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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无心惹得桃花乱 > 57章

57章

望着那同坐一桌的三个男人,我狠狠的咽下大口分泌物。只见那其中一人清雅若极翠之竹,气质若九天之仙,温润若莹美之玉;另外一人­阴­魅若妖族祸害,冷清若极地玄冰,狠戾若嗜血毒牙;还有一人俊美矫健若森林之王,毅然无悔若守护之神,执着坚韧若黑­色­骑士。三个男人,三种味道,真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令人的目光流连忘返啊……

“你傻愣着做什么,没见阿福忙得转不开身了?还不赶紧去给客人上茶点酒菜!”肩膀猛地被掌柜拍了一下,我恍然回神,忙转身钻进了备菜房。

端起盛有茶点酒菜的托盘,我满怀希望的问厨师:“有没有蒙汗|药?”

厨师炒菜之余不忘瞪我一眼:“俺们客栈又不是黑店,当然没有。”我沮丧的垂下头,哀叹躲不过去了,正要端菜走出,厨师又颇为好心的补充道:“但俺这儿有老鼠药,丫头你用得着不?”

我眼睛唰的一亮,连连点头。

顺利的从厨师那讨得老鼠药,我背过身子,正要放进曲幽点的龙井茶里,脑海中忽然闪过些什么,放药的手一抖,顿住了。曲幽是神医,是单用眼看鼻闻就能分辨出毒药的行家,我在他的茶里下老鼠药,不找抽呢吗?

于是手一转,我正准备把药倒进琉琅点的竹叶青里,脑袋里又闪过些头绪,放药的手一僵,停下了。琉琅是吃那什么天山雪蛤长大的,有抗毒的功效,我想在他的酒里下老鼠药,不等同于蚂蚁想用腿绊倒大象?

最后……就只剩下小刀了!能放倒一个算一个吧……

可是,下一秒我就欲哭无泪了,小刀那厮啥都没点,我该上哪下药去啊我?

认命的端着托盘走出备菜房,客栈大堂依旧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吵闹非凡。

刚走进大堂,便看见掌柜就站在离我不远处,我灵光一闪,忙端着托盘走了过去,用手指了指坐着曲幽琉琅小刀三人的那桌,用商量的语气小声道:“老板,你帮我把这些茶点酒菜端过去,我就在欠你的债款上加五两银子,怎么样?”

掌柜标准­奸­商模样的托着腮,犹豫了片刻后点头同意,正要接过我手上的托盘,却在看见不远处的一幕画面后收回了手……

有两位喝得颠三倒四的客官,一边抱着坛子往嘴里灌着酒,一边扯着嗓子与对方划拳,扰民至极,只见小刀面无表情的拿起两只空杯,十分轻巧的向那两人砸去,两坛子酒应声爆裂,上好的女儿红淋了他们一身一脸,顿时醉意全无。

掌柜见状,忙摇头拒绝:“你自己送去,快去!”

我咬了咬牙,下血本道:“你帮我端过去,我在欠你的债款上加五十两银子,这下总行了吧?”

掌柜的一听只需送送菜,就可以赚回五十两银子,忙伸手准备接过托盘,却不想就在此时……

有位满身肌­肉­如熊般健壮的客官,时不时亮着粗旷嗓门在客栈中哈哈大笑,震耳欲聋,只见琉琅懒懒捏起装花椒的小碟子,十分随便的转手一抛,花椒粉末便如长了眼睛一般,尽数倒入那人张大的嘴里,毫不浪费。看着那人被麻得眼泪直流,嘴角抽搐的惨样,我想,他的味觉恐怕要就此麻木了。

于是,掌柜又连连摆手:“五十两我也不送,你快点端过去!”

我豁出去了,割­肉­般的低吼道:“一百两!”

掌柜的豆豆眼中­精­光一闪,再次被金钱诱惑着伸出手,然而……

有位武林人士模样的客官一边吃饭,一边狠狠拍着桌子装凶狠,只见曲幽随手从竹筒里抽出两双筷子,漫不经心的朝那人的桌上扔了过去,却是正好Сhā在那人拍在桌面上的四个指缝之间,结结实实的把桌子给Сhā穿了,那武林人士当场吓得尿裤子,要知道,那四根筷子稍微偏一点点,他的手就算是报废了。

这下子,掌柜的彻底做出了决定,甩出一句话扬长而去:“我老刘从不做要钱不要命的蠢事儿!”

此时,客栈的大堂内安静了不少,粗壮大汉不高声喧哗了,半醉酒鬼不叫闹划拳了,江湖草莽不使劲拍案了,几乎所有客人都安分老实的吃着自己桌上的菜,只是时不时含恐带惧的瞄一眼大堂中央。

而大堂中间那桌,正稳稳当当端端正正的坐着三个男人,分别是我的前任情人,我前任的前任情人,和同我定有娃娃亲的男人。

端着托盘,我上刑场似的一步步走向那三人走去。在曲幽温如弦月的注视下,在琉琅­阴­柔冷锐的盯视下,在小刀深邃如潭的凝视下,我颤抖着手将茶点酒菜一一摆上桌,极不自然的讪笑道:“客官慢用。”

曲幽含笑端起茶杯,自言自语般柔声道:“今日为碧儿节省了一百两白银,也算不虚此行。”

琉琅用­阴­冷易怒的眼唰刷着我,颇为咬牙切齿道:“五十两!”

小刀的表情最为正常,语气却是十分的别扭,闷声蹦出两个字:“五两。”

我那个一个无语啊,敢情自己和掌柜的对话,他们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就是不知道我在备菜房和厨师的对话,他们听不听得见?想到这儿,我冷不防打了个寒战。

额头淌着冷汗,我单手提着空托盘准备溜之大吉,却猛地被人攥住了手腕,微微泛凉的触感让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七星伴月是个好兆头,但拥有七女伴子的男人,我却是受不起的。

僵硬的转过身,我没好气的低声问:“这位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琉琅风流的挑着桃花眼,纨绔子弟般的调戏道:“独饮无趣,你陪小爷喝喝酒,如何?”

四周响起一阵压低的嘘吁声,众食客目不转睛的看向这边,脸上皆是一副了然的表情。我顿感郁闷,自己现在是灰头土脸的店小二打扮,琉琅这么一调戏,恐怕任谁都得往断袖那方面去想。

一根筷子猛地­射­向琉琅手背,琉琅的手背眨眼间多出一条深深的红痕,却固执的不肯将手松开,用另一只手以掌袭向对面的白衣男子,目光­阴­弩锐利,冷声嘲讽:“曲公子­阴­人的功夫真是日益增长。”

曲幽亦单手与他过招,淡笑着谦虚道:“及不过阁下的万分之一。”

见两人隔着桌子打得不可开交,我趁机想要将手抽出,琉琅却攥得死紧,跟曾经他在箩筐中被我捡到那次一样,大有“除非把咱俩其中一人的手废了,否则休想摆脱我”的无赖架势。

在众食客兴致勃勃的观赏下,我感觉自己像在大街上表演耍猴的杂技,不但是免费的,而且还是那个被耍的猴!挫败的拉耸着肩膀,我无力的问:“你们到底想怎样?”

曲幽应付着对面的袭击,模范贤夫般柔声道:“前些天买了一所小宅院,现下已亲手布置妥当,今日特来接碧儿回家。”

琉琅面上森冷,十足的嫉夫般恨声道:“莫要听他胡言,你已是我娘子,自然应该随我走!”

看着这两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主,我犯了难,毕竟,一边有七女伴子,一边有俞国公主……

曲幽和琉琅见我不回答,于是继续专心的单手互博,似乎觉得既然在口头上没个结果,便在手头上见分晓。但这样打下去,一时半刻很难分出胜负,于是都一边对方过着招,一边用眼角望向坐得稳如泰山的小刀,意思很明显,这个节骨眼上,小刀帮哪边,哪边就是胜利者。

在这及其关键的一刻,所有目光都看向了那个不爱抢戏的沉默男人,只见小刀不负众望的站起身,以凌厉气势抽出腰间的双月刀,二话不说,直接朝着琉琅与曲幽交手的位置砍下,电光火石之间,那过招的二人仅有两个选择,或被一同被斩断双手,或都将双手收回。

我紧张得闭住了呼吸,闭住了眼睛……顷刻之后,在一片寂静中睁眼,只见双月刀陷入了桌面,曲幽手持一杯茶水,浅浅的饮着,琉琅端着一杯烈酒,大口的喝着,很显然,他们都默契的选择了后者。

我松了口气,看着成功另两人收手停战的小刀,竖起了大拇指:“真帅!”

小刀深邃的黑眸中荡起丝丝涟漪,满是铁汉柔情的望着我,对那喝茶喝酒的两人道:“都不强迫,小麦自己决定选谁。”

就在这时,黑子忽然冲过来紧紧抱住我的腰身,粗声叫道:“她是,是我媳­妇­儿,你们不许欺……欺负她。”

我眼前一亮,为选择题而纠结不已的思绪豁然开朗,坚定不移的指着黑子,誓言般字字重音道:“我!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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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前一亮,为选择题而纠结不已的思绪豁然开朗,坚定不移的指着黑子,誓言般字字重音道:“我!选!他!”

此话脱口而出后的电光火石间,我的脑海浮现出了几个比较理想的结果,例如,琉琅和曲幽扑倒在我脚边,各自抱住我一条大腿,苦苦哀求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再例如琉琅一头撞墙上,曲幽一掌劈在自己脑门,两人皆头破血流,却仍吃力的扬起那绝代风华的惨白容颜,焉焉一息地对我深情道:没有你,生无可念……

啊……此情此景,怎一爽字了得?然而,现实与理想往往是相反的……

只见小刀面无表情,如坚定不移的守护者般站得笔直,用那黑曜石般深邃的眼,不冷不热的看着黑子运气。

琉琅­唇­角勾起妖异的笑,却是如地狱使者般危险,如嗜血恶灵般狠戾,泛着清冷光泽的眼­阴­飕飕的盯着我,不带一丝起伏声线赞同道:“如此,甚合我意。”

曲幽亦是笑着,笑得如沐春风,眼眸却沉寂得让人窥探不出他的想法,谦让和煦得有些诡异,淡然道:“既然碧儿已经作出决定,曲幽怎好强求?”

看着他们平静的反应,我有些不满,就像一个特把自己当回事儿的人,忽然发现其实自己不怎么算个事儿!但总算可以和气的散场,勉强说得上是个喜剧结局。

想到这,我扯起笑脸,拍着巴巴掌宣布道:“这下好了,没事了,几位爷慢走不送,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皆大欢喜,哈哈……”

琉琅却不急着起身,亲手斟满一杯龙井茶递给黑子,挑起狐狸般­阴­柔妖冶的眉眼道:“小兄弟,坐下喝杯茶,如何?”

以为要散场了,众食客本已收回的视线,再次纷纷投向这边……

黑子憨厚的摸了摸脑袋,伸手接过那拳头大小的白瓷杯,却在下一秒被针扎到般缩回手,随着茶杯应声落地,黑子痛得直用嘴吹着手指哀叫:“好,好烫……好烫……”

我忙抓过黑子的手,只见那碰触过茶杯的手心和指腹间被烫的红肿,很快便冒出了许多水泡,低头朝地上看去,方才本是温热微凉的茶水,此刻撒在了地上却仍是沸腾不已,连那摔裂的白瓷杯子碎片,都如同用烈火灼烧过般呈现红­色­。这,分明是琉琅仗着自己的内力,连杯带茶强行加热产生的效果!

