆打扮。
经过一群宫女的捣弄,我换上了精致华美的宫装,腰间一条镶嵌了银丝的带子,将我束出了女人专有的婀娜曲线。颈脖间一条细碎晶石制成的项链,折射出五彩斑斓的浅浅光晕。靛青色的裙摆上坠了些晶莹剔透的珠子,在行走间调顽皮的荡来荡去,煞是好看。梳上了最流行的发髻,轻盈灵动,发间Сhā上一支绿玛瑙簪,显得有些俏皮。搞定了衣服和发式,再描眉画眼,染唇修甲,净齿熏香,一番折腾下来,我有种被拆散了再重组上的感觉。一字便可形容:累!
但即使再累,我也由着宫女们摆弄,只因……今晚曲幽一定会出席,我想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他看。
58
盛装打扮妥当,我浑身酸软的摊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刚想躺下休息会儿,身旁的宫女就急急制止道:“麦姑娘万万不可,您这么躺下去会弄乱发髻,弄皱裙身,奴婢们就要重新为您换装挽发了。”
我哀嚎着直起身子,随口问:“公主呢?”
那些个宫女们站得笔直,其中一个敬声回道:“公主尚在梳洗,说是今天要用比平常多两倍的心思打扮。”
我心下了然,那丫头对小刀情窦初开,自然要在妆容上花些功夫。
无聊的把玩着裙摆的珠子,我又问:“那小刀呢?”
有位宫女上前一步,面露慌乱,带着歉意的细声说:“方才奴婢们要为刀公子换装,刀公子冷着脸自己走了,奴婢怎么都拦不住,请麦姑娘责罚。”
听了这话,我差点儿扑哧一声笑出来,就小刀那沉闷内敛的性子,被一群小宫女围着换衣服,不跑才真是奇了怪了!
站起身来,我狠狠一掌的拍在旁边的桌子上,厉声斥道:“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见我发火,那些个宫女忙惊恐的跪做一排,连声求饶:“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我把手背在身后,表面上是一副威严的模样,实际上却在暗暗揉着拍疼了的手。脸上故意作出愠怒的表情,正色道:“就罚你们全部面壁思过一炷香,可有异议?”
宫女们面露喜色,不住的点头应下,纷纷走向与我对着的那面刷着金粉的墙,面壁思过。
看着那一排背影,我窃笑不已,小刀功夫好身手好,她们自然是拦不住的,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走出去,而我,若不耍些花样,恐怕得被她们缠死。
出了公主的寝宫,我为免被长长的裙摆绊住,小心翼翼的碎步走着,心里暗暗琢磨,该上哪儿去找小刀?
这会儿已是傍晚时分,金灿灿的夕阳洒下余晖,把这座华丽的宫殿映衬得美轮美奂,光彩夺目。
我一路上避开有人的地方,尽量选僻静的小道走,经过一个葱郁的绿荫花坛时,有两个小太监在窸窸窣窣的细声说着什么,我本没放在心上,却在隐约听到一句“曲公子”时,赫然停住了脚步。
用花坛里茂盛的绿色枝叶遮掩身子,我侧耳细听,就见一个娘娘腔的声音响起:“什么曲公子,应该叫驸马爷才对!”
另外一个尖细着嗓子:“咦……现在叫驸马爷还早了些,这婚事还没定下来呢。昨儿个皇上赐了他“九千岁”的名号,如今应该称曲九爷才对。”
那个娘娘腔的小太监迎合道:“说得也是,熙公主对这曲九爷喜欢得紧,如今连皇上都对他如此器重,真要羡煞死旁人了。”
尖细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可不是嘛?别看我们花容月貌的熙公主向来自视甚高,一见到曲九爷连魂儿都没了,也难怪,那白衣翩翩的公子美得就跟仙人似的,哪个姑娘见了不喜欢?”
另一太监又接道:“熙公主喜欢归喜欢,但谁能抱得美人归还说不准呢,今日岚国的陵王前来联姻,岚帝还指明要陵王娶熙公主,吾皇要是不把熙公主许给陵王,怕是要天下大乱的。”
我的心一点一点的下沉,琉琅和小刀都没有骗我,曲幽来俞国的确是想做这皇族的乘龙快婿,却又叫我在岚国城镇的四合院等他一月,一月……照现在的情况看来,他得了高权厚势,做了驸马爷。我若真那么痴痴的等下去,怕是得等上一辈子吧?
听这两个小太监说来,那位花容月貌且钟情于曲幽的熙公主,与我今日救的这位对小刀有意,且满脸麻子的小姑娘并非是同一个人。也对,曲幽那样优秀的男子,自然也要一名国色天香的女子才能与他相配。麻脸小公主配不上他,我,更是配不上他。如此自嘲的想着,我的嘴角挂起一抹无所谓的讽笑,心里却是溢满了苦涩。
快马加鞭,日夜不停的赶了十几天路,如今到了俞国皇宫,却是确认了曲幽的背叛,留在此处,还有何意义?
“原来躲在这儿!”一声厉喝响起,我回过神,隔着葱郁树枝的细小空隙,瞧见一个太监总管模样的人走近,双手分别扯着两小太监的耳朵,一边拉着走一边恶声道:“没用的东西,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儿偷懒,岚国王爷的洗尘宴就快开始了,还不赶紧的去做事儿!”
那两个小太监被拉走后,周围陷入一片寂静,我直挺挺的站着,脑子里尽是曲幽温润的笑颜。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我忽然双手握拳,暗暗给自己打气:既然已混进了皇宫,就不能啥事儿都不做,否则,岂不枉费了今日小刀在麻脸公主面前牺牲的色相?
念及此,我振作起来,尽量迈着不失仪态的步伐,抬头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出了林荫小道。去哪?去参加今晚的宫宴,会一会那美名远播的熙公主!
宴会恐怕快开始,或已经开始了,我顾不上去找小刀,径直拽住一个疾步走着的太监,叫他给我带路去参加洗尘宴。
那小太监见我穿得精致华美,恭敬的点头哈腰:“这位娘娘请随小的来,宴会快开始了,可别误了时辰,在圣上面前失了礼仪。”
我愣了愣,这太监显然是把我当成了后宫的嫔妃,但为了节省时间,我懒得跟他解释,只催促他带路,快步向宴会的举办地走去。
本以为这洗尘宴是在某个殿堂举办,那小太监却带我走到了写着“锦绣园”三个大字的地方,站在这园子外面,吸吸鼻子,可以隐约闻到从里面飘出的阵阵酒香和菜香。支支耳朵,可以恍然听见欢笑畅谈声中夹杂着妙曼的歌声。丝竹礼乐,其乐融融,宴会显然已经开始了。
我已经算是来得晚了,却不想竟然还有人比我更晚,只见不远处被许多宫女簇拥着一抹鹅黄|色的小身影,正不紧不慢的踱步走来,却在快要走近的时候,那穿着一身鹅黄宫裙的人儿向我小跑过来,亲热的喊道:“小麦姐姐!”
我顿时惊住,眼前这眉黛画得精致,小嘴涂得嫣红,面上肌肤毫无瑕疵的小姑娘,就是我今天在大街上救的那麻脸公主?
给我领路的小太监连忙行礼:“奴才见过雅公主!”
那被称为雅公主的丫头却不理会他弯起的腰,也不理会我愣住的脸,只急急的拉着我的袖子问:“小刀哥哥呢,我怎么找都找不到他,他去哪儿了?”
听见她这样问,我可以断定眼前的漂亮姑娘,确实就是那个麻脸小丫头。
正琢磨着怎么敷衍她,就有一个宫女细声提醒道:“公主,宴会已经开始了……”
雅丫头听了,顾不上追问小刀的去处,忙拉着我往那园子里走去。
锦绣园里正是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盏盏琉璃罩着的华美宫灯,在夜色中闪着妖娆的光芒,一张张雕花木桌,一道道美味佳肴,一个个宫妃佳丽,使得这园子里光彩亮丽,热闹非凡。园子的中央架起了一座高台,几名摆着云袖的宫姬在台上舞动着,那台子上方三米处用木架搭了个篷,上面点缀着许多鲜艳欲滴的花朵,美轮美奂。
宴会上的人很多,有文武百官,有妃嫔舞姬,有宫女太监,而我却仍在第一时间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坐在距离那穿着金色龙袍之人的不远处,足以见得俞国的皇帝对他有多么器重。一袭雪色的锦制长袍,那缎子不知是怎样的珍贵之物,竟能在夜色中微微泛起莹白的光晕,使得那本就如九天神嫡般的男子,更是美得仿佛渡上了仙气。那袍身用极细致的工艺,以银丝勾勒出了翠竹的图案,高洁清雅。他白皙的手指间捏着一只翡翠酒杯,低垂着眼睑,似乎正在想些什么。他那染墨般的发丝用半面美玉束着,随着微风浮起,那飘扬着的青丝,可是抓不住的情丝?
闪神间,雅丫头已经把我拉到了一处与曲幽相对的位置落座,脆生生的对俞帝调皮道:“父皇,雅儿来晚了,不过雅儿今日带了位朋友前来为宴会助兴。”说着扯了扯我的衣袖:“小麦姐姐,还不快见过我父皇。”
听到这句话,曲幽眼睫微颤,缓缓抬起眼来,电光火石之间,我的目光与曲幽那双墨色眸子对上,他向来淡然无痕的眼中划过诧异之色,若平静的湖泊荡起一片涟漪。本以为他多少会露出些许愧色,却不想他竟然勾唇笑了,若初开的睡莲,在彼岸摇曳着。又若在极地沙漠里的一滩清水,落在手心,让人想要紧紧握住,却又怕会顷刻间流逝。
在这刹那间的对视后,我站起身来,向俞帝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礼,朗声道:“民女麦可风见过圣上。”
那高坐上位的俞帝已然高龄,皇冠下的头发已夹杂着不少白丝,笑眯眯的打量了我片刻后,便摆手示意我坐下,随即把视线转向雅丫头,脸上挂着慈父的和蔼神色:“你呀,还是这般的调皮任性,你要是能有熙儿一半的乖巧懂事,孤就放心了。”说着把脸转向自己右侧的下首,笑道:“这是孤的小女雅儿,让陵王见笑了。”
我下意识的顺着俞帝的目光看去,就见岚佩水晶般的漂亮大眼正紧紧的锁住我,闪动着惊喜的光芒,在无声中散发出愉悦的气息,看他那兴奋的样子,我怀疑如果不是现在的场合不允许,他准会扑上来亲我两口!
想起在街道上的偶遇,想起他临走时说的几句话,我暗叫糟糕,他不会以为我来皇宫,是准备找他远走高飞吧?
59
在这正儿八经的皇家宴会上,岚佩直勾勾的盯着我看,对俞帝的话恍若未闻,直到站在他身侧的婢女提醒,岚佩才豁然回神,举止颇为有礼的对俞帝举起酒杯,客套的回道:“雅公主天真可爱,实乃陛下之福,小王先干为敬,愿陛下福泽与天齐。”
俞帝闻言,老态龙钟的脸上盈起笑意,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随后一边回饮着岚佩敬的酒,一边问候着岚国的境况。
只见俞帝每每发出一问,岚佩皆能回答得一丝不苟,运足了交际的手腕,既不失王爷的身份,又不会影响两国交好。
我对这些表面上的客套对话毫无兴趣,却不得不感到诧异,没想到这小鬼正经起来,还真有几分王爷的风范。如此感慨着,眼睛不经意的一瞥,发现岚佩身侧的婢女正冲我微笑,竟是那个被岚佩称为姑姑,与我在岚国皇宫有过一面之缘的小微。
感到有人扯了扯我的衣袖,侧头便见雅丫头神秘兮兮的指着曲幽,悄声问:“小麦姐姐,你觉得对面那白衣公子如何?”
我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仅隔着一个华丽舞台的对面,曲幽端坐于矮几雕花木桌前,脸上挂着淡雅的笑意,正与坐在他身侧的淡紫色宫装佳人碰杯对饮,那名女子低垂着粉黛,漂亮的脸蛋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在琉璃灯下,绽放出高贵的光华,她的脸上挂着柔弱的浅笑,楚楚可怜,让人有种把她拥入怀中,好生呵护的冲动,她的举止优美,一颦一笑间皆是大家闺秀的雍容典雅,望向曲幽的眼中荡漾出丝丝柔情,醉了一湖的春水,羡了一干的看客。
雅丫头不依的问:“我叫你看那白衣公子呢,你怎么盯着我姐姐瞧啊?”
我收回视线,压下心里涌起的苦涩,装作不经意的问:“那漂亮得人神共愤的女子,就是你的姐姐熙公主?”
雅丫头面露得色,骄傲的赞道:“那当然,熙姐姐不但是我们俞国的第一美人,还是俞国的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歌舞乐器,吟诗作对全都精通呢,旁人是羡慕不来的。”
我愣愣的看着那时而抿嘴浅笑,时而面露温柔的熙公主,她确实很美,她的气质更是让人叹服。不同于岚国长公主的假意做作,她的高雅贤淑是由内自外散发出来。她与曲幽并排而坐,俨然一对恩爱的璧人。
方才我在宴会上出现之时,曲幽未置一言,想必没打算让人知道我同他的关系,是怕他身边的娇俏美人吃醋,还是怕我会毁了他如今的权势?
我只觉心里憋闷至极,现在这样的场合,根本没有机会问他。况且我今晚只是来参加宴会,待宴会结束后,定然是要离开皇宫的。
雅丫头忽然又想起刚才的问题:“小麦姐姐,你还没回答我,你觉得那白衣公子如何?”
我调开视线,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端起桌上的酒杯饮尽,淡道:“普普通通。”
雅丫头靠近了我几分,说:“别骗我了,你看他的眼神分明就是喜欢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可惜他马上就要做我的姐夫了,不然我还可以帮你们搭搭桥。”
我斟着酒,斜眼问:“别拐弯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雅丫头不再打太极,爽快的巴结道:“虽然我帮不了你,但看在我有这个心意的份儿上,你也帮我和小刀哥哥搭搭桥,好不好?”
我心下了然,原来她是打的这个主意,不过倒是个留在皇宫的好机会。我点了点头:“没问题,不过我有个要求。”
雅丫头急声催着:“快说,快说。”
我换上一副哀切的表情,伤感道:“我的确是在看到那白衣公子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如今他即将成为驸马爷,我自然是没了指望,只愿能在皇宫住上几日,多看看他也是好的。”
雅丫头举起自己的杯子,生怕我反悔似的说:“行,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去向父皇请示,父皇最疼我了,一定会同意的。”
“一言为定!”我亦举起杯子和她碰了碰,将酒水饮下后,她提着裙摆向高坐之上的俞帝小跑而去,撒着娇说些什么,俞帝抬眼看了看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爱女,终是慈爱的笑着点了点头,之后更是拉着雅丫头在身边坐下,与他一同欣赏台上的歌舞。
就俞帝对雅丫头的纵容程度看来,定是极宠爱她的吧,看着在那高坐之上其乐融融的父女俩,我忽然有些想念极乐谷的三位爹爹。不知我出了谷后,他们是否过得习惯?
人家都是两人共桌,我却一个人霸着整张桌子,没心情看台上那花哨的歌舞,没勇气看对面那双完美的璧人,没兴趣听嫔妃百官们相互吹捧,只得独自一人喝着闷酒。
忽然,有一道娇柔悦耳的嗓音在众人嘈杂的谈话声中响起:“父皇,熙儿新学了支连环舞,这连环舞由三个部分组成,依次用琴、鼓,琵琶三种乐器伴奏,名叫“贺三喜”,熙儿想以此舞为今晚的宴会助兴,愿岚俞两国世代交好。”
俞帝笑得加深了眼角的皱纹,连连点头:“好,好,难得熙儿有此心思,好极了!”说着把目光转向岚佩:“陵王以为如何?”
岚佩却把目光投向曲幽,眼中有扬起一抹兴味,客气道:“早闻熙公主才艺双绝,小王自当拭目以待。”
随后,俞帝摆了摆手,歌舞顿时停了下来,所有宫姬陆续走下舞台,为熙公主腾出展示个人魅力的空位,所有的宾客也都安静了下来,凝神期待着俞国第一美人的舞姿。
喝了几杯酒下肚的我只觉心口烧得难受,抬眼看向熙公主,只见她腼腆的笑着,对坐于她身侧的白衣公子邀请道:“幽,你来帮我伴奏琴音,可好?”
曲幽笑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道:“荣幸之至。”
我捂着微疼的心口,看着那一紫一白的两道身影,只觉若晶莹雪地上绽开的紫色罗兰,相得益彰,赏心悦目,美如画卷。
很快,便有奴才送上了古琴,摆放在曲幽的面前。熙公主轻提着裙摆,莲步生花地走上舞台,随着曲幽弹出的乐声翩然舞动起来。熙公主那长长的紫纱云袖起伏成波浪,罗形裙摆摇曳花朵,在转动中层层叠叠的悄然绽放,美得让人惊叹。
曲幽有几缕发丝随风扬起,随着他指间的跳跃,琴音若潺潺溪流般倾泄而出,音调丝丝缠绵,犹如天籁般震动人心,配上那台上女子的妙曼舞姿,合成了一道惊才绝艳的剪影。
最后,琴声以长调收尾,一曲完毕,众人眼中皆露出了沉醉的表情。
随着琴音的收尾,赫然响起一阵鼓点敲打声,熙公主的舞步顿时变得轻快了起来,时而跳跃,时而转身,每一个舞姿都充满了青春活力,展示出蓬勃的朝气,让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移不开眼,曲幽也时不时看着她,眼中满是欣赏。
我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心里越是郁闷,便越想要把心中的郁闷浇灭,然而酒水越是下肚,心里的郁闷却又更甚。
一个小宫女踱步向我走来,恭敬的垂头,双手将一个小瓷瓶送到我面前,轻声低语道:“这是曲公子让奴婢送来的解酒丸,公子说,饮酒伤身,切勿贪杯。”
我惊慌的抬头,正好撞见曲幽那正望着我的墨色眸子,他的眼中似乎萦绕着丝丝情意,弥漫着点点的关心,我微醉的揉了揉眼,想看得仔细些,然而当我放下手的时候,曲幽的眼已经投向了舞台,让我无法窥探他的想法。
手中的小瓷瓶忽然被人夺走,我抬眼看去,就见岚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我身边,我皱起眉头:“还我!”
岚佩两指间捏着曲幽给我的瓷瓶,眼中若含了欲倾泻而下的暴风雨,字字认真道:“你且告诉我,你今晚到这儿来,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对面那人?”
我觉得头有些疼,懒得跟他纠缠,直接伸手去夺,音调也提高了几分:“还给我!”
岚佩紧紧握住我的手,激动痛声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为了他,又是为了他!为何你的眼里永远都只有他,你什么时候才能看看我!?”
我忙朝四周看了看,好在大伙儿都把视线放在了舞台上,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从桌上捏起一块糕点,我飞快堵住岚佩又准备说些什么的嘴,低声斥道:“别闹了,你堂堂一国王爷,也不怕失了仪态?”
岚佩鼓着腮帮子,狠狠的嚼着口中的糕点,使劲儿咽下,随即才对我龇牙道:“只要是在你面前,我就从来没过仪态!”
看着他逗趣的模样,我扑哧一声笑出来。
岚佩不满的瞪了瞪我,从怀里掏出一个鼻烟壶递过来,没好气道:“看你,喝酒喝得脸都红透了,喏,这鼻烟壶里有特殊的药材,对解救很有效。”
为了不让他再大吵大闹,我识趣的接过鼻烟壶,放在鼻子底下使劲嗅了嗅,岚佩却是把曲幽送我的小瓷瓶往怀里放,一副充公上缴的模样。
我无奈的摇摇头,心想反正都是解酒的,一物换一物也无妨,就当补偿我上次在岚国皇宫对他的不辞而别。
岚佩见我没有阻拦,脸上稍稍好了些,撇着嘴指了指曲幽,低声鄙夷道:“你瞧,他看那熙公主看得多仔细,分明就是个色胚子。”
忽然,曲幽的目光从对面射来,眼中的锋利竟似无形的刺,让岚佩微微颤了颤。
岚佩漂亮的大眼睛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挑衅的意味不言而喻。曲幽却不再与他对视,淡淡的移开目光,继续看那舞台上的妙曼佳人。此时,鼓点敲击声已经变成了琵琶曲,舞台上的熙公主放慢了动作,随着那温婉的乐音弯起腰肢,抬起云袖,缓缓抽出一道道颜色各异的纱段,随着那灵活我舞动飞散开来,在灿烂的琉璃宫灯下,如同开屏的孔雀般艳丽夺目,光彩照人。
见曲幽的眼中毫不掩饰的流露出欣赏,我只觉心里酸酸的,恨不得那舞台上摇曳身姿的人是自己,那样,曲幽是否也会对我露出赞赏的目光?
念及此,我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60
在抑扬顿挫的琵琶乐声中,熙公主的连环舞以一个优美的旋身挥袖结尾,惊艳了全场。随着俞帝扬音喊出三声的:好!好!好!妃嫔大臣亦纷纷赞扬此为倾国之舞,绝世之姿。舞毕,熙公主却不急着下台,俏生生的立于台中央,满面的艳色红光,一面微笑着坦然接受众人的吹捧,一面用那含情的眸子与曲幽遥遥对视。
曲幽勾起唇角,浅笑着拍了拍手,竟高度赞扬道:“佳人绕云袖,一舞醉天下。”
熙公主顿时笑靥如花,眼角含春,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神态。
老娘我顿时咬牙切齿,嘴角抽搐,挂起了颤抖而扭曲的表情。
岚佩在我耳边安慰道:“我觉得那公主没什么了不起的,跳得一点儿也不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我心里稍稍好过了点儿,然而,当俞帝慈祥和蔼的目光扫过来,岚佩却也竖起大拇指,朗声赞道:“闻名不如一见,今日的绝色舞姿,小王毕生难忘!”
我心头一堵,狠狠灌下俩大口烈酒,借着几分酒气站起身来,对高坐之上的俞帝拱手道:“陛下,雅公主带民女前来的本意是助兴,故而民女也想献上一舞,祝愿两国交好,望陛下恩准。”
若有人问我会不会跳舞,我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我会!
只不过……我仅会跳一种舞,那就是我曾经在马戏团学过的——驯兽舞。
顾名思义,这种舞蹈是用于训练马戏团的野兽,驯兽舞的兽,专指的猴子猩猩这样的猿类动物,驯兽舞的本身狂野劲爆,动感十足,不仅可以激动人心,更可以激发猿猴的玩性,让其随之舞动,达到娱乐观众的目的。驯兽舞的跳舞方式和大名鼎鼎钢管舞有几分相似,只不过一个是围着钢条长管展开舞步,一个是围绕着猿兽动物展开舞步,前者是死物,比较容易掌控。后者是活物,却也更为灵动。
不等俞帝回答,雅丫头已经拍手叫好:“小麦姐姐,你尽管跳吧!跳好了我给你鼓掌,跳得不好我也不笑话你!”
看着那天真无邪的小丫头,我心里划过暖意,目光下意识的瞄向曲幽,却见他墨色眼眸中满是不赞同,微不可查的对我摇了摇头。怀着赌气的逆反心理,我士气更甚,只许那美公主跳舞,就不许我上去显摆显摆?还是,怕我出丑,叫我别不自量力?你叫我别跳,我就偏要跳!
俞帝见爱女兴致高昂,爽快道:“好,跳得好了孤重重有赏!熙儿,你先下来,与孤一同赏舞。”
熙公主许是被众人吹捧赞扬得正正过瘾,这会儿见我抢她的风头,目光转向我的刹那闪过些微不满,嘴角却一直挂着温婉的笑意,柔柔道:“麦姑娘红潮满面,莫不是喝得有些多了,跳舞是切忌醉酒的,当心可别扭着了脚。”
听着那如花般的女子表面关心,实则讽刺我不自量力的话,我但笑不语,心里对这熙公主的印象更是差了几分。
见熙公主说完便要迈着莲步走下台,我扬声道:“熙公主请留步,民女要跳的舞比较特殊,想请公主站在舞台中央,做个帮衬。”
要知道,我以前跳驯兽舞都是围绕着猿猴跳,现在没了猿猴,我怕自己会不习惯。
熙公主眼底染了些怒色,显然是不愿意的,毕竟这心高气傲的堂堂一国公主,怎么甘心在舞台上衬托别人?
岚佩却忽然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轻飘飘说了句:“若有熙公主在舞台做陪衬,定能锦上添花,公主何不索性做了这成|人之美的事?”
俞帝见状也点头赞同道:“陵王言之有理,熙儿,你且在舞台上多站片刻,也无伤大雅。”
熙公主眸色沉了沉,脸上却是笑容依旧,保持着公主的风度,仪态万千的站在舞台中央。
我感激的看了看岚佩,随后便要往舞台走去,却不想一名作势添酒的太监,忽然将酒壶打翻,紫色的酒渍洒落在我的裙摆,原本靛青色的锦缎变成了深褐色,在裙摆上显得格格不入。每一张雕花木桌上都摆放了两壶酒,一壶是浓度高的竹叶青,一壶是不易醉的葡萄酒,而这名太监打翻的,正是后者。
我望着身上那团污迹,咬牙切齿,登台之前弄脏了裙子,和天亮之前尿了床有什么差别?
岚佩见我痛苦的表情,脸上也染了怒色,带了几分主子的威骂道:“没用的奴才,仔细爷抽你一身的鞭子!”
一位王公大臣模样的中年男子随之站起身,没好气的冲那太监喝道:“连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赶紧下去受罚!”
我看了看那愤然站起的中年男子,心里隐约觉得有些奇怪,细细瞧了几眼,却又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岚佩将那欲退下的太监拦住,征求我的意见道:“要不要踹他两脚,泄泄气?”
既已至此,踹了也无济于事,我摇了摇头,低声冲那太监毒舌道:“下去吧,你看见我这么水灵的姑娘,手僵硬得打翻酒壶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该硬的地方没得硬,只好硬不该硬的地方了。”
话语刚落,距离我较近的岚佩身子僵硬了,那太监的身子也僵硬了,就连对面曲幽的身子都微微一僵。
当那太监低眉顺眼的退下后,俞帝皱了皱眉:“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眼睛瞟向对面,却见曲幽面露笑意,声音若羽翼划过般温柔:“既然天公不作美,跳舞便只好免了,姑娘且先去换身衣裳吧。”
听他叫我姑娘,我心口一疼,狠狠将那块被葡萄酒打湿弄污的布料撕下,再把剩下的残缺裙摆在膝盖处轻轻挽了个结,如此一来,原本脏了的罗裙,刹时间变成了有几分异族风味的斜摆裙。
改装完毕,我自信的对俞帝道:“陛下,我还可以跳舞。”
俞帝眼中多了抹欣赏,朗声笑道:“有趣,有趣!哈哈……既然还能跳,那便开始吧,孤拭目以待。”
我下意识的又一次看向曲幽,他眼中除了笑意,还多了几分诧异,看向我的目光满是无奈之色。
一身奇异的斜摆裙,我从容不迫的走上那搭了篷的舞台,与熙公主入打擂台的对手般相视,两人的目光相撞,如无形的刀剑般激起火花。
熙公主笑得恬静娇俏,微微动着红唇,旁人看似在说温和的话语,实际上却是刻薄的轻声道:“麦姑娘穿着如此不伦不类的残裙,非但不觉得伤风败俗,还能面不改色的走上舞台表演,真是厚颜无耻。”
盯着眼前这表明功夫做得一丝不苟的女子,我暗道自己看先前看走了眼,竟然觉得她典雅端庄。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笑了笑,恐吓道:“熙公主莫非不知人称暗雪公子的曲幽内力有多深厚?别怪民女没提醒您,虽然现在距离远了些,可他也不一定听不见您说的话,当心泄露了您表里不一的假面具,那就得不偿失了。”
满意的看着熙公主脸上露出一丝惊慌,我帅气的打了个响指,扬声道:“奏乐!”
事先没有知会乐师用什么乐器,奏什么曲子,现在忽然喊这么一声,舞台旁的乐师愣了愣,慌忙中随手从乐器台上抄起一只长萧,伊伊呀呀的吹了起来。我的脸顿时黑得不像样,驯兽舞重在节奏和动感,这样缠缠绵绵的乐声,要我怎么跳啊?