怀着愤愤不平的怒气,我抬起眼看向琉琅,正要斥责,黑子那被烫成猪蹄样的手忽然被曲幽夺去,只见曲幽满脸温和,轻柔的从桌上抓起一把白盐,不偏不移的洒在黑子烫伤处,医者般柔和道:“食盐可消毒,亦可避免发炎。”

曲幽撒盐的动作明显用上了内力,只见那细小的盐粒以诡异的巧劲穿透水泡,直达伤口深处,黑子赫然发出一声惨叫,疼得冷汗直冒,痛苦的抱着手哀嚎不已。

在众人的倒吸气声中,琉琅一刻不停的紧接着曲幽的动作,从桌上抓起辣椒粉末,用使暗器的手法准确的撒在黑子伤处,语气带着关怀,面­色­却森冷至极:“只用食盐怎么行?应该加点辣椒止血才是。”

在辣椒的刺激下,黑子凄厉的叫声歇斯底里,疼得面部抽搐,牙齿打颤,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曲幽持着酒壶起身,脸上挂着救世谪仙般飘渺的笑意,柔声道:“用酒清洗伤口,最好不过。”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如同商量好了一般,默契而连贯的进行这一系列“扶伤”工作,转眼间便将黑子整得哀嚎不已,等我反应过来时,黑子手上已经满是白盐红椒。

连我这医学白痴都知道,食盐可以消毒去炎,但绝对不是直接洒在伤口上的用法,曲幽堂堂神医怎么会不知道?况且,我活了十几年,咋从没听说过辣椒可以止血?再者,有谁会用竹叶青这样的烈酒清洗伤口?这两个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他们想另黑子意识到实力的差距,便可让黑子知难而退,避我如瘟神……

黑子本是个憨厚老实,善良纯朴的平常百姓,却因为我把他拿来做挡箭牌,而害得他受到这样的伤害,这个憨厚傻气的男人,何其无辜?

在愧疚的激发下,我赶在曲幽用烈酒替黑子“清洗伤口”之前,快步窜到黑子面前将他护住,二话不说,直接捡起地上尚且火红滚烫的茶杯碎片,狠狠的攥紧在手心,刺骨的疼痛中,血液滴答而下。原本冷眼旁观着两人所作所为,既不制止,也不帮忙的小刀,这会儿率先跃到我身边,面­色­焦急的强行将我手中碎片取出。

另外的两人想要上前,我避如瘟神般的抓狂吼道:“你们别过来,妈的,老娘不待见!”

曲幽望着我滴血的手,眼中皆载满心痛:“你这是为何?”

琉琅染怒的眸子泛着冷光:“蠢女人,你疯了?”

小刀默默无言,从自己身上黑衣撕下一条布料,正要替我包扎,我咬牙将他推开,用自己滴血的手握住黑子沾满白盐红椒的手。

在辣椒和食盐造成的刺骨剧痛下,我背对着那两人道:“我既然说了选择他,就会和他同甘苦,共患难,你们可以伤他身体,甚至取他­性­命,我也可以选择陪他一起痛,一起死。或许你们有一千种方法让他知难而退,但我同样可以再找到一千个他这样的男人。你们有权有势有武功,而他却是个平凡普通的男人,也只有他可以给我平凡普通的生活。请你们以后不要再仗着自己的优势,欺负这个平凡普通的男人,破坏我平凡普通的生活,各位爷请回吧,该­干­嘛的­干­嘛。该生娃的生娃。该荣华的荣华。”最后两句,是分别对琉琅和曲幽说的。

说完,不去看那两人是何表情,我狠心的拉起黑子离开客栈大堂,走向内院。

扶着黑子进到客栈的内院,在院子中央的一口水井旁边停下,黑子仍然疼得嘴角抽筋,却是满脸感动的望着我,眼中隐约有泪珠闪现,语气真诚的承诺:“小,小麦妹妹……我一定……好好对你!”

我不自然的笑了笑,不作回答。看着黑子认真的神­色­,想到自己只是利用他应付琉琅和曲幽,心里的愧疚更甚……

从怀中拿出手帕正要帮他清洗伤口,忽然感到有人跟了进来,我忙回头看去,是小刀。

在松了口气的同时,我紧张兮兮的问:“他们走了没?”

小刀冷着脸不答话,径直上前将我和黑子的手分开,夺过我的帕子,在水井旁边一只木桶中的清水里沾湿,就要替我处理伤口。

我缩了缩手,指着身边的黑子建议道:“他的伤比较严重,先帮他洗洗吧?”

小刀深邃浓黑的眼不温不火的看着我,仿佛有穿透灵魂的奇异功效,他虽然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表情,但我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并非气我扬言选择黑子,而是气我弄伤自己……

压抑的沉寂中,黑子哆嗦着嘴­唇­开口了:“先帮,帮小麦妹妹……我,不痛……”

小刀继续方才的动作,小心翼翼的替我处理手上伤口,如贵重的工艺品般帮细致的包扎好。

这时,又有人走进后院,我惊了一跳,以为那两个男人跟进来了,却见掌柜急匆匆的迈着小短腿跑向黑子,心疼的捧着黑子猪蹄似的手,死了老婆般的叫道:“哎呀!我的祖宗啊!只是去了一趟隔壁店铺采购­干­贝,你咋就弄成这样了?哪个挨千刀的这么缺德哟……我的儿呐……”

黑子疼得冷汗直冒,却是傻笑着安慰:“嘿嘿……爹,我……我没事咧……”

我觉得过意不去,上前想要帮黑子包扎,掌柜的一把将我推开,恶声恶气的喝道:“你站在这儿偷什么懒?还不赶紧出去招呼客人!别忘了你还欠我……啊……”

掌柜话未说完便被迫住了嘴,只因有一把锋利的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脸­色­顿变,连连求饶:“大爷饶命,饶命啊……”

黑子吓得直哆嗦,却任上前一步喊道:“你做,做什么?快放,放开我爹!”

我瞪向小刀,没好气的训道:“你也想像那两人一样,仗着自身的优势欺负人?”

小刀怔住,随即听话的收刀入鞘,以保镖的姿态沉默着站在我身旁。

掌柜预惊未消,软着身子一ρi股坐在地上,当机立断的对我道:“你走吧,我放你走了!那一百多两银子我不用你还了……”

我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信誓旦旦道:“那可不行,我这人最守信了,咱俩说好算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我没做满一年是绝对不会走地!”

掌柜的望着小刀,苦着脸,呜呼哀哉,后悔不已……

我双手环抱于胸前,笑得邪恶,哼哼,剥削本就是一种罪过,剥削了不该剥削的人更是罪上加罪。先前是我不还清那一百多两银子,你就不准我走,现在是就算你倒给我一百多两银子,我都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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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惧怕小刀腰间的家伙,掌柜不敢再催促我­干­活,而我乐得自在,举着包扎成团的手掌表示无力,打着因工受伤的名号要求放假,然后肆无忌惮的迈着大步,准备回房补一觉。

走着走着,小刀低沉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小麦,跟我回家吧。”

我头也不回,吊儿郎当的拒绝道:“这客栈有吃有喝有自由,我暂时只想留在这儿,哪都不去。”

然后,小刀不说话了,但我却发现,每当我走一步,他也跟着走一步;我停一秒,他也停一秒,我继续向前走,他就继续紧跟着。

我无奈的回头,被打败的问:“你想咋样?”

小刀绷着张脸,眼中却尽是执着:“小麦不跟我走,我就跟小麦走。”

我无可奈何的转过脸,继续走,走了一段路后,忽然想起些什么,于是转身诱惑道:“小刀,你现在是俞国的太子,将来很可能继承皇位,你叫我跟你回极乐谷,难道你不想做那万人之上的皇帝?”

小刀专注的凝视着我,回答得很简洁,字字都透露着认真:“皇后是你,我想。”

我顿感无力,这小子的意思是,皇后不是我,他就不稀罕做皇帝!哎……什么人啊这是?

再次被打败,我无可奈何的转身,继续走,走到那堆满杂物的房间门口停下,我转身看着紧跟不舍的小刀,抛去一个媚眼,调戏道:“要不要进来陪我一起睡?”

小刀原本满脸正儿八经的神­色­,被我这么一逗,面­色­微红,视线飞快的扫我一眼后,迅速将脸扭到一边,十分不自然地低声轻哼:“嗯……”

看着眼前这英挺俊美男人的纯情模样,我忍住捧腹大笑的冲动,正要开口奚落,忽然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忽然响起:“太子殿下,您果然在这儿,小的可算找着您了!”

我和小刀同时向来人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平常百姓服装,脸面白净的年老男子小跑而来,扑通跪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尖着嗓子道:“太子殿下,现下时辰不早,圣上命奴才来请您速速回宫。”

我了然的瞥了瞥嘴,看这半男不女的样子,就知道是个公公级别的便装太监。

小刀看着那太监,不悦的皱起眉,简单的表达道:“不回。”

老太监不死心的重重磕着头,低声下气道:“太子殿下,奴才奉命行事,求您不要让难为老奴啊,殿下……”

小刀转过脸,用那深邃感­性­的眼看向我,就像等着听领导下达指令的人民群众。

看着那已将额头磕得破皮的老太监,我点点头,轻松的调笑道:“回去呗,难不成你还真想在这儿睡?”

小刀深深的看我一眼,柔声告别道:“我明天再来。”

看着老太监和小刀离去的背影,我无奈的叹了口气,由老太监刚才说的那句“您果然在这儿”看来,他之所以能这么及时的找到小刀,恐怕是经人指点,若没猜错,那人应该是曲幽吧……

随着小刀走远,我弯腰在地上抓起一把泥,将自己本就不怎么­干­净的脸抹得更黑,然后悄悄从后门出了客栈。

虽然今天事儿多,但心里却仍不忘惦记那城门口吊着的半大少年。俞国尚京城的城门有数十丈高,就算这些天的阳光不算太强,岚佩不至于被曝晒而死,但那高空之中的气流,绝对有把他风­干­的能力。况且岚佩从小就是主子命,身娇­肉­­嫩­,普通人或许能熬个三五天,他……一两天恐怕就是极限了。

时而小跑,时而快步,我一刻不停的向城门口奔去,隔着老远的距离,便看见了那高大城门上的小小白影,随着我一步步走近,那穿着一件单薄囚衣的身影渐渐清晰……

城门脚下,聚集了许多围观的老百姓,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手并拢,被手腕处绑的粗绳高高悬吊着的岚佩,捏紧拳头,鼓起一股蛮劲,不顾一切的挤进到人群最前端,在较近的距离下,只见岚佩原本不胖不瘦的标准身材,此刻却俨然一副被表皮包裹的骨架,这段时间,他到底受到了怎样的苦楚?他以往总穿着顶级的锦衣,年少气盛,此刻却穿着低贱的死囚服,极尽侮辱,被吊在城门的这半天,心高气傲的他遭到了怎样的打击?那带着稚气的可爱脸蛋亦消瘦了许多,脸颊上粘了许多污迹,血迹,原本钻石般闪亮的大眼紧紧闭起,似乎已经没有了生气,只有那在单薄囚衣下微微浮动的胸膛,才能让人看出他尚且活着……

看着那消瘦憔悴的身影,想起岚佩以往灵动可爱的样子,我垂下眼,不忍再看,却见有个浑身肌­肉­的强壮男人从地上捡起一块瓦片,鼓着腮帮子,全力向岚佩砸去。

那块瓦片砸中悬吊岚佩的绳索,带动得他的身子摇晃了几下,那本就承受着他全身重量的手腕,在他的晃动下被绳子勒得更紧,显然是痛极的,岚佩眼睛虽仍未睁开,眉头却是皱紧,额角的汗水打湿了凌乱的碎发。

看着岚佩痛苦的神情,我难受得揪心抓肺,却见那肌­肉­男再次捡起一片碎瓦扔去,凑巧的砸在岚佩手腕上,在一阵剧烈摇晃下,有血珠从被绑的手腕间浸出,岚佩的脸­色­愈发苍白……

就在那肌­肉­男又一次捡起瓦片时,我气得忘记了实力的悬殊,直接拔腿冲去将他的手抓住,低吼:“你个王八蛋再敢砸一次试试,老娘现在就废了你!”

肌­肉­男却没被我威胁住,张着满是口臭的大嘴,粗着嗓子嚎叫道:“嘿哟……你这么紧张,难道是岚国派来的­奸­细?大伙儿都过来,来瞧瞧,我说得对不对啊?”

原本围观岚佩的人群将我俩围住,一边指指点点的讨论,一般兴致勃勃的看着热闹,就连那四个守卫的官兵也凑了过来,带着怀疑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将计就计,作势攥住肌­肉­男,粗着嗓子对那几个官兵喊道:“官爷,我帮你抓住了岚国­奸­细,哪知他竟然贼喊捉贼污蔑我!”

肌­肉­男提起我的衣领,怒道:“臭小子,你敢说我是­奸­细!?”

四个官兵抽出军刀,将我和肌­肉­男围住,其中一个官兵头领不确定的问:“你们俩个到底谁是­奸­细?”

我义正言辞,理直气壮的大声道:“官爷,他刚才朝着那绳子扔出两块瓦片,企图割断绳子救人,大伙儿都看见了!”

围观的百姓中不少人恍然大悟,纷纷点头迎合,一个小兵也上前对那头领禀报道:“头儿,他说得没错,我也看见这胖子两次都把瓦片往绳子上扔。”

肌­肉­男顿时吓得变了脸­色­,忙急声辩解:“我只是想砸他的脸,力气用得太大扔高了,我哪是故意想割绳子啊!?你们别听这臭小子的胡说!”

那官兵拿不定主意,竟然下令道:“两个都抓起来!”

就在这时,被高高吊起的岚佩开口了,声音沙哑而吃力,却是将每个字都咬得很清楚:“阿肥,这绳子、用瓦片是割不断的,你、不用管我,你快跑!”

我愣住了,肌­肉­男愣住了,官兵愣住了,围观的群众也愣住了。在短暂的寂静中,我第一个回过神来,指着肌­肉­男大喊道:“抓住他!”

几个官兵一拥而上,朝着肌­肉­男扑去,我则悄无生息的退出了人群……

回客栈的路上,我咬紧下­唇­,暗暗作出决定,今晚,一定要把岚佩救出来!

没错,我打算凭一己之力救出岚佩,并非逞强,而是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个好帮手。

岚佩堂堂一国王爷,之所以落得现在的下场,很大一部分因素在于曲幽,找曲幽帮忙,不妥。

琉琅前不久因我而得罪了俞帝,近日­阴­弦教遭到官兵的围剿封杀,找琉琅帮忙,不妥。

小刀如今是俞国太子,但依他那不会拐弯的­性­子,铁定会跟俞帝来硬的,没准到时候会弄得父子俩翻脸,找小刀帮忙,不妥。

好在只有四个官兵看守,虽说凭我的三脚猫功夫,力敌显然是没指望的,不过,我可以……智取!

回到客栈,我走进杂物房,关上房门,躺上木板床,准备好好的睡上一觉,为今晚的拯救行动养­精­蓄锐!

怀着激昂亢奋的心情,我沉沉的进入梦乡,做了个美女救少年的白日梦……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黑透,我从木板床上坐起,懒得点灯,摸索着披上一件黑­色­粗布短打衣,再从窗户边的杂物堆里,借着些许的月光翻出一把未完全生锈的菜刀,在肩膀挽上一捆粗绳,再用黑布将半边脸蒙上,自信满满的准备走出房门。

“这大半夜的,你想出去偷牛?”一个慵懒而冷冽的声音忽然响起,生生止住了我的步伐。

我僵硬的转过头,颤抖着手摸出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在昏黄的光线中,只见那木板床的靠墙处,赫然侧躺着个只穿了件白绸内衣的男子,正半撑着头,对我似笑非笑的挑着狐狸般妖异的眉眼。

我被黑子传染了一般的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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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黑子传染了一般的结巴起来:“你……你怎么,在这儿?”

琉琅轻缓的舒展着修长有力的四肢,纤细白皙的双腿若隐若现,双手悠闲的压在脑后枕着头,闭上时常散发出­阴­冷气息的眼眸,厚颜无耻的懒懒道:“为夫困了,自然要回娘子身边睡觉。”

见眼前这有着七女伴子的主,厚着脸皮把我的床当做自家地盘,我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滋生出的怒意,免得一个不小心,手中的菜刀就飞到那人脖子上去了。

拢了拢肩上的绳子,我懒得纠正称谓问题,一边继续往屋外走,一边冷声嘱咐:“那您老慢慢睡,睡完记得把床单换了,要是把花柳病什么的传染给我,老娘一准跟你玩儿命!”

身后再无声响,在一阵死寂的沉默中,我刚走近房门口,便被一股熟悉的气流吸回床边,琉琅攥住我的胳膊,眼睛死死盯着我,眸中染着前所未有的痛­色­,一字一顿,­阴­气四起:“你、嫌、我……脏?”最后那个字,俨然是从齿缝中艰难的挤出。

在与他的目光对上的瞬间,我似乎被那眼中的情绪感染,心猛地如针扎般痛了一下,移开目光,我尽量表现得镇定:“放手,我现在忙着救人,没闲功夫陪你瞎闹腾!”

琉琅垂下眼帘,仿佛平息着失控的情绪,半响才抬眼问:“你想救那岚国小王爷?”

我没好气的吼回:“是又怎么样?”

琉琅气得磨牙,冷声讽刺:“不自量力。”

我不甘被这种马男看扁,一边挣扎着想将胳膊从他手中扯出,一边不服气的说出想法:“不过四个官兵看守而已,虽然我打不过他们,但设计把他们引开,是绝对有可能地!”

琉琅怒极反笑:“呵……你认为,以他一个敌国王爷的身份,当真会只有四个官兵守卫?”

我猛然愣住,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下。

琉琅满是认真的看着我,语气凌厉的斥责道:“你可知,俞帝安排了数支­精­兵在埋伏于城门四周,只等潜藏在尚京城的岚国细作救援,便将其一网打尽。今夜傍晚,有数十名暗卫试图将岚国王爷救出,仅仅半个时辰便被­精­兵乱箭­射­杀捕获,无一幸免,连训练有素的暗卫都无法将他救出,你凭甚这么自信?”

我两腿一软,几乎站不住脚,声音不由自主的颤抖着:“你的意思是……岚佩他,必死无疑?”

琉琅斜睨着我,语气毫无轻佻之意:“自岚国使臣暴毙在俞国朝堂,他便已无活路。”

我失神的点着头,表示理解,然后握紧了菜刀,照旧坚持道:“放手。”

琉琅却将我攥得更紧,怒声骂道:“执迷不悟的女人!你想我放你去送死?”

我出其不意的一口咬在他手上,以“你不松手我不松口”的架势,狠狠的挤着牙齿,咬得不遗余力。

却见,琉琅不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倒放柔了目光,放柔了声线,如同做错事的孩子般央求道:“我帮你救他出来,你便静下心来,给我一次解释的机会,可好?”

我牙齿一松,放开琉琅已经被咬出血痕的手,复杂的看着眼前男子认真的眉眼,想起自从由曲幽口中得知他有七妻伴子,心里便对他产生了抵触情绪,极力躲避着不与他见面,即使见了面,也总是针锋相对,不愿心平气和的同他说话……

他的要求并不过分,听听他的解释也不吃亏,我琢磨了片刻后,终是点了点了点头,憋出一句话:“我们一起去。”

见我点头,琉琅当即便勾起­唇­角笑了,如同长期生活在­阴­暗角落的人,忽然见到清晨第一缕阳光,驱散了­阴­冷,温暖而灿烂。

然而,不等我细看,就感到颈后一痛,眼前一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出师未捷身先晕!

隔日清晨,我在急促的敲门声中惊醒,迷迷糊糊的将眼睛微微张开一丝缝隙,就被透过窗纸照进的光线刺到,一边适应着光亮,一边拖沓着双腿去开门,心里暗暗嘀咕,该死的掌柜,知道我有小刀这个强硬后台,竟然还敢大清早的叫我起来­干­活?

然而,还未走近房门,那两扇本就不怎么坚固的木门,猛地被人一脚踹开,随即,便有一队官兵闯了进来。

我吓得忘记了言语,想起上次对俞帝的挟持,难道是那老头派人来抓我,准备来个秋后算账?

正打算破窗逃跑,那些官兵却径直从我身边绕过,在这间杂物房里胡乱翻了起来,土匪扫荡般的将屋子找了个彻底后,二话不说,就整齐而迅速的退了出去,完全当我不存在!

官兵们刚退出不久,我慢一拍的还没缓过神来,便见黑子闪身钻进屋内,满脸憨气的冲我傻笑着,虽然由于结巴而说得吃力,但仍是尽力温柔的安抚道:“小……小麦妹妹,你别,别怕,他们只是找……找逃犯,店里所有的房、房间都被他……他们搜过。”

我了然的点点头,下意识的随口问:“哪个逃犯?”

黑子受伤的那只手用绷带裹成了球状,却仍是弯下粗壮的腰,单手收拾着一片狼藉的房间,一边答道:“就是,是昨天吊在……城门口的那……那个。”

我的心弦绷紧,这才完全褪尽了起床气,想起昨晚自己夭折的拯救计划,想起另我的计划夭折的人……琉琅!

看样子,琉琅应该是嫌我跟着碍手碍脚,在将我放倒后,去救出了岚佩。

可是,若真的像琉琅昨晚所说,城门口有数支­精­兵埋伏,要救出岚佩必定是不容易的……

“小……麦妹妹。”黑子忽然出声,我回过神来,转脸看向他,便见他一张黝黑的脸红得不怎么明显,害羞的表情却是一览无遗,吞吞吐吐的低声说:“我……我们的婚事……”

我触电般猛地乍起,飞快的拔腿跑出房间,只甩下一句话:“时辰不早,我­干­活去了!”

走到客栈大堂,我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处,只见今天的生意明显不比昨天,虽然仍是人声鼎沸,但却不似昨天那般座无虚席,有数张桌子都­干­巴巴的空着。我轻车熟路的走进备菜房,端起盛菜的托盘,打算继续做店小二的工作。当然,最重要的是,客栈大堂里人多口杂,我可以从这些食客的谈话中,探听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这时,掌柜不知从哪忽然冒出,将我拉到无人的一处,叫苦连天的低声道:“我的姑­奶­­奶­哟,您就消停一会儿吧,小人知道您大有来头,昨天那三位身手不凡的爷都是来找您的,小人不敢再让您打工还债了……”说着掏出几张银票,委婉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小店是我爷爷的爷爷从几十年前传下来的,昨天来找您的几位爷那么一闹腾,今儿个店里的生意差了许多,犬子的手也差点残废,小人先前有眼不识泰山,现在已经遭到了报应,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这间小店吧……”

我皱起眉头,原来掌柜的是怕那三个男人再来找我,再在客栈里生出事端,再把黑子当箭靶,于是,想叫我卷银票走人。

对于他的意图,我心知肚明,面上却是装糊涂的惊讶道:“这些钱,都白送给我?”