我的视线扫了一圈,熙公主不屑的目光,雅丫头鼓励的目光,岚佩期待的目光,曲幽担忧的目光,俞帝兴味的目光……
我咬咬牙,为了不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到姥姥家,硬是自己用手打着快节奏的拍子,配合着绵长的萧声,把熙公主想象成猿猴,踏起了有些生疏的舞步,扭动起了不怎么窈窕的腰肢。
记得十岁前在马戏团表演,那时的我跳驯兽舞十分拿手,每每到一处地方表演,总是被当做压轴好戏,只因我小心的年纪配合着庞大的猿猴,在舞台上跳着劲爆狂野的舞步,极致的搭配,激狂的舞蹈,总能带动得全场尖叫。
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在八年后的今天,我再次跳起驯兽舞,没有专业的音乐,没有熟练的舞步,却能在刚开始起步舞动的时候,就带动起了全场的尖叫声。
我暗暗有些得意,真是宝刀未老啊宝刀未老……
下一秒,听见“咔嚓”的巨响声时,我发觉自己错了,众人的尖叫不是因为折服于我的舞姿,而是因为我头顶那赫然塌下的大型木棚。
在这电光火石的危险关头,我和熙公主都忘了反应,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咔嚓”的栏柱断裂声,我的腰肢被什么东西勒住,一道白色的身影隐约在眼前划过,随后只觉整个身子被猛的向一旁扯去,伴随着“轰隆隆”的倒塌声,我趴着跌倒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当我的脑袋把那人的撞出一声闷哼,当我发现自己安全的从那倒塌的木棚下死里逃生,当我察觉自己因为有个人肉护垫而毫发未伤,我的心里涌起感动,连眼泪都差些掉下来。曲幽,曲幽你还是关心我的,你还是喜欢我的……
我是个容易心软的人,这一瞬间,我甚至想和曲幽冰释前嫌,不计较他之前的欺骗,不理会他对熙公主的求亲。要知道,女人一旦感动起来,会变得不顾一切。
然而,当那被我压在身下的人开口说出一句话时,我的世界瞬间如方才的木棚那般倒塌。
那是一句很简单,很正常的话:“糖糖……你没事吧。”
可是,曲幽不会喊我“糖糖”,曲幽说话也不会略带着稚音,我侧过头,看着岚佩涨红的可爱脸蛋,和他那闪动着关心的漂亮大眼,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我腰间绑着的是岚佩时常不离身的银色长鞭,方才把我拖出舞台的是岚佩,不是曲幽,不是曲幽……
看向对面抱着熙公主的曲幽,他们不似我和岚佩这般狼狈的跌倒在地,他们盈盈而立,姿态翩然,美得如世间最珍贵的画卷,却也美得刺伤了我的眼。也对,曲幽那么好的武功,自然可以毫发无伤的救出佳人,哪里会像我和岚佩这样跌倒?
方才那一抹白色身影我没有看花眼,曲幽确实是飞身到了舞台,却不是救我。生死关头,他救的人不是我!
我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然而前提是在我没有死心的时候。要知道,女人一旦死心,同样也会变得不顾一切。
曲幽,听说你向俞国公主提亲,我没有死心。得知你没有用兵部人脉图为我换取解药,而是做了向别人提亲的聘礼,我仍然没有死心。
曲幽,今日你假装不认识我,我也没有死心。见你和熙公主情意绵绵,我还是没有死心。
曲幽,可是现如今,我还有什么理由对你心存希望?
似乎察觉到了我眼底的绝望,曲幽深黑的眸子中闪过慌乱,迈开脚步准备往这边走来,熙公主却紧紧环住了他的腰身,在他怀里余惊未消的抽泣。曲幽没有将她推开,只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目光紧紧的锁住我,眼底涌动着我看不懂的复杂神色,是痛苦?是挽留?是歉意?是爱念?我猜不透,也不想再去猜他的心思。
俞帝年事已高,许是见那底下站着自己爱女的木棚坍塌,俨然吓得晕了过去,众宾客妃嫔或不知所措,或命人通传太医,或相互嚼着舌根,或关注着熙公主的安危。
我从岚佩的怀里爬起,那被压得脸颊通红的堂堂王爷亦站起身来,庆幸的嘟囔道:“压死我了,幸好今天穿得多,没闪着腰。”
隔着塌了的舞台,我看着被熙公主缠住的曲幽,从旁边的乐器架上拿起一柄古琴,问岚佩:“有刀吗?”
岚佩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这个行不行?”
我皱眉:“小了点。”
岚佩转身小跑而去:“等我,我去给你找把大的!”
看着岚佩的背影,我顿觉无语,心里却稍稍暖了一些。
一柄熟悉的刀递到我的眼前,是双月刀。我伸手接过,举起古琴,对着曲幽的方向,将双月刀划出一道锋利夺目的弧度,那被一分为二的古琴“砰铛”落在地上,再也无法奏出动听的乐曲。把手中的刀抛向身边默然无声的黑衣男子,我拍了拍手,转过身子,不看对面那流露出点点痛色的墨般眼眸,不问小刀这段时间去了哪,也不管岚佩什么时候能帮我找来刀,扬起唇角,笑得如同刚出极乐谷那天般灿烂,嘴里哼着难听的小调,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
断琴,即是断情。
曲幽,我以后再也不会追着你的ρi股后面跑了,因为现在我要去找个会追在我ρi股后面跑的男子。
曲幽,你再不用担心被熙公主知道你我的关系了,因为我们再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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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向东流啊……你走我走全都走啊……依儿呀唉嘿依儿呀……”
我一边哼唱着跑了调的小曲,一边大摇大摆的走出了锦绣园。去他大爷的曲幽,去他二爷的熙公主,去他三爷的俞国皇宫,老娘我统统不伺候了!小刀默然无声的跟在我身后,定然也是要同我一起走的,路上遇到许多的宫女太监,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本以为可以畅通无阻的走出皇宫,却不想,刚出了锦绣园没一会儿,雅丫头就小跑着追了上来,气喘吁吁道:“小麦姐姐,你要走?”
我酝酿出几分离别的伤感,悲戚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雅公主,咱们后会有期了,你不用太想我,也不用满世界的找我,有缘自会重逢,保重!”
雅丫头却是不依,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拉到一旁,凑近我的耳边悄声道:“你走可以,小刀哥哥必须留下!”
我顿时有些尴尬,敢情这丫头不是来挽留我的!真是可惜了我那句诗意而煽情的离别宣言。
学着雅丫头的模样压低声音,我也把嘴唇凑到她耳边,悄悄的说:“我们兄妹俩向来形影不离,我要走,小刀不可能留下。”
雅丫头继续跟我耳语道:“那你也留下来,况且你方才不是也说,想多看看那白衣公子吗?”
提起那人,我心口微疼,语气却故作轻松:“此一时非彼一时,我现在看见穿白衣的,就想扁人!”
雅丫头急了,不死心道:“你……你同我说好,只要留你在皇宫住下,你就帮我和小刀哥哥……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只见她急得小脸泛红,鼻子一吸一吸的,眼里也噙了些泪,怕是马上就要嚎啕大哭了。我有些诧异,这么个丁点儿大的姑娘,还真对小刀动了情?看着雅丫头认真的模样,再斜眼瞄了瞄站在不远处的小刀,我忽然动了捡便宜的心思。如今三月之期未满,若雅丫头能把小刀拿下,也未必不是件好事,至少我不用再为自己和小刀的婚约发愁了。
念及此,我微微弯下腰,在雅丫头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要想方设法的让小刀喜欢上你,若成功,我就一个人走,若失败,我就和小刀一起走。”
雅丫头顿时破涕为笑,信誓旦旦的悄声道:“好!三日之内,我一定让小刀哥哥喜欢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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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雅丫头的寝宫“禧芸宫”的客房里,我躺在豪华奢侈的高床软枕上,睁眼望着窗外萦绕着淡淡光晕的月色,分明已经是深夜了,我却怎么都睡不着,脑子里虽然一片空白,但仍能感觉到心口处在疼。翻身下床,与其在房里闷着,不如出去透透气。
推开房门的一瞬,恍然看见五米处的大树旁有抹白色的身影,匆匆闪过,眨眼之间便消失无踪,我下意识的快步走出房门,凝神想要看个究竟,却已是无迹可寻。
我咬了咬下唇,望着那一道白影消失的地方,喃喃自语:“是他吗……”
“是他。”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刀悄然无声的出现在我身边,他穿着帅气精简的黑衣劲装,肩膀处有湿润的痕迹,发梢处也沾了些露珠,显然是在外面站了许久了。见此,我顿时气结:“不好生在自己房里休息,你来我的房门前站着算什么事儿?你现在的身份是我哥哥,雅公主知道了又会怎么想?”
雅丫头特意把小刀的房间安排在她自己闺房的隔壁,若被她发现小刀深更半夜的跑到这儿来,还指不定会怎么闹腾我呢。
听见我的指责,小刀黑曜石般的眼明显黯淡了几分:“她不会知道。”
我没好气的问:“你怎么知道她不会知道?”
小刀无奈的解释:“我洒了迷烟。”
我不赞同的责怪道:“就算你把雅公主迷晕了,禧芸宫里还有那么多的宫女太监,难保不会被他们看到!”
小刀看着我,认真的说:“小麦,他们不会看到。”
瞧了瞧安静极了的四周,后知后觉的发现连一个巡夜的宫人都没有,我顿时明白过来,这小子,竟然把雅丫头寝宫里所有人都下了迷烟!我有些无语,但却安心了不少,语气也随之柔了几分:“别在这儿守着了,回去歇息吧,熬夜伤身,再好的武功底子,也经不起你这么折腾不是?”
小刀却仍是站着不动,我不悦的抬眼,就见他正用专注的目光凝视着我,字字坚定道:“我不喜欢她。”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雅丫头,想起那张噙着泪的通红小脸,我忍不住劝说道:“小刀,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多相处些时间,或许你会喜欢上她,雅公主人不错……”
“小、麦!”不等我说我完,小刀忽然嘶声喝止,用手握住我的肩膀,激动的低喊了起来:“三日不会,三月不会,三年不会,永远不会!”
我看着眼前男子眸中闪动的怒色,想起今天和雅丫头的三日约定,顿觉无语,几米远的距离,蚊鸣般的声音,他还是听见了……
身子被拥入一个温热结实的怀中,小刀的声音柔了下来:“小麦,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
我避过他的问题,不温不火道:“很晚了,你快回房睡觉吧。”
小刀却是慌了神,微颤着嗓音用确认的语气问:“小麦,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对不对?”
小刀对待感情的态度无疑是执着的,要他放弃,恐怕得下点狠药,我咬了咬牙,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狠心的摊牌道:“小刀,这八年来在极乐谷的相处,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你对我的情我也知晓,可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做我的兄长,所以我不想嫁你,且就算我嫁给了你,也对你无男女之情。比起我,雅公主对你的真情,或许更能让你幸福。”
小刀一步步的后退,随着我的话,眼中的光彩渐渐褪去,犹如受伤的野兽般赤红了双目:“如果没有她,你不会这样说。”随即握紧了双月刀,眼中戾气尽现:“是不是杀了她,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我被他的话气得头脑发热,没好气的发飙吼道:“杀个屁!我从来就不属于你,我的人是我的,我的灵魂是我的,我的感情是我的,统统都算不到你头上!滚!”
小刀身子僵住,却是抬起了手,指着自己的心口位置,幽幽道:“小麦,这也是你的。”
说完,垂下眼缓缓的转过身,一言不发的离去。
我愣愣的看着小刀黯然孤寂的背影,心,竟然因为他的执着而微微有些动容。
小刀走远后,我无力的瘫坐在房门前的玉石阶梯上,捧着脑袋,望着夜空,叹气。
所谓青梅竹马,算是十分典型的恋情桥段了,可我和小刀的青梅竹马,八年之久的朝夕相处中,他对我的照顾无微不至,仔细得比老妈子还老妈子。都说初始的爱情在于朦胧感和距离感,对于小刀,我是非常熟悉和了解的,以至于让我不知不觉在心里把他规划成了亲人,可是,若说对小刀毫无其他感情,似乎也不尽然,可要说是什么感情,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就在我揣着混乱的思绪,剪不断,理还乱的时候,有个带着幸灾乐祸调调的声音忽然响起:“呵……本以为你只是对我一人残忍,如今看来,我倒算是比较幸运的。”
我猛的回过神,左右张望了个来回,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我疑惑的抓了抓脑袋,莫非刚才的声音是幻觉?
不过,这声音好熟悉,如此轻佻,如此阴柔,如此欠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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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声音好生熟悉,如此轻佻,如此阴柔,如此欠扁……
拥有此等变态到极致的腔调,让我听着就觉得毛孔紧缩的人,还能是谁?我猛的拍了拍脑袋,肯定的叫出来:“琉琅!”
忽然有东西从后面缠住我的腰身,只感到脚下一轻,整个人赫然离开了地面,伴随着天旋地转的晕眩,我在顷刻间被提到了屋顶上,歪着身子倒在一个微凉的怀里,耳后分明萦绕着温热的气息,却给我一种阴冷的颤栗感:“半月不见,为夫因思念而日渐消瘦,娘子却是重了不少。”
我抽了抽嘴角,没好气的抗议道:“不许喊我娘子!或者你把那个‘子’字去掉,我倒勉强可以接受!”
说完,我扭动着身子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因为屋顶上的红璃瓦太滑,一个不稳,又重新跌进了他的怀里。
琉琅顺势从后面将我接住,搂得更紧,吐着阴气的说着暧昧**的话:“叫娘也未尝不可,正所谓有奶便是娘,若你肯让我吃一口……”
“流氓!”我脸一红,连忙怒声打断,转过脑袋想要瞪他,却在看见身后的陌生男子时,豁然僵住。
瞧着眼前这个生了张白净而平凡的大众脸,穿了件墨绿色太监服,戴了顶沙制宦官帽的人,我犹疑着发出一个单音:“你?”
那人挑了挑我陌生的眼角,声音却是我极熟悉的阴柔婉转:“换了副皮相,娘子就认不出为夫了?”
顾不得纠正他的称谓问题,我猛地扑向他的脸,左揉揉,右捏捏,猴急的想要扒下他的脸皮。这可是传说中的人皮面具啊,我能不激动吗我?
琉琅的脸惨遭我的辣手摧花,无奈之下的拉住我的手,安抚道:“娘子莫急,为夫自己褪下面具给你看。”
说着,伸手在脸上捣鼓了片刻后,轻轻的剥下一层薄薄的嫩皮,再取了那顶太监纱帽,一头漂亮的墨色发丝倾泻而下,在明月的朗照中散发出妖异的光泽,一张妖精般的绝美容颜展露在我的眼前,花瓣似的樱唇勾起一抹惑人的笑意,狭长的凤眸挑出迥异的风情。
我看得心跳加快了一拍,恨声低骂道:“琉琅,你这变化多端的千面妖怪!”
面前的妖冶男子似乎看出我被他的脸煞到,微眯着闪动阴柔气息的凤眼,展颜一笑:“娘子觉得为夫好看吗?”
我悄悄咽了口口水,暗自告诫自己莫被眼前妖孽的表面迷惑了,这可是个会食人精髓的毒蝎美男!别忘了以前他是怎么踹你的!别忘了他是怎么骗你的!别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他下的毒!稳住方才蠢蠢欲动的心神,我揶揄道:“好看,就你这副娇滴滴的皮相,若是扮成宫女,绝对比那些个嫔妃要美得多!哈哈……”
被我比作女人,琉琅笑容微僵,随即却是认真了眉眼,问:“也比那暗雪公子美吗?”
提起曲幽,我的笑声戛然而止,曲幽是很美的,他总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干净清雅的俊逸容颜,他那深潭般的黑眸总是毫无涟漪,淡漠高雅。曲幽,如同九天之上不可亵渎的神灵。
琉琅也是很美的,他喜欢穿各色各式的艳丽长袍,有着阴柔乖张的绝美面孔。一些时候,他的桃花眼里会萦绕着万般风情。一些时候,那眼中也会闪烁着狠戾的冷光。琉琅,仿若炼狱之下勾人堕落的妖物。
他们二人有着极端的反差,却都端的是人间绝色,若非要我说谁更美,怕是难以抉择。
对于那个谪仙般的男子,我曾经便疑惑的问过自己,他可会为我而坠入凡尘?如今,我已得到了答案,果然是我痴心妄想了。
下巴被捏住,我回过神来,便见琉琅眼中闪过一抹恼色,嗓音带了丝冷意:“你想他?”
我转过脸,挣开他手指的挟制,不带感情的反问:“管天管地,你还能管得着我心里的把戏?”
琉琅垂下眼睑,片刻后再抬起来时已放柔了目光,手臂紧紧将我环住,半响,幽幽叹道:“就算我比不上那人的容貌,然而对你的心思,决计是不会输过他的。”
我怔怔的望着面前的温柔而多情的男子,瞧不出丝毫阴毒狠辣的迹像,不禁傻眼问:“琉琅,你真是琉琅吗?”
他风情潋滟的向我眨了眨桃花眼,柔声道:“若不想叫我琉琅,你可以叫我相公。”
我顿时打了个哆嗦,觉得今晚的琉琅似乎有些不一样了,若放在以前,他这会儿该被我激怒了,怎么还能和颜悦色的给我抛媚眼?
再次猛地扑向他的脸,左揉揉,右捏捏,想要扒一扒是否还贴了张脸皮。琉琅拉下我的手,红着被我蹂躏得微肿的脸幽怨道:“娘子再这么扯,可是要毁容了。”
我不死心的瞄着他的脸,确认眼前的人真是那变态教主琉琅后,犹疑的问:“为什么你忽然变得温柔了许多,你的骇人杀气呢?你的阴险狡诈呢?你的专横霸道呢?”
琉琅的桃花眸中波光微闪,神色认真的调侃着回道:“娘子见不得血腥,也不喜欢为夫残暴杀戮,为夫为了得到娘子欢心,自然要痛改前非才行。且娘子曾经说过,最讨厌受人欺骗,为夫从今以后便对娘子句句实言,如此,可否能让娘子对为夫增添几分好感?”
听着琉琅讨好而煽情的话,我的心里微微荡起波澜,都说失恋中的女人是最容易被感动,果然不假。
回想起那句“句句实言”的保证,我眼前一亮,劈里啪啦的问:“你来俞国皇宫做什么?扮成太监做什么?半夜跑我房间的屋顶上做什么?”
琉琅笑看着我,等我一连串问完了,才眼含宠溺道:“我若不来俞国皇宫,怎么找回我走丢的小娘子?若不扮成太监,怎么能在宴会上提醒你不要上那舞台?若不来这屋顶上,怎么能见到娘子一解相思之情?”
我冥想了片刻,理了理思路,最后把重心放在他中间那句话上,顿时惊道:“你……你就是打翻葡萄酒,弄脏我裙子的那个太监?”
琉琅迅速在我额头落下一吻,赞道:“娘子真聪明。”
顾不得被吃了豆腐,我急声问:“你为什么要阻止我上台?莫非你早就知道那木棚会倒塌?”
琉琅有些犹豫:“为夫实话相告,娘子听了可别怪罪。”
我忙点头保证:“绝不怪你,快说!”
琉琅这才放心道:“那舞台为夫命人动过手脚,目标本是俞国公主,却不想娘子也要登台,我便故意打翻酒壶制止。那叫我下去受罚的吏部侍郎是为夫的人,未免为夫当场被岚国王爷责罚,故命我速速退下。为夫心想脏了裙,娘子便不能跳舞了,于是安心退下。哪知娘子才智过人,竟想到了把脏裙改装的妙计,终是登上了舞台表演,险些铸成大错。”
我就奇怪,那王公大臣模样的中年男子与我素不相识,见我被弄脏了裙子怎么会如此激动?原来是因为琉琅的关系。
看着琉琅露出愧色的眼,我愤愤指着他道:“你别以为夸我才智过人,我就不跟你追究了。说!你为什么要对付熙公主?”
琉琅握住我的手,用自己的手轻轻包裹住,柔声道:“事情很复杂,但为了易懂,为夫就说得简单些好了。你知道为何曲幽得到兵部人脉图后,便速来俞国提亲?”
我的心有些刺痛,微微失神道:“他想要做这俞国的驸马爷吧。”
琉琅却是摇头,狭长的凤眼中闪着精锐的光泽:“娘子太小看那人了,他想要的,可不仅仅是驸马爷这个名头。娘子有所不知,俞帝无子嗣,唯有两个女儿,而熙公主更是由皇后所出,只要娶了熙公主,待到俞帝百年归去,这俞国的江山便是他曲幽的囊中之物。”
说着,琉琅顿了顿,抬眼望向远处高空的那轮明月,缓声道:“且……他要的不止是俞国的江山,更是岚国的江山。他要的,是两国统一后的整个天下。”
这一刻,我忽然想起曲幽曾经许下的诺言:待我回来,便陪你站在最高处,看这一片锦绣山河,许你一世地老天荒。
那么,他所说的最高处,指的便是那至高无上的帝位?看的锦绣山河,便是指今后属于他的锦绣山河?许我一世地牢天荒,可是指让我成为他后宫三千的其中之一?
“琉琅。”我轻声喊。
琉琅垂眼看着我,眼波烁烁:“嗯?”
我认真的问:“你也想要这天下吗?”
琉琅:“……”
他不说,我却知道了答案:“你想,不然你不会对熙公主下手,不然你不会俞国的臣官中培养党羽,若非想要那个位置,你何必如此费劲心思呢。我说得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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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说,我却知道了答案:“你想,不然你不会对熙公主下手,不然你不会在俞国的臣官中培养党羽,若非想要那个位置,你何必如此费劲心思呢。我说得对不对?”
琉琅避开我直直望向他的眼,终是答道:“对。”
我的心沉了一分,又问:“你要和曲幽争这天下吗?”
“争,为何不争?”琉琅的声音没有音标起伏,眼中更是闪动着冷锐的光泽:“这世上的好,不能都让他曲幽占了去。”
我失落的别过脸,望着浩瀚夜空中的淡雅月色,想起那喜着月牙白衣的男子,心里一阵刺痛,喃喃自语:“皇位真有那么好吗?”
在和曲幽的感情角逐里,我无疑是输得一塌涂地的那方。本以为自己是输给熙公主,输在自己没有她的高贵外表,没有她的才艺多识。却不想,我竟是输给了那一个没感情高位,输给了一个冷冰冰的死物。曲幽,权势和地位在你看来真就如此重要?曲幽,既然从一开始你就在我和江山之中选择了后者,那又为何给我诺言,给我希望?曲幽,你真让我失望,不,是绝望。
我下意识的捂住心口,只觉疼得厉害。
感到环住我的手臂收紧,琉琅脸色迅速沉下,阴气四起,声音里透着焦急:“怎么了?”
我回过神,才恍然发觉自己的心口愈来愈痛,痛得的蜷缩起了身子,痛得额角不停的冒着冷汗。这痛,显然已不仅仅是曲幽带给我的,似乎有什么在撕咬,在挤压,疼得几乎快要心血管爆裂,让我忍不住竭声惨叫了出来。
听见我凄厉的哀嚎,琉琅的眼中刹时间失了镇定,慌忙将我的身子扶正,抬掌运起真气抵在我的左胸,一边护住我的心脉,一边压抑着怒气,阴声启口:“是谁伤了你?”
心口虽传来了阵阵热流,我却仍是疼得抽搐,听到琉琅的问话,顿时气急,狠狠推开他贴在我胸部的手,恨声道:“混、蛋!解药!”
没错,这心口的抽痛分明是那“生死不离”在作怪,许久没有发作,如今忽然闹腾起来,竟是以往几倍的痛楚。
琉琅闻言色变,凤眸中划过一丝懊恼,却并未拿出解药,只低声咒骂道:“我当真混蛋!”
便迅速将我拦腰抱起,轻轻跃下房顶。
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思维依越来跃迟钝,只能无助的恳求:“解药,解药,给我……”
感到自己被琉琅抱回了房,放在那镶金嵌玉的高床软塌上,蜷缩在大床的一角。难耐的煎熬中,只觉心跳的频率越来越快,心脏越来越热,有种想要撕裂自己的身体,啃噬自己血肉的冲动,就在我将自己的手放进口中,准备狠狠咬下的时候,有人轻轻将我的手攥出,换上另外一条纤细丝滑的手臂,我锋利的牙齿陷入他的皮肉之中,有点点血珠滑入我的口中,那有着浓浓腥味的液体,竟让我心口的疼痛稍稍缓解了些,尝到了甜头后,我狠狠将琉琅扑倒在床上,下意识的贪婪吸食起他的血液来。
在我彻底失去意识的一刻,我的耳边隐约有阴柔婉转的声音响起:“对不起……如今,已没了解药……唯有我的血……”
再次醒来,已经是晨光普照,身上搭着锦制的柔软被褥,我只感到浑身暖意融融的,心口处也无半点不适的感觉。我松了口气,缓缓勾起唇角,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感。然而下一秒,我脸上的笑意僵住,只因后知后觉的发现口中竟有浓浓的腥味,这……显然是鲜血的味道。
慌忙转过脑袋,只见身边有个衣衫半褪的男子,在晨曦中露出半面精致的肩膀,那上面俨然有几个小小牙印,虽小,却皆是深可见骨,那莹白的玉肩上干涸的血迹,就像雪地上娇艳绽放的红梅,靡丽而妖异。
他背对我侧躺着,墨色的秀发散落在隐约露出的晶莹肌肤上,黑与白的搭配形成强烈的对比,在晨光下显得耀眼至极。那柔韧纤细的水蛇腰,随着那微弱的呼吸,悄然起伏着,让人想轻轻环住,体验一下丝滑的触感。那精窄翘挺的臀部有着完美而性感的形状,给人一种流鼻血的视觉冲击。
看着眼前衣衫凌乱半解,遍体鳞伤的男子,咂吧着腥气浓烈的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让人脸红心跳的一幕:夜色朦胧下,高床软榻上,一个露出饥渴表情的女子,粗鲁的将一柔弱男子扑倒,在身体的纠缠中狂野的扯着他的衣服,每当露出一片肌肤,便低下头,张开嘴,用力的撕咬,不遗余力的吸食他的血液。
看着面前遍体鳞伤的身子,我暗暗安慰自己,这是在失去理智下做出的禽兽不如之事,上帝不会怪罪我的……
检查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好,只是胸口的衣襟敞开得比较大,和琉琅的露点指数比起来,还是算好的了。
我推了推琉琅半露的雪背,没好气的喊道:“喂,天亮了,起来!”
那人却是毫无反应,仍然一动不动。
我皱眉,又推了推:“堂堂魔教教主,还赖床,你羞不羞啊?”
他除了被我推得颤动了一下外,竟是无半点动静,我当下发觉有些不对劲,忙起身将他翻转过来,只见那张阴柔绝美的脸毫无血色,苍白得像是被吸尽了生命力。在我看来,他向来就是冷血动物般冰凉的,此刻,更是冷得没有一点儿活着的气息。他惨白着脸色,且全无反应,显然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了。
伸手轻轻拂过他胸口,大腿,手臂等多处被牙齿咬出的伤口,我有些内疚。谁能告诉我,昨晚我到底吸了他多少血啊?
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外面有恭敬的声音响起:“姑娘,雅公主请您到牡丹亭一聚,吩咐奴婢前来为您梳洗,并已备好了热水为您沐浴换装。”
我惊了一大跳,顿时手忙脚乱了起来,要是让外面的宫女看见我床上躺了个男人,事情就大条了!毕竟□宫闱这个罪名,可不是那么好担当的。
火烧火燎的跳下床,我四下瞧了瞧,距离床榻最近的衣柜,足足有五米远!要把琉琅藏进去不是不可能,但肯定是要费一些时间的。床底下是实心的木板,显然也藏不了人。
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宫女的细声的催促:“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雅公主还在牡丹亭等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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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又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宫女的细声的催促:“姑娘,奴婢可以进来了吗?雅公主还在牡丹亭等着您呢。”
我急得失了方寸,在床前盯着琉琅苍白的脸运气,恨不得把他盯成真空的!
心气上涌,腹气下泄,“噗……”随着这细长的放屁声,我眼尖的瞧见,琉琅扇形的睫毛微不可察的颤了颤。
看出他对臭味的极端抵触,我眼前一亮,随即又失落的拉耸了肩,所谓有屁不放,憋坏五脏;没屁乱挤,挤坏身体。我不是打屁虫,哪能想放屁就放屁?再随即,我又是眼前一亮,除了屁臭味儿,还有脚臭味儿不是?
上一秒心动,下一秒行动,我利索的脱了鞋,左脚站在床边,右脚高高抬起,直冲琉琅那张苍白阴美的脸蛋凑去,想要来个华丽丽的臭脚熏花!然而,就在我的脚距离他的鼻子仅有十公分距离时,那双狭长凤眼猛地睁开,他显然被面前的脚底板惊住,下意识的挥手一拍,我的脚顷刻间脱离了原来的轨道,向一旁歪去,单脚撑地的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狼狈的向下趴去。
当我胸前的两团圆肉不偏不移的压在琉琅脸上,周围变得死一般的沉静……
他不出声,是因为鼻子和嘴巴都被我堵住了,我不出声,是因为达到了情绪的最高境界……无语。
在悄然无声中,我用手撑起身子,愣眼看着身下男子那微微涨红的魅惑容貌,喃呢地问:“琉琅,你选一种死法,然后我杀了你,好不好?”
“好。”琉琅轻轻喘息着,脸颊泛红,声音性感而沙哑:“你且像刚才那样闷死我吧。”
我:“……”
外面的宫女再次哀声催促:“姑娘,沐浴的热水就要凉了,奴婢只好擅自推门了,请求姑娘谅解。”
这会儿,我才想起现在还是紧急时刻。眼见着外面的宫女要推门了,我顾不得找琉琅算账,慌忙快步跑到门口,死死的用身子将房门抵住,嚷嚷着:“等等,先别推,等会儿再进来!”
说完,我回过头,准备叫琉琅赶快躲起来,却见屋子里面已空无一人。
翻着衣柜找了找,没人。翻着书柜找了找,还是没人。我疑惑的托着下巴,转眼的功夫,跑哪去了呢?
眼角不经意瞥到微微敞开的窗户,我顿时了然,原来是跳窗跑了,算你小子机灵!
刚松了口气,下一秒,门便被推了开来。
四个小宫女低眉顺眼的走进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着一个大红木浴桶的太监,六人齐齐向我行礼,其中一个大宫女模样的丫头请罪道:“因为不能再耽误时辰了,所以未经姑娘允许,奴婢便擅自进入,求姑娘责罚。”
我理了理凌乱的衣服,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主子的架势,吩咐道:“责罚就不必了,放下热水就出去吧,我自己会洗。”
那大宫女闻言,却是扑通一声跪下了,焦急哀求道:“姑娘,今日是您接受册封的日子,奴婢们奉命为您沐浴焚香,万万大意不得啊。”
我懵了,没头没脑的问:“册……册封?册啥封?啥侧封?册封啥?”
那宫女被我绕得一愣一了的,半响才反应过来,随即口齿伶俐的回道:“奴婢贺喜姑娘,陛下今日下了诏书,认姑娘为义女,并封为蛊仁郡主,与岚国陵王联姻。”
这回换我一愣一愣的了,待到回过味儿来,我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好,好得很,现在都兴玩儿先斩后奏这一招,是吧?
俞国的熙公主有了曲幽这个乘龙快婿,没法儿和岚国联姻,就把我抓来凑数,是吧?
俞帝和我仅在昨晚有过一面之缘,没道理今儿个就对我产生父爱之情,认我做女儿了。若没猜错,让俞帝封我为那啥郡主,再代表俞国,名正言顺的和岚国联姻的主意,一定是岚佩那滑头小鬼出的,是吧?
我这边怒火中烧,那两个太监已经退下,四个宫女随之蜂拥而上,把我团团围住,动手替我脱衣服!
我不耐烦的将她们推开,没好气的喝道:“沐个屁的浴,老娘没兴趣做什么郡主,更没兴趣联什么姻!”
四人齐齐跪在我的面前:“求姑娘念在奴婢们衷心服侍您的份上,饶奴婢们一命吧。”
我皱眉:“我没说要你们的命。”
大宫女恭敬的表率道:“您不杀我们,奴婢们没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同样会没命的。”
我败下阵来,她们只是奉命行事,我和她们叫板儿根本就没用。
在几位宫女的服侍下,我缓缓褪去身上的衣服,赤脚踏进大红木浴桶里,在雾气袅绕中纠结了思绪。本来吧,决定在俞国皇宫待上几天,是想把小刀搭在这皇宫,自己便可以不被婚约约束。哪知,如今雅丫头尚未得手,我倒先把自个儿给搭进去了。
我只觉头痛得厉害,不答应做这劳什子的郡主,就是抗旨不尊,答应做这劳什子郡主,就得嫁给岚佩,左右都不是条好走的道儿。
花瓣洒在沐桶里,宫女用柔软的海棉在我身上轻轻擦拭着。我任由她们摆弄,闭上双眼,微仰着脸,把后脑勺搁在沐桶边沿,静静的养着神,不养好精,蓄好锐,待会儿怎么面对眼前的复杂境况?
想起方才那宫女说雅丫头请我到牡丹亭,我不解的问:“既然是要册封,为何还叫我去牡丹亭?”
宫女手上的动作未停,恭敬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牡丹是俞国的国花,皇宫里所有女子在接收册封之前,都要先经过牡丹的洗礼。”
我了然的点点头,又问:“洗礼?用牡丹花怎么洗?”
宫女耐心答道:“只需将牡丹花瓣洒在身上,站在阳光下接收洗礼即可。”
我又点了点头,无聊的随口问:“陛下赐给我个什么封号来着?”
宫女细声答道:“回姑娘,是蛊仁郡主。”
整蛊人的郡主?这称号真是……咋听咋别扭!
又洗刷刷了一会儿后,我听见宫女敬声道:“姑娘,洗好了,请让奴婢伺候您起身。”
水温还很热,我有些不舍的缓缓睁开眼,下一秒,如遭电击!风云变色!波涛澎湃!万象奔腾!
要知道,我的后脑勺是靠在沐桶边上的,所以我的脸是向上仰着的,所以从我的视觉角度,可以看见距离头顶五米高的宽大房梁上,赫然有一个梁上君子。
他穿着一身墨绿色太监服,长了一张风华绝代的桃花面,狭长凤眸中闪着阴柔精锐的光泽,正直直与我的对视着。他满面红光,弥漫着压抑的**,看向我的目光中有狼一般的饥恶。
琉琅,你这毁尽我清白的混蛋!
“姑娘,姑娘?”宫女在我耳边轻声叫着。
我慌忙转开眼,收回仰起的头,对宫女吩咐道:“你们先出去一炷香的时间,水还热着,我想单独再泡一会儿。”
“这……”那大宫女有些犹豫。
我眼含怒光,厉声威胁:“待我做了郡主,一百种方法让你们死得凄惨,要不要尝试尝试?”
四个宫女面露惊恐,慌忙弯腰道:“奴婢告退。”
待到那四个丫头恭敬的退出房间,关好房门,我努力压制着心里的火焰,用指甲挠着浴桶边沿,咬牙切齿:“琉、琅,你给老娘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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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重要客人,要好生招待,13号不能更新了,明天一定尽量多更些~待到那四个丫头恭敬的退出房间,关好房门,我努力控制着心里的火焰,用指甲挠着浴桶边沿,咬牙切齿:“琉、琅,你给老娘滚下来!”
那梁上之人凤眸微挑,不紧不慢的道:“为何要下去?我觉得这上面很好。”
我气得七窍生烟,压抑着掐人的冲动,皮笑肉不笑的威胁:“上面很好是吧?不肯下来是吧?信不信我现在喊一声救命,就能唤来一群御林军把你当采花贼办了?”
琉琅非但没被我的威胁唬住,反倒妖孽般勾唇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鄙夷道:“你也算花?”
我磨了磨牙,向上面投去“你有种”的眼神,随即把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作势欲喊。
还未启口,上面便有冒着阴气的声音轻飘飘传来:“莫非……娘子想要谋杀亲夫?”
我翻了翻白眼,不屑的反驳:“哼,你我根本不是夫妻,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依了你们阴弦教的规矩,咱俩也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你死了,我正好可以改嫁。何乐而不为?”
“哦?”琉琅的阴冷凤眸危险的眯起:“原来,娘子想要与为夫实至名归……”说着,挑眉直直望向我,眼中隐约闪动着动情的火光,低哑着魅惑的嗓音道:“如此香艳场面,本也忍得辛苦,若是娘子急着想要,为夫便不忍了。”
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处浴桶,片衣不沾身的窘境,虽然有花瓣遮住水下春光,但仍不排除被当做豆腐吃得渣都不剩的可能。于是,慌忙又把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颇为有恃无恐道:“你敢乱来,我就敢乱叫!任你武功再好,也敌不过皇宫中成百上千的御林军吧?”
然而,琉琅却是一副比我更有恃无恐模样,阴嗖嗖的砸下一句话:“我要是死了,下次你身上的毒再发作,谁救你?”
我愣住,仰着脑袋瞪大眼:“什么意思?”
琉琅眼中似乎闪过了一抹愧色,没等我看清,他已避开我直勾勾盯着他的目光:“我早在半年前便毁了‘生死不离’的解药,而我自小食用天蚕雪蛤,血液有异于常人的功效。所以,如今唯有我的血可以缓解你身上的毒。”
我气得叫起来:“缓解?仅仅只是可以缓解?”
琉琅轻佻着凤眼,状似漫不经心,语气却恍若誓言般认真:“你那么激动作甚?我既已认定你为发妻,便绝不会让你有事。哪怕把这世界翻转过来,我也定要找出给你解毒的法子来。”
我不信的冷哼:“说得那么好听,别以为我是傻子!你早就把解药毁了,却还给我下这种毒,你说,你安的什么心?”
琉琅怔了怔,随即坦然承认:“没错,我当初确是对你起了杀心。”说着,见我目含怒光,声音略带了丝讨好:“娘子消消气,如今为夫血债血偿,也算是得了报应,娘子可否看在为夫以血为药的份上,不要追究为夫曾经的过错?”
看着他原本白皙无暇的身子被我制造出的多处血口,看着他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我不禁心软:“好,你以往的过错,我就不追究了。”随即又音调一扬:“但你现在偷看我洗澡这笔帐,又该怎么算?”
琉琅却是毫无悔意,勾起性感的唇角,弯起阴柔的凤眸,挑起一抹堪比极品媚药的笑颜:“下次换为夫洗澡,娘子在上面观赏,可好?”
我嘴角抽了抽,随手抄起一旁的浸了水的海绵向上面砸去,低吼:“琉琅,你怎么不去死!?”
却不想,那海绵虽吸满了水,但仍是无法达到五米的高度,在半空中便直直落下,扑通一声砸回我面前的洗澡水里。热水四溅的同时,许多花瓣或迸溅出去,或荡开在浴桶的四周,于是,我的胸前的水面顿时变得通透明亮,胸前的两只雪白圆球毫无阻碍的展现于人前,顺着那透明的浴水往下,还能看见更多……
我瞪直了眼,琉琅看直了眼。
在时间的静静流逝中,我握紧拳头,闭上双眼,用足以让外面宫人听见的高音,一字一顿的咆哮:“你!给!我!滚!出!去!”
随着外面一阵急急的脚步声,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只见窗户微微的晃动,房梁上已经空无一人,却有飘渺悠扬的阴冷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娘子放心,你尽管受封那蛊仁郡主,既然看了你的身子,便会负责到底,为夫绝计不会让你再嫁他人……”
房门被人猛的推开,几个宫女冲了进来,急声问着:“姑娘,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我无力的把脑袋倚在浴桶边上,恶毒道:“没事,刚才房梁上有只老鼠,以后最好在那上面多放几个老鼠夹!”
宫女恭敬的点头答道:“好。”随即又认真的问:“姑娘,何为老鼠夹?”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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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封为一国郡主,就意味着做了真正的主子,为了体现主子的尊贵身份,我穿上了用金线勾勒出牡丹图样的宫装长裙,腰间一条金色的锦带束身,头上顶了许多金光闪闪的发饰,手腕上戴起了分量十足的金镯子,脖子上挂起了沉甸甸的金项链,整个人就像庙里塑造成金身,供认膜拜的观世音菩萨。
说实在的,我忒讨厌自己这一身打扮,就跟个忽然走了财运,恨不得把所以钱财往身上招呼的暴发户似地。用一个字形容就是——俗!
但皇命不可违,这圣旨一下,就算一百不不甘愿,也得乖乖的按本子办事儿。况且,有了琉琅的保证,我下意识的安心了不少。毕竟,若不用被送去联姻,就能在俞国混个郡主的名头,也算得上件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在宫女的引导下,我浑身金灿灿的向牡丹亭走去。牡丹亭,顾名思义,就是周围有许多牡丹花的亭子。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雅丫头在亭子里踱着步走来走去,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看见我的时候眼睛一亮,小跑过来拉起我的手,激动的说:“小麦姐姐,你可算来了,现在阳光正好,你快些让嬷嬷们给你洗礼,等你被封作了郡主,就真的是我姐姐了。”
我瞧了瞧这宽畅华丽的牡丹亭,发现除了雅丫头之外,只有几个捧着牡丹花瓣的老嬷嬷,不禁疑惑:“咋就这么点儿人?”
如此隆重的仪式,怎么着也该有三宫六院,文武百官什么的到场吧?
雅丫头有些不好意思:“本应有许多人观礼的,但父皇吩咐说,一切从简……”
我点头表示理解,毕竟不是亲生的,待遇自然不一样。况且,俞帝要的只是一个可以代表俞国,充当和亲对象的郡主,给我安上这么个名头就行了,没必要那么麻烦。
站在阳光下,几个嬷嬷围绕在我的身边,一点点把手中篮子里的花瓣撒在我身上,嘴里念念有词的说着些祈福语。
雅丫头站在一旁,忽然开口问道:“小麦姐姐,我今天向父皇请了旨,让他任命小刀哥哥做御林军的统领,你说好吗?”
我在刺眼的阳光下微眯着眼,皱眉问:“为什么要他做统领?”
雅丫头脸上染起红晕,扭捏的说:“我是堂堂公主,怎么能嫁与没有官位的夫君,小刀哥哥做了统领,才能和我门当户对……”
我愣了愣,明白过来,随即又惊道:“陛下能同意吗?”
雅丫头有些得意的道:“那当然,父皇是最疼我的,为了我的终生幸福,他立即就准了!”
我白她一眼:“既然你已经请了旨,那就是铁板上定钉的事,还来问我做什么?”
雅丫头面露难色:“可是小刀哥哥不肯啊,今早我向他说起,他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了。父皇已经下了旨,现在不能收回了,小麦姐姐,你是他的亲妹妹,你去劝劝他,他一定会听的!”
小刀那倔脾气,要说服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儿,这……还真是件难事儿。
看着雅丫头乞求的目光,眼睛中满是真诚,我心软的点头应下:“好,包我身上了!”
雅丫头顿时雀跃的欢呼起来,在灿烂的阳光下绽放出比阳光更灿烂的笑容。
在牡丹亭洗礼完毕,又到皇族的祠堂上香朝拜,再到礼部领了印章令牌后,我这蛊仁郡主的名头就算坐实了。
有趣的是,从头到尾的折腾下来,我连那认我做干女儿的皇帝老子的面都没瞧见,当然,我也乐得自在,做这郡主不过就是走走过场,皇宫不是我能待得久的地儿,等到戏演完了,我便可以落幕退场,等到以后有了儿孙,还可以向他们炫耀:别看你老娘我灰头土脸,傻里吧唧的,我以前还做过几天金枝玉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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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改了身份,做了郡主,但俞帝并没有给我安排专门的住所,仍是让我寄住在雅丫头的寝宫。也对,反正我只是他名义上的干女儿,又是即将泼出去的水,费那么多功夫做什么?
雅丫头倒是个会享受的主,竟然在自家寝宫的小院里,用两颗梧桐树作为桩子搭了个摇床。这会儿,我便换下了一身沉甸甸的金装,只着了一件轻便的浅绿色衣裙,在花团锦簇形成的一片姹紫嫣红中,倚在摇床上闭目浅睡,任由自己的身子轻轻摆动,舒适而惬意。
据宫女说,小刀自从今早雅丫头提了任命他为御林军统领的事后,就在皇宫里失了踪影,问遍了各大宫门的守卫,都说未曾见过小刀出宫,于是,这会儿雅丫头正带着一群宫人,在皇宫里展开地毯式的搜索。
小刀不见了,雅丫头急得团团转,而我却不急。那小子我还不了解?只要我在皇宫,他就决计不会离开这个地儿,之所以没了影儿,无非是为了躲避雅丫头这个热情的追求者,等到雅丫头不找他了,他自然就会现身了。呃……具体说来,恐怕要等到夜深之时,雅丫头上床歇息了,我才能瞧见小刀的影。
阳光正好,晓风和煦,正享受着闭目养神的惬意,忽然感觉眼前阴暗了许多,我猛的睁开眼,就见一张放大的精致脸蛋正微嘟着红唇,直直落下,我心下一惊,条件反射的挥出一拳,随即便听见那人的真情流露的发出一个感叹:啊……!!
看着面前那被我打得微肿的脸颊,我忙作势揉着手指,恶人先告状道:“你丫的脸皮真厚,把我的拳头都打疼了。”
岚佩漂亮的杏眼中染了水般的迷雾,轻捂着脸颊,抽搐着嘴角,用委屈的目光唰唰我了我半响后,才可怜巴巴的控诉:“糖糖,我想吻你很久了,为何你总不让我如愿?”
我面露无奈:“佩儿,我也不动粗很久了,为何你总给我出拳的机会?”
岚佩怒瞪着水润大眼,随即微垂着脑袋似乎在想着什么,再抬起头时已经扬起了开心的笑脸,直直盯着我的唇,信誓旦旦的扬言:“这唇,终有一天会是我的。”说着,又加强语调补充道:“是我一个人的!”
我愣了愣,根据他的话想到了联姻那桩事,顿时冷下脸来:“哼,我之所以会忽然变成俞国郡主,是托你的福吧?”
我这么一冷声问,岚佩也随之收敛了笑容,认真了眉眼,语气中带着恳求:“糖糖,上次你逃走也就罢了,但这一次你非嫁给我不可,如若不然,轻则会影响两国交好,重则可能引起战乱。我知道糖糖不愿两国兵戎相见,所以你这次不会再逃了,是吗?”
“那可说不准……”想起琉琅走之前说的话,我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
岚佩倒真是有几分心眼,竟对我用了赶鸭子上架的招数,借着联姻的名头,把两国和平的重担给压在了我身上。可惜,他的法子虽好,却用错了人,我不是什么巾帼女英雄,没有那么伟大的献身精神,岚俞两国交好不交好,关我一毛钱的事?
“你说什么?”岚佩显然没听清楚,可爱的支着耳朵问。
为免这小鬼心生警惕,我忙若无其事的打着哈哈:“啊,我在说,既然关系到国家大事,我保证不会再逃走。”但我可不保证联姻会不会顺利进行。后面这半句,我在心里悄悄的补充。
岚佩顿时喜笑颜开,水亮大眼中闪动的光泽,差些压过了灿烂的朝阳,攥着我的衣袖兴奋讨好道:“糖糖,听说俞国的皇族狩猎场有许多奇珍异兽,我亲自去为你打一只漂亮的白狐,给你做条围脖好不好?”
我一愣,反问:“为什么不打只漂亮的白虎,给我做件褂子?”
“咳咳……”岚佩猛地咳嗽起来,显然是被我不解风情的态度给呛住了,半响后才瞪着杏眼问:“白虎哪是说打就能打的?”
我一手点向他的脑袋,毫不含糊的蹦出两个字:“出息!”
说完,不顾岚佩难看的脸色,伸手撑着他的肩膀跳下摇床,豪气冲天道:“走,姐姐这就去射只大老虎,给你开开眼界。”
清风明日,万里无云,一望无际的绿茵草地上,疾驰着数匹壮硕的高头大马,配合着四处飘扬的彩旗,给人一种畅快怡然的心境。
我换上一件鲜红色骑装,骑着一匹枣红色的极品好马,踏在这片广阔无垠的草地上,情不自禁的咂舌:“不愧是皇家的马场,真是……气派!”
岚佩与我并驾齐驱,不可置否道:“这哪算得上什么气派,以后我带你去岚国的马场见识见识,可比这儿大多了。”
我耸了耸肩,不发表意见。毕竟,这以后的事儿,有谁能说得准?
俞国的马场和狩猎场相互衔接,想要遛马,这片广阔宽畅的草地任君奔驰,想要狩猎,只需策马进入不远处的茂密林子里。
“爷,您要的弓弩和箭羽,按照您的吩咐,这些猎具全都是挑的上品。”一个小太监双手高举着两副弓箭,恭敬的立在一旁。
不等岚佩伸手,我率先接过弓箭,把其中一副扔给他,随即将长弓跨在肩上,再将装着箭羽的竹篓背上,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至极。
岚佩惊讶的张大眼:“你……真能打到老虎?”
我得意的扬起下巴:“老虎算什么,狗熊都不在话下!”
不是我吹牛,在极乐谷的那么些年里,我每天都会用来打发时间的娱乐活动,除了逗小刀,就是狩猎了,极乐谷里兽类极多,正好做我们一家五口的野味。我仗着一身的好轻功,经常手持弓箭,一边飞,一边射,那可真叫一射一个准。
“真是巧了,妹妹和陵王也是来这狩猎的?”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娇笑,那声“妹妹”听得我差点儿内分泌失调。
调转马头,果然见穿着金色骑装的熙公主正策马行来,她的脸上堆满了温婉娴静的笑容,看我的目光热情得跟看亲妹子似的,然而,我却忽然觉得“打假”是极有意义的重要工作。假,太假了!
视线微转,只见在熙公主的身侧,有个一拢银白色骑装的男子,他驾着一匹通体雪亮的白色大马,在若仙的飘渺中透露出几分飒爽英姿,也添加了几分真实感。他的脸色与往常无异,却明显有些憔悴。他的目光纯净如清澈无暇的泉水,也沉静如不起波澜的深潭,似乎一直注视着我,又似乎在看我身后的山峦。抓不住他一丝情绪,看不透他一分所想。
很快,两人便已策马走近,一金一银倒也相得益彰。岚佩揣起王爷的礼仪,例行公事般的打着招呼:“小王见过熙公主。”顿了顿,转向曲幽,“见过驸马爷。”随即又故意调侃道:“熙公主端庄贤淑,曲公子玉树临风,俨然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可真是命中注定了的美妙姻缘。”
熙公主腼腆一笑,娇羞无限。
我紧了紧手中的缰绳,压下心中的异样,尽量将表情调节成若无其事的状态。
曲幽转过眼眸,勾起一抹极浅的笑意,却是清冷得令人胆颤:“既然王爷对命理如此精通,可否预算出自己回到岚国后的境况?”
“本王……”岚佩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变,硬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我疑惑的望向岚佩。难道这小鬼有什么把柄在曲幽手上?
岚佩咬着下唇,不语。
我正准备继续追问,就被熙公主打断:“妹妹和陵王也是来这狩猎的?”
见她重复着问这没水平的问题,我没好气的回道:“到狩猎场来,不是来杀生狩猎的,难道还是来吃素斋戒的?”
熙公主面色微怒,一副长者的口吻道:“如今妹妹即将嫁去岚国做王妃,话说怎还如此不知轻重?当心被休了回来,丢的可是我俞国的脸面。”
我无所谓的笑着,转过脸,问身边瞪大眼看着好戏的小王爷:“你会休了我吗?”
岚佩十分配合的露出讨好的表情,夸张道:“你就是把陵王府拆了,我也不会对你有丝毫责怪,只会怪王府修得不够结实。”
熙公主的脸色瞬间如吃了大便般难看,于是,我满意的笑了。
笑着笑着,熙公主忽然策马上前,对我惊讶道:“妹妹穿着的红色骑装好生眼熟……对了,这不是我前些天弃了不要的那件吗?妹妹你也真是的,怎穿了我扔弃的旧衣服?”
这件衣服是在马场的换装间里,我瞧着挺好看,就随手拿来穿上了,哪知道竟会是眼前这女人的?
看着她明显带着嘲讽的口气,我心中压抑了许久的怒火猛地爆发,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你身边的男人也是我前些天弃了不要的,你这会儿不也把他当个宝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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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熙公主的反应成为了值得纪念的画面。她那原本娴静端庄的笑容僵住,脸上的颜色由白变青,再由青变红,最终由红变黑,看我的目光犹如厉鬼般凶狠,全然没有了大家闺秀的万千仪态。
岚佩显然是处于笑喷的状态,却碍于王爷的形象无法开怀大笑,只得背过脸来,试图掩盖笑抽了的表情,却掩盖不了剧烈抖动着的肩膀。
最平静的反而是曲幽,他在我的话音落下之时,便悄然垂下了眼睑,我看不见他的眼色如何,却能看见他的脸色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被阴暗笼罩着,光束无法照射,又仿佛跌落于极寒之地的冰山,冻得僵硬了灵魂。
时间在无声中悄然流逝了数秒,我满脸轻松惬意的用目光扫视完一圈后,觉得心中的憋闷刹那间烟消云散。果然,治愈痛苦的最好方法,就是看到另自己痛苦的人比自己更痛苦,曲幽,你自个儿慢慢向你的美娇娘解释去吧。
却不想,当曲幽抬起眼来之时,那双温润沉寂的黑眸越过熙公主,萦绕着复杂情绪的目光直直望向我,眉目间满是伤痛轻愁,清冽的声音满是苦涩无奈:“碧儿……”
我心口一紧,随即恍若未闻般转过脸,不正经的对岚佩吹了声口哨,攥紧手中的缰绳,嬉笑着喊道:“你不是扬言要打只狐狸送我吗,这会儿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快走?”
岚佩脸上满是灿烂的笑容,像模像样的冲对面的一金一银拱手道:“佳人有约,小王失陪了。”
不再去看那对天造地设的璧人,我调转马头,扬起鞭子,力道十足的抽在马ρi股上,马儿长啸一声,首当其冲向狩猎场狂奔而去。
“糖糖,等我!”岚佩再身后扬声喊着,策马追来。
我扬声,吊儿郎当,一语双关:“等这个字太沉重了,别叫我等,这世上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过期不至,就只能错过咯……”
岚佩快马加鞭的赶上前来,与我并排而驰,眼中满是激动:“不用你等,我追上你了。”
我淡淡一笑,不语。
“碧儿……”一声轻若云烟的呼喊从身后传来,同时伴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幽!你回来!”熙公主高声怒叫着,然而身后的马蹄声却仍然在继续,熙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几分哀求:“幽,我答应你了,只要你现在立即回来,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随着身后马蹄声的骤然停止,我磨灭了对那仙般男子最后的一点念想。
曲幽,你说等你一月,便给我地老天荒。可我如今只等来了你我的错过。
过错,只是一时,错过,却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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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密得几乎不见天日的林子里,我从一开始执弓挽箭的兴致高昂,变成了现在歪歪扭扭骑在马背上的兴趣阑珊。
我视线一转,望向身边笑得带了几分傻气的少年,没好气的质问道:“你不是说俞国的皇族狩猎场有许多奇珍异兽吗,现在都转悠半天了,我怎么连只兔子都没瞧见?”
岚佩脸上笑意不减,痴痴的随口道:“没兔子,真好,真好!”
我深吸一口气,瞪眼喝道:“好个屁!打猎没猎物,我们不白忙活了?”
岚佩依然傻笑着,换汤不换药的回道:“白忙活,真好,真好!”
我感觉自己头上有一群乌鸦飞过,一会儿排成“Z”字形,一会儿排成“V”字形。
“岚!佩!”我一字一顿,海啸喷发般的怒声喊。
那小子总算回过神来,却是如刚睡醒般茫然的看着我:“怎么了?”
我斜眼望着他,奇怪的问:“你这一路上又是发呆又是傻笑的,在想什么?”
岚佩咧嘴笑得灿烂:“我在想,糖糖弃暗投陵了,真好!”
我满脸问号:“什么意思?”
岚佩可爱的歪着头,略带得意的解释:“‘暗’当然是指暗雪公子,‘陵’自然是指陵王爷我。”
我:“……”
见我沉默不语,岚佩似乎以为我在因失恋而伤感,用认真而轻柔的语气安慰着:“我早就看出他是个薄情之人,糖糖,你不要再去想他,更不要为他难过,你只要想着我就好,我定会倾尽全力挤进你的心里,把他挤出去……”
面对眼前少年的深情宣言,我却是很不给面子的扑哧一声笑出来,揶揄着调侃道:“你当这是黑道土匪抢地盘呢?”