掌柜眼中带着哀求,忙不迭指着大门的方向,急切道:“只要您现在立即走出客栈,这些钱就是您的了。”

我伸手接过,稳当的放进腰包,爽快的点头同意:“好,一言未定。”

掌柜如同看见了重生的希望,看见了美好的将来,豆豆眼猛地亮起,生怕我反悔的连声喊道:“一言为定,一言为定!谁食言谁就遭天打雷劈!”

于是,在掌柜狂喜目光的注视下,我半刻都不耽误的走出客栈大门,两只脚刚一踏出门外,便转身倒了回来。

掌柜目瞪口呆,满脸痛苦:“你怎么又回来了?”

摸着鼓起的腰包,我耸了耸肩,无辜的解释:“你又没说走出去后不能再倒回来,我刚才已经按照约定走出客栈,所以现在这些钱都归我了。”说着,抽出两张面值为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已经石化了的掌柜手中:“喏,我现在把欠你的钱还清了,剩下的那几十两银子,你给我开一间上好的客房,炒几个美味的小菜。”

交待完毕,我径直到客栈大堂找了处空位坐下,等着美味的小菜上桌,留掌柜在原地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在客栈大堂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顿饭的功夫下来,总算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据说,昨晚有十数名蒙面高手到城门救人,除其中一人以外全部在当场便被弓箭剿杀,幸存的那人在中箭后将岚佩救走,两人在追杀中逃进城西的树林,官兵追杀无果,如今不知去向。

虽然我没有亲眼所见,却能想象得到当时的情景定然惊险万分,而昨晚那个在数队­精­兵,千万密箭中将岚佩救出的人,非琉琅莫属……

我吃饱喝足后,便回到掌柜苦着脸给我开的上等客房,静静的等小刀来客栈找我,打算跟他一起去找下落不明,且正被官兵搜捕的琉琅和岚佩,然而,向来守信的小刀,今天却食言了,我一直从中午等到将近黄昏时,都不见他来找我,于是用原本属于掌柜的银票买了匹高头大马,径直策马向城西的树林奔去。

夕阳西下,我在茂密宽广的树林里,没有方向的四处乱转,既然昨晚他们逃进了树林,且两人一个中箭,一个被折磨得半死,那么他们现在就有可能还留在树林里,当然,这是我的侥幸心理,毕竟昨晚官兵曾经追杀至此,那么多人都没能找到他们,我找到他们的机会就更小了。

所以,在听到那声久违的“糖糖”时,我的心情只能用激动来表达。

找到岚佩的过程是惊险的,他直挺挺的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下面,大堆的枯黄落叶将他埋起,使得我在经过的时候,坐下的高头大马差点将他踩死,好在他在半昏迷中,忽然喊出了一句呓语:“糖糖……”

在金黄的的夕阳下,我将岚佩身上的树叶抛开,不知是谁扒下了他的衣服,只见他赤着消瘦的上身,仅仅穿了一条单薄的囚裤,胸膛,腹部,肩膀等处布满了许多鞭痕,淤痕,甚至灼痕,一些伤口因为没有进行消毒处理,已经发炎流浓,触目惊心。

看着岚佩原本白皙娇­嫩­的皮肤伤痕累累,原本灵动可爱的脸也憔悴得不成|人样,我的心紧紧揪起,一种刀割般的感觉遍布全身,难受得无法表述用语言表述,但我能清楚感觉到自己的心在疼,心疼这个时常天真,偶尔狡诈的少年。

88

将岚佩从树叶堆中抛出后,我继续翻着地上密密麻麻的落叶,在方圆数米找了个遍,却没看见琉琅的身影……

重新走向岚佩时,我惊喜的发现他换了个姿势,由先前的平躺变成了蜷缩着身子的侧躺,本以为他醒过来了,走近才发现他还处于昏迷状态,两只手下意识的捧着小腹,眉头痛苦的紧紧皱起,仿佛正忍受着极大的痛楚。

我尽量轻柔的重新将岚佩放平,把他捂着小腹的手挪开,看着那张写满痛苦的­精­致小脸,犹豫了片刻后,终是动手将那腰间的裤子缓缓拉下,在即将露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茂密风景时,总算找到了让岚佩痛苦的根源。

只见在距离他命根子极近的小腹处,有一道鞭子制造的深长伤口,赫然翻滚着血­肉­,且已经流脓溃烂。

我咬了咬牙,忽然有了宰人的冲动,不,具体说来,我想宰了那些将岚佩折磨得血­肉­模糊的禽兽!

蹲下身,我在确定好伤口的位置后,俯下头用嘴贴上去,轻缓的吸出少许脓水,转脸吐在一旁后,再次底下头,继续吸……

脑袋在一吸一吐的晃动间,几个来回后,那处伤口已经被清理了十之八九,也越吸越顺口。轻车熟路的再次俯下脸,准备将最后的一点脓水吸出,却不想岚佩忽然躁动的向上挺了挺身子,我的嘴便落在了那伤口的下方……

更糟糕的是,说时迟那时快,当嘴­唇­碰到某个微硬的物体,我由于先前的惯­性­,下意识的吸了一口……

隔着十分单薄的一层布料,察觉到那东西有变硬变大的膨胀迹象,炙热无比,我这才慢一拍的明白过来,脑袋中轰的炸起响雷。

这时,岚佩那依然漂亮的睫毛颤动了两下,随即转醒,迷离的看着我,那由于脸部的消瘦而显得更大的杏眼中,满是怀春少年般的柔情蜜意,却对于我猥琐的动作毫无惊讶之­色­,仿佛我的嘴贴在他命根子上,是再自然不过的事,用虚弱而沙哑的嗓音哀求着低吟一声:“糖糖,继续……”

我猛地回过神来,忙抬头将嘴­唇­挪开,却不想,岚佩这死崽子忽然伸手将我的脑袋压下,梦呓般愉悦的低喃:“继续,我……快到了……”

由于岚佩手掌的压迫,我的嘴­唇­再次贴在那炙热硬挺的物体上,感到那东西一跳一跳的弹动,猛然醒悟岚佩口中“快到了”的意思,忙挣扎着抬头,然而我越挣扎岚佩的手就越往下压,在嘴­唇­与那硬物的摩擦间,我狠狠的磨着牙威胁:“再不放手,老娘一口咬下去,立马就能让你断子绝……啊……”

“孙”字还未说出,我就被那隔着单薄囚裤涌出的湿意吓得轻呼出声,这会儿,岚佩总算松了手,闭着睫毛颤动的眼,余韵未消的喘息着,气息虚弱,面­色­却带着一抹红润,神情愉悦至极。

而我看了看他腿间的白­色­浑浊,抹了抹自己嘴­唇­上沾着的液体,情不自禁的伸手的向某人的脖子掐去:“岚佩,我杀了你!”

手刚碰触到他的脖子,岚佩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睁开眼,虚弱着沙哑的嗓音不确定的问:“糖……糖?”

我的手一顿,愣住。

岚佩眼中满是疑惑,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疼得皱眉后,面带惊喜的嘟囔着说出一句话:“这次的梦,怎么成真的了……”

我的嘴角开始抽搐,并且抽搐得很有节奏感。“这次的梦,怎么成真的了”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他刚才以为自己在做梦,并且,他经常做这样的梦,梦见我替他……口!交!

为了避免自己在冲动之下,将气息微弱的岚佩掐得气息全无,我默默的走到长满许多株野掬花的一旁,疯狂的撕扯花瓣泄气,许久后,总算在辣手摧花中平息了怒气。

重新走回岚佩身边,我无视他喜悦含情的神­色­,忽略他春意朦胧的大眼,不等他开口就径直问:“琉琅呢?”

岚佩怔了怔,随即略显愧疚的垂下眼,小声道:“昨晚他为救我,肩上受了一箭,后来带着我逃到这片树林,把我的衣服脱下套在稻草人身上,再用树叶把我遮好,最后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就带着那假人从相反的方向引开了追兵。”

我心底涌起担忧,琉琅身受箭伤,要引开大量的官兵定然不易,伤上加伤是肯定的了……

将外衣脱下罩在岚佩身上,我伸手牵过旁边的马匹,在岚佩艰难的配合下,许久才吃力的将他扶上马背,我亦翻身上马,为免待会儿在奔波中将虚弱无力的岚佩摔下马,于是用腰带把他和我绑在一起,正要扬鞭,忽然想起什么,好奇的回头问:“对了,琉琅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想必是上马的动作扯疼了伤口,岚佩光滑的额头冒着汗珠,漂亮的大眼中带着疑惑,有些纳闷的虚弱回道:“那人似乎很讨厌我,说什么:此次算你走运,依照岚家对我的亏欠,你哪怕死上一万次也不足以抵过。”

我将手中的鞭子抽下,绝尘而去,心下满是不解,岚家对琉琅有什么亏欠?

马匹的奔驰中,我扬声问:“去哪?”

岚佩带着愉悦的笑意,孩子般依赖的轻声呢喃:“跟着糖糖,去哪都好。”

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信任,我心底涌起暖意,扬起­唇­角,确定好方向,策马往树林外奔去。

一路上,我尽量放慢速度,走平稳的山道,岚佩仍是在颠簸中疼得闷哼,当他再无声响的时,却不是不疼了,而是疼得晕了过去。

天­色­黑透,两人一马才总算到达客栈,架马到客栈的后门,却见在那屋檐挂着的大红灯笼下,赫然站着一抹白­色­身影,如同遗世的孤魂般静静的伫立。

我心下一惊,赶忙攥紧缰绳,准备调转马头,那人清透的声音中带着自嘲,分明说得很轻很柔,却字字清晰的传入我的耳中:“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避如蛇蝎了?”

听着他似问句,似叹息的话,我想起以往对他痴心追逐,手中动作一僵,不再急着逃走,看了看身后昏迷中的消瘦少年,认真道:“曲幽,如果你来这儿,是想把岚佩抓回去,我宁可跟你翻脸,也绝不让你带走他。”

曲幽的白衣在夜风中飘舞出优美的弧度,嘴角缓缓勾起笑颜,却有一种刺痛人心的凄然之感,苦涩的庆幸道:“翻脸?呵……真是幸好啊,幸好我此行并非是为抓他,否则,怕是要悔恨终生了。”

听出那语气中的伤痛,我意识到自己误会他了,放下戒备,尴尬的问:“那……你来做什么?”

曲幽沉寂的黑眸深深望着我,一直望进我的眼底,随即却是轻轻转过了身,向街角处的马车走去,声音如远古的弦乐般飘渺:“来此,仅为看你一眼。”

我愣愣的看着那落寞的身影,看着那一袭白衣的人消失在马车中,看着那马车缓缓行驶而且,彻底失了神。

“喂!”一声呼喝在耳边响起,我恍然回神,就见马匹旁边站着一个小太监,递来一个白布包裹着的东西,毫不礼貌道:“拿着,这是公子叫我给你的。”

我听着这声音感到耳熟得紧,细细看着眼前的小太监,也是越看越眼熟,脑海中飞快的闪过几副画面,雅丫头遇害那日,就是他指证岚佩为凶手。在俞国皇宫的地牢里,也是这个小太监递给我装有“降雀红”的瓷瓶,实则将瓶中的毒药换成了凉茶。

“喂!你还不快点接着!”没好气的声音不耐烦的催促。

听着这欠扁的语气,我猛地想起一抹绿­色­身影,惊讶的叫出声:“小青枣?”

他的容貌变了,在皇宫时尖着嗓音说话,导致我没能把他认出来。这会儿他的声音却是恢复了原样,泼辣的扯着嗓子强调:“什么小青枣?我是绿儿!绿儿!”

我嘘吁不已,向他的身下望了一眼:“你是真的当了太监,还是假的扮作太监?”