岚佩精致的脸上一僵,随即瞪大眼,不依的叫嚷着:“你个没心没肺的,什么时候才能解解风情!?”
我嬉笑着留下一句话,不等岚佩的反应,就挥舞着鞭子,策马绝尘而去。
过了片刻,身后传了岚佩咬牙切齿的吼声:“麦!芽!糖!”
我愉快的笑声响起,在茂密的林间久久回荡,震飞了无数只正在栖息的鸟雀。
我方才留下的话是:“小屁孩,毛长全了再来给姐姐表白吧。”
毫无疑问,这次狩猎行动是以空手而回告终,我没有打着老虎,也没有老虎让我打。不过当天晚上,岚佩却真的兑现承诺,吩咐婢女送来了一只漂亮的白毛狐狸给我。
雅丫头寝宫的客房里点着琉璃灯,我趴在柔软的大床上,逗弄着小白毛狐狸,看着它时而打滚,时而吱吱叫着,时而用圆圆的眼睛瞪着我,可爱得让我打消了扒下它的皮做围脖的想法。这只狐狸幼崽,据说是某个小部落献给俞帝的贡品之一,更是极其珍贵的雪山银狐,岚佩承诺在联姻的聘礼里增添十箱珠宝,才从俞帝那将它讨了来,只为兑现一句戏言。
我从婢女口中得知此事,当即气得直想挠墙,那可是十箱珠宝啊!人家都是一诺千金,岚佩的一诺能抵得上万金了,这败家子!
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我抬头问:“谁?”
外面沉默了片刻后,有我十分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起:“我……”
小刀?我从床上爬起,一手抱着狐狸崽子,一手打开房门,迅速将外面的黑衣男子拉进屋里,偷情似的悄悄关上门。
回过身,我皱眉抱怨:“大哥,我求您了,您能不能别总是晚上来找我?别人看见会以为咱俩**的!”
68
随着我的话音落下,小刀无声的抬起眼,就这么单单的看着我,晶石般的黑眸若暗夜中的恒星般坚韧而沉寂。
我抱着狐狸崽子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懒懒的说教道:“雅公主今儿个找你一整天了,你不能总这么躲着,白天没影,晚上现身,那不成夜游神了?”
小刀却不搭话,仍是专注的看着我,目不转睛。
轻抚着狐狸崽子的绒毛,忽然想起雅丫头的嘱托,忙又劝道:“对了,御林军统领那事儿,你就别耍性子了,不想要权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以你的身手,绝对能胜任这军队的首领位置,你只需点点头,就可以得到高权厚禄,这可是许多人穷尽一生的追求。况且这是雅公主一片美意,你可别辜负了。”
却见小刀自然垂下的双手缓缓的握成了拳,深深的望了我一眼后,径直打开房门就要往外走。
我顿觉莫名其妙,这小子专门跑我房里来,却又什么话都不说就要走人,难道他来这儿,就只是为了看我一眼?
电光火石之间,忽然想起双手紧握成拳,通常是当他做出某个决定时才会做的动作,就比如说在小刀十二岁那年,曾紧握着双拳对我说:小麦,我一定要娶你为妻。
我心下一惊,赶忙站起身来,险险拉住他衣袖的一角,疑惑问道:“我看你今天不太对劲,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他背对着我,有压抑着某种情绪的声音传来:“小麦,高权厚禄,也是你的追求吗?”
我愣了愣,想到自己答应雅丫头说服小刀做官,自然要给他灌输崇尚财势的思想,忙点头:“当然,咱得学会往高处走,做了人上人,既有钱财又有权势……喂,小刀!小刀!”
看着手上生生攥下的一片衣袖,看着未等我把话说我就走人的小刀,我气得直跳脚。
这小子,造反了不是?
抱着小白狐狸站在门前,我气闷的咬了一会儿牙,然后关门,熄灯,上床,睡觉。
在所有人的沉浸在梦境的深夜里,我睡意正浓,却感到胸部一阵酥麻,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轻柔的碰触,潜意识记得自己是抱着小白狐狸睡觉的,我不悦的皱了皱眉,半梦半醒的嘟囔着:“狐狸,别闹……”
这么一嚷嚷,胸前果然再无异样,然而过了没多大会儿,又传来了微凉而湿软的痒痒感。我意识尚处于模糊的状态,心想这狐狸崽子什么地方不好舔,偏偏往我胸部招呼,莫非它的哺|乳期还没过,把我当成母狐狸了?
强撑起少许的清醒,闭眼抬起手来,正想一掌拍去,手腕却忽然被轻巧的挟制住,感到自己唇上传来柔软的触感,我惊讶的微微张开嘴,随即便有一条泛着凉气的软舌狡诈的滑入,在我的嘴里细细勾画着。
我顿时睡意全无,惊怒交加的张开牙齿就要狠狠咬下,那人却早已料到般忽然伸出舌头,唇瓣在我的嘴角暧昧摩擦,带着阴柔气息的沙哑嗓音我耳边回荡:“别咬,是我。”
听见这声音,我顿时明白了,方才往我胸部招呼的,不是白狐狸,是白眼狼!
看着俯在身上的人影,我压抑着怒火问:“琉琅,你这是做什么?”
借着微弱的光线,琉琅的凤眸在黑暗中涌动着点点隐忍的**,半认真半玩笑的无耻道:“宠幸你。”
我翻着白眼,感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叫琉琅了。”
琉琅气息不稳的问:“为何?”
我没好气的解释:“琉琅,就是流氓和色狼的总称!”
琉琅冰凉的唇再次压下,含糊的喃喃:“嗯……那我不能辜负了这个美名。”
我脸上黑线顿生,暗暗找准位置,趁琉琅没有防备,弯起膝盖猛地向上一击,随后便听见一声美妙的闷哼。
琉琅显然痛极,从我的身上挪开,躺在我身侧的床铺上,缓了半响才找到声音,阴沉而虚弱:“你……想让我不能人道?”
我拉拢敞开的衣襟,想起方才他在的胸前的动作,脸颊微微有些发烫,羞愤的回道:“对付登徒子就得狠一点,我觉得刚才那一脚太轻了,再有下次,看我不踹得你断子绝孙……”
话未说完,一条几乎没有温度的冰凉手臂悄然爬上我的腰身,我下意识抬腿就要踹去,琉琅却呼吸不稳的开口,阴冷的气息带着央求:“别动,今早从皇宫回到本教在俞国的分部,便进入寒池运功疗伤到深夜,现在已是累极,你让我在你身边躺躺,保证不再碰你,天一亮我就走……”
我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寒池为何物,但听这名字便可猜到不是什么暖和舒适的地儿,一整天都呆在那什么寒池,难怪琉琅全身都冷得出奇。想起自己昨晚对他的禽兽行为,他失了那么多的血,定然伤得不轻,虽说这魔教教主的武功高强,但用内力疗伤也是件特别费精气神的事儿,累是肯定的。可既然累极,何苦还翻墙走壁潜入皇宫,何苦非要在我的身边歇息?
我虽没答话,却心软的收回了脚,任由他冰冷的手臂环着我的腰身。
看来琉琅真是累极了,很快,耳边传来他均匀而微弱的呼吸声,见他似乎已经睡着,我微微挪动了一下身子,想要从他双臂下挣脱出来,他却反倒下意识地依偎过来,将我搂得更紧。在夜晚昏暗的光亮下,我看着琉琅近在咫尺的恬静睡颜,想起了在四合院时,他也是这般与我同床共枕,只不过那会儿是我搂着他,如今换做了他来搂我。
此时的琉琅紧闭着那双向来闪烁着精锐阴冷光泽的眸子,纤长的眼睫轻轻的垂下,如含羞带怯半遮颜的小小扇面。微翘着红润的唇角,白皙绝美的脸上毫无戒备,若安然沉睡的孩童般惹人怜爱。
本以为自己仅对那十岁模样的盲童麦小兜有感情,如今瞧着琉琅静谧的睡颜,却觉得心里一片安宁祥和,嘴角不自知的悄然扬起。
琉琅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从一开始我便没少受他的折磨,这是事实,所以我潜意识里对他产生了戒备。但自从那次阴险教叛变,我阴差阳错救过他之后,他便再没做过伤害我的事,这也是事实,现下,我是否应该消除对他的戒备?
都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他如今会这般残忍,这般不信任他人,这般悉心算计,定是因为曾有过非人的经历吧?
感到身上微微有些凉意,猛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发觉自己竟已经回搂住琉琅那冰冷得不似活人的身子,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他。琉琅感到热源,下意识的靠拢过来,脸颊轻倚在我的颈窝,浅浅的呼吸着,就像依靠着母体的小幼崽。
我无奈的笑笑,合上双眼,并没有因为身边多了一个人而感到不适,十分平静自然的沉睡……
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牵挂着身边的人,天空微微露白的时候我便清醒了过来,睁开睡意朦胧的眼,只见窗外的天色才刚破晓,而旁边的位置却已经空无一人,说不准是他离开的动作太过轻盈,还是我自个儿睡得太死太沉,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他什么时候是离开的。
伸手摸了摸琉琅躺过的地方,已然没有了体温,我不禁怔怔的发着呆,他今晚还会来吗……
天色尚早,我趁着睡意还未消退,闭上双眼,任由自己再次睡过去,补个回笼觉。
睡梦中,隐约有好闻的清冽香味在鼻间环绕,并再次感到唇上温润触感,若有若无的徘徊着,似乎有人在温柔描绘我的唇形,满是怜爱,我睡得正香,脑海中一片模糊,下意识的喃呢:“琉琅,别再闹了,昨晚还没弄够?”
唇上的轻触赫然消失,鼻息间的清香却仍在,这会儿,我才猛然想起琉琅已经走了,赶忙将眼睛睁开,就对上了那交集着痛色和怒意的眼眸,一拢白衣的曲幽静静站在床边,他直直看着我颈项间被琉琅压出的红痕,那向来淡漠的脸上满是无言的痛楚,如画的眉微微皱起,荡漾着嫉意和苦涩。
他缓缓的闭上了双眼,似乎十分艰难吃力般问:“你,将自己给了他?”
知道他误会了,我却不想解释,陌生人般冷淡道:“驸马爷,您走错房间了吧?”
那白色的身影微僵,悄然转过脸,那优美的侧面如同绝色画卷上的惊鸿剪影,若千年古琴般空灵是声音怆然叹息:“碧儿……曲幽此生注定背负上一代的恩怨仇恨,本别无所求,上天却偏安排我遇见你,让我从此有了自己追求。如今,你应允了他动你,怕是把心也一同给了他吧……可我呢,你在将我的心偷走之后,把自己的心给了他人,你要我如何自处?碧儿,你何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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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幽每一句话都狠狠敲击在我的心上,有些疼,有些酸,有些涩。原本有许多话想要说与他听,此刻却如同被点了哑|茓般一个音也发不出来,只能静静听着他亦情亦怨的缓缓讲述。
伴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耳边传来那人清冽悠扬的声音:“你身中奇毒,我与琉琅约定用兵部人脉图换取解药,然在无意中得知他早已毁了解药,故此世间能解你身上之毒的,便唯有俞国奉为的第一瑰宝火灵芝。我乃岚国前朝皇子,父母兄弟均为如今的岚帝杀害,故襁褓之时便注定担负国仇家恨。我与熙公主自小定有婚约,本无意履行,但唯恐你身上奇毒等不得,方才用兵部人脉图作为聘礼向俞国提亲,既能以嫁妆之名换得火灵芝,又可借得兵力复国。如此悉心算计,虽是为寻得一个双赢点,然曲幽将你放于首要的苦心,你可明白?”
“那夜宫宴之上,我装作与你不识,只因不愿让你卷入这场纠纷。熙公主面上贤德淑慧,实则生性嫉恶,若让她知道你我关系,必定会在暗地对你不利。碧儿,曲幽不愿将你置于危险境地的苦心,你可明白?”
“舞台顶棚倒塌之时,我本率先伸手救你,若非有人在暗处用毒针射中我的手心,怎会让那陵王捷足先登救了你?曲幽见你已被长鞭缠住腰身,知你无恙方才出手救走熙公主。曲幽先你后他人的苦心,你可明白?”
看着眼前那绝美而孤寂的白色侧影,想起琉琅那双冒着阴冷气息的凤眼,两者武斗般在我的脑海厮杀,所有的思绪纠结成网,剪不断,理还乱,头痛欲裂,启口却是哀求:“曲幽,你走……”
在晨曦的斑驳中,那人若鬼斧神工的雕塑般僵硬着伫立在窗前,那双似可包容万物的眼中隐有水雾闪现。
看着那向来从容镇定的男子,此刻若受伤残缺了灵魂般的痛苦,我闭上眼,不忍再看。
再次睁眼之时,房间里恢复成了空荡寂静的状态,曲幽已经悄然离去,只留下一缕淡雅的清香弥漫在半空中。
我仰躺在大床上,眼睛无焦距的望着罗曼帏帐,脑海中不时回荡着曲幽的话:碧儿,你何其残忍……
感情这回事儿,孰是孰非,有谁能说得清楚?到底是曲幽为得天下而伤害我残忍,还是我断绝了对曲幽的情意残忍?是曲幽背弃我,即将与熙公主结为连理残忍,还是我背弃曲幽,渐渐对琉琅敞开心扉残忍?
曲幽要报仇雪恨,要借兵复国,要争夺天下,这一切他以往从未对我透露过半分,如此隐瞒或许是为我好,可他却从未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同分担,一同面对。聪明如曲幽,竟不知隐瞒往往是决裂的开始。如今在我对他断绝了念想,试着接受琉琅感情的时候,他才亡羊补牢向我述说自己心事。面对这一新一旧两段感情,我该如何?事情走到这混乱的一步,又该怨谁?
那天舞台上的木棚倒塌之时,曲幽的手被暗中射出的毒针刺伤,若没猜错,那个射出毒针的人,应该是琉琅吧?
“吱吱……”忽然响起的叫声打断我的思绪,将我从一团乱麻中拉扯出来,我坐起身来,将床角处的小白狐狸捞进怀里,看它睡眼惺忪的模样,似乎是刚刚睡醒,声音小而尖的叫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惨兮兮的望着我,可爱至极。
我以为这狐狸崽子是在跟我撒娇,于是轻柔抚摸着它的绒毛,却怎么都止不住它的叫声,我疑惑,难道是饿了?
抱着狐狸崽子下了床,我拿起桌上食盘里的精致糕点,伺候大爷似的喂到它嘴边,它大爷的却只闻了两下,就把脑袋转向一旁,不吃!我惆怅,狐狸是吃什么的?
“啊!啊啊啊……”正准备把糕点放进自己口中,猛地响起比狐狸崽子还尖的叫声,吓得我手一松,糕点跌落在了地上,可惜了。
“岚国王爷杀人了!快来人啊……岚国王爷杀人了!”听见这充满了恐惧的尖叫急呼,我心下一惊,连忙抱着狐狸崽子出了房门。
声音是从雅丫头的卧房传来,除我以外,还有许多宫女太监都正往那方向赶去,当我走到雅丫头的房门口时,已经有大量宫人聚集在外,或满脸惊恐的望着屋内,或相互窃窃私语嚼着舌根,或扬言禀报陛下,小跑而去。
我隐隐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忙加快步伐,从众人让出的小小过道中,看见了屋内的情形。只见岚佩茫然无措的站在屋子的中央,在他不远处的地面上,赫然躺着脸上毫无血色,似乎没了生气的雅丫头。
我心口雷鸣般轰然的炸起,快步上前,蹲下身子随手把小白狐狸放在一旁,空白着头脑将雅丫头扶起,她的身子还有些温热,然而当我颤抖着手探向她的鼻间,却没有了丝毫气息。我无力的垂下手,愣愣的看着面前惨白的脸发呆,那单纯可爱的雅丫头,没有心机的雅丫头,天真活泼的雅丫头,她死了,我以后再听不到她脆声唤我小麦姐姐了。
压下眼底冒出的湿意,我听见自己冷声问:“怎么回事?”
岚佩似乎这会儿才恍然回过神来,急声辩解:“糖糖,这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她,我跟她无冤无仇,怎么会杀她?”
我皱眉,正要开口,就有一个小太监抢先喊道:“就是你!你休要狡辩,我亲眼看见你掐死了雅公主!”
这声音很尖很细,是典型的太监式声音,但隐约给了我一种熟悉感,疑惑的抬眼看向那小太监,却是一张全然陌生的白净小脸。
“放肆!这儿哪轮到你个奴才说话?”岚佩怒声喝道,随后把脸转向我,漂亮的杏眼中流露出一抹慌乱:“糖糖,他们不信我也就罢了,可你一定要相信我,雅公主的死和我无关,我走进这房间的时候她就已经死了。”
我垂眼看了看雅丫头脖子上的淤痕,低声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岚佩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我想给你送银狐的吃食,方才有个宫女将我领到这门口,说是你的房间,我推门进来时看见雅公主倒在地上,忙上前查看,便发现她已经断气,随后就有奴才在外面大声喊叫了起来。”
我轻柔的将雅丫头渐渐冷却的身子放下,走到岚佩身边接过盒子,只见里面装着许多风干了的虾蟹,狐狸崽子闻到了味儿,小跑着倒我脚边,一边撒娇似的摩擦,一边尖声吱吱叫着。
看岚佩的样子不像在说谎,那……雅丫头是谁杀的?
脑中忽然闪过些头绪,想起昨晚小刀的异常,我咬紧了牙关,难道是他?我了解小刀,他性情内敛,不善言语,但心地尚且良善,他通常是不会草菅人命的,可若是关系到我,他却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还记得那晚小刀曾问我:是不是杀了她,你就会回到我身边?我只当他是说气话,并没放在心上,却不想如今雅丫头真的被杀了,这……是巧合吗?
可若真是小刀下的手,那个为岚佩引路的宫女又是谁?她为何要陷害岚佩?
揣着心里的重重疑惑,我问:“小刀在哪?”
有宫女上前一步,低眉顺眼的答道:“回郡主,小刀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过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小刀公子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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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宫女上前一步,低眉顺眼的答道:“回郡主,小刀公子的房间就在隔壁,不过现在里面空无一人,小刀公子不知去向。”
我刚要命她们去寻,就见所有宫女太监朝门外跪拜,高声呼喊:恭迎圣驾,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抹明黄|色的身影快步走入屋内,却在看见地上的尸身时停住了步伐,整个人僵硬在一旁,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老态龙钟的脸上满是伤痛,树皮般干枯的嘴唇剧烈的颤抖着。
俞帝还穿着朝服,显然是正在早朝之时,听到宫人的禀报,来不及换下衣服便赶到了这儿来。俞帝,真的是极宠爱雅丫头的。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跪拜行礼,就有一个穿着桃红色宫装的中年女子飞奔了进来,直直扑向地上那具没有了气息的身体,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雅儿……我的雅儿,你醒醒,你睁眼看看母后啊!雅儿……”
我忘记了应有的礼仪,失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雅丫头忽然暴毙,连与她交情不算太深的我都觉得痛心,更何况与她血浓与水的亲生父母?
年老的俞帝承受不住丧女之痛,身子微微晃了晃,眼见着就要倒下,一个小太监机灵的上前将他扶住,俞帝稳住了身子,似压抑着汹涌的怒火,低沉着苍老的嗓音质问:“雅儿为何人所杀!?”
那小太监忙尖细这声音答道:“回陛下,奴才亲眼见岚国王爷杀害了雅公主。”
我眯眼望向那小太监,愈发觉得这声音似曾相识,然而却怎么都瞧不出端倪来,他一口咬定凶手是岚佩,到底真是亲眼所见,还是别有目的?
岚佩精致的眉头紧皱,用怒意横生的目光瞪了瞪那小太监后,方才拱手对俞帝朗声道:“此事非小王所为,望陛下明察。”说着又口气强硬的补充:“这狗奴才乃是信口胡言,陛下应该立即将他处决了才是!”
却不想,俞帝忽然震怒,厉声喝道:“孤何时需要按你的吩咐来办事?”
岚佩目光一冷,端起了王爷的架子:“陛下这是何意?”
感受到两人之间的生硬气氛,我神经绷紧,虽能意识到情况不妙,却不知该怎样制止两人闹僵。
果然,俞帝口气已然没有了以往的客套:“你岚国多年来仗着地大物博欺压我国。当年我俞国派往岚国的使臣莫名暴毙,孤因不愿挑起事端而未曾追究。如今你岚国陵王来到我国,孤自问对你以礼相待,你却反倒杀害了孤的爱女,如此奇耻大辱,孤怎能容忍?”
岚佩据理力争,毫不相让:“你这叫什么理论?你国使臣在岚国强行侮辱良家女子,被那女子用石砖击中颈部而死,怎能算到岚国的头上?雅公主的死亦与本王无关,你怎能算到本王头上?”
俞帝却不再就此多言,冷哼着吩咐:“来人,带俞国王爷去省心殿,没孤的旨意,不许离开半步。”
我的心猛的一跳,俞帝这是要软禁岚佩?若岚佩在俞国被禁,岚国必然不会袖手旁观,如此一来,定会挑起两国的战争!
岚佩气得脸蛋泛红,杏般大眼中燃烧着怒火,正要启口喷发,为免形势变得更加恶劣,我快步上前将他拉住,抢先对俞帝恳求道:“请陛下收回成命!陵王若真要杀害雅公主,现下恐怕早就已经逃之夭夭,哪会傻站在这儿等着被指证?况且陵王与雅公主素无恩怨,杀了雅公主对陵王也无半分好处,他何必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望陛下三思!”
眼见着俞帝面色稍缓,岚佩在岚国骄纵惯了,这会儿倔脾气却忽然冒了上来,不屑的扬声道:“糖糖,你不用求他,我岚国堂堂大国,岂会怕了他小小的俞国。”
俞帝顿时虎目怒睁,极具帝王之气的高声喝道:“好!好得很,既然你岚国仗势欺人,孤也没必要一再忍让。且孤现下已找回失散的太子,如今后继有人,只待明日在朝堂上告于百官,公布天下,定可稳定我**心,攻灭岚国,一统天下!”
我怔住,记得琉琅跟我说过,俞帝膝下无子,仅有两个女儿,怎会忽然冒出一个太子?
“攻灭岚国,一统天下!攻灭岚国,一统天下!攻灭岚国,一统天下……”
听到俞帝此言,所有的宫人都亢奋了起来,响应着俞帝的号召,一遍遍高声呼喊着,如雷鸣般震耳,响彻天际。
我气急,伸手狠狠在岚佩的腰身上掐了一把,在众人的齐呼中怒瞪着他,若不是这小子口出狂言,事情怎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岚佩却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般,傻傻的开心笑着,眼中闪烁着愉悦的光彩,将嘴凑到我的耳边,喏喏的说:“糖糖,你信我,真好。”
我顿觉无语,一直以为他只是败家子,现在看来,更是个败国子!
随着呼喊的停止,在俞帝的示意下,有几个宫廷侍卫上前欲将岚佩押走,岚佩苦下了脸,我以为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却不想,他竟是懊恼的说:“真晦气,这次与你的婚事又没着落了。”
看看,都大难临头了,还惦记着这码事儿!我翻着白眼,很想代表岚国百姓灭了眼前的荒唐王爷。
在我翻白眼的空当,岚佩猛然俯身将我的唇含住,蜻蜓点水般的碰触之后,他眼中波光潋滟,如大颗的水晶钻石般耀眼,信誓旦旦的保证道:“等我出来,我还是会娶你的。”
看着岚佩灿烂的笑意,我亦跟着笑了起来,点头道:“好,我等你出来。”
岚佩喜笑颜开,激动得握住我的手微微颤抖。
我的面上并无异样,心却是一阵的抽痛,等你出来,说得容易,可若俞帝决意要引起两国战争,你便是最好的人质,怎会把你放出来?
岚佩以前在岚国被他老子软禁过,可是,那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儿,被自己的血亲软禁,即便没了自由,也是主子的身份,那些宫人们谁敢不好生伺候着?但现在是在俞国,是被扬言要攻打自己国家的俞帝软禁,形式便大不相同了。对于敌国的皇子,更是被指定杀害了俞国公主的敌国皇子,宫女太监们恐怕不会对他客气吧?岚佩如此一去,定会吃很多的苦吧,他一个自小被宠惯了的皇子,要怎么经受这些苦楚?
岚佩被守卫带走,三步一回头的对我笑笑,直到彻底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软禁了岚佩,俞帝的视线看向我,扬声道:“传孤指令,从即日起,撤除蛊仁郡主封号。”
我暗暗冷笑,要联姻,所以莫名其妙的给我个郡主封号,这会儿用不着联姻了,所以莫名其妙的撤消这个封号。过河搭桥,过完拆桥,真是典型的皇家惯例。
传旨完毕,俞帝又开口道:“念在雅儿生前对你甚是喜欢,孤允许你留在皇宫送雅儿最后一程,丧事结束,你便立即离开。”
我低头行着宫礼:“谢陛下恩典。”
公主仙逝,举国哀悼,皇宫内各处挂起了白绫,俞帝还下令,哀丧期间,在皇宫欢笑者,杀无赦。
原本我是住在雅丫头寝宫的客房,现在自然是住不得了,俞帝命人带我到一处小院落暂居,还安排了个小宫女伺候,我感慨颇深,若非因为雅丫头,恐怕我早被轰出皇宫了吧,哪还能有这样的待遇?
不小心听到一些爱嚼舌根的宫女说,熙公主得知其妹暴毙,当即哭得晕厥了过去,真是感人肺腑。相比之下,同样被雅公主唤做姐姐的我,却一滴眼泪都没流,简直铁石心肠。再加上我现在没了郡主的封号,于是,宫人们没少给我脸色看。
我一直认为,伤心,伤心,便是在心里伤感,谁规定非要将伤痛表露出来?
那个单纯活泼的丫头,我是真心喜欢的,否则也不会想要促成她和小刀的好事,本希望她能俘获小刀,得到幸福,却不想竟会落得如此下场。
至于小刀,自从昨夜之后,我便没见着他的影儿。照理来说,宫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没理由会不知道,他喜欢在白天躲着,是因为雅丫头,如今雅丫头都不在了,他还躲什么?
或者,雅丫头是被小刀所杀,他怕我责怪,才躲起来的?
如此一想,愈发觉得有这个可能性,想要吩咐人去找他,但因为自己现在没了主子的身份,只好亲力亲为,将狐狸崽子交给小院里唯一的宫女暂为照顾后,我脚踏实地的在皇宫展开了搜索,却不想刚走出院子没多久,就在一条玉石铺就的路上遇见了小刀,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高大威猛的宫廷侍卫。
我一下子就懵了,忙上前把他攥到一旁,压低声音怒道:“真的是你?”
小刀深黑眸子荡起一抹苦涩,缓缓启口道:“是我。”
见他坦然承认,我瞬间震怒,想起雅丫头纯真的笑脸,反手一巴掌狠狠甩在小刀脸上:“混蛋!就算你不喜欢雅丫头,就算你无意接受她的感情,也不应至她于死地!她才多大年纪?她还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残忍?你怎么下得了手?”
小刀被我扇得怔住,眼中闪现出惊痛之色,只用那黑曜石般的眼直勾勾的盯着我,却是一言不发。
发言的是不远处的侍卫:“大胆!你竟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看着那几个向我奔来,欲将我押下的侍卫,我的脑中轰然炸起三道响雷。
这几个侍卫不是押解小刀归案的?
小刀口中的“是我”并非指雅丫头是他所杀?
小刀……是俞国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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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楼玉宇,高堂大殿,有黄金漆成的琉璃屋瓦,紫玛玉石铺就的地面,成群结队的宫人侍婢,奢侈到极致的摆设装潢;这儿龙飞凤舞的用烫金大字写着“腾霄殿”,华丽得足以媲美皇帝居住的宫殿,有宫女太监在大门左右两旁排列整齐的跪着,齐声呼喊: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我傻眼的看着眼前的壮观场面,愣了半响,才不敢置信的蹦出句话:“能不能再喊一次?”
小刀英气逼人的脸上满是冷酷,深邃的眼眸中却闪动着丝丝宠溺的柔情,轻轻点了点头。
宫女太监们不敢异议,依言再次呼喊了一遍。
这下,我才彻底相信,小刀真的是俞国太子,是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的主!