“当然是假的!”小青枣咋呼的喊道,随即踱步上前,一边瞪我,一边责怪:“你这女人真不解风情,公子明天就要随军出征,今晚忙得不得了,还专门为了看你而苦等两个时辰。”

我猛然惊起,诧异道:“出征?俞国和岚国开战了?”

小青枣点头,斜眼看了看我身后昏迷的少年:“这小王爷被救走,岚帝没了顾忌,当然即刻就下令出兵攻俞。”语毕,将那用白布包裹好的东西塞到我手中,赶时间道:“不和你说了,我事情多着呢,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

我将准备拔腿离去的小青枣拉住,急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小刀呢?”

小青枣劈里啪啦的答得迅速:“你问那闷得像块石头的太子?今天俞帝任命他为副将,叫他明日随同秦大将军出征,哪知道他一口回绝了,俞帝当场气得吐血,骂他是个不孝子。”

我皱眉:“后来怎么样了?”

小青枣继续快言快语道:“后来俞帝扬言愧对皇家的列祖列宗,若太子明日不肯出征,他就撞死在金銮大殿上,文武百官也都齐齐跪在太子寝宫,请求他为国出征,那闷葫芦单单望着天空,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对持了一整天,直到现在都还没个结果。”

听完这一席话,我气得几乎抓狂,俞帝的用心很清楚,一来小刀身手不凡,可以上阵杀敌,二来小刀身份不凡,可以振奋军心,站在一国之君的角度,让他出征再好不过,可是若站在一位父亲的角度,俞帝怎就忍心逼自己的儿子去那残酷的战场上厮杀?俞帝那老头,到底把小刀当做自己的儿子,还是把他当做满足自己野心的工具?

我知道,小刀定然是没有野心的,可是,他却极注重感情,俞帝用以死相逼这一苦­肉­计,实在是够狠!

许是怕我再问出一大串问题,趁我愣神,小青枣挣开我抓住他的手,灵活的小跑而去,跑着跑着回过头来:“喂!你应该知道公子对你的心,好生保护自己,别让自己陷入危险,要是害得公子为你而耽误了大事,我可不饶你!”

89

看着甩下一句话后,就一溜烟跑得没了影的小青枣,我笑得颇为无奈,分明是想提醒我好好保重,却非要说出威胁的味儿来,这嘴硬心软的别扭孩子!

连拖带扶的折腾了许久,总算把昏迷不醒的岚佩捣鼓回了客房,将他平放在床榻上,我瘫坐在一旁直喘气,将气喘匀了,才从怀里掏出那个白布包裹着的东西,摆放在大腿上轻缓的打开,映入眼帘的物品有三,一个锦盒,一块金牌,一支玉簪。

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装有透明的粘稠状液体,散发出淡淡的香气,金牌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仅是在两面各有一只­精­美的喜鹊图样,至于那玉簪,通透圆润,雕工­精­致,毫无瑕疵,想必制作这簪子的人为此费了不少心思,然而在细看之下,我却发现,上面刻了两个清韵隽永的小字:碧儿。

“唔……”一声低吟将我的注意力引去,只见岚佩显然正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紧闭的眼睑微微轻颤,­精­致的脸蛋上隐约染着红晕,无意识的喃呢着:“糖糖……”

我嘴角一抽,伸手捏起他的脸颊,左右各转了半个圈后,那张脸红得更厉害了,当岚佩疼得睁开初醒的朦胧大眼,我松开手,挑着眉,以长辈的口吻教训道:“我能理解一个青春期少年的生理需求,‘­精­’力旺盛,急需发泄,但你这春梦是不是做得太频繁了?当心以后落个不能人道的下场。”

岚佩闪烁着目光,如被抓包的小偷般死要面子的叫道:“谁做那种梦了!?你,你不要乱说!”

我斜眼瞟了瞟他腿间的凸起,不留情面的拆穿道:“那这是什么?别告诉我你藏了根黄瓜在裤子里,准备用来做宵夜吃?”

岚佩慌乱的看了看我,终上羞愧的垂下头,嗓音带着沙哑:“糖糖……在被俞帝关押的这段时间,我很想你,几乎每次睡觉都能梦见你,也只能在做梦时才能看到你,所以无论白天还是晚上,我都闭着眼前强迫自己睡觉,即使是梦,也想多看你一会儿。后来,有一天在我被关押的房外,传来一些断断续续的叫声,我透过墙上的铁窗,我看见有宫女和守卫脱了衣服,下面连在一起……”说着,抬起蛋涨得通红的­精­致脸蛋,如犯错的孩子,口不择言的无措道:“之后,之后我就经常梦见你跟我……我不是故意想在梦里对你不敬。糖糖,你,你不要看不起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做那样的梦……”

看着愧疚不已的岚佩,我顿时了然,他如今十五岁,正是成长发育的阶段,更是荷尔蒙旺盛的时期,这样一个青少年看了活生生的春宫秀后,有这样的反应,呃……很正常。

不忍再责怪他,我调笑着安慰道:“男人和女人不就这么回事儿,你也甭羞愧了,岚帝之前把你送来俞国联姻,没准就是看出你‘­精­’力过人呢。”

岚佩微嘟着可爱的嘴,不依的反驳:“才不是这样!本来父皇想从我和六哥之中挑选一人联姻,那天在御书房里,我和六哥并排站着,父皇说谁愿意去就上前一步,我耍了点小聪明,向退后了一步。”

我瞪大眼,奇怪道:“那应该是你六哥被送来联姻啊,咋变成你被送来了?”

岚佩苦着脸,有气无力的道:“因为,六哥向后退了两步……”

我:“……”

无语的沉默了片刻后,我扑哧一声,哈哈大笑起来,若说岚佩小聪明,那早就料到岚佩会退后一步的岚逐,就算得上是大智慧了,之前看见他还觉得是个冲动鲁莽的主,听岚佩这样说来,他还真是深藏不露……

想起以前在岚国的情景,我疑惑道:“我记得你们俩兄弟的感情挺好,你怎么会着了他的道?”

岚佩也是满脸的纳闷:“那天六哥像是变了个人,从小到大他都是最疼我的,什么事都让着我,我不愿到俞国联姻,他一定会主动替我去,可那天六哥却故意把我推来,之后我去他的寝宫东音殿找他,他垂着头不说话,摆手吩咐侍卫把我赶了出去。”

我的心底也升起了疑团,照以前的种种看来,岚逐无疑是十分纵容岚佩的,这次的转变确实很奇怪……

这时,岚佩看了看我大腿上的物件,再看了看我,哑着嗓音惊喜道:“糖糖,你怎么会有琼浆露和通关令牌?”

我不解的皱眉,问:“什么意思?”

岚佩指了指那打开的锦盒,语气中带着激动:“这琼浆露是世间少有的上好伤药,就连我国皇宫都仅有一盒,三年前父皇最宠爱的妃子不小心从山坡摔下,脸上和身上多处被乱石划伤,后来便是用了这琼浆露,不仅在十天之内痊愈,而且全无半点痕迹。”说着,岚佩又伸手捏起那块金牌,喜滋滋道:“要回岚国必须经过许多关口,如今俞国加强戒备,不许人随便进出,有这面令牌,就不怕过不了关了。”

听着岚佩激动喜悦的描述,看着岚佩遍体鳞伤的身子,想起岚佩现在被俞国官兵四处追捕的处境,我恍然明白了曲幽的用心,而方才自己对他的态度……

在我愣神的瞬间,岚佩用那萦绕着感动的大眼,深深的看着我,由衷道:“糖糖……谢谢你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全。”

为免岚佩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曲幽给的后,任­性­娇蛮的不肯用,我隐瞒真相,转移话题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回岚国?”

岚佩摇摇头,斩钉截铁的纠正道:“错!不是我,是我们!”

我也摇摇头,破斧沉舟的坚定道:“我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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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晃的马车上,岚佩穿着一身罗裙女装,扎着一个追月流云髻,画着一个­精­美的淡妆,瞪着一双愤然的杏眼,让人不由得叹息,真是好一幅含愤带怒的美女图啊!

而我,则是扮作了一个男人,为了遮盖没有喉结的脖子,特意穿了件有着高领披风的长袍,为了显得身材魁梧,在衣服里穿了见海绵制成的马褂,为了显得身形高大,还专门买了双垫有十层鞋底的靴子。

昨晚,岚佩为了说服我同他一起走,足足将我折腾到大半夜……

别人都时兴一哭二闹三上吊,他却是一苦二挠三大叫!

一苦,是指苦­肉­计,他做出满脸悲戚的表情,吃力的哑着嗓子念叨了一个时辰,其间的大概内容为:糖糖你看,我在被监禁的这段时间瘦了好多,我瘦,不是因为伙食不好,而是因为我见不到你而没有胃口进食。糖糖,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岚国,让我与你分开,让我继续吃不下东西吗?若真如此,恐怕还没到,我就活活饿死了……”

二挠,是指挠他自己身上的伤口,岚佩每问我一遍:“你随不随我一起走?”但凡我摇头或者不出声,他都会伸着爪子在自己身上的某个伤口处挠一下,直将自己挠得血揉模糊,疼得抽搐不已后,继续颤抖着嗓音问:“你随不随我一起走?”然后在我的沉默中捞下一个伤口……

三大叫,是指岚佩自己叫:“岚国王爷在这儿,快来抓人啊!”叫第一声的时候,声音较小,叫第二声的时候,音量稍稍放大,在他准备扯着嗓子大叫第三声的时候,我终于妥协……

经此一战,我得出结论,对于绝然起来的岚佩,我非但不是他的对手,而且连他的下饭菜都够不着!

90

在同岚佩乘马车出发之前,小刀命一个贴身小太监传来口信,口信的内容和小刀说话的习惯一样简洁,叫我照顾好自己,等他回来。我自然没那么好打发,死缠着从那小太监身上探听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据说,岚国太子岚逐率十万雄狮驻扎边境,已在即日向俞国衡阳关发起进攻,俞军在殊死抵御下暂未失守。凌晨时分,传来边关告急的消息后,俞帝大呼愧对祖先,作势自刎,小刀终是妥协在了俞帝的苦­肉­计之下,同意领兵出征,但仅答应替父亲守卫国家,不让岚国敌军侵犯,也绝不侵犯岚国。俞帝喜出望外,但因为怕小刀临时反悔,当即就下令整装动身,导致小刀连亲自来同我告别的机会都没有。

出征的队伍早在黎明之际就已经启程,所以当我和岚佩乘马车出发的时候,包括小刀和曲幽在内的出征队伍早已离开尚京城。要说,他们是去边关,而我和岚佩去岚国也要经过边关,原本顺路,可惜他们是走官道,我和岚佩是走民道,没有在途中碰面的可能。

虽然,我在岚佩的一苦二挠三大叫中,答应随他一起走,但我原本是打算在中途的城镇留宿时,趁岚佩睡着后给他留些银子做路费,自己再另外雇一辆马车悄悄溜走,但岚佩这小白眼狼,真是贼­精­贼­精­的,仿佛早料到我的想法,率先趁我在马车上睡着,就将我从客栈掌柜那得来的银票给顺走了,连一个子儿都没给我留下!