腾霄殿正厅内,小刀喝退了所有的宫人侍婢后,我心安理得的坐上了本该属于小刀的主位,毕竟,属于他和属于我的差别,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对于他的东西,我无论是拿还是用,从来就没手软过。
小刀全然不介意的站在我身旁,静静的看着我,跟以往一样用守护者的姿态,沉默的伴在我身边。
看着眼前男子沉稳而平静的英挺眉目,我问出憋在心里的疑惑:“小刀,你为什么忽然变成了太子?”
小刀眸色微闪,鬼斧神工般的英俊容颜上露出坚韧之色,启口却是毫不含糊的回道:“为你。”
我被堵个正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决定换个角度问:“你从哪得知自个儿是太子?”
小刀拿出他从小不离身的玉佩,细细的在手心抚摸着,声线中带了丝暗哑:“这是连皇后的遗物。”
在这个时代,父母通常会把玉佩戴在年幼的儿女身上,做压惊辟邪之用,若小刀身上的玉佩是皇后的遗物,那么小刀的身份的自然不言而喻。俞国皇后早在多年前便撒手人寰,小刀得知自己的母亲已故,心里定然不好受吧。
虽然知道不该继续这让小刀难过的话题,但在好奇心的迫使下,我仍是忍不住继续追问……
小刀说话向来简洁,所以在我问一句,小刀答一句的对话中,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才总算理清楚了来龙去脉,再加上我的一些想象,总结如下:
原来这几日的白天之所以不见小刀人影,是因为他待在皇宫的禁地——藏书阁。以往在极乐谷时,小刀便喜欢研读关于武功招式的书籍,而皇宫中搜罗了许多珍贵孤本的藏书阁,对于他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吸引,于是他便索性窝在藏书阁里,一为阅书练武,二为躲避雅丫头。
所谓无巧不成书,昨日在藏书阁中,小刀无意间找到了记录后宫珍奇之物的典籍,因为答应了要替三爹爹把彩玉七弦琴弄到手,所以毫不大意的翻阅了起来,却不想,还没找到彩玉七弦琴的记录,就先瞧见了自己身上那块玉佩的记录:连皇后陪嫁之物,后传于嫡长太子,太子五岁时为奸人推下悬崖,此玉佩随之下落不明。
更巧的是,当小刀从怀中拿出玉佩,正与书中所画的图样对比时,俞帝走近藏书阁,恰巧看见了这一幕,顿时激动得老泪纵横,颤抖嘴唇着直唤皇儿。
小刀却无意与他相认,情急之下破窗逃走,仅留下一个让俞帝痛心的背影。
理清楚以上头绪,我又冒出了疑问:“你现在为何与俞帝相认了?”
小刀保持他的惜字如金,目光如炬,汤药都不换的蹦出两个字:“为你。”
我顿觉头疼,伸手抱住脑袋,喊冤道:“开什么玩笑,我什么时候叫你和他相认了?”
小刀轻柔的拉起我的手,包裹在自己的手心,脸上是无一丝戏言的认真神色:“小麦,你昨晚说,不想要权势的男人不是好男人。你说,高权厚禄是你的追求,现在我替你实现了。”
我眼角抽了两下,无语。一国的太子,哪是那么好当的?太子是要继承皇位的,做了皇帝,便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的了,要顾全江山社稷,要顾全百姓温饱,要顾全国家兴亡,这个担子,可是不轻啊。然而我又怎么知道,昨晚对小刀灌输崇尚财势思想的一番话,竟会对他的人生造成如此大的影响?
雅丫头的丧礼定在三日后,俞帝命我送完雅丫头下葬就滚蛋,但如今有了小刀做靠山,我想在皇宫住多久都不成问题,然而我仍暗自决定三日后离开,这个黄金堆砌的冰冷宫殿,始终是不适合我的。
至于小刀,他既然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便必须担当起应负的责任,他现在有了束缚,恐怕不能再像以往那般对我如影随行了。
如我所料,小刀从此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俞帝沉浸在丧失爱女的悲痛中,加上人老年迈,无心管理朝政,将大部分奏折交给了小刀处理,但由于他以往从未接触过国事,无从下手,俞帝便命曲幽在一旁进行辅佐。
这两天,我居住在小刀的寝宫腾霄殿,大部分时间和狐狸崽子待在一起,偶尔经过书房门前,透过微启的窗户,可见有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坐于案前,却是曲幽执笔疾书,批改奏折,小刀翻阅武功秘籍,如痴如醉。两人都是不爱多言的人,这会儿待在一个房间里,各做各事,互相不干扰,安静得如同置身于深山远谷。
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摇头叹气,以小刀的习性,怕是不太适合做君主的,以他对练武的热衷,倒是比较有将军的风范。反观曲幽,无论才华还是智慧,都足以配得上那君临天下的高位,俞帝安排曲幽来辅佐小刀,可是别有用意?
曲幽忽然抬头,对我粲然一笑,若闪着莹光的睡莲在极夜中绽放,引诱意味十足。
我心神微乱,忙抱起狐狸崽子快步离开。
小刀不知从哪个爱嚼舌根的宫女那听说我喜欢摇床,但因为腾霄殿的院子里没有大树,于是命人专门移植来两颗梧桐,做了个比雅丫头寝宫里更漂亮舒适的摇床,用五彩的棉绳编制成的床身,如大型花篮般美轮美奂。
于是,这个大型花篮就成了我和狐狸崽子玩闹的地方,午后吃饱喝足,抱着狐狸崽子在这儿晒晒太阳,晚上睡觉之前,抱着狐狸崽子在这儿看看月亮,日子过得倒也算惬意快活。
有时候,小刀会从书房出来,站在摇床边看着我逗弄狐狸崽子,直到脸上的倦意变成笑意,才缓缓转身回书房继续研读。
有时候,曲幽会从书房出来,不由分说的执起我的手腕,用手指细细在脉门上探了一会儿后,才又深思着走回书房。
而我不知咋的,多了一个习惯,就是见到某个纤细高挑太监的背影时,会忍不住快步跑上前,对着他的脸一阵猛扒,然后再失望的怒骂道:“靠!没事长这么窈窕做什么?”
整整两晚了,都没见那妖孽般的男子来爬我的床,琉琅,你这始乱终弃的混蛋!
呃……乱,是指搅乱了我的心。
这天午后,我闭目躺在摇床上,狐狸崽子闭目躺在我身上,忽然感到光线被挡住,以为是书房那两人中的谁出来了,不想却听见一个尖利的声音:“以前靠着岚国王爷,现在靠着太子哥哥,你这种攀劝附势的女人,真是让人恶心!”
听见熙公主的声音,我爱理不理的继续闭着眼,对对子似的痞声回道:“人前一张贤淑高雅的脸,人后一张尖酸刻薄的脸,你这种两面双刀的女人,更是令人作呕。”
“啪!”随着一声刺耳的巨响,我的脸颊上顿时火辣辣的疼,下一秒猛地惊起,被狠狠扇了耳光,疼是很正常的,可有温热的液体沿着脸颊肌肤滑下,就不那么正常了。我睁眼摸着自己的脸,赫然被划出了一条半寸长的伤口,虽然不深,流出的血却是湿润了左侧整个脸颊。
我跳下摇床,瞪大眼睛,握紧拳头,怒视着眼前披麻穿素的女子,暗暗琢磨着是该先来一招连环掌,还是先出一脚飞毛腿?脸上的血液缓缓滴下,配合着我狰狞的表情,绝对有演恐怖片的效果。
熙公主被我的样子惊住,眼中露出一抹恐慌,举起手上的蟠龙形戒指给我看,狡辩道:“你脸上的伤与我无关,是这戒指内侧不小心划到的!”
我凝神看去,那玄铁制成的戒指内壁果然支出了一个小刺,于是脸色缓和了些,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这是戒指弄出的伤,不能怪你。”
熙公主满意的笑起来,放下对我的防备,恢复高傲的姿态:“算你识相。”
我却猛地蹲下身子,捡起不远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对熙公主晃了晃,阴阳怪调的笑道:“这木棍打了你,你也不能怪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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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却猛地蹲下身子,捡起不远处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对熙公主晃了晃,阴阳怪调的笑道:“这木棍打了你,你也不能怪我哦。”
此话一出,熙公主脸色顿变,却仍旧绷着面子,颤声叫嚣道:“我是堂堂俞国公主,你……你敢!?”
我从怀里掏出条手帕,阴着脸满脸抹了抹左颊上的血,然后掂了掂手中木棍的分量,皮笑肉不笑:“民间有句俗话叫棍棒底下出好人,我相信,这一棒打下去,全国人民都会感谢我的。”
熙公主的眼中沁了丝惊恐,终于意识到我不是闹着玩儿的,转身拔腿就想逃跑,我揣着憋了许久的怒气,扬起木棍,照着她的背部就是一棒砸去,当然,为了不让棍棒底下出好人的初衷,演变成棍棒底下出死人,我好心的只用了三分力气。
原本,当这保留了七分力道的一棒子打下去时,熙公主仅仅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却不想,当她转过头来怒瞪我一眼后,忽然如同命在旦夕般的跌再地上,嘶声哀叫了起来,那凄惨的模样,仿佛我是用的十成力道打她,打断了她的肋骨,打碎了她的肝脏。
我望着那柔弱倒在地上的女子皱眉,老娘都手下留情到这个地步了,丫的还装什么洋葱头?
熙公主含泪的目光直直望向我身后,虚弱的唤出一个字:“幽……”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我顿时明白过来,现在来了人,这两面双刀的公主自然该变脸了,装作柔弱被欺的楚楚可怜样,的确是俘获翩翩君子垂怜的好手段。意识到熙公主的想法,我感到无比的后悔,并非后悔自己打了她,给她制造出了装可怜的机会,而是后悔刚才那一木棒没有用尽全力,早知道三分力道会被她夸大成十分力道,我手下留什么情啊?亏了!
我转过身,下意识的用完好无损的那半面侧脸对着来人,恰到好处的掩盖住受伤的半边脸颊。并非为了彰显自己心地善良,被人划破了脸也默默承受的优良品质,而是不愿让曲幽看见我的伤口,不愿让他认为我容易被人欺负,更不愿让他觉得我需要他的保护。这……仅仅是一个女人的尊严问题。
只见一袭白袍的曲幽和黑衣束身的小刀并肩走来,两人都是身材相貌都堪称极品的人物,这会儿站在一起,更是养眼至极。
我侧身默默的站在一旁,准备从观众的角度看这出戏怎么收场,是否同狗血剧情那般,熙公主恶人先告状,然后我这受害人被压下个残忍泼辣,逞凶犯上的罪名?
见那一黑一白的两位男子走近,熙公主用手撑着腰,芊芊弱质的喘息道:“幽……太子哥哥……你们看那恶女人,她用那么粗的棍子打我……”
曲幽却只静静的打量着熙公主,一言不发。
倒是小刀将目光望向倒地不起的妹妹,再看了看我手上的木棍,或许以为是我单纯的打了熙公主,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最后明显偏袒我的吐出两个字:“误伤。”
我嘴角一抽,差点忍不住大笑出来,走后门的感觉,就是好!
熙公主脸色黑了黑,不死心的把目光转向曲幽。
曲幽仍是细细的凝望着熙公主,专注得仿佛在看一件名贵的工艺品,最后声线不带起伏的缓缓道:“公主乃皮外之伤,并未伤及筋骨,无碍。”
我愣住,虽然早知曲幽是神医,但却没想到,他竟然单单用眼睛看一会儿,就能断定熙公主的伤势。
熙公主显然也没料到这么容易就被拆穿,身受重伤的模样装不下去了,只得尴尬的从地上爬起,双手叠交着置于小腹之上,瞬间恢复了她公主的仪态,心有余悸的娇声道:“幽说无碍我便放心了,只不过宫中有这样的悍妇,也是不妥当的,万一……”
懒得再看她那副虚假的嘴脸,我抱起在摇床上打滚的狐狸崽子,径直向腾霄殿外走去,仅留给下一个背影,和一句顺口的话:“做人莫玩虚,小心遭雷劈!”
“你……你给我站住!”熙公主气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直接忽视,继续迈着沉稳的步伐,还故意扭着腰走起了猫步,老娘现在有了小刀这个俞国皇位继承人撑腰,还用得着鸟你?
“小麦,你去哪?”小刀温和而低沉的嗓音响起。
我懒懒回道:“被某个生物恶心到了,我得找个地方吐一会儿去。”
随后,小刀明显含笑的配合道:“好,吐完早点回来。”
走出了腾霄殿的圆形拱门后,又前行了五米远,熙公主抓狂的声音才从远处传来:“大胆刁妇!你敢说本公主恶心!?”
看看,有些人就是这样,我没点明是她,她却非得往自己身上招呼,怪得了谁?
清澈见底的荷花池旁,我弯下身子,从水中的倒影看见自己脸上的伤痕,那道浅浅的口子已经止住血,却留下了鲜红的痕迹,如果处理得不够妥当,这张脸恐怕从此就有瑕疵了。
瘫坐在荷花池边,我气得直翻白眼,女人最重要的就是外在美和内在美,我本属于两者齐全的类型,比那仅有一个外在美的熙公主强多了,而现在毁了容,两者只剩下其一,岂不是和熙公主差不多了?侮辱啊侮辱!
望着水中的脸自哀自怜,越看越觉得暴殄天物,越看越觉得红颜命苦,越看越觉得……水中的倒影里咋多了一抹淡白?
猛地回过头,就见自己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一个男子,一个如仙姿临世般衣衫缥缈,如九天神嫡般绝世独立的男子,他淡漠的眸子宛若浓潭,有着书写不尽的怜惜,视线直直的落在我的脸颊,声音中含了丝责怪:“受了伤,应当及时处理。”
我转过身,垂下头,疏远的低声道:“小小皮外伤,哪敢劳驸马爷费心?”
身后似乎响起一声如从空谷幽兰中传出的轻叹,悲戚而苦涩,我咬紧牙关,硬下心肠不去理会。
许久,后面都再没有声响,我抬起头来望向荷花池,清澈的水中仅剩下我一人的倒影,他走了……
我怅然若失的回过身,却见自己的脚边放置了一个葫芦形状的小瓷瓶,捡起捏在手里,小心翼翼的从中倒出几滴粘稠的药液,抹在受伤的左颊上,清凉舒爽,我望着手中的瓷瓶,愣愣的看得出了神……
在荷花池旁这么一坐,就坐到了日落西山,月上柳梢,见天色差不多已经黑透,应该看不清脸上的伤口了,我才抱着狐狸崽子起身向腾霄殿走去。
我脸上的伤,最好还是别让小刀看见,否则难保他不会小题大做去找熙公主算账,引得他家庭不和或者宫廷矛盾什么的,更重要的是……
记得在我十岁那年,他的手背在练武时被刀子划伤,我想到口水可以消毒止血,于是情急之下便用舌头舔了几下。从那以后,小刀看我的目光就柔得能滴出水来,且每当我受了点儿什么伤,他准第一时间给我舔了又舔,当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十五岁以后我便没再受过伤。
毕竟,现在都这么大把岁数了,伤口又是在脸上,要是小刀老毛病犯了,我的脸……
狠狠打了个冷战,我不再多想,快步走进了腾霄殿,鬼鬼祟祟的沿着墙角前行。
一路上躲宫女,防太监,总算安全回到了自己房间的门口,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宫女,我用侧脸对着她,吩咐道:“下去吧,我现在很困,只想回房睡觉,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那宫女却喜道:“姑娘您可算回来了,太子殿下在您房里等好久了,您快些进去吧。”
我脸上一僵,忙改口道:“啊,我忽然又不困了,想多出去转悠一圈。”
说着就要往房间的反方向走,靠!早知道小刀在我房间里,我何必累死累活偷偷往房间跑?
宫女急了,连声高喊着:“姑娘,姑娘……太子殿下还在等着您呢!姑娘,您……”
见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疑惑的回过头,就见自己房间的门已经打开,那宫女赫然昏倒在了地上,额头上印有一个大大的脚印,而距离她不远处,有一只属于我的绣花鞋。
有人在我的房间里,用我的绣花鞋,砸晕了宫女?
这不像是小刀做得出的事儿!
我心下一紧,糟糕,有情况!拔腿就要逃跑,然而还没能迈开步伐,就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吸进了自己的房间。
有这样变态的内力,而且会用这变态内力来吸人的,还会是谁?
果然,当我被吸到大床上,跌倒进一个结实的怀抱里,转脸向后看去时,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有着一双狭长勾人桃花眼的男子。
我懵了,为何那宫女说小刀在房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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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我就明白为何那宫女说小刀在房里等我了,因为在这大床底下搁鞋的地儿,赫然躺了一位身穿金丝勾边锦缎黑袍的男子,他有着鬼斧神雕的英俊容颜,有着矫若游龙的挺拔身姿,有着凛然不羁的坚毅气势,更有着紧张至极的焦灼目光。
这人,可不正是那已然尊为太子殿下的小刀?
“他很好看?”
若幽灵般阴冷地声音从耳背处传来,一股凉意直直吹在我的颈侧,如源于地狱深处的阴风,冷得我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哆嗦。
若是背着小刀的面,我还可以昧着良心摇头,可这会儿当着小刀的面,未免伤他自尊,我当然不能否认,于是点点头:“好看,好看。”
身后紧紧搂着我的人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自言自语般的问:“那为夫扒下他的脸,做个人皮面具,如何?”
我表情一僵,嘴角一抽,忙改口:“别,别,我是说他身上的衣服挺好看,他长得这么丑,不是做人皮面具的材料!”
琉琅明显不悦的冷哼一声,不再搭话。
看着地上那深邃黑眸中闪动着火光,正怒目瞪向我身后之人的小刀,我困难的咽了咽口水:“为什么你俩都在我房里?你把小刀怎么了?”
琉琅似乎还在计较我方才对小刀的维护,爱理不理的冷声回道:“我一早便在此处等你,之后,他也进了这房间寻你。”
我好奇的追问:“然后呢?”
琉琅那阴柔婉转的音调微微扬起:“你说呢?”
想起他俩与对方相见的场面,恐怕就只有一种可能,我下意识的问:“你们打起来了?”
琉琅语气中满是不屑:“二十招不到,就让我点住了八处大|茓,无用之辈。”
小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也发不出音,却显然能听见我和琉琅的对话,只见他眼眸气得赤红,仿佛欲喷出火来将琉琅焚烧殆尽。
我疑惑不已,小刀本身手本就极好,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勤奋苦练,没理由连琉琅的二十招都接不住,除非……
了解琉琅的阴险和心计,我忍不住为小刀打抱不平:“得意什么,你敢说自己没有耍诈,就在二十招内把小刀给制服了?”
琉琅却是丝毫不以为耻:“哼,只不过是为免他唤来宫廷侍卫,故而使了缓兵之计,骗他你已被我的人劫走而已。只需动动口,便可让他束手就擒,和乐不为?”
我无语。就知道他耍了小聪明,欺负小刀这个没心机的老实人!不过,琉琅这样做确实是上上之计,毕竟如今的俞国皇宫可算是小刀的地盘,若不及时将小刀给制住,从而招来宫廷侍卫,琉琅就Сhā翅也难飞出这个地儿。况且,琉琅虽然使计点住了小刀的|茓道,却并没对他照成实质性的伤害,比起他以往喜好残暴杀戮的性子,已是进步许多了。
躺在地上的小刀俊脸气得微红,一缕黑发划落在颈项,轻轻抚过那微微滑动的喉结,恰到好处的彰显着男人的性感诱惑。
看着他眼中流露的焦灼情绪,我想替他解开|茓道,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小刀继续保持这个状态。毕竟,若他的|茓道解开了,只会有两种后果,其一,琉琅和小刀打起来,其二,琉琅和皇宫侍卫打起来,无论是前者的单挑,还是后者的群挑,都不是我乐意见到的。
“啊……”
猛地轻呼出声,只因我正看着小刀出神,琉琅忽然将我扑倒在床上,柔软唇瓣不由分说的直直压下来,我忙用手挡住自己的嘴,急声叫道:“别,小刀看得见。”
“呵……我就是要他看见!”琉琅冷笑着怒吼。
说着,霸道的将我挡住半边脸的手搬开,却在看见我左颊的伤口时,本就泛着冷气的凤眼愈发阴狠犀利,微凉的手指轻轻在伤口附近摩挲,声音清清凉凉带着阴气飘进我的耳中:“怎么来的?”
想起那两面双刀的女人我就恨得牙痒痒,却又碍于那公主的身份动她不得,只得在嘴上过过瘾:“可不就是那熙公主弄的,你若真那么有本事,就去把她的脸扒了做人皮面具,替我出口气!”
说完我就愣住了,何时开始,我会这么自然的将伤口展露在琉琅的面前,这么自然的让他帮我报仇?
琉琅却是垂下眼帘,勾唇笑起,摇头冷声道:“不可。”
我表情一滞,觉得心里有些添堵。
然而,当琉琅抬起眼来之时,方才看见他的眸中闪动着冰凌般的冷光,若曼陀沙华般阴寒危险,若眼镜毒蛇般狠戾残忍:“单单扒下脸皮怎能抵过?将那整张皮肉都该撮拾干净,做成一盏人皮灯笼,定然好看。”
我目瞪口呆,丫的,果然比我狠!
避开这血腥的话题,我问出这几天一直憋着的疑惑:“琉琅,你前两晚都没来皇宫,上哪去了?”
琉琅展开魅惑的笑颜,若极夜之中的弦月般撩拨人心:“两日不见,娘子可是想念为夫了?”
适应了他每当心情好就唤我娘子,自称为夫的习惯,然而对于这暧昧的调情,我却还未适应,只得一言不发,坚持沉默是金。
见我沉默无语,琉琅却不生气,懒懒的躺倒在一侧,微眯的桃花眼中亦盈满了醉人的光晕,在仅燃了一盏灯的昏黄下勾起足以倾倒众生的惊鸿,语气中满是不以为然的缓声道:“朝廷在城门贴出告示,以万两黄金悬赏我的性命,于是总有许多乌合之众前来我教寻事,这两日忙于处理教中事务,今晚才稍稍空闲了些。”
我隐隐理出有些头绪,问:“这个告示是哪天贴出的?”
琉琅托起我的下巴,趁我不备,在我唇上迅速印下一吻后,才面露笑意道:“便是在你房间过夜后的第二日。”
顾不得被这色狼吃了豆腐,我想起那天早上曲幽误会我将自己给了琉琅,之后琉琅便被朝廷悬赏。下达这个指令的,是如今俞国有权有势的曲幽吗?
“噗……”一声响动传来,我这才想起小刀正听着我和琉琅的对话,忙将目光转向床下,赫然见小刀吐出了一口鲜血,脸色苍白不已,额角溢满汗珠,仿佛十分的痛苦吃力。
我心下一惊,攥住琉琅的衣袖,低声问:“他怎么了?”
琉琅不悦的皱起眉:“他想强行解开|茓道,但未能集中精力,故导致气血上涌。”
我自责不已,小刀怕是听到琉琅说在我房间过夜,才会气得吐血。
“咚咚咚……”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我惊得猛的从床上弹起,如偷汉子的妇人般慌乱,现在琉琅在我床上,小刀在我床下,这一幕若被人看见,那还得了?
琉琅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不要自乱手脚。我定了定神,扬声问:“谁啊?”
随后,外面便有宫廷侍卫的声音响起:“麦姑娘,属下见外面有宫女晕倒,特来确认您是否无碍。”
我急忙回道:“这儿没事,你们退下吧。”
那侍卫却又问:“请问太子殿下可在姑娘房里?”
见他一问再问,我不耐烦的随口回道:“太子殿下整日操劳国事太过疲倦,现在已经在我这睡下了,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却不想,我的话音刚落,小刀赫然强行解开了|茓道,从地上翻身跃起,眼中满是刀片般锋利的恨意,二话不说,直接运起一掌直直逼向琉琅心口,事发忽然,导致我“啊”的尖叫出声。
电光火石间,琉琅迅速将我推向一旁,动作极快的以掌迎去,如曾经在断魂山那般与小刀两掌相对,情形十分相似,然而结果却不一样,只见小刀被掌力震得皱起眉头,再次呕出一口鲜血后,闷哼一声,狠狠倒回了床榻之下。
外面的侍卫听见了我方才那一声尖叫,却又不敢擅自进入,急声确认道:“姑娘,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抱歉的看了看紧闭双眼,脸色苍白,俨然已经晕过去的小刀,再看了看外面随时可能推门而入的侍卫,索性嗲着嗓子喊了起来:“啊……轻点儿……啊……太大了……不行了……啊……”
听见这暧昧无比的吟叫声音,外面的侍卫不再发问,顿时恭敬了许多:“小的明白了,明白了。”
我抹了把汗,松了口气,支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没想到太子殿下这么勇猛……”
“可不是,看太子殿下总一本正经的板着脸,还以为他不好女色呢……”
“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你……”
听着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和隐约的谈话声,我头疼不已,明天皇宫里怕是要传出些流言蜚语了,比如说,我被太子殿下宠幸了,我攀上龙附上凤了,我狐媚手段高明之类的。
转过脸时,见琉琅狭长的凤眼里含了莫名的火焰,阴冷而沙哑的恨声道:“你一个姑娘家,怎就如此不顾及名声?”
我不以为然,随口反驳:“我的名声早被你给毁了,哪里还用得着顾及?”
却不想,此话一出,阴风四起,琉琅猛地翻身将我扑倒,一边伸手撕扯我的裙子,一边气息不稳的沙哑道:“好……那便毁得彻底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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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想,此话一出,阴风四起,琉琅猛地翻身将我扑倒,一边伸手撕扯我的裙子,一边气息不稳的沙哑道:“好……那便毁得彻底一点。”
说完,琉琅那柔软的唇畔直直压下,微凉的触感伴随着火焰般的热情,我被他忽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却趁机灵敏而狡诈的将软舌探入,而我的脑袋被他用手固定住,无法躲闪,不知所措的愣了愣,随即赶忙用自己的舌去顶,想要将那柔滑之物顶出去,如此这般,反倒使得两者如藤蔓一般,密不可分的彼此纠缠在一起……
一种酥麻之感从舌间传遍全身,我的眼睛迷离的睁开一丝隙缝,可以看见琉琅微微着颤抖的纤长睫毛,他那时常泛着冷意的凤眸紧闭,掩住了精锐阴柔的目光,如同收起了尖牙利爪的乖巧小兽,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那泛着一抹浅红的绝美脸颊,更是显得妖冶而妩媚,散发出盅惑人心的魔力。
琉琅狡猾的堵住我的唇,不让我说出拒绝的话,顺便吻得我神智混乱。
失神间,我的外衫已被轻巧的扯开,不一会儿的功夫,便露出了里面那单薄的肚兜……
然而,当那双柔滑的手攀那仅隔着一块薄布的胸前,我的脑中莫名的冒出些思绪,如同一枚尖刺般扎在心口,让我瞬间清醒。
我两牙一合,狠狠咬在琉琅的舌上,他吃痛的闷哼一声,随即便萦绕起血腥的气息,却不想琉琅依然继续着动作,用带了血腥的舌固执的吻着我。情急之下,我再次合下牙齿,这一次却是咬在自己的舌尖,虽然口下留了情,却仍是被那股钻心的疼刺激得险些蹦出眼泪来。
琉琅没料到我有此一遭,忙松开我的唇,用手指钳住我的下颚,阴柔凤眼中有心痛有懊恼:“你……这是作甚!?”
我直直望着他,冷声问出方才忽然产生的想法:“琉琅,雅公主的死,和你有关吗?”
这不是没有根据的猜测,毕竟,琉琅曾经叫我放心,承诺绝对不会让我嫁给岚佩。如今雅丫头死了,并诬陷在岚佩身上,如此一来,我便的确不用再联姻了。况且,那晚琉琅在我房里过夜,凌晨从我的房间出去后,可不正是最好的动手机会?再者,琉琅本就有争夺高位的野心,若挑起岚俞俩国的战争,他便可来个坐收渔翁之利,两全齐美。
琉琅用那双精悍阴锐的眼与我对视着,眸中闪动着薄怒,嘴唇紧紧的抿成了一条线。
见他不语,我愈发确定了这个猜想,语气也随之凌厉了几分:“你轻而易举就可以夺去雅公主性命,你可问过我是否希望如此?若早知不被送去联姻的代价,是雅公主的一条人命,我宁可嫁给岚佩,也好过看着雅公主的尸体自责!琉琅,你这滥杀无辜的残暴本性,,要何时才能改得了!?”
琉琅挑眉冷眼:“说完了?”
我被他冰凉到极致的目光盯得打了个冷战,却仍是鼓起底气,从一旁扯过外衣穿上,口中恶声喊道:“说完了,所以你现在马上给我滚出去,老娘不想和冷血动物待在同一间房里!”
琉琅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手指弯曲紧握得泛青,仿佛在极力隐忍着将手伸向我脖子的冲动。
但我还是想错了,因为最终,他的手没有伸向我的脖子,而是伸向了我的腰,用手臂将我紧紧揽住。
琉琅很听话的滚出了房间,只不过,他把我也给捎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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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皇宫很安静,却因为在许多宫灯的照耀下,并不显得十分黑暗,那柔和的光亮反而使得这冰冷的宫殿增添了几分暖色,这会儿我才发现,比起白天拘谨严肃的皇宫,此刻宁静的夜晚更让人觉得轻松惬意。
在一条林荫小道上,琉琅紧紧拉着我的手,时而快步前行,箭步如飞,时而闪身于大树后面,避开夜间巡逻的守卫,这一路下来,他都赌气般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我被动的配合着他的步伐,走得跌跌撞撞,十分吃力,在经过一段无人的小道时,终于忍不住问:“你要带我去哪?”
死一般的沉默……
为免跌倒,我一边追赶他的步伐,一边威胁:“只要我现在喊一声‘有刺客’,你就哪都别想去了!”
琉琅停住脚步,转过脸来用阴飕飕的目光盯了我一会儿,然后回过头,继续前行。
靠!算准了我不会喊是吧?哼哼,我偏偏就……呃,偏就真的不敢喊!
想起宫廷御林军将琉琅乱刀砍死,或者乱箭射死的场面,就足以让我张不开这个口了。
于是在寂静无声中,又被他拉着走了一段很远的路,我拖着发软的腿道:“琉琅……我真走不动了,歇一会儿好不好?”
说完我就吓了一跳,不知不觉中,竟然用上了撒娇的口气。
琉琅身子僵了僵,望向我的目光已不仅仅只是阴冷,俨然柔和了几分,随即竟然在我面前弯下腰,低声喝道:“上来。”
我心安理得的趴在他的背上,啧啧有声的说:“这还差不多,刚才你压了我,现在换我压你,咱俩扯平了。”
琉琅:“……”
方才琉琅拉着我的时候健步如飞,这会儿背着我,不用再顾忌我的速度,步伐显然比之前快了许多。
想起那个叫我小麦姐姐的可爱丫头,是在这个背着自己的人手中,我心里一阵难受,忍不住以专业的口吻采访道:“琉琅公子,请问你掐死雅公主那会儿,看着她垂死的目光,是什么感受?”
琉琅脚步顿了一下,胸口起伏了一下,似乎努力正在平息着什么。
杀了人还有理了?为了勾起他的愧疚,我穷追不舍的道:“好吧,换一个问题,在掐死那个年幼的女孩之前,你邪恶的内心有挣扎过吗?”
琉琅狠狠的磨了磨牙,随后,终于开了口:“闭嘴!”
我惊喜交加,叫我闭嘴,就说明这杀人凶手终于知道内疚了,忙继续问:“琉琅公子,在掐死雅公主后的第三天,也就是此刻,请问你心里有何想法?”
随后,我仿佛能听见有人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的声音。琉琅顿了片刻,然后极认真,并字字重音的回答了我的采访问题:“掐、死、你。”
我:“……”
为免自己继雅丫头之后,成为近日第二个在皇宫被掐死的人,后面的一路上,我明智的闭上了嘴。
直到琉琅带我在了一处高大华丽的宫殿前停了下来,我从他背上跳下,看着不远处那宫殿的门匾上写着三个金漆大字:凌云殿。
那宫殿豪华霸气的大门前有两个宫廷侍卫看守,琉琅却毫无顾忌,直接带着我走了过去。
我惊得扯住他的衣袖,低声质问:“你想去送死啊?”
琉琅挑起凤眼,声音中仿佛带了丝愉悦,反问:“你舍不得我死?”
我长长叹了口气,无奈的解释:“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先把我背回去,然后再去送死,毕竟这么远的路,你总不能让我自己脚踏实地的走回去吧?”
琉琅嘴角隐约有抽搐的痕迹,手指抖了抖,许久才带着阴风的沉声道:“他们是我安Сhā在皇宫的探子。”
说着,拉起我的手径直走了过去,果然,那两人一见琉琅就像狗见着了骨头,屁颠屁颠的凑上前来,似乎把不得舔上两口。两人动作一致的上前迎接,单膝跪着恭敬唤道:“参见主子。”
琉琅挥了挥手,拉起我大摇大摆的走进凌云殿,看那潇洒的模样,就跟回自己家似的。
我一边紧跟在他身后,一边好奇的问:“这儿是什么地方?”
琉琅头也不回,冷冷答道:“曲幽的住处。”
我吃惊的打量着四周,亭台楼阁,金屋玉宇,宅地成排,林荫花园,俨然不比身为太子的小刀那腾霄殿逊色。我心里一阵酸涩,以往的曲幽喜欢住在清雅简洁的地方,如今的曲幽却是不比从前,身份变得尊贵了,连住处也变得高人一等了。
我不解的问前方那散发着阴冷气息的男子:“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琉琅却是回过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然后拉着我到一间房门前,侧着头细细探听了片刻后,推门而入。
我随着琉琅走进房间,他取出火折点燃灯盏,屋子里顿时明亮起来,我扫视了一周,发现这儿只不过是一间普通的书房,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让我觉得有些熟悉。
若没记错,这……应该是曲幽身上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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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微微失神的空挡,琉琅已经不知从哪翻出一轴画卷,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凤眼轻佻:“你可知道这是何物?”
看他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再想想他这么晚偷偷摸摸的带我来找画卷,我不由得略微鄙夷的问:“春宫图?”
琉琅勾起的嘴角僵住,手抬了抬,抖了抖,再狠狠压下,似乎拼尽了全力,才抑制住将手中画轴敲在我脑袋上的冲动。
我懒得和他玩神秘,直接夺过他手中的画卷,缓缓展开,却发现只不过是一张普通的地图,在失望之余,不由得没好气的怒道:“你半夜三更的拉我出来,就为了研究地理?”
琉琅的表情忽然认真起来,从我手中接过画卷缓缓铺在一旁的桌案上,用手指细细抚摸着上面的图案:“这并非普通的地图,它关乎着岚俞两国的存亡,更决定着今后天下的局势。”
我收起玩闹的心思,不太确定的问:“藏宝图?”
琉琅摇头:“在战场上,比起钱财,更重要的是作战的部署。”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惊道:“你是说,俞国和岚国要开战了?”
琉琅用那双惯性般泛着阴气的凤眼凝视我,回道:“你在俞国太子的庇护下,自然过得自在逍遥。殊不知,如今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平静如常,却是早在雅公主暴毙之后,就已经暗起云涌,俞国公主被杀,岚国王爷被禁,这便是最好的开战理由。”
我皱着眉,直直抬眼与他对视:“没办法挽回了吗?”
琉琅却是高深莫测道:“若只是意外,或许还可能会有转机,但这有人故意推波助澜之事,恐怕就难以改变了。”
我下意识的捏了捏拳头,略带紧张的问:“琉琅,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琉琅将视线转向桌上的画,正色道:“这副画只是最初的手稿,如今真正定下的方案,不是轻易就能看到的。此画绘出了岚国的重要城池和关口,以及一些兵部部署,更标明了攻打顺序和攻城线路。且……根据此墨浸入宣纸的深度看来,必定是早就绘制好了的。”
我的心里猛的一震,曲幽早在之前就已经在为两国战争做准备了,也就是说,他早就计划好让两国交战……
若真如琉琅说所,俞国公主被杀,岚国王爷被禁,是最好的开战理由,那么,曲幽便是最大的获益者……
琉琅继续道:“避免你被送去与岚国联姻的方法有很多,对我来说,要杀害俞国公主栽赃于岚国王爷身上,比起雅公主,熙公主是更好的人选。一来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既让你无需嫁与岚国王爷,又可引起两国纷争。二来曲幽是借着熙公主青云直上,若熙公主一死,便可大大削弱曲幽势力。据我潜伏在皇宫的探子回报,在你受封郡主那日下午,熙公主将俞帝交与她保管的兵符给了曲幽,现下曲幽已掌握了俞国大半兵力,一旦开战,曲幽便可成为最大的掌权者。我如此说,你可明白?”
怎能不明白……
我一步步后退,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我就算想装糊涂也不行。
琉琅若要动手,不会杀雅丫头,只会拿熙公主开刀。反之,曲幽不会动熙公主,只会对雅丫头下手。
如今死的是雅丫头,凶手是谁,不言而喻。
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曲幽是极纯澈干净的,他有着包含万物的慈悲目光,有着救世神嫡般的俊逸相貌,有着九天上仙便的完美气质。确不想,他也会杀人,且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杀害一个无辜的女孩。
记得我受封郡主那天,就是在狩猎场与曲幽和熙公主相遇那天,那日我策马离去,曲幽本要追来,却被熙公主喊了回去,我清楚记得那时她喊的是:幽,我答应你了,只要你现在立即回来,我就答应你的要求。
那日是我彻底对曲幽死心的时候,原来,他之所以不再追来,便是因为熙公主答应他,将兵符给他。
曲幽,权利对于你来讲,真的那么重要吗?
琉琅面无表情的阴着那张人间绝色的脸,一言不发的将我送回,到达腾霄殿大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光亮,刚一到达目的地,他别扭的转身就走。
我无奈的摇摇头,终是喊出口:“对不起!”
琉琅脚步一顿,背对着我,许久才略带一丝委屈的冷道:“以后,休要再随意怀疑我,既已向你承诺不滥杀无辜,我怎会食言?”
我愣了愣,随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琉琅,你这会儿说起话来,咋跟怨妇一个调调呢?”
在破晓的黎明中,仿佛响起了那人磨牙的声音,半响无语。
自知理亏,我踱步上前,犹豫了片刻后,鼓起勇气从后面揽住他水蛇般的腰身,软语道:“甭闹情绪了,你应该知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能气死个人,你要是这点度量都没有,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琉琅的身子在我靠近时便已僵住,这会儿,更是僵硬而如同石刻的雕塑,语气中流露出惊喜,却也带着些微的紧张,敏感的揪住两个字:“今后?”
我怔住,这才回过味儿来,“今后”一词的微妙含义,可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尴尬的咳嗽一声,我松开手,一边转身向腾霄殿走,一边敷衍道:“那啥,你看天都快亮了,我该回去睡觉了。”
琉琅却是反身将我搂住,漂亮的桃花眼中满是急切,声线微颤:“你答应做我的妻了,是不是?是不是?”
我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开口:“我……”
“别说!”琉琅忽然带着害怕情绪的打断,低垂下扇面一般的眼帘,似埋怨,似叹息道:“你的嘴里总说不出好话来,与其听你残忍的否定,莫不如自欺欺人的保留住这份期盼。”
我心下微酸,为他患得患失的担忧,也为他缺乏安全感的恐惧,感受到他微微泛凉的身子,我正打算破天荒的说出句好话来,琉琅却抢先转开了话题:“你且先在皇宫住着,熙公主或许会对你不利,但有太子的保护应当无碍。待我处理完教中事物,便来接你。”
“前面好像有人影……”
“你看花眼了吧,这么早哪来的人?”
“走,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两个小太监的身音隐约响起,琉琅离去前在我唇上落下一吻,阴柔犀利的语调中溢满宠溺:“保护好自己,否则,对于伤了你的人,我恐怕守不住对你的承诺,到时,可不能怪我滥杀无辜。”
刚才一直没机会开口,这会儿望着他闪身离去的方向,我才失神的喃喃自言自语:“琉琅……其实我本来想说,按你们教中的规矩,我早就是你的妻了,哪里还用重新再答应一次?”
迈步走回自己房间,推开门却发现,在屋子中央的圆木桌旁,有个一拢华贵黑袍的男子正背对我站着,发丝随意披散着,凌乱而张扬。他整个人如同遗失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躯壳,又如同流逝了生命的热度,只剩下彻骨的寒冷。
感受到屋子里非同寻常的气场,我准备迈入的步伐僵住,悄悄的将一只脚从门槛里挪出,想要当做没有回来过。
小刀沙哑得如同划破了喉咙般的声音将我叫住:“你还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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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刀沙哑得如同划破了喉咙般的声音将我叫住:“你还要去哪?”
被他发现我的企图,我尴尬的找着台阶下:“哈哈……我还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呢,敢情是你走错房间了。”
“小麦……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他的嗓音略显低沉,似乎在问我,又似乎自问般的叹息。
听着他语调中隐隐透露出的危险,我没由来地一阵瑟缩,感到他似乎有些反常,忙担忧的问:“小刀,你怎么了?”
小刀仿佛没听见我的话,只失神般的沙哑着嗓音问:“先曲幽,后琉琅,他们都可以……为什么不是我?”
我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准是昨晚的事儿在他心灵上造成了阴影,毕竟,一个既有权势又有本事的男人,怎能忍受自己喜欢的女人和别的男人躺在床上,而他自己却躺在床底下?
看着小刀落寞而僵硬的背景,我纠结的掰着手指站在门边,犯愁该用怎样的说辞,才能安抚小刀情绪。
寂静无声中,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猛地折断,我下意识的寻声望去,却见小刀垂下的黑缎云袖中正缓缓滴出血红色液体。我心下一惊,忙快步上前将他的衣袖撩起,只见他的手紧握成拳,正捏着一支断了的槐木发簪,尖利的断簪显然扎进了手心,缓缓从指缝间浸出血来。
我惊讶的低吼:“你这是做什么?”
小刀却是忽然转过身,两手握住我的肩膀,声线猛地扬起:“我越退让,你就离我越远。”
我赫然怔住,不止因为小刀那双隐隐赤红的眼眸,更因为他眼中那猛兽般的狂躁暴乱,全然不同于以往那内敛温顺性情。
还没来得及开口,小刀沙哑的声音次响起:“我越沉默,你就越忽视我。”
小刀的眼眸猩红,字字重音:“是不是?”
我被小刀的样子骇到,忙用安抚的语气否认:“不是,我……唔……”
炙热的唇舌封住我未说出口的话,小刀的手臂紧紧钳住我的腰肢,野蛮而激狂的啃噬我的唇瓣,他的呼吸十分浓重,嘴唇虽然冰凉,软舌却是火热,如同爆发了压抑许久的情绪,狠狠的在唇齿纠缠中发泄。我用拳捶打他的背,却被他反手扣住,换来更粗暴的对待。
我被吓住了,真的被吓住了,认识小刀这么多年,他对我从来都唯命是从,宠溺放任,他对我一向都那么温柔体贴,关怀备至。可现在,他怎么会变得如此野蛮霸道?
就这么微微失神的空当,我已被小刀带倒在床榻上,回神便见小刀的手向我的胸部伸来,还没来得及制止,耳边就响起了衣料碎裂的声音,他尚还淌着血的那只手攀上我的肌肤,另一只手直直分开我的双腿。
我被小刀这一系列的连贯动作吓得忘记了反应,眼前的男人让我觉得陌生,仿佛已经不再是与我相处了八年的小刀。
当小刀粗暴的撕开他自己身上的黑袍,正要拉下我的裤子时,我紧张害怕到了极致,因而反倒平静了下来,仿若平常般睁大眼望着他,软软的说出一句话,一句在极乐谷时,每天都会对他说的话,也是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小刀,我肚子饿了……”
话音一落,小刀褪去了衣服的身子僵住,伸向我腿间我手顿住,眼眸中隐隐闪现的赤红逐渐散开,变回以前的深邃漆黑,看向我的目光中带了丝茫然,下意识般的喃喃回道:“我去给你做饭。”
见小刀的反应,知道他已经恢复正常,我缓缓松了口气。
果然,小刀的目光变得清明起来,仿佛刚从梦魇中醒来,睁着不可置信的眼,看着身下衣不蔽体的我,声音中满是失措和自责:“小麦,我……对不起……”
对于小刀造成的伤害,我是内疚的。那日小刀潜入阴宫寻我,却见我和琉琅正要举行成亲仪式,这对于他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而之后我向他保证自己不喜欢琉琅,无疑又是给了小刀希望。
后来我在断魂山骑马欲逃,并说明自己心中另有他人,等同再次伤了他的心。当他得知我心上之人是已向俞国公主提亲的曲幽,想必又在心底燃起了希望,所以同意陪我来俞国问个清楚,让我对曲幽死心。
如今,我确实对曲幽死心了,同时却又对琉琅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昨晚当做他的面与琉琅暧昧亲昵,这对小刀来说,该是怎样的伤害?我总在他绝望中死灰复燃,又总在他燃起希望时猛地将其扑灭,这样反复折腾了数次,任谁都是难以承受的……
造成今日小刀情绪的反常,我又怎能怪他?
看着小刀懊恼得恨不能砍死自己的目光,我大方的一笑,用全然不介意的语气嬉闹道:“今天的事儿咱不计较,但你得把撕烂的衣服赔我,否则我可就亏大发了!”
小刀的眼中流露出点点心疼,性感的嘴唇微启,正要说些什么,忽然确房门被猛地劈开,我和小刀几乎同时侧头望去。
在已然明亮的天色下,可见门前站着一身白衣的男子,他向来整洁得一丝不苟的衣袍显得十分凌乱,仿佛是在急切中胡乱套上,他墨缎般的发丝并未像平常那般用玉扣束起,就怎么随意的披散在身后,随着晨风的吹拂狂乱飞舞。
曲幽乍冷的望着衣衫不整,上下重叠着的小刀和我,那忽明忽暗的眼闪着怒极的色泽,那紧抿的唇透露着毁灭一切的恨意。
想起昨晚在屋外敲门的侍卫,我急中生智用叫 床将他们打发时,便预想到这事儿会传得风风雨雨。曲幽可是听说了此事,便急忙赶来确认?那……他来得还真是时候。
小刀见到忽然破门而入曲幽,下意识将我挡在身后,露出的性感胸膛挺得笔直,声线不带丝毫起伏的对曲幽喝道:“出去!”
缩在小刀身后,我意识到自己现在半祼的窘态,忙想找衣服穿上,却发现自己的外衣早被撕成了无法拼凑的碎片。这会儿,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既然如今自己已对琉琅有了感情,自然不能再与曲幽有所牵绊,现在被他撞见了我和小刀这极容易误会的一幕,正好可以让他认为我水性杨花,人尽可夫什么的,断了他的念想,我也不用夹杂在他与琉琅中左右为难。
心思一动,我便从小刀的身后抚上他的胸膛,细细的摩擦,故意用低沉而娇媚的声音埋怨道:“刀郎,昨晚你动作那么猛,把我都弄疼了……”说着,透过小刀肩膀的空隙,目光转向曲幽的方向,意有所指:“等那碍事的人走后我们再继续,不过这次你可要温柔点儿。”
小刀的身子僵住,随即识趣的配合着我,沙哑的声音中却带了丝苦涩:“好,我会温柔。”
只见曲幽的唇角缓缓扬起嗜血的笑意,却若摇曳在彼岸的地狱之花般,美丽而危险。我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忙急声喝道:“小刀,危险!”
话音未落,曲幽已快若闪电般的跃起,载着倾灭万物的杀意,腾空劈出一掌,直直向着小刀的心脏处挥去。
小刀昨晚本就在琉琅手下受了重伤,这会儿更是因为当心我被误伤,而率先将我推开,导致电光火石间躲闪不及,生生受了一掌,好在将我推开时身子微偏,只击中了右边的胸膛。
看着鲜血从小刀口中涌出,看着小刀的脸上刹时间变得死一般的惨白,看着他右胸处清晰的褐红色掌印,我猛地暴怒,随手从小刀褪下的那件黑袍腰身处抽出双月刀,借着腾起的怒火,毫不迟疑的向着曲幽一刀捅去。
却不想,曲幽只静静的望着我,温柔得若潺潺流动的清澈泉水,温柔得如倾泻而下的银白月光,一动不动的站在床边,生生接住了这锋利的一刀。
刀锋进入他的腰部,鲜艳的血液缓缓溢出,将他纤尘不染的白衣玷污,他却恍若无事般的扬起笑颜,保持着绝美的仙姿。
我无措的看着他若美玉般温润的脸,嗅着缭绕在鼻翼的腥气,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曲幽却是开了口,若漂浮在九天之上的绒毛,很柔,很轻。若瑶池仙境的天籁之音,很清冽,很好听:“碧儿,你真想杀我啊。”
他话音落下,似乎有无言的痛楚缠绕上我的身体,焦急的反驳:“我不是……”
未等我说完,曲幽却是抬起手,将我握在刀柄处的手紧紧包裹住,那温热的触感另我一阵恐慌,但又不知该做何动作。
他墨般的眸子中却闪动着点点希望,脸上的淡雅笑意愈发显得盈盈动人,带着愉悦的开口:“若能得碧儿原谅,死又何妨?”
说着,他柔滑有力的手带动着我,将双月刀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压下,让那冰冷的利器点点近入他的身体。
我的心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的望着那深入的刀锋,望着那剧烈流逝的血液,脑海中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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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刀锋一寸寸的进入,曲幽在我的呆滞中一步步上前,直到刀柄以外的部分都已刺他的腰身处时,我才恍然回神,用尖锐而凄厉的声音喊出:“不要!”
曲幽溢血的嘴角却是绽开雨润莲花般的笑,隔着中间的利器用手将我紧紧搂住,他洒在我耳边的呼吸十分微弱,说出的话确是洋溢着满足:“想这么抱着你,好久了……”
听着他柔若的云烟的叹息,我鼻尖一酸,竟是险些忍不住掉下泪来,然而,脑海中猛地浮现起琉琅那阴冷锐利的目光,便又生生将那股酸意憋了回去。
环住我的手臂缓缓松开,曲幽的身子无力的下滑,我手忙脚乱的接住,却见他已然失去了意识……
看着怀中脸色惨白的曲幽,他一袭白衣已被染红了大半,像是雪地中盛开的妖艳的花朵,虽展现出惊人的绝美,却也宣告着死亡的绝别。
我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呆呆的傻愣着,流逝的不仅仅时间,更是曲幽的生命。
随手从地上捡起小刀的外袍,我迅速披在身上冲向门外,疯妇般歇斯底里的大声喊着:“快来人啊……着火了……”
在皇宫这块地,要想以最快的时间唤出那伙奴才来,喊救人,远远没有喊救火来得有效。毕竟,别人要死了关他们屁事?而着火了却有可能烧到他们自己。
果然,我刚嚎了没两嗓子,就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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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湿阴暗的地牢里,我郁闷的揪着头发,不明白为啥自己越不喜欢找麻烦,麻烦就越喜欢找上自己。
话说,原本事实上是曲幽放倒了小刀,再用小刀的刀放倒了自己,然而当他俩一个因为身受重伤晕厥了,另一个因为失血过多也晕厥了,我焦急的喊人来救命时,却演变成了我这个岚国派来的奸细图谋不轨,故意杀害俞国太子和驸马。
在俞帝的怒目相视下,加上熙公主的尖声命令,于是,那些个宫廷侍卫把我抓了起来。
俞国皇宫的狱卒显然把屈打成招当成了习惯,更以此为乐,不打不痛快。
一进牢房,狱卒们便准备好八大酷刑的刑具,架着势想要对我严刑逼供。
然而,当他们举着鞭子问:你可是岚国派来的奸细?
我的回答很简单:是。
他们失望了一下,又问:你的目的可是刺杀太子殿下和驸马爷?
我的回答依然简洁:是。
之后,无论他们强压下多少罪行,我都一律大包大揽的承认了,其中甚至包括:两仪殿的紫翡花瓶可是你打烂的?华贵妃的龙凤玉镯子可是你偷的?前几天的宫女小玉可是你奸 杀的?……
所以,直到把我关押进牢房,我的身上连丁点伤都没有,既然啥都给承认了,哪还有严刑逼供的必要?
而对于我来说,承认不承认都是他们认定的事儿,反抗只不过给自个儿增添皮肉之苦,死咬着自己冤枉什么的,然后被打得遍体鳞伤什么的,最后头破血流的招供什么的,那是悲情剧里才会上演的戏码。
身体上毫发未伤,但心里却是着急的。小刀受了几乎致命的一掌,曲幽挨了几乎致命的一刀,两人的生命都危在旦夕,而我却只能在地牢里对着里面的一群老鼠蟑螂,和外面的一群酒囊饭袋。
看着外面吃喝得畅快淋漓的狱卒,我用手敲了敲牢房的粗木柱子,在引起他们的注意后,客气的问:“兄弟,可否帮我个忙?”
一个看起来挺有经验的老狱卒自信满满的问:“你想叫我们放了你?”
我摇头,十分认真的要求道:“我想请你把我养的狐狸崽子一起关进来,成不?”
狱卒们的表情呈现呆滞状态,沉默了片刻后轰然大笑起来,笑得口中未嚼完的小菜喷出,洒回了菜盘子里,把重复利用的美德贯汇得十分彻底。
有人说:这奸细真有趣!
有人说,她是不是给吓傻了?
有人说:会不会那狐狸身上传递着岚国的讯息?
然后完全忽视了我的要求,继续吃吃喝喝,只不过,多了一个关于我和狐狸的话题。
我无语的望着地牢黑乎乎的梁顶,继续郁闷的揪头发,要知道,我真的只是因为闷得慌,想狐狸崽子进来给我做个伴儿啊!
撑着下巴,我望着不远处的蟑螂窝愣神。算算日子,明天恰好是雅丫头的下葬仪式,据说俞帝请来全国最好的工匠,为她打造了个足以装下四个人的特大号金棺。若今天小刀和曲幽重伤不治,正巧可以把那金棺装满。
别以为我没学好算术,三四不分,要知道,曲幽和小刀若有个好歹,我一准儿得跟着陪葬,这样加起来,刚好四个人!
想着自己命悬一线,我的心里就堵得慌。毕竟,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死亡的过程,更可怕的是等待到底死不死的过程!
强行压制住在脑袋中晃悠的金棺材,将目光转向外面那群喝酒划拳的狱卒,忽然起了逗乐的心思,于是尖嗲着嗓子装成太监的声音,像模像样的高声呼道:“皇上驾到……”
说时迟那时快,我的话音刚落,那些狱卒们赶忙抄起桌上的酒瓶小菜,动作迅速而一致的藏在旁边的木箱里,随后十分整齐的跪倒成一排,对着地牢门口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看着他们做贼心虚的愣样,我忍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惊得那蟑螂窝哗啦哗啦的搬了家。
那伙狱卒久久未见皇上圣驾,又听见我猖狂的笑声,这才恍然明白过来,一个个被怒火憋得眼睛通红,脸涨得跟气球似的。
那看似领头的狱卒随手拿起一根木棍,喷着粗气怒道:“哼!到了爷的地盘儿,还敢撒野?”
说着用另一手摸出牢门的钥匙,看样子是准备进来教训教训我这嚣张的阶下囚。
我见情况不妙,忙蹲起马步,努力回忆着小时候看过的武打电影,摆出一个李小龙式的经典造型,满脸严肃正经的威胁:“别怪我没提醒你,本姑娘既然是岚国派来的奸细,要是没个俩下子,岚国哪敢派我来?”
那狱卒脚步一顿,犹豫起来。
我忍着因为蹲马步蹲得有些发酸的双腿,再接再厉的糊弄:“知道太子殿下和曲驸马爷是怎么重伤的吗?他俩一个倒在我的如来神掌下,一个倒在我的无影刀法下,呵呵……刚好现在想活动活动,你要不要进来尝尝我的分筋错骨手?”
果然,此言一出,那狱卒再不敢上前一步,哆嗦着扔了手中木棍,颇为充场面的喊了句:“爷不跟娘们计较!”