于是,我在身无分文的情况下无法脱身,只得乖乖跟着岚佩这小兔崽子走……

马车一摇一晃的走了二十来天,路上畅通无阻,顺风顺水。由于我扮作男装,岚佩装作女人,所以经过各个贴着岚佩画像的关口时,官兵无一例外的把我当成重点检查对象,而我则大方的任他们将自己与画像对比一番,再掏出通关令牌晃两晃,不出意外,那些个守城门的官兵便会恭敬放行了。

当然,也有意外的时候,例如经过某个关口时,有位年过半百的官兵头领见岚佩长得娇俏动人,想要打着查看岚佩是不是男扮女装的名头,想要在他身上摸两把。在岚佩羞愤的挣扎中,我爽快的将他的衣袖捞起,露出分布着许多浓疮血痕的纤细手臂,满脸真诚的对那头领道:“官爷,这小姑娘前不久被几十个乞丐糟蹋,染了一身见不得人的脏病,她活不长久了,想要出关见母亲最后一面,您要是不怕被传染,多在她身上摸两下也行,反正这身子也是残花败柳了……”

话没说完,那头领就避若毒蝎般跳开,连连摆手叫我们赶快走,于是,过关了。

只不过,头领的这一关虽然过了,但养尊处优,自尊心极强的岚佩小祖宗这一关却不那么好过,在马车内不满的瞪着水汪大眼,委屈的嗔怪:“糖糖,我都忍辱负重扮成女子了,你还说得这样难听,我堂堂一国王爷,若这事不小心传了出去,会被笑话死的……”

我白他一眼,斥责他为了脸面不顾形势的想法:“不这样说,难道你想让那老­色­鬼在身上摸啊摸,摸出你胸前的两个­肉­包子,再摸啊摸,摸到你下面的那条小毛毛虫?”

岚佩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咬牙重复:“小毛毛虫?”

我猛地拍向脑门,恍然想起:“啊,错了,你的毛都还没长全呢,不能用毛毛虫来形容。”

岚佩睁大那双气得微红的水润杏眼,如被欺负的小兔子般楚楚可怜的瞪着我,一副我说不过你,就瞪死你的样子!瞪累了,用手揉揉眼睛,然后……继续瞪!

这别扭的一路上,岚佩遍体的伤痕经过那琼浆露的调理,这些天逐渐淡化,如今已恢复了十之八九,再加上财物由岚佩全权掌管,这败家子每到一处城镇留宿就好酒好菜的吃喝,脸蛋给大鱼大­肉­补得红润了不少,俨然恢复了几分灵动可爱的风采,但本就为数不多的银票却经不住这么挥霍,刚走到一半的行程,便已经坐吃山空了。

当再掏不出银子投宿,只好准备在山野间过夜的时候,岚佩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看着遍地污泥,听着虫鸣鸟叫,小心翼翼的问:“真要在这儿过夜?”

我一边拾着­干­柴准备生火,一边翻白眼回道:“不假!”

岚佩咽呜一声,后悔不已,直发誓以后要勤俭节约,不再挥霍浪费!

车夫看出我们囊中羞涩,踱步走来,为难道:“客官,你们的车钱还没付……”

我愣了愣,这才想起还欠着车钱,无奈之下指着一旁的岚佩,推卸责任道:“他是管账的,你找他要去!”

车夫向岚佩小跑而去,岚佩无措的提着裙摆躲闪,指着我道:“做什么问我要,他才是一家之主,你应该管他要才对。”

于是,车夫又向我跑来,我直接坦白:“我没钱!”

车夫正要倒回去找岚佩要,岚佩也爽快道:“我也没钱!”

车夫气喘吁吁,挽着衣袖,露出满是肌­肉­的结实臂膀,怒道:“你……你们两个泼皮……我要带你们去见官!”

想起岚佩自投罗网被送到官府的下场,我望向苍天,无奈的嚎道:“我的天啊,掉些钱下来吧!”

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从我左边的方向,掉下来几锭黄灿灿的金子,从我右边的方向,掉下来几锭白花花的银子,从我头顶的正上方,掉下来几张轻飘飘的银票……

我呆滞了,看着地上的天降横财无语。

岚佩傻眼了,用膜拜的眼光直愣愣的望着我。

车夫疯狂了,学着我的样子,望着天空一个劲儿的喊:“我的天啊,掉些钱下来吧……我的天啊,掉些钱下来吧!”

任由车夫怎么喊叫,都再没有任何东西掉下来……三个人赶紧捡起地上的钱来。

忽然,响起一粗矿的笑声:“哈哈……俺还以为今天要空手而回,想不到天黑了还能­干­上一票!”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体型约三百斤的大胖子摇摇晃晃的走出,紧跟着窜出一群膘肥大汉,将我们团团围住,一个小罗喽上前对那大胖子谄媚道:“头儿,您看,这么多钱,够俺们花一个月的了。”

另外一个小罗喽下作的指着岚佩道:“还有那小娘们,够俺们山寨的兄弟玩儿上一阵子了,嘿嘿……”

我缩了缩脖子,悄悄的问岚佩:“你会武功,估计能­干­掉几个?”

岚佩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只要有鞭子在手,十个都不成问题!”

我想起他以前管用的那条银鞭,了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那没鞭子呢?”

岚佩沮丧的垂下头,挫败道:“两个……”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土匪头头模样的大胖子就下令道:“兄弟们,上!”

眼见那些膘肥大汉团团包围过来,我方寸大乱,下意识的大喊:“救!命!啊!……”

就在这时,神奇的事再次发生了,只见有数名蒙面人各自由三个方向从树上跳下,乒乒乓乓的将那伙土匪放倒后,又十分迅速的飞身隐去,一些跳上了左边的树,一些跳上了右边的树,一些跳上了中间的树,当我回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土匪们呜呼哀哉的躺倒在地上,正连滚带爬的一哄而散。

我抬头望着那些蒙面人跳上的三棵大树,厉声问:“说!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反应……

岚佩踱步上前,自告奋勇:“让我来!”

说着,从马车中装工具的木箱里翻出一把斧头,分别照着那三棵树砍,几大斧头下去后,三棵树的树­干­都出现了大块缺口,岚佩用斧头在摇摇欲坠的树­干­边晃了晃,嬉笑道:“每棵树只需再补上一斧头,就都该倒了。”

于是,终于有了反应……

左边的树上传来话音:“小的是曲公子的人,奉命暗中照料您。”

中间的树上传来话音:“太子殿下派奴才在暗处跟着您,保护您。”

右边的树上传来话音:“属下奉教主之命,暗自护您周全,听候您的指令。”

91

虽然那些个藏在暗处的保镖,仅在我有物质需要或者遇见危险时才会现身,但也足以另这一路上畅通无阻。

自从得知有三路人暗中随行,在之后的途中,那不久前才发誓要勤俭节约,不再挥霍浪费的岚佩,却是变本加厉的似金钱如粪土,用燕窝漱口,用海参磨牙,用鱼翅当零嘴,大有把那三路人的主子吃穷的架势。

且有保镖傍身,不用担心钱财露白后遭到抢劫什么的,于是在岚佩的全权张罗下,我俩换了身顶富贵的锦衣华服,换了辆顶舒适的华丽马车,换了个顶稳当的技术车夫,肆无忌惮的张扬着鼓起的腰包,在各路保镖的庇护下顺风顺水,遇山贼揍山贼,遇土匪扁土匪!

马车一摇一晃的又走了十来天,这会儿,终于到达俞国边境的小镇,马车缓缓驶进疆连镇,岚佩靠在软榻上,暴发户似的嚣张吩咐道:“车夫,去最贵的客栈留宿!”

听听,不是强调去最大或者最好的客栈,而是指定一个“贵”字!

透过窗帘,只见街道上店铺稀少,人烟寥寥,虽然尚且还是夕阳未落的黄昏时,却如同午夜凌晨般冷清,给人一种死寂之感。但这沉闷落寞的街景,却影响不了我雀跃的心情,因为出了这疆连镇,再穿过葛拉族草原,就算是岚国的地界了,我只要把岚佩安全送回他自家的地盘,就可以放心的摆脱这缠人­精­了。

岚佩仿佛看出了我心中所想,闪动那双鬼­精­鬼­精­的大眼,如顽劣的孩子般威胁:“糖糖,你休要以为把我送到安全的地方,就可以悄无声息的撇下我。”

被这小鬼轻易看穿,我一阵心虚,下意识的否认:“怎么可能!我发誓,绝对不悄悄的离开!”

我要哼着小曲离开……

岚佩满意的扬起樱桃般饱满的­唇­角,笑弯了眼睛。

我趁着他心情好,试探的问:“那啥,万一我哪天走了,你该不会满世界的找我吧?”

岚佩眨了眨眼,爽快的一口答道:“不会。”

我拍了拍胸口,暗暗松了口气。

岚佩垂下眼睑,将脸蛋依偎着靠在我的肩膀,如撒娇的白兔般轻轻的摩擦,半响,才软声软语的喃喃道:“如今两国交战,俞国已成为我的禁区,如果糖糖存心躲我,我自然找不到你。但只要糖糖还待见这佩儿这条命,那么只要我有生命危险,你一定会来救我,要从险境中逃脱很难,要自投罗网还不容易?若……糖糖不在乎这条命了,死了也罢。”

顿时,我的额角生出一拍浓密的黑线,这混小子竟敢威胁我,只要我丢下他,他就故意落入俞国手中,引我来救!若我不来救他,那他就死给我看。

听出他话语中的认真,我气急中一巴掌拍向他后脑勺,怒斥道:“你知道从险境中逃脱很难,却还要往主动火坑里跳,这叫找死!既然你嫌命长,不把自个儿当回事,我凭什么看重你这条命?”

岚佩吃痛的低哼一声,随即紧咬着下­唇­,低垂着头,不再说话,似悔过,似赌气,难以琢磨。

这时,车夫在外面喊道:“姑娘,客栈到了。”

马车停在一家较大的客栈门前,同街道上的情景一样,客栈内除了几个打杂的伙计以外,竟是连一个光顾的客人都没有,冷清得有些诡异,有店小二上前招呼,细问之下,得知由俞国太子带领的援兵早就到达前线,岚俞两国在前些天大战了一场,这一战为时三天,今日才以俞军战败结束,俞国的衡阳关虽然尚未被攻陷,但却弄得这接近边光疆连镇的百姓人心惶惶,害怕关口失守后被敌军入侵,大部分镇民都携家带口的去了别处,导致这原本还算热闹的小城镇变得冷清寂寥。

客房中,天­色­已暗,照理说我在舟车颠簸后,这会儿应该沾上枕头就能睡着,然而今晚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却是越睡越­精­神,脑海不断想着的是,这次的战役俞军大败,而小刀和曲幽都身在俞军,他们可安好?琉琅自从那日救走岚佩后就没了影儿,他身上的伤是否痊愈?

窗口发出一声细微的响动,随即,有人低声问:“姑娘,您睡了吗?”

我翻身下床,打开窗户,只见外面站着两名魁梧健壮的蒙面人,见我开窗,两人当即单膝着地,其中一个恭敬道:“奴才上太子殿下的人,本无意打扰姑娘休息,但太子殿下重伤,­性­命垂危,肯请姑娘去看看他。”

听到“­性­命垂危”四个字,我的神经赫然绷起,一时间忘了有门这个东西,就这么手忙脚乱的从窗户爬出,把两只胳膊分别递给他们,下达指令道:“起飞!”

两人愣了愣,随即才一左一右的将我架起,“咻”的跳上了对面的屋顶,这时,只听见“嘭”的一声,我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岚佩那间客房的门猛地被推开,一个衣衫凌乱的少年大步跑出,恨恨的望着我,劈里啪啦的吼道:“你走!你走啊!没有你,我也可以过得很好!你走好了!走了就再也别来找我!永远别来找我!”

只见那半大少年嘴里说着狠话,脸上却是一副“你敢走我就给你好看”的表情,我哭笑不得,想起如今正在生死关头的小刀,终是对左右两人道:“走!”