然后回到桌子旁边,招呼着小的们端上酒菜,继续吃吃喝喝起来。
在后来的半天里,我优悠哉游哉的坐在杂草堆上,倚着黑乎乎冷冰冰的墙壁,嚣张的翘着二郎腿,时不时尖嗲着嗓音嚎上一句贵妃娘娘驾到,时不时高喊一声皇上驾到,时不时又呼喝一句熙公主驾到……
一开始,那些个狱卒还会紧张兮兮的朝地牢门口望两眼,确定时不时真的有主子驾临,然而后来习以为常了,只把我的喊声当做耳边风,半点儿也不耽搁他们喝酒聊天。
不出我所料,当俞帝真的来了地牢,随身的太监喊出“皇上驾到”时,那些个狱卒也没事人似的划着拳,既不把酒菜藏起,也不跪下行礼,相互碰杯喝得那叫一个痛快。
只见俞帝气得满脸铁青,急剧的呼吸吹起嘴边的龙须,抖着袖袍,当即就下令罚他们统统重打五十大板,以触犯天威的罪名革职查办。
我缩在牢房的墙角偷笑,记得小时候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其中的寓意是:反复说谎的小孩最后会受到惩罚。但我觉得,只要运用得恰当,反复说谎也可以惩罚别人。这些狱卒以前没少干屈打成招的勾当,今天的下场,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当狱卒被俞帝随行的押了下去,我从地上站起,顾不得什么礼仪,走到牢门边径直急声问:“陛下,他们怎么样了?”
我有猜到俞帝会来,只是不知道他是报喜,还是报忧。如果小刀和曲幽没事了,那他应该是来放我出去的,反之,则很可能是来杀我泄气的。
俞帝显然不介意我的无理,只用那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我,面色慈祥而和蔼,苍老的声音缓缓道:“经过太医救治,已无大碍。”
我惊喜交加,满心欢悦的笑道:“太好了,您快放我出来,我去看看他们。”
俞帝却是侧脸使了个眼色,然后用和善的口气说:“你将这个喝下,孤便放你出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旁边的太监当即拿出一个小瓶子递过来,看着那精美的小瓶,我的心底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是什么?”
俞帝脸上神情温和得如同善良的老翁,说出的话却是字字残忍:“好孩子,这瓶内装的是雀降红,可让你安然无恙的去极乐世界。你走后不要怪孤,这是熙儿的意思,如今孤只剩下她一个女儿,怎可不满足她的意愿?况且,孤看得出刀儿喜欢你,但他是我俞国的希望,更是今后整个江山的,他的心怎可被女人左右?你是个好孩子,孤相信你能体谅一个父亲对儿女的关爱。”
如果是平时看见这雀降红,或许我会有兴趣研究它是否跟鹤顶红那样含有剧毒,但,这并不代表我愿意被当做试毒的研究工具!
我的心肝气得一颤一颤的,难怪熙公主的两面双刀装得那么像,敢情是遗传了他老爹!
78
我气得抓心挠肝,恨不得抄起装降雀红的瓶子,将里面的毒液泼到那伪善皇帝的脸上!但,现在绝对不是应该发火的时候,若我不肯顺从,抵死反抗,准会落得个敬毒不喝喝罚毒的下场。
看着俞帝那故作慈祥的嘴脸,我露出临死之前的悲戚神情,颤抖着接过那太监递来的小瓶子,承受不住伤痛般一步步后退,泫然欲泣道:“陛下您一片慈父之心,又是为了俞国的将来着想,民女自然甘愿遵从旨意。只不过,民女早与太子殿下珠胎暗结,小女子死不足惜,唯独可惜了肚子里这无辜的生命……”
既然这老头子看重皇家血脉,索性就胡诌个孩子来推延时间,创造机会,自救,或者他救。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若俞帝现在命人唤来太医,只需一去一回的功夫,我的谎话就会被拆穿,到时的情形,恐怕只能用糟糕来形容。
不出所料,俞帝闻言色变,脸上时喜时愁,挣扎了片刻后却是快步上前,隔着木柱牢门对我道:“好孩子,你将手腕伸出,待孤为你把脉诊断一番。”
我心下惊起,靠,没想到这老头子竟然会医术!这会儿连去请太医的功夫都省了!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我方才本就正在装作承受不住伤痛,步步向后退着,这会儿故意踩滑般跌倒在地,手一滑,装毒液的瓶子滚落到了一旁。我指着小腿,带着哭音喊道:“啊……扭到脚了,好痛……”
隔着木栏牢门三米远的距离,任由俞帝的手再长都够不到,而我撇到了脚,自然也不能走过去给他把脉。
果然,俞帝见我跌倒,顿时脸色大变,心痛的望着我……的肚子,连声怒吼着命人打开牢门,快步走近我的身边,一手将我扶起:“可有伤到?”
知道他实际是指有没有伤到他的孙子,我悄悄在自己的大腿处掐了一下,疼得眼中溢出几分湿润,楚楚可怜的柔弱道:“小女子无碍,只是脚踝疼得厉害,怕是要行动不便了。”
俞帝慈祥的点点头,眼中的防范褪去不少,随即撩起袖袍,伸出树皮般的爪子向我左手的脉门探去,而我则在他碰触到我的手腕,专心诊断我的脉象之时,用右手从头上拔出一支尖利的发簪,抵在了俞帝的脖子上。
锋利的簪子紧逼在他的咽喉,我扬起笑脸:“并非所有女人都像你后宫的嫔妃那样,是柔弱好欺的陪衬物,陛下你太大意了。”
俞帝不可置信的望着我,仿佛无法接受眨眼之间,原本我的命捏在他手里的状态,转变成了他的命捏在我手里。
巡视一眼,只见牢房外的宫女太监吓得瞪大了眼,却惟独一个太监脸上隐约有些笑意,我眨了眨眼仔细看去,却又见他并无异样。
侍卫们亦是惊了一跳,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刀:“大胆刁妇,还不速速放开圣上!”
我皱眉,不满的反驳道:“刁妇?我比较喜欢人家叫我美女。”
说着,手中簪子向俞帝的咽喉抵了抵,俞帝忙睁大怒目喝斥:“一群废物,还不快叫美女!?”
于是,下一秒,在这冰冷阴暗的地牢里,美女的呼喊声此起彼伏,虽然不是发自内心的赞叹,但也是十分的动听。
我过着挟持人质的瘾,将自己想象成英姿飒爽的女侠,得意吩咐道:“统统把手上的家伙放进牢房,然后抱着脑袋蹲到墙角去!”
却不想,所有人都原模原样的站得笔直,没一个肯听话的。
我咬了咬牙,手腕微动,用簪子将俞帝的颈项轻轻划出一条血痕,分类补充道:“女的蹲右边那墙角,男的蹲左边那墙角,不男不女的蹲中间那墙角!”
在一连串的抽气声中,俞帝忍痛向他们使了个眼色,那些个奴才们这会儿才按照我的吩咐将兵器都放进牢房,分类抱着头去墙角蹲下了。
片刻后,只见三个墙角分别蹲着宫女侍卫和太监,然而却有一个太监蹲到了侍卫那个墙角,我不悦喊道:“你!到不男不女的那伙蹲着去!”
那太监闻言,连忙站起身来,从左墙角转移到了中间那个墙角。
看着乖乖听话的众位奴才们,我这才发现权力的好处,只需一声令下,或者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唯命是从,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追逐权力的顶峰,如曲幽,也如琉琅……
我押着俞帝上前,迫使他蹲下,一只手捏着簪子逼紧他的喉咙,一手弯腰捡起刀代替簪子做挟持工具,毕竟,用刀比用簪子顺手多了,也专业多了。
当一个身穿简便夜行衣,脸蒙黑布的男子从地牢的门口跃进时,看见的就是我手持大刀,携天子以令诸奴才的景象。
那人一进地牢就怔住了,挺着修长的身子伫立在地牢门口,显然是惊得忘记了反应。
我持刀架在俞帝脖子上,不悦的对那僵硬成了雕塑的人叫道:“琉琅,你傻愣在那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说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刀,不满的抱怨:“这家伙还真重,举得我手都酸了!”
俞帝吓得脸色白了白,似乎生怕我一个没拿稳,就把他给结果了。
那身穿夜行衣的人扯下黑布,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魅惑容颜,上前随手接过我手中的刀,懒懒瞟了瞟俞帝,目光如两道银色冰凌般瞬间穿心,骇得愈帝浑身一个哆嗦。然而望向我时,那双阴柔眼眸中却溢出妖娆笑意:“你怎知是我?”
我揉着酸软的手腕,努嘴道:“你又没易容,一双桃花眼在那摆着,这都认不出,我不白在江湖上混了!?”
琉琅勾起一抹无奈的笑,眼含宠溺的逗趣道:“易容太费时间,听探子禀报你有危险,便立刻赶来了,就连这身衣服都是当即从下属身上扒来的。一路运着轻功赶来,却见你在地牢玩得风生水起,真难为了我这番救美的心意。”
我心里一阵感动,却不愿表现出来,嘴硬道:“要是乖乖的等你来救,我这会儿早就上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
琉琅眼角扫向俞帝,眸子中闪过冰刃般的寒光,半玩笑,半认真道:“若真如此,我便每天杀一百个俞国人为你陪葬,直到挤得黄泉路人满为患,逼得阎王将你送回来为止。”
明白这满含威胁意味,似真似假的话,是说给俞帝听的,在俞帝耳中这话定然冷如寒冰。然而在我听来,却觉得有一股暖流划过心底。
俞帝面露惊恐,似乎这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是琉琅?那阴弦教教主?”
琉琅挑起狭长的凤眼,语气中的阴戾得让人胆战心惊:“既然陛下知道,那便安分一些,本教主别的本事没有,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却有上千种。”
俞帝脸色发白,干瘪的嘴唇微微颤抖,眼角的皱纹也更深了几分。为免琉琅的精神摧残把这老头弄得一命呜呼,我扯了扯琉琅衣袖:“别跟他废话了,咱快走吧。”
俞帝瞪大眼,怒声威胁道:“你们休要以为能逃出……”
琉琅伸手在俞帝咽喉处点了一下,俞帝便再发不出丝毫声响,显然是被点住了哑|茓。
我得意的朝俞帝竖起大拇指,然后猛地将拇指的尖端向下倒转,气得他眉毛一抖一抖的。
琉琅看着我 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扔掉大刀,从腰间拿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随意抵在俞帝颈项间,对我道:“今夜皇宫中巡逻的侍卫甚多,带他同行可作为防身之用,走吧。”
离开地牢之前,琉琅站在出口的顶端,掏出一个圆物,用火折子点燃,随手把那冒着烟雾的东西扔进了地牢,眨眼的功夫,地牢里边的人都晕了过去。
我惊奇不已,惊的是琉琅的细心程度,把这些奴才弄晕了,就可以避免我们前脚一走,他们后脚就去搬救兵抓我们。奇的是,琉琅扔出的那个小玩意儿,竟然比烟雾弹还有效!
出了昏暗的地牢,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不知不觉,自己已经被关了一整天了。
琉琅显然对俞国皇宫很熟悉,一边挟持着俞帝,一边带着我在错综复杂的小道中穿行,灵活的避开巡逻的侍卫。刚开始,俞帝有几次都狡猾的用脚跺地,想要发出声响引起侍卫的注意,琉琅每次轻松避开后,都会用那薄如蝉翼的匕首在他背上划一道,俞帝疼得嘴角只抽筋,久而久之,再不敢耍花样,更不敢妄想呼救了。
对于琉琅狠辣的手段,我却并不觉得残忍,通过方才在地牢中的经历,我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善良是要分对象,分时候的。若在想要对你残忍的人面前善良,那自己就将成为别人的刀下亡魂。
79
腾霄殿是太子的寝宫,又称为东宫,位于皇宫东面的边沿,跟着琉琅一路朝东走,途中避过众多巡逻的侍卫,大半个时辰后,终于有惊无险的到达了东边的城墙。
我抬头望了望大约有五米高的墙面,感到心里十分憋闷。要是放在从前,我准会不屑的感叹,这么矮点儿也好意思称为城墙?
然后运着引以为傲的轻功,不费吹灰之力的盈盈跃过去。
但现在,我脑袋中只浮现出三个字:好高啊……
然后看着被挟持着的俞帝,纠结的问琉琅:“你是打算两只手各拎一个人飞过去,还是先把一个送过去了,再倒回来接另外一个?”
琉琅但笑不语,勾起的唇角在月色下显得异常妖冶,祸害般的绝美容颜上满是温柔的神情,轻佻的阴柔凤眼却闪动着冷锐的色泽,我正看得出神,就见他弹指封住俞帝身上几处|茓道,然后提起俞帝的后衣领,随手一扔,俞帝“咻”的就被扔过了城墙,随即,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我目瞪口呆,无力而颤抖的控诉:“你扔的不是个沙包,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啊……”
琉琅却是不以为然的笑道:“他可并非普通的老头,这皇帝在未登基之前,曾将‘金罡神罩’练到第七重,如今虽然年纪老迈,但骨头仍是硬朗,这点高度摔不死他。”
我点头表示明白他的话,也明白他是故意让俞帝受皮肉之苦,为我出气。但心理却隐隐有些担忧,毕竟,俞帝是小刀的生父,定然不能杀他灭口。而俞帝乃是一国天子,拥有至高的权力,如今在挟持他的途中对他越狠,今后他的报复心恐怕就越深。
琉琅无声的靠近,温柔的语调中夹杂着丝丝凌厉:“无需多想,只要有我在,哪怕他人倾尽天下之力,也伤不得你分毫。”
我心口一紧,还来不及感动,便被拦住了腰身,眨眼之间便腾空而起,直直跃过宫墙到达了外端。
双脚再次落地,我稳住身子四下望去,才发现这城墙外竟然是一片茂密的果园,森林似的看不到尽头。
俞帝仰躺在土地上面,正十分威武的怒瞪着虎目,仿佛恨不得将我大卸八块。
我站在他脑袋旁边,俯视着他调笑道:“嘿,别说,还真精神!要不干脆再扔上一个来回,让你多体验体验飞一般的感觉?”
俞帝一听,忙收回怒瞪着的眼,装出奄奄一息的无力模样。
一声轻笑从身后传来,转头便见琉琅正无奈的笑望着我,波光潋滟的桃花眼显得风流倜傥,浪荡不羁,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动,而眸子中那惯性的清冷阴气,又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疼,眉目含笑间,赫然是笔墨所无法描绘的美景……
愣神间,琉琅已将俞帝的|茓道解开,单手押解着他,对我道:“走吧,出了这片林园,便可算是脱离了皇宫的管辖范围。”
茂密的林子里,树木枝叶相连,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果树开了花,散发出阵阵好闻的香气,走在其中倒也惬意。美中不足的是光线太暗,虽然有月光,却被茂密的树丛挡去了大半。于是琉琅和俞帝走前面,我一步步的紧跟在后,小心翼翼的踩着他们踏过的脚印,以免不慎掉进暗坑。
经过一颗异常高粗茂密的果树时,光线亮了许多,只因这棵树占地面积较广,且枝叶较少,使得月光倾泻而下。借着银白色的光线,只见那枝叶之间结了许多红透了的果实,一个个散发着可口诱人的光泽。
琉琅显然是听见我停住了脚步,转头沿着我的视线望去,随即面带笑意的缓声叙述道:“这是俞国十分著名的特产,名叫赤龙果,酸中带甜,汁多味美。”
我狠狠的咽下口水,恨不得立即飞到树上吃个过瘾。
琉琅眼含宠溺:“可是想吃?”
我不满的瞪他,威胁道:“你再吊我胃口,我就自己爬树上去!”
琉琅却不买账,玩味道:“也好,我就在树下守着,等你投怀送抱的掉下来。”
我无语的望了望那参天大树,情不自禁的感叹:“也觉得自己掉下来的可能性很大。”
琉琅轻佻着凤眼,趁人之危的狡黠笑道:“叫我一声相公,我便帮你摘,如何?”
我默不作声的将腰带解下,踮着脚,举起手,绑在表皮粗糙的树干上,捏着结头使劲儿攥了攥,很结实,然后用手拉着腰带,两腿夹住树干,开始爬树。
后面隐约传来磨牙声,我还没爬到一米,便见有道飘逸的黑影跃上了果树,踩在一根结实的分支上。
我从树干上跳下,拍了拍手,心里暗暗得意,这男人啊,就不能惯着!
俞帝显然又被封住了|茓道,站在不远处一动不动,似乎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把那树皮般的老脸涨得通红。
一个红彤彤的果子从树上扔下,我赶忙伸手接住,用衣袖擦了两下后放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汁水涌进嘴里,不由得一边嚼一边眯起了眼,这玩意儿,果然甘甜美味!
然而,当口中的果实刚刚咽下,喉咙就猛地被人紧紧掐住,我心下一惊,连忙睁开眼来,就见俞帝竟然冲开了|茓道,用枯爪似的手掐住我的脖子,学着我在地牢挟持他时的口气,张狂的粗声笑道:“孤做了几十年皇帝,岂会连这点自救的本领都没有?俞国皇族有专门的解|茓秘法,以为封住孤的八处大|茓,孤就动不了了?好孩子,你也大意了!”
原来,他的脸刚才之所以涨得通红,是因为坐在冲开|茓道……
察觉到这忽然的变故,树枝间的琉琅扔了手中的果子,迅速跃下,阴冷锐利的眼如玄冰般散发出寒意,又如刀刃般带着杀气,用冷得若从阿鼻地狱传来的声音威胁:“你若是个聪明人,便勿要引火自焚。”目光一凛,字字如冰雹般砸下:““放、手!”
“哈哈哈……”俞帝癫狂的笑着,得意叫道:“正因为孤聪明,这一路上才会装作被你们制服,再趁此机会抓住这女人。论武功,孤不是你的对手,但现在她的命在孤手上,你奈我何?哈哈……”
说着,掐在我脖子上的爪子收紧了几分,勒得我脑袋发涨,心口犯堵,呼吸愈发困难。
琉琅见状,眼中多了抹慌乱,语调却仍是镇定:“你且先放了她,我来做你的人质,岂不更好?”
说着,琉琅上前一步,俞帝却忽然怪叫起来:“你别过来!退后!快退后!”
俞帝一边叫嚷,一边收紧了手指,勒得我几乎快要背过气去。
琉琅忙向后退去,精悍阴锐的眸子紧紧盯着俞帝,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如蓄势待发的毒蛇猛兽般狠戾。
见状,俞帝的手松了几分,我剧烈的喘着粗气,忽然觉得可以自由呼吸是多么幸福的事。
在琉琅后退的同时,俞帝也带着我一步步后退,直到间隔了将近五米的距离,才怒声喊道:“别以为孤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若让你近身,孤定然性命不保!你最好不要耍花样,否则孤的手稍稍用力,你的女人就得跟着孤陪葬!”
琉琅的身子伫立于较远处,在斑驳的月光下显得有些僵硬,字字清晰的冷声问:“你想如何?”
俞帝从腰间拿出一个物件,粗声道:“你将这个喝下,孤自会放人,否则,孤便索性与她二人同归于尽,反正孤已活了大半辈子,享受过无数美女和财富,临死还有这么年轻的小姑娘陪葬,划算得很呐!”
我凝神看去,他手上捏着一个小瓶子,而这个瓶子,跟前不久在地牢里那会儿,俞帝准备让我喝的那降雀红的瓶子一模一样,可是,我假装跌倒的时候,不是将这瓶东西扔在地牢里了吗?
俞帝仿佛看出我的疑惑,得意笑道:“小姑娘,姜还是老的辣,你在地牢捡刀的时候,孤便趁机捡起了这个瓶子,以备不时只需,如今果真派上了用场。”
俞帝的确狡猾,知道琉琅身手不凡,便不许他近身,如今让他喝这毒药,更是能在不被琉琅近身的情况下除掉他。
琉琅的眼睛眯了眯,随即简单吐出一个字:“好。”
俞帝将小瓶子抛了过去,被琉琅稳稳接在手里。
见状,我气得直咬牙,暗暗抱怨:这傻子!怎么不知道假装没接住,任由它摔碎,就有不喝的借口了。随即转念一想,又松开了牙齿,毕竟自己的命在俞帝手上,就算不喝毒药,俞帝也会用其他法子置琉琅于死地。
在俞帝的挟持中,我之所以既不呼喊救命,也不叫琉琅别管我,是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喊救命只会张敌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喊他别管我,除了矫情之外,只会激怒挟持者。况且我知道,即使我不喊救命,琉琅也会救我,即使我喊了别管我,他也不会听,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留着力气,等待俞帝松懈的时候奋起一击!
然而,没得到等我奋起一击,琉琅便已经打开了装有降雀红的瓶子,正要饮下,俞帝忽然开口:“你休想投机取巧,孤的视力好得很,你是喝了还是倒了,孤可以看得一清二楚,且必须喝得一滴不剩,否则孤立即就掐死这个女人!”
琉琅抬起的眼射出冰冷的光束:“在下定会依言做到,但不知你这贵为帝王的人物,可会食言?”
俞帝信誓旦旦:“当然不会!只要你将瓶中之物喝下,孤马上就放人!”
琉琅将瓶子凑近唇边,我的心猛的收紧,顾不得自己的咽喉被人掐在手上,狠狠的一脚踩在俞帝脚背,却见他只闷哼了一声,身子却是一动不动,手也依然挟制着我,眼睛依然盯着琉琅的方向,非但没有如我料想的那般痛得跳脚。
这老混蛋,果然是练了那什么金罡神罩的!
我气急交加,却见俞帝忽然狂笑起来,笑得胸腔一阵颤抖。我猛地反应过来,忙朝琉琅看去,只见他正把瓶子从唇边拿下,将瓶口缓缓倒转过来,当真一滴不剩。
很快,琉琅的嘴角溢出鲜血,目光变得涣散,却仍是气息不稳的冷冷启口:“放、开、她。”
俞帝的笑声异常刺耳:“降雀红乃见血封喉的顶级剧毒,任你有再高的内力也逼不出来,阴弦教教主在江湖上名声响亮,不也死在了孤的手里!?哈哈哈……”
在这难听之极的怪笑声中,琉琅不断咳着血,软着身子无力倒下,紧闭的眼睑被睫毛盖住,安静得全然没有一丝生气,脸颊是毫无血色的苍白,充斥着死亡的绝美味道。我的心里一阵剧烈的痛,仿佛有带刺的荆棘将自己包裹住,痛的几乎晕眩。这一刻,我的心里溢满恨意,恨自己为什么要来俞国,恨自己为什么要到皇宫,恨自己为什么要叫琉琅去摘果子。更恨,自己为什么不叫琉琅一声相公……
我手无寸铁,已对俞帝造不成威胁,他不再顾虑的松开了我的脖子,逗弄临死前的宠物般残忍道:“小姑娘,还不快去看看你情郎是怎么死的?等你体会够了这心痛的滋味,孤再送你上路,与他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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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帝的手刚一松开,我便拔腿跑向琉琅,他染血的脸颊,若盛开在极夜的彼岸花般红艳,虽美,却充斥着死亡的气息。
看着地上那方才还能上树替我摘水果,现在却已了无生气的男子,我心口一阵窒息般的难受,强忍着眼泪正要蹲下,就见琉琅忽然诈尸般猛地睁眼,阴冷的眸子中闪现着凌厉的杀意,侧身从指间弹出几只银针,直逼向俞帝的咽喉。
我愣愣的傻站着,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就见俞帝满脸不可置信的捂着脖子,双目暴睁,迈着脚向前走了两步,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他未能发出丝毫声音,便已轰然倒下。
面对这在刹那间扭转乾坤的变故,巨大的反差使得我脑海里仅剩下空白,直到一个微凉的怀抱从身后将我环住,琉琅那向来散发着阴冷气息的声音透露着点点温柔:“没事了……”
我心里又气又急,猛地转身攥住他的衣领,抓狂似的低吼着质问:“没事了?这事儿还没完!你分明喝下了降雀红,分明是吐血了,怎么会没事?”
“我当真没事,你别激动。”琉琅用手包裹住我握紧的拳头,耐心解释:“我从小便食用天山雪蛤,体质与常人不同,虽不能肯定降雀红对我是否有效,但能肯定瓶中那掺着迷|药的凉茶,是奈何不了我的。”
我平息着因为紧张而失常的情绪,满是惊讶:“掺着迷|药的凉茶?”
琉琅眼底也划过疑惑:“那瓶子里仅是普通的凉茶,并非见血封喉的顶级剧毒。”
我心念一动,猛地记起在那个在地牢中将瓶子递给我的小太监,与那诡异笑着的太监是同一个人,与那蹲错墙角的太监也是同一个人,莫非是他将毒药给换了?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暂且抛下那小太监身上的疑团,我伸手擦拭琉琅嘴角的血迹,纠结的问:“刚才,你是装出来的?”
琉琅唇角上扬,展现出能令人俯首称臣的自信风采:“俞帝太过奸诈狡猾,我近不得他的身,便仅能使用暗器。但自从向你承诺不再滥杀他人性命,我将原本的毒针换成了普通的银针。”
“要用无毒的暗器取俞帝性命,必须刺中他的咽喉,且机会只有一次,若失败,你必有性命之险。”
“俞帝用你的头部挡住了脖颈,让我无从下手,唯有装作中毒身亡,方可在他松懈之时一击即中。”
“用内力将自己震伤,达到吐血的效果,不难。”
我听得敬佩不已,也感动不已,敬佩他的心思之细腻,感动他这番心思都是为我……
手指传来一阵温润湿软的触感,我恍然回神,便见琉琅含住了我替他擦拭血迹的手指,他波光潋滟的眼中褪去了阴冷之气,他微凉的舌缠绕在我的指间,制造出点点令人心悸的酥麻快感。
我呼吸一紧,忍不住有感而发:“另外九个手指也舔舔吧,今天在地牢里粘上许多老鼠屎,一直没找到水洗手……”
琉琅的舌头一僵,表情忽然变得格外生动……
万籁俱静中,远处隐约传来一阵马蹄声,我猛地惊起:“御林军追来了?”
琉琅揽住我的腰身,跃上一颗茂密粗壮的参天大树,刚用荫郁的枝叶掩盖好身子,便有一支精兵策马急驰而来,只见那领头之人一拢胜雪白衣,在夜的吞噬中显得飘渺,半面美玉束起的墨丝飞舞,在夜风中随性而张扬,那苍白得几乎透明的仙般容颜,在月光下呈现出难以描绘的绝美画卷。
我神经绷起,曲幽之所以脸色苍白,定是他腰间的刀伤照成,既然已经身负重伤,为何不在皇宫好好歇着?
感到搂着我的手臂一怔收紧,我回神看向琉琅,便见他直勾勾的盯着我,如毒蛇般阴冷的眼中风起云涌,一句话没有说,直接将泛着凉气的唇瓣压下,撕扯般狠狠纠缠我的唇舌。
我愣了片刻后,想起他生性敏感,于是难得的温柔回应着他,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琉琅渐渐平静下来,在我被吻得几乎窒息时,才依依不舍的将我放开,阴柔精美的脸颊上略微染上了红霞,在莹白月光下展现出绝妙的视觉盛宴,在迷离夜色下勾起倾倒众生的魅惑感观。
耳边传来一连串的“吁”声,将我从琉琅的美色中拉出,我低头看去,那整支劲装骑兵队相继停下,将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俞帝团团围祝
曲幽的额头上沁着汗珠,若雨打后的莲花般润湿,显然是在马上的剧烈颠簸,扯疼了双月刀刺中的伤口。他单手捂着腰部,略显吃力的踩在一个强健士兵的背上下马,踱步走到俞帝身边探着鼻息,随即迅速并拢两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继而缓缓抬掌抚在俞帝颈间,片刻后,竟然有数只银针被曲幽的掌心吸出。
我将唇瓣凑进琉琅的耳垂:“他在做什么?”
琉琅眉头紧锁,望向曲幽的眼中满是凌厉,却在将目光转向我时化作丝丝柔情,将我软软缠绕,学着我的样子耳语道:“救人。”
我惊讶的再次向下望去,只见曲幽用随身携带的针灸工具运作一番后,唤来一名士兵替俞帝渡气,半响之后,俞帝的脸色死灰复燃般红润了几分。
抬起头来,我惊讶的低声问:“他……活过来了?”
琉琅不屑的冷笑,说出的话却是称赞:“呵……不愧是鼎鼎有名的神医,竟能起死回生。”
听着与他说出的话两相矛盾的口气,我耸耸肩,暗暗断定,丫的是妒忌了!
再次向树下望去,曲幽已经站起身来,气息不稳的吩咐着:“你们且带陛下回宫,我随后便来。”
“遵命!”
一支劲装骑兵队听命策马离去,只留下翩然扬起的灰尘,和一白衣男子,一白色坐骑。
空旷的黑夜中,寂静的山林里,曲幽修长而单薄的身子直直伫立,许久后,缓步走向那颗结满赤龙果的树下,伸手解下那根被我系上去的腰带,一个简单的动作,他却似乎做得很吃力,白皙额角的汗珠滑下,沿着如玉的面颊,隐入颈项,流进衣内。
他将那根腰带紧紧攥入手中,淡漠的黑眸似乎承载着无言的伤痛,让人不忍去看,却又忍不住看去……
我皱眉看着那形单影只的仙般男子,细弱蚊声的喃呢:“他,为什么不走……”
琉琅纤长有力的手指提起我的下巴,微眯着眼睛,释放着阴气,狠狠咬牙道:“为你1
是啊,凭曲幽的功力,他怎么会没发觉树上有人?他既不说话,也不离开,就那么温柔的守候在树下,静静的等着,仿佛是在等我,等着我回头、回心、回到他身边……
似感受到我心中的波动,琉琅狭长的凤眼中划过慌乱,变得暴躁阴戾:“不许想他1
说着,为了证明他的存在感般,张口含住我的耳垂,双手激狂的在我身上游移起来,没了腰带的束缚,他的手轻易便钻进我的衣内,肆意游动。
我倒吸一口冷气,被琉琅忽然的动作惊住,感到身上灵活游走的柔滑双手,我推拒着低声叫道:“琉琅,你出去……”
见我如此,琉琅浑身散发着骇人阴气,示威般故意用某个硬物顶在我的后腰,歪解我的话道:“还未进入,如何出去?”
我无语的看着琉琅动情的眼,感受到那硬物隔着衣料传来的热度,心里一阵羞涩,难道今夜……在这大树之上,注定……见血?
刚这么一想,便马上应验了……
因为在这刹那间,一道禄影飞快的袭来,伴随着“咻”的一声轻响后,琉琅脸颊赫然已被划破,他反手伸出两指夹住将那袭来之物,竟是一片薄薄的绿叶。
那绿叶将琉琅脸颊划开一道血口,红艳的液体浸出,在他妖异阴美的脸上蜿蜒滑下,目光转向树下,冷声讽刺道:“堂堂曲公子,竟会使暗器伤人。”
曲幽唇角含笑,点墨的眸子却凛冽如两柄寒剑,直直射向琉琅:“对付小人,何需正当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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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幽唇角含笑,点墨的眸子却凛冽如两柄寒剑,直直射向琉琅:“对付小人,何须正当手段?”
琉琅被这话堵了个正着,用含刺的眼阴狠的瞪着树下之人,两人皆锋利如刃的目光相对,在半空中碰撞出无形的火花。
“咳……”我假咳一声,适时的打破僵局面,从裁判的立场断决道:“第一回合,曲幽胜!
两人皆是怔了片刻,随即,同时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一个如温泉般泛着暖意,一个如玄冰般泛着凉气,给了我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穿着棉袄吹电风扇,又冷,又热,且……还是自找的!
曲幽黑眸中轻柔地泛开一层涟漪,隔着较远的距离,伸出白皙剔透的手指,晚风般舒缓清韵道:“碧儿,跟我走。”
琉琅寻找安全感一般,攥紧我的手,十指相扣,不给我开口的机会,便抢先冷笑着讽刺道:“呵……你曲幽既是江湖上出了名的正人君子,想必应该知晓,何为君子不夺人所好?”
曲幽的手固执的伸着,语气淡若轻烟,却是毫不留情的回击:“在下夺非人者所好,并未违背君子之道。”
琉琅再次被堵,胸口起伏着,牙齿轻磨着,狭长眼眸之中更是冷了几分。
我见终于有Сhā嘴的机会了,忍不住想要再次以裁判的立场发个言,正儿八经的开口:“第二回合……”
汇报结果的声音猛地顿住,只因琉琅含怒的眼狠狠瞪着我,仿佛我再敢报出那令他难堪的事实,就要扑上来咬断我的脖子。
我悻悻的闭上嘴,打算做个老实的观众,琉琅却忽然目光一柔,勾唇一笑,使用美人计般的盅惑道:“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是一匹好马,对吗?”
我在点头和摇头之间,纠结了……
虽然知道琉琅这话是针对曲幽,但毕竟马这东西是用来骑的,而骑这个字,有着微妙的含义……
我若点头表示自己不吃回头草,不也就同时承认自己是用来骑的?
我若摇头表示自己不是一匹马,不也就同时意味自己要吃回头草?
却不想,我犹豫纠结的表情在琉琅眼中变了味儿,喷着骇人的阴气,呲着锋利的尖牙,冷声厉喝道:“我全心全意待你,你却还想背弃我!?”
我正想安抚他,告诉他自己所纠结的事儿,和他认为的事儿,并非是同一件事儿。却听见曲幽淡然启口道:“阁下的阴宫之中有七名美貌宫姬服侍,且现下其中一名宫姬已怀有身孕,如此也算全心全意?”
我浑身一震,心跳猛然漏了几拍,睁大眼望向身边与自己紧紧相依的男子。
琉琅正危险的半眯着眼,音线降到千年冰河的温度:“曲公子费心了,对本教主调查得甚为仔细,连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也了如指掌。”
曲幽脸上挂着淡然的笑意,谦虚回道:“应该的。”
我心口一阵刺痛,脑海中浮现出曾经在阴宫里,亲眼见琉琅与一名窈窕女子欢好的画面,那时对他恨得牙痒,只当作活瑃宮来看,心中并没有什么异样,可如今,琉琅在我心里占据了不小的位置,为了不虐自己的心,我在潜意识中抵制着琉琅的过往,不去回忆起那软床上的一幕,也不问他有过多少女人。
如今,脑海中拼凑出琉琅和七个不同的女人欢好的情景,我的心如同被七柄无形的尖刀刺穿,虽未流血,痛却明显。
或许,我可以不介意琉琅有过多少女人,但却不能当那个怀着琉琅骨肉的女人不存在……
我咬着下唇,缓缓松开与琉琅十指相扣的手。我很想嫁给一个自己心爱的男人,做他的女人,为他生孩子,所以,对于已经有女人有孩子的男人,我要不起,也不想要……
琉琅反手将我的手攥紧,胸口起伏,字字飚着阴风:“只因他没有根据的一句话,你便要放弃我!?”
我望着琉琅笑得勉强,逼迫自己挤出轻松的语调:“还差一个,就可以凑齐两桌麻将了。”说着仰天看了看渐渐有些明亮的天空,继续补充道:“可那一个,不会是我。”
琉琅的表情十分复杂,有些懊恼,有些狂躁、有些阴唳、有些乖张,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先听我解释……”
忽然“咻”的一声轻响,一片绿叶直直射向琉琅正挟制着我的手,且精准的划向他手腕的脉门处,琉琅在电光火石间被迫松手避开。我的脑海中本就处于一片混乱的失神状态,在琉琅先松后闪的动作间,一个不稳从树上直直掉下。
曲幽早就料到一般,盈盈跃起,伸出手臂将我接祝
琉琅在我掉落的瞬间,亦从树上跳下,似乎准备接住我,却被曲幽捷足先登。于是一边伸手欲将我抢回,一边极恨的阴声喝斥:“曲幽,你这般过分,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
曲幽温润的眼眸中含着凌厉,一手揽着我的腰身,一手向琉琅挥去:“碧儿已做出决定,休要再多做纠缠。”
琉琅显然气极,满含杀意的挥出一掌,直直向曲幽面门袭去。曲幽极快的将我放置到安全处,方才飞身迎去。
我站在一旁,看着斗得不可开交的两人,心里抑郁而憋闷,双手握拳,气沉丹田,用尽全力将胸口的闷气发泄出来:“啊啊啊碍…”
听见这一声如海啸般惊天动地的巨吼,两人在微微愣神的瞬间吃了对方一掌,各朝一个方向被震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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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声大喊出来后,我的心头舒畅了许多,搞大别人肚子的是琉琅,该觉得自责的是琉琅,错过我这么优秀美好的女人,吃亏的也是琉琅,我郁闷个啥?况且,以前曲幽也在我动心之后,猛地给我重重一击,我不也熬过来了?一回生二回熟,习惯了就好!
那一黑一白两道身影被对方震飞后,几乎同时“扑通”落下,几乎同时用手半撑着身子侧躺在地,几乎同时用染怒的眸子瞪向对方。但不同的是,曲幽惨白着脸,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琉琅却是面色红润,紧抿着冷情而性感的薄唇。
下意识的对比着两人同样挨了一掌后的不同反应,恍然大悟的暗自嘀咕了一句:“原来曲幽打不过琉琅……”
却不想,曲幽连这蚊子大点的声音都听得见,当即气息不稳的开口拆穿:“他……咽下去了……”
我愣住,看了看琉琅抿得死紧的唇瓣,再次恍然大悟,敢情他之所以面色红润,是由于咬紧牙关不肯吐血,给憋出来的!
为了所谓的男性尊严问题,强忍着压下从喉间涌出的血,看你能憋多久!所谓死要面子,活受罪,想必就是这个意思了。
瞧着这两个我曾想要与其携手到老的男人,我的心情两分沉重三分复杂,面上却是咧嘴笑着,将背靠在身后的大树上,双手作悠闲状环抱于胸前,扬声叫嚷:“怎么不打了?你们继续啊,我还没看过瘾呢。”
曲幽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虚弱的柔声启口:“动不了……碧儿过来扶我一把,可好?”
琉琅虽未开口,却与此同时朝我抬起了手,精悍锐利的冷眸直勾勾地盯着我运气,意思很明显。
两人都用目光紧紧锁住我,一个温柔似水,满含央求。一个阴柔清冷,不容抗拒。需要人扶的人有两个,但可以扶人的人却只有一个。
我讨厌做选择题,所以我站在原地不动,确认的问道:“你们现在都动不了了?”
曲幽的目光转向琉琅,淡道:“阁下当真毒辣无比,连阴蚀掌都用上了。”
琉琅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大口积血,被染得异常鲜红的唇微微张开,咬牙切齿的恨声道:“曲公子不也用了十成功力?”
曲幽:“阴弦魔头,得尔诛之。”
琉琅:“攀附朝廷,岂算高尚?”
“……”
话锋挑出,两人便冤家对头般,一人一句的讽刺着对方,展开起了君子之战。要问为何称作君子之战?不是有句话叫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虽然没得到正面的回答,我却是明白了,三人行,两败俱伤,一人得渔利,我得到的利益就是:自由!
懒得听那两人唇枪舌剑,我小跑向那匹曲幽的雪白坐骑旁边,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温柔的摸着马脖子,意有所指的道:“有些人还及不上牲畜可靠,与其跟某些人走,莫不如跟你走,以后我们就一人一马闯荡江湖,怎么样?”
正吵得激烈的两人察觉到我的意图,连忙停下了口头上的争斗,将划过慌乱的目光转向我。
我毫不犹豫的将鞭子抽向马ρi股,绝尘而去。身后传来两人异口同声的呼喝:“别走……你回来!”
我毫不停歇的挥着鞭子,微转着脑袋回过头望去,只见那一黑一白皆勉强盘腿坐起,争先恐后的运气调息起来,显然是想抢在对方前面恢复行动能力。
嘿,别说,这两人虽然在外貌和性格上截然不同,但有时候还是挺默契的。
架着马一路狂奔出这片广阔的园林,天色大亮的时候,才快马加鞭的到达尚京城一家客栈。
这时候,客栈的门刚刚打开,我跳下马径直对店小二猴急的吩咐:“赶快准备一桌子好菜,一间上等客房,一桶沐浴的热水!”
一个掌柜模样的半百老头走出来,叫住店小二:“慢着!”
那掌柜看着我的容貌,不满的皱起了眉头,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粘上了许多尘土,想必是方才一路策马狂奔,灰尘和汗水夹杂着贴在了脸上。随即,掌柜又上下打量起我的穿着来,我也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又脏又皱,但却是顶级的绸缎。然后,掌柜将目光落在我牵着的马匹身上,我也随着他看去,通体雪白,体态健壮,四肢有力,是匹难得的千里马。
打量完毕,那掌柜的才对店小二道:“去吧,去吧。”说着将我迎进客栈大门,满脸堆笑道:“客官请进。”
我将手中的雪白马匹交给专门照看坐骑的小厮,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客栈,心里暗暗不屑,敢情那掌柜的是怕我没钱付账,打量清楚才准我进门!
呃……其实除了不屑以外,更多的是心虚,因为,我的身上真的一文钱都没有!
这会儿,忍着腹中的饥恶,闻着身上的汗臭,撑着疲倦的困意,我才意识到,闯荡江湖不是那么容易的,衣食住行一样都少不了。有钱,五湖四海任君遨游闯荡。没钱,闯荡鬼门关的可能性比较大……
但这会儿又累又饿,顾不得自己囊中羞涩,我大爷似的点了一桌子最贵的菜,什么鱼翅海参、燕窝鲍鱼,连熊掌也不小心点了一个。我是这么想的,反正身上没钱,点几两银子的菜和点几百两银子的菜,结果是一样一样地,都是霸王餐,都有被殴打一顿后扔出客栈的危险!
扫荡完一桌子的上等好菜后,我挺着吃饱喝足的肚子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将浑身都洗了个干净,但唯独脸没有洗,为啥?防止被人贪图美色呗!
洗完澡,我换上店小二送来的一身干净衣服,四仰八叉的躺在天字一号房里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半眯着眼睛打开门,见掌柜的站在屋外,于是满是困意的迷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掌柜的粗声回道:“傍晚!”
原来自己已经睡一天了,我打着呵欠道:“哦,我现在还不饿,等会儿再送晚饭来吧。”
“晚饭?”掌柜的语调拔高,凶神恶煞道:“老子是来送你去吃牢饭的!我老刘生平最恨人吃白食,你这身无分文的穷丫头,足足欠了我三百两银子!”
我顿时睡意全无,脑海中形成一个清楚的意识: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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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如洗,轻洒而下,繁星璀璨,夜色迷人,晚风轻拂,柳枝摇曳。
在这明月清风的美景之下,我坐在一张古朴的竹凳之上,手拿一只精美小巧的酒杯。
要是以为我正在惬意万分的对月畅饮,对酒当歌,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正拿着酒杯……洗刷刷!
在我面前的大木盆里,有瓷碗,瓷盘,瓷勺,瓷罐……样式皆精致美观,但也皆沾满了油迹污渍,而我今晚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个瓷器洗白白。或许,以后每晚要做的,都和今晚一样……
按照掌柜给我算出的账目,我欠了他三百两银子,据说,这笔巨额帐目的由来是:鱼翅五十两,海参五十两,燕窝五十两,鲍鱼五十两,熊掌一百两,还没算我在天字一号房的住宿费……
我一度怀疑那老头是开黑店的,但去查了他们店里菜单上的标价后,就彻底折服了。这家店,不仅坑人,还是光明正大的坑人!
本打算一人一马闯荡江湖,但为了不被押送到官府,我卖了那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又卖了自己那套上好的锦缎衣裙,还卖了自己身上的首饰头饰,最后总算凑足一百七十两银子还给掌柜,另外的一百三十两,打工还债。
闯荡江湖的第一天就落得如此下场,我是万万意想不到的,而更意想不到的是,前不久我刚扬言讽刺某些人没有马可靠,这么快就把自己也归类成了不可靠的人,把伙伴给出卖了,马儿,我对不起你……
手在皂角水里泡了许久,已经有多处红肿脱皮,我捧着自己的手心疼不已,虽然十岁前在马戏团也时常刷碗,但自从到极乐谷之后,所有的家务活都被小刀大包大揽,八年来给养得身娇手贵,这会儿忽然从被人伺候的贬为伺候人的,从大爷样变成了奴才样,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幸好今天没有洗脸,再加上左颊被熙公主划伤的口子已经结痂,在脸上形成一道难看的暗红血疤。以致掌柜的觉得我卖相不好,青楼不一定肯收,收了也卖不到多少价钱,如若不然,我现在恐怕已经被绑在了大床上,等着某位客人光顾!
正在明媚的忧伤着,忽然有人将我的双手握住,我猛然回神,抬头看去,就见有个二十出头,满脸痘痘,皮肤黝黑,五官平凡的男人蹲在我身边,正咧开嘴巴冲我傻里傻气的笑着。
我的脑海中第一个反应就是:色狼!
于是,我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在他脸上,直打得他呜呼哀哉,一ρi股坐倒在地面上。
紧接着,我又是一巴掌准备扇去,他却微眯着眼睛结巴叫道:“别……别打我,我只是想,想给你上……”
我顿时暴怒,长成这副尊荣,竟然还敢色眯眯的叫我上他!于是咬牙低喝道:“好!老娘不打你!”
说着,在他松了口气的时候,把手掌换成脚掌,一脚踹去。
那不自量力的色琅被踹得滚了两圈,结巴的痛苦哀叫:“我想给你上……上药,金疮药,你……你做什么打……打人?”
我猛地愣住,这才发现他的手上捏着一个小盒子,忙上前将他扶起,有些不好意思的问:“你怎么不早说?”
他满脸委屈,吃力的咬着字眼:“我还没……没说完,你就,就……”
看着他被我扇出五个拇指红印的脸,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见他傻里傻气的,于是忽悠道:“现在半夜三更的,你忽然跑出来握住姑娘家的手,要是碰上别的女人,那一巴掌准会换成拳头,那一脚准会踹到你的命根子上!所以,我算是温柔的了。”
他显然被我糊弄住了,委屈的表情换成庆幸,一边把手上的药盒递给我,一边还愧疚的歉声道:“对,对不起……”
我接过金疮药,一边将膏状的金疮药抹在手的脱皮处,一边随口问:“你是这客栈里的店小二?”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结巴回道:“我皮肤黑,大家都叫……叫我黑子,我是,是掌柜的……儿子。”
我愣了愣,原来他是那坑我的老头的儿子,按照父债子偿的说法,刚才那一掌一脚也不算过分……
将双手都涂满药膏,我看着还剩下大半没洗的碗盘瓷器,觉得头疼无比,欲哭无泪……吗?
答案自然是,不觉得!
反正都是替父偿债,索性让他多偿点也无妨。
念及此,我将表情调节得楚楚可怜,眼睛眨巴眨巴挤出几分湿润,柔柔的望着他,委婉的娇声哽咽道:“黑子哥……你看我的手现在已经上好了药,但还有许多碗盘没洗,要是我的手现在再浸了水,刚才的药就白上了。我的手,怕是要烂了……”
仿佛被我电到,黑子正义感被我激发,当即如救美英雄般的豪迈道:“我,我帮你洗!”
我破涕为笑,感激道:“黑子哥,你真是个很好的人。”
真是个很好骗的人……
于是,黑子兄激昂的与大半盆的脏碗盘作着斗争,我翩然转身离去。
真是世事难料啊,本以为要洗个通宵,哪知午夜时分就可以上床歇息了。回到掌柜给我安排的堆满杂物的房间,我躺在那张用木板拼凑成的床上,盖着单薄破旧的被子,睡觉。
第二天清早,房门被“咚咚咚”的敲响,我猛地被惊醒,睡意正浓的打开房门,便见掌柜的冲我粗声怒吼:“我这老板都起床了,你个伙计却在睡觉!想造反了不是?还不快去干活!”
我揉了揉朦胧的睡眼,问:“昨晚你让我洗的一盆子东西,我都洗好了,你还要我做啥?”
掌柜塞给我一套店小二式的衣服,摆出凶神恶煞的嘴脸:“晚上的活倒是做好了,白天的事还没开始做呢!赶紧把衣服换上,出来招呼客人!”
看着扔下衣服就转身走开了的掌柜,我气得抓狂,忽然对剥削制度深恶痛绝,不就是欠了你一百多俩银子吗?让我晚上做洗碗小妹,白天做店小二,你当我是日夜两用型的卫生棉啊!
气过之后,还是换上了店小二式的短衫粗布衣,到客栈的大堂端茶倒水,端盘上菜,穿梭在一张张的木桌之间,汗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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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客栈内的店小二除我之外,还有一个叫阿福的胖子,但两个人应付二十几桌的客人,也足以忙得晕头转向了。
正午时分,客栈中人流鼎盛,几乎座无虚席,掌柜笑开了花,而我却苦成了瓜,在一张张满座的桌子间奔波,上菜上到手软,倒茶倒得抽筋,直到黑子见我累得汗水时常落在茶杯和菜盘里,不忍的向他老子求了个情,掌柜用诡异的眼神将我和他儿子扫了个来回后,总算同意让我歇息一刻钟,叫阿福一个人先顶着。
虽然很想念那张木板床,但由于休息时间太短,未免跑来跑去浪费力气,我只好缩在客栈大堂的角落处,坐在一张矮板凳上喘气。
我刚顺过气来,就被不远处的谈话声吸引了注意力。
“王老板,从今儿个起,你把米仓的粮草都囤积起来,一旦两国战争打响,就以高价卖给军队作为粮饷,其中所赚的利润,你我五五分账……”
说话的是靠角落那桌的客人,他背对我的方向坐着,虽看不清容貌,但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他的说话声显然故意压低,但由于距离较近,勉强能听得清楚。
“林公子,你的消息可靠吗?”那被称作王老板的问。
“那是当然,昨日岚国派使臣来访俞国,希望用五十箱金银珍宝换回岚国陵王爷。我爹乃是吏部尚书,昨日早朝和谈之时他也在场。原本岚国使臣态度谦和,眼见岚俞两国就要化解这次的纷争了,哪知那岚国使臣忽然身中暗器,连神医曲幽公子都救治无门,最终暴毙在朝堂上。”
王老板嘘吁不已:“哦?这可真是稀奇,竟然在朝堂上公然被杀?”
那林公子压低声音道:“这可不是,岚国皇帝得知此事龙颜大怒,说我国故意想要挑起战争,姑息不得,于是今日便向俞国下了战书,扬言势必要踏平整个俞国!我国陛下接了战书,下旨将岚国陵王爷悬吊在尚京城的城门口,意图将他曝晒至死,如此即有可能引出岚国安Сhā在我国的奸细,有可以振我国军心!”
王老板恍然大悟:“难怪今日走在大街上,见许多人都往城门口跑去,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
林公子低声道:“自此,交战之事已成定局,你听我的话囤积粮草,定能获益良多。”
王老板奸诈的笑道:“林公子的话小的怎敢不听?这次你我的合作定能愉快。”
林公子笑着起身:“那便如此说定了,你现在带我去粮仓查看一番,我对粮草的担数做些记录。”
往王老板连连点头:“好好,林公子做生意就是细心……”
看着那两人付账后离开的背影,只觉得脑袋一阵一阵的疼。
谁会那么大胆,在朝堂上将岚国使臣杀害?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在众目睽睽下不被察觉的发出暗器?谁最有杀人的动机,故意挑起两国的战争?
曲幽,为了得到这个天下,你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
先是雅丫头,后又是岚国使臣,如今连岚佩也性命垂危。
那个笑容灿烂,承诺等他出来娶我的半大少年,我怎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吊死在城门口?
两个白生生胖乎乎的馒头忽然出现在眼前,我抬头看去,就见黑子有些害羞的冲我傻笑着,结巴道:“你,你吃!”
我这才想起自己今天啥东西都没吃,就这么空着肚子蹦哒了半天!于是忙接过馒头啃了起来。
黑子见我狼吞虎咽的吃相,脸上露出心疼怜惜的表情,吓得我一个不小心就给呛着了。
见状,黑子满脸温柔的拍着我的背,憨厚的笑道:“慢,慢点吃,没人抢……”
我翻着白眼,没好气的低吼:“没人抢,有人呛!”
黑子挠了挠头,问:“你叫……叫什么名字?”
我懒得纠结该报哪个名字,一边嚼着馒头,一边随口说出个姓:“小麦。”
黑子继续心疼而怜惜的望着我:“小麦妹妹……我可以让,让你今后不用再……再辛苦的干活。”
我眼睛一亮,激动得口中含着的馒头都忘了嚼。
黑子羞红了长满痘痘的脸,继续结巴道:“你……你嫁我做,做媳妇儿,就不用再干……干活了。”
“噗……”我口中含着的馒头喷出,却不想,竟然直接喷进了黑子的憨笑着的大嘴里,更没想到的是,他竟然嚼了两下后,毫不介意的咽进了肚子里,末了,还吧嗒吧嗒嘴,开心的结巴赞道:“馒头……真,真甜!”
我精神受挫,脑袋晕眩不已,当即ρi股一歪,差点从板凳上跌下,黑子却以英雄的架势伸出手,用满是结实肌肉的臂膀环住我,只觉一股浓重的汗味弥漫在鼻间,我的脑袋更晕眩了……
这时,客栈的门口忽然涌入四个侍卫模样的随从,恭敬的开好路后,一双镶嵌银边的白色软靴迈进门槛,那人穿着月牙色的锦袍,腰间系着精致华美的玉带,面色虽然苍白,眉眼却温润依旧。
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我吓得脚一软,刚立起的身子歪下,又被黑子揽了个正着。
我额角冒着冷汗,曲幽……怎么上这儿来了!?
要知道,我在一天前才气势汹汹的扬言要闯荡江湖,这会儿却欠着一ρi股债,被抵在客栈当杂工,要是被曲幽看见了自己现在的样子,我的脸面往哪儿搁?
客栈大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去,白衣飘诀,发如墨缎,这若谪仙般雅淡的男子,到哪都是受人瞩目的……
掌柜的见来人气质不凡,赶忙上前将曲幽迎到一张桌前,满脸堆笑的问:“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曲幽温和有礼的回道:“在下是来找人,你只需上些茶点即可。”
听见“找人”两个字,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心虚的背过身子,把脸埋在黑子的肩膀上。
却不想,掌柜的喊声忽然响起:“阿福忙不过来了,你还不赶快来给客人上茶点!”
这样的局面,我能这么大摇大摆的去给曲幽上茶点吗?当然不能!这已经不是被不被他找到的问题,而是一个女人在前任的前任情人面前的尊严问题!与其让曲幽扔出几张银票帮我还债,我宁可在这儿继续做工自己还清这笔钱!
急乱中,我抬起脑袋看着黑子,无耻的利用道:“我答应做你媳妇儿,你马上去跟你爹说,叫他别让我做事!”
黑子激动得浑身颤抖,在我耳边喘着粗气:“太……太好了!”
在我的催促中,黑子红光满面的小跑向了掌柜,而我则是面朝墙壁,纠结该以什么样的角度走出客栈的大堂,才能不被曲幽看见自己的脸?
贴着墙壁,小心翼翼的挪步向客栈门口走去,却不想,就在即将走近出口时,客栈内忽然安静了许多。我好奇的偏了偏脸,只见大门口再次涌进几名杀手模样的随从,面无表情的开着路,随后迎进一位比女人还要柔美,比鬼魂还要阴魅的男子,他的发丝张扬披散,暗紫罗兰色衣袍旋转落地,若摇曳在彼岸的曼珠沙华般妖冶,却也如狱地狱的勾魂使者般冰寒刺骨,散发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阴戾之感。
我颤抖了神经,这真是……祸无不双行,人无不双至。
曲幽和琉琅,啥时候成了形影不离的主?
那么现在,已经加重演变成了,我在前任的前任情人和前任情人面前的尊严问题……
掌柜再次哈巴狗似的贴了上去,巧的是,店里已经没有了其他的空位,掌柜正满脸为难,琉琅却径直坐到了曲幽的对桌,嘲讽般的冷笑道:“曲公子真不简单,事事都能快人一步。”
曲幽谦虚的淡笑着:“阁下的速度也不慢。”
掌柜站在桌旁,又照例巴结的笑着问琉琅:“这位客官,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
琉琅阴气四起的声音婉转响起:“小爷来这儿找人,你不用招呼,只需给我上一壶好酒,一盘牛肉。”
又是“找人”两个字重重压下,我无力的用手撑着墙壁,虚脱般的一步步向客栈门口挪去。
掌柜催命的声音再次响起:“叫你来招呼客人,你想跑哪去?还不赶紧过来上菜!”
黑子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我面前,挡住了去路,吃力的小声结巴道:“现在父亲很,很忙,我找不到……机会跟他说话……你先去上,上一会儿工,我晚上再跟……跟父亲说,成不?”
我吐出一口气,知道再也躲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转过身,打算继续做一个称职的店小二。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客栈门口再次迈步走进一个穿着劲装黑衣,身姿矫若游龙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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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面无表情走进客栈的小刀,我忽然有种逢年过节之感,大团圆呢这是?
见又有一位气势不凡的客官光顾,掌柜笑眯了眼,忙快步迎了上去:“这位……”
掌柜的话音刚起,小刀便已目不斜视的直直从他身边走过,一言不发的坐在了曲幽的左边,琉琅的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