我被架起腾空远去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岚佩脸上满是被遗弃后的落寞,背倚房间的墙壁,被抽空了力气般缓缓滑下……

***

到达俞军营地,便有士兵迎上,语含激动道:“可是麦姑娘?快随我来!”

在士兵的带领下,我直奔小刀的营帐而去,步入帐篷,只见那躺在踏上的男人脸­色­如纸一般苍白,原本极其­性­感的­唇­­干­裂如荒漠,紧锁的眉头满是痛苦的痕迹,整个人憔悴得好像去地狱走了一遭。

他显然换了身­干­净衣服,但却掩盖不住那从单薄衣衫下透出的血腥味,让我不由得想到,在那被衣服遮挡着的身体上,有多少道血淋淋的伤口?

一个小兵上前禀报道:“太子殿下与岚军血战三日,却仅仅将敌军击晕砍伤,不肯攻击他人要害,直接夺其­性­命,这才身中四十九刀。军师已为太子殿下疗伤,但……太子殿下迟迟没有醒来……”

我回过头,问:“军师?”

那小兵道:“便是曲幽曲公子。”

我点头,又问:“他现在在哪?”

小兵回话:“回姑娘,军师正在其他军营替重伤的士兵诊治。”

我摆了摆手,小兵识趣的退下,留下一片安静的空间,在走出帐篷之前,最后担忧:“姑娘,军师说太子殿下现在命悬一线,吊着一口气未咽下,若再不能将他换醒,恐怕……”

坐在小刀身旁,我伸手抚平那深锁的眉头,当手松开,那眉又紧紧皱起,似痛,似苦……

想起以前总是沉默无声,用含着宠溺的深邃目光望着我的男子,看着眼前依然沉默无声,却紧闭着双眼在痛苦中煎熬的男子,我的心情很复杂,因为若不是我,他现在应该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不会卷入这场腥风血雨的战乱。

小刀如今身为一国太子,他的父亲用­性­命逼他上阵杀敌,而他也知道我向来厌恶杀戮,到头来,他为父亲而上了战场,却又为我而不肯对别人痛下杀手,最终弄得自己­性­命垂危……

怀着满满的内疚,我将脸轻轻贴在胸口,听着他微弱得仿佛随时可能停止的心跳,柔声道:“我想家了,也想三位爹爹了,小刀,等你醒来,我们就回极乐谷,好不好?”

小刀皱紧的眉头缓缓舒展,却仍然没有清醒的迹象,想起那小兵的话,我抽出不远处挂着的双月刀,比在自己身上,一改温柔的嗓音,下狠药威胁道:“有种你就把那最后一口气咽下,我也用刀砍自己七七四十九下,陪你一起见阎王!”

话音刚落,一道带着怒意的清冽的声音由营帐入口处响起:“索­性­将我也砍上七七四十九刀,陪你们一同去见阎王,如何?”

我恍然望去,只见帐篷帘布被士兵撩开,一个眼含薄怒的清韵男子负手而入,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我下意识的唤出声:“曲幽。”

他照常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衣,高贵如不可侵犯的神嫡,那美玉般的脸上溢满疲惫之­色­,点漆的眼眸淡淡扫过躺在床上的小刀,最终目光落在我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自嘲意味的笑,苦涩的缓声道:“原来,碧儿的眼里还看得见我这个人。”

92

“原来,碧儿的眼里还看得见我这个人。”

听出曲幽语气中略带着酸意,我看了看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小刀,悻悻的放下手中利器,不好意思的讪笑道:“呵呵,哪能真砍下去啊,激将法,激将法……”

曲幽布满疲倦的脸­色­稍稍缓和,踱步走向不远处的桌案,捏起一只小巧­精­致的瓷杯,在轻缓的斟茶间柔声问:“夜半三更,怎会忽然来了军营?”

我傻傻的看着那连斟茶都好看得如淡墨山水画,完美侧面构成风华绝­色­的剪影,浑身散发出淡雅书生气息的曲幽,没经过思考就脱口回道:“听说小刀受伤,就来了呗!”

曲幽手上的动作微顿,稍稍背过身子,似叹似问的失神道:“他伤,你便来,他若醒了,你可是要走?”

听出他话中隐含的意思,我迅速窜到他身边,扯着他白净的衣袖,抬着头急声问:“曲幽,你是不是有办法让小刀醒过来?”

曲幽眉目间带了抹轻愁,不明情绪的看着我,带了些血丝的墨­色­眼眸忽明忽暗,如两粒即将从天际陨灭坠落的恒星,散发着最后的璀璨光华。就在我几乎绝望的认为小刀没活路了的时候,他却忽然微微的点了点头,­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轻柔安抚道:“让他有致命危险的因由是失血过多,赤烈果的汁液乃补血圣物,每日服用三次,可保住他的­性­命。”

我惊喜交加,咧嘴大笑起来,连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随即我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收敛了笑容,皱眉问:“既然赤烈果可以救他,怎么不赶紧给他吃?”

眼下,小刀的­性­命危在旦夕,照理说早在昨天就该喂他吃那补血的果子,将他从鬼门关拉出,或者,是故意想将拖延小刀的伤势拖重,见死不救?并非我疑心重,而是经过雅丫头事件后,我不得不对曲幽提高警惕。况且,小刀身为俞国太子,曲幽本可以通过熙公主独揽大权,­操­控俞国,小刀的出现对他来说应该是个不小的障碍。

曲幽眸光微黯,似乎有痛苦的痕迹一闪而逝,侧过脸,略带低哑的说:“且勿着急,需碾成汁后方可给他食用,你等我。”

说着,留给我一个显得落寞的身影,从帐门走出。

曲幽刚出去不久,帐篷的帘幕忽然被人撩开,一身兵将打扮的小青枣灵活的钻了进来,直接放鞭炮般劈里啪啦的轰炸道:“你这没心肝的女人,就知道问小刀长小刀短!你知道不知道,本来师傅命师兄任由这俞国太子自生自灭,师兄在交战期间三日三夜都没合过眼,却因为你的关系昨晚通夜为他疗伤,今天还特意到惊悬峰采赤烈果!你知道惊悬峰有多高有多险有多脏吗?你知道赤烈果有多珍贵多稀少多难找吗?师兄忙活到大半夜,加起来有五天五夜没睡过觉,你说他不累吗?师兄自小就有洁癖,在惊悬峰弄得一身脏乱狼狈,你说他不苦吗?你知道不知道,刚才师兄满身污泥和黑点的回到军营,一听说你来了,他顾不得休息立即去换了身­干­净衣服,整理妥当后急着来见你,你却开口闭口都是小刀,你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你这狠心的女人,真是该死!”

我讶异的张大嘴,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难怪刚才见曲幽的脸­色­疲倦不堪,双眼布满血丝,他竟然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方才,我对曲幽的怀疑和警惕,无异于一柄锋利的尖刀划在心口吧……

愣了片刻后,我无措的问:“那……我现在该咋办?”

小青枣仿佛不想再管我,气鼓鼓的瞪我一眼,吼道:“该咋办就咋办,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火气忒大的转身就要走出帐篷,然而在出门前却又回过提点道:“现在师兄的心里肯定难受得紧,但他这个人其实很好哄,只要你对他好点,就能让他转悲为喜,乐呵半天了!”

小青枣出了帐篷,我站原地,重复的念着:“对他好点……”

曲幽再次进来时,一手端着碗红­色­液体,另一手拿着个由细竹管和竹筒组成的简易漏斗,一言不发的径直走向小刀榻前,用漏斗将那红­色­液体缓缓给小刀灌下。

不愧是补血圣物,竟然有着立竿见影的神奇效果,小刀喝下那红­色­汁液后,虽然依旧未醒,但他惨白的脸上隐约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曲幽正欲起身放下手中的空碗,我赶忙上前接过,献殷勤道:“你坐着,我帮你放碗!”

曲幽美玉般的俊容上浮现出一丝疑惑,失神间不小心碰落床榻边的棉枕,我忙弯下腰,急声道:“你别动,我帮你捡!”

曲幽却仍是站起身走向案桌,拂袖坐下,将手伸向茶壶。刚捡起棉枕的我,又忙跑过去抢先提起茶壶,热情道:“你别动,我帮你倒茶!”

曲幽怔了怔,接过我递来的茶水,轻启着薄­唇­一饮而净,我看他喝得爽快,心想他一定渴得厉害,忙又将那杯子倒满,曲幽再次一口喝光,于是,我继续献殷勤的倒,曲幽继续一言不发的喝。就这么我倒一杯,他喝一杯,不一会儿,茶壶就见底了。

这时,曲幽脸上出现一抹红潮,忽然起身,迈步走出了帐篷。

我忙又跟了上去,只见曲幽赶时间般走得飞快,在军营中密密麻麻的帐篷中穿梭,每每经过一处,一些围着火堆的士兵便会向我投来好奇的目光,当然,更多的是向曲幽投去痴迷向往的目光。

我跌跌撞撞的紧随着他走了一段路后,气喘吁吁的问:“曲幽,你现在准备做什么?我帮你!”

曲幽终于在一个小帐篷停下,九天谪仙般的面容一改处变不惊的神­色­,稍稍别过脸,有些沙哑的低声道:“上茅房……”

还没缓过气来的我顿时懵了,脑袋瞬间有些当机:“啊?那我该帮你……脱裤子?”

我的话音落下,曲幽忍俊不禁的笑了,若倒映在三月溪流中的繁星般闪烁着灿烂光泽,在夺目的摇曳光华下,荡漾出水一般的柔情,墨­色­的眼眸在墨­色­的天空下显得沁人心脾,如同从千万年前延续至今的溺爱,展示着在天地间远古不化的温情。

我也跟着傻傻的笑起来,小青枣说得没错,曲幽真的比孩子还要好哄……

93

这晚,我是在曲幽特意安排的一个单独营帐内休息的,次日中午才从床上爬起,换上小青枣送来的士兵短装后,便满怀着欢心,扑腾扑腾的奔去看小刀,然而片刻后,却喜忧掺半的从帐篷中走出,喜的是小刀的脸­色­比昨晚好了许多,忧的是他仍然处于昨晚的状态。

出了一个帐篷,又扑腾扑腾的冲向另一个帐篷,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论声,随着我的闯入,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我不看其他人,径直问那左手持着书卷,右手指着地图,满脸正经严肃的白衣男子:“曲幽,为什么小刀还不醒?”

原本正在和其他将领讨论作战策略的曲幽怔了怔,启­唇­正要开口,距我较近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兵将狠狠拍了拍桌案,率先凶神恶煞的怒吼道:“大胆!军事要地,岂可随意闯入?曲公子的名讳,岂能由你随口呼喊?”

我的耳膜被震得有些发颤,忍不住指了指曲幽,回吼道:“人家正主儿都还没发话,你瞎叫唤个啥?”

那络腮胡子喷着粗气,捞起衣袖就要上来教训我,这时,却见曲幽­唇­角勾起笑意,墨眸染满温情,冲那络腮胡子摆了摆手,随即扔下手中的兵书,抛开桌上的地图,无视满帐的将领,踱步走向我,从袖口掏出一张泛着清香的白净手帕,伸向我的额角,声音温柔飘渺得仿佛是从天际传来:“看你,汗珠都可用来洗脸了。”

我愣住,发现曲幽正给我擦汗的手帕十分眼熟,有些不确定的问:“这是……我的?”

曲幽将手帕仔细的叠好,然后小心翼翼的放回袖口:“一直不曾离身。”

我困难的咽下口水,晕乎了会儿后,发现严重的偏离了主题,忙抓回重点道:“曲幽,我来找你是想问……”

曲幽轻柔一笑,安抚道:“别急,不出三日,他定会醒来。”

得到答案,我在众位将领的目瞪口呆中,心满意足的从帐篷里走出,那些个将领似乎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只听见络腮胡子试探着问:“曲公子,刚才进来的那个人……”

曲幽一改温柔的语调,满含犀利的冷声反问道:“刚才,有人进来过?”

在片刻的沉默后,那些将领异口同声的回答纷纷响起:“没有!没有!没有……”

然后,又有个人弱弱的问:“军师,还……继续吗?”

曲幽清冷严肃得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响起:“继续。”

于是帐篷里渐渐又传出激烈的讨论声,为作战策略争得不可开交。

我有些迷茫,曲幽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容易拿捏的温柔型?似乎不尽然。不近人情的冷淡型?似乎也不妥当。

离开那“军事要地”后,我悠闲的在军营中漫步,然而经过一个十分宽大的帐篷时,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我二话不说就把我拖了进去,塞给我一卷蹦带,和一罐伤药,指着里面遍地的伤残士兵:“人手不够,快帮忙包扎!”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穿着的士兵短装,明白这老军医把我当做了军营里的小兵,想想反正自己无所事事,于是索­性­放开手脚,学着其他替伤员包扎伤口的小兵,做起了不是白衣的天使。

在一个个哀嚎轻呼的伤员之间穿梭,团团转的忙碌中,半天的光­阴­就这么过去了,天­色­渐黑,我得到老军医的允许休息片刻,然后在那些伤兵痛苦的低哑中,继续忙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累得再也使不出力气了的时候,瘫坐着依靠在帐篷的角落想要喘口气儿,却因为太过疲劳,不知不觉的打起了瞌睡。隐约中,有人轻柔的将我捞起,当身子落入一个泛着清香的怀抱,我猛地惊醒,目光对上曲幽含着心疼的眼眸,轻声责怪道:“寻遍整个军营都不见你,竟是跑到了这儿来。”

我看见那人正抱着自己往帐篷外走,忙叫道:“曲幽,放下我,伤员还没有包扎完呢!”

曲幽面露无奈,从指间溢出一缕白烟,柔声哄道:“别闹,其他人会处理,你很累了,继续睡。”

嗅着曲幽弹出的迷烟,在泛着暖意的怀抱中,我眼皮一沉,忍不住再次进入了梦乡,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然而在模糊的意识下,鼻间环绕着的清香似乎一直没有消失过。

不知道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只见透过帐篷照进来的光线有些昏暗,让人不知道现在是即将天亮的黎明,还是即将天黑的傍晚,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后,在睡意未消的恍惚中,发现今天的床比昨天软了许多,疑惑的摸了几下,却隔着一层薄布摸到两个凸起的小点,圆圆的。捏了捏,软软的。

一声低哑暧昧的呻吟忽然响起:“碧儿,别捏了……”

我吓得浑身一震,顿时睡意全无,惊讶的低叫出声:“曲幽,你怎么在这儿!?”

曲幽白玉­色­的脸上染了抹红晕,声音带着沙哑道:“你睡着后,抱着我不让走。”

我尴尬的低下头,却见自己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内衫,顿时僵住:“那……你为啥脱我衣服?”

曲幽指了指扔在不远处的兵服,温柔的回道:“那外衣上沾满血迹和污泥,脱了,免得你穿着不舒服。”

我一阵无语,不想伤脑筋去揣测曲幽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

这时,外面忽然一阵嘈杂,有人急声禀报道:“军师,不好了,粮草起火了!”

曲幽皱起眉头,起身快步离去,在走出帐篷前回头柔声嘱咐道:“许是敌军­奸­细做的,碧儿,你暂且不要离开此处,以免被歹人误伤。”

曲幽离开后,天­色­越来越暗,我这才看出现在是傍晚时分。

翻身想要下床倒杯水喝,却感到浑身酸软疼痛得厉害,想必是由于长时间替那些伤员包扎造成,只好继续无力的躺着,躺啊躺的又犯了困,就在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隐约感到有人用手指抚摸着我的脸颊,轻轻地吻着我的嘴­唇­,我半梦半醒的下意识叫道:“曲幽,你……啊!”

“你”字后的“不要”还未说完,那人便咬破了我的嘴­唇­,我在疼痛中赫然清醒,视线对上一双能把人冻僵的狭长眼眸,他浑身散发­阴­寒气息,嘴角却勾起嘲弄的冷笑:“呵……真是出息大了,不但和那岚国小王爷来了边关,还和曲幽睡上了同一张床,就连做梦,都是口口声声叫着他曲幽的名字。好啊,好得很!”

94

他浑身散发­阴­寒气息,嘴角却勾起嘲弄的冷笑:“呵……真是出息大了,不但和那岚国小王爷来了边关,还和曲幽睡上了同一张床,就连做梦,都是口口声声叫着他曲幽的名字。好啊,好得很!”

看着琉琅冷得让人发颤的脸,我张了张嘴,随即又闭上,只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毕竟这是个高度缺乏安全感,警惕心极强的男人,就怕一个弄不好,造成解释等同于掩饰的反效果。

见我无言以对,琉琅嘴角勾起的弧度瞬间消失,将我困在他的胸膛与床铺之间,自言自语般轻佻道:“你可知,为了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我做了多少以往绝不可能做的事?你不想那岚国小王爷死,我便牺牲本教十大高手将他救出,只为让你静下心来听我解释。本急着养好伤来寻你,可还是来晚了一步,如今,你已与那人重归旧好,我琉琅何其多余?”说着,琉琅缓缓直起身,语调中满是恨意十足的锐利讽刺:“他曲幽的心计手段,我比不上,被他捷足先登也不稀奇,只是,为何他什么都要与我争,为何每次都是他赢?为何所有人都选择他舍弃我?为何……为何?为何!”

说完,悄然挥手,一掌碎了不远处的桌子,冷着脸拂袖转身就走,我忙伸手攥住他的一片衣角,他却依然决绝的闪身离开,几个闪电般迅速的移动间,便已在营帐中消失。

我忙起身想要跟上去,却忽然想起自己早就没有了轻功,追也白追,只得挫败的坐在床沿。捏着方才从琉琅衣角攥下的一小片布料,脑海里浮现出琉琅方才冷如死灰的眼神,心口微微有些发疼。本打算等琉琅稍稍消气,我琢磨好措词再跟他解释,却不想,他压根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就走了。

可琉琅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段时间,曲幽对他做了什么吗?或者说,他们俩人之间有什么过节?不然,为什么琉琅对曲幽有这样强烈的恨意?这种恨,似乎并非一时之气,倒像是日积月累而来。

还未理出头绪,心口的疼痛忽然剧烈起来,我下意识将手捂在左胸处,却仍是疼得瑟瑟发抖,很快,我便意识到是自己体内那该死的奇毒在作怪,这毒的发作时间毫无规律可言,唯一的规律是,一次比一次疼得厉害!

强忍着熟悉的煎熬滋味,在难耐的疼痛中抽搐着,当我一个不稳栽下床时,曲幽正巧走进营帐,脸­色­顿变,忙把痛得蜷缩在床脚的我轻柔抱起,放回床榻上,模糊不清的意识中,我听见那清透好听的声音一遍遍焦灼低唤着:“碧儿……”

额头有温热的血液流出,显然是方才摔下床的时候撞破了脑袋,我用手挤压着心口,艰难的蹦出一个字:“痛!”

手腕被人温柔的持起,曲幽诊脉后瞬间明白过来,迅速取出两粒熟悉的药丸给我服下,或许因为毒­性­已经深入,那药丸不再有以往那样的效果。曲幽见我依然抽搐得厉害,忙又拿出随身携带的一套针灸器具,两手的食指和中指间各捏起几只银针,动作快若闪电的扎入我的|­茓­位,然而十数针扎下来,我心口的疼痛丝毫没有减缓,倒是曲幽白玉般的脸愈发苍白,有细细的汗珠从额角滑下,顺着优美的颈项滑入以衣内。

做了一连串的无用功后,曲幽挫败的将所有银针摔在地上,有些颤抖的将我紧紧拥入怀中,那向来从容不迫的声音中带着慌乱:“怎样才可以让你不痛?怎样才可以?”

我“啊啊”的低叫着,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恍惚中,听见小青枣的声音响起:“师兄,火已经完全扑灭,粮草并无太大损失……啊,发生什么事了?”

曲幽抬起头来,急声吩咐:“绿儿,立即用飞鸽传书回尚京城,告知熙公主,就说曲幽身中奇毒,需火灵芝急救。”

小青枣看着我恍然大悟,似乎也急了起来,语无伦次道:“师兄,这……实在不妥啊,现在是成就大业的关键时期,稍有不慎就会功亏一篑!火灵芝是俞国至宝,就算熙公主肯用来救你,但军营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都知道你并没有中毒。即便假装中毒,军医那边也不好蒙混过关,你要是服下普通的毒药,军医肯定能治得好,而且现在一时间也不可能找到奇毒服下,就算找到奇毒,也太过危险……”说着,忽然尖声叫道:“师兄!你在做什么!?”

额头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让我意识到,曲幽正轻轻舔噬着我额角尚未­干­涸的血迹,在小青枣惊讶的叫唤声中,曲幽再次哑声催促道:“如此便可,快去!”

小青枣快步离去后,曲幽抬掌运起真气抵在我的左胸,护住我的心脉,一股奇异的暖流灌入体内,虽然疼痛依旧,但起码没有再继续加深。

我半睁的眼看着曲幽愈发苍白的脸,心中满是感动,却也知道传输真气是十分伤身的,且这只是一时之计,因为即便火灵芝从尚京城三百里加急送来,至少需要十天的时间,就算曲幽有心想要护住我的心脉,也无力撑过这整整十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痛得几乎麻木时,帐篷的帘幕被人一把撩开,然而进来的却不是小青枣,而是穿着一身绣着蛇形图腾纹样的墨绿­色­长袍,­阴­柔绝美的脸颊上带着潮红,花瓣似的嘴­唇­鲜艳欲滴,神情却冷若极地玄冰的男子。

他的目光如两柄利刃直直­射­向曲幽,声音是我熟悉至极的­阴­冷:“把她给我!”

勉强睁开的眼看着去而复返的琉琅,我无力的靠着曲幽的胸膛,如离开水的鱼一般喘息着,连跟他打个招呼的力气的没有。

曲幽面带嘲讽的淡淡看他一眼,气息有些虚弱,气势却丝毫不减:“方才还知道火烧粮草将我调开,如今却是直接闯了进来,你可知我一声令下,就可让弓箭队将你­射­成蜂窝?”

琉琅不屑的嗤鼻:“哼,你消耗了真气,最多与我打个平手,但你若要厚着颜面搬救兵,我也无可奈何。”说着,快若闪电,狠若惊雷的一掌袭来。

曲幽蓄势欲接,琉琅却是虚晃一招后伸手夺我,转眼间,我已落入琉琅的怀里,顿时闻到他身上有浓烈的酒气,难道,琉琅刚才走了之后喝酒了?难怪脸颊上染着­性­感诱人的潮红……

曲幽伸手欲将我夺回,琉琅一个冰冷的眼刀­射­去:“要打要争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唯有我能救她,难不成你想让她活活痛死?”

曲幽动作一滞,单单望着我,不再争夺,不再说话。

琉琅低头看着我,眼中分明透露着焦急和关怀,嘴上却是如闹脾气的孩子般毒舌道:“蠢女人,你死了没?”

我瞪他一眼,忍着钻心的疼痛硬挤出两个字:“快了!”

琉琅却是微微勾起冷情的嘴角,继续毒道:“呵……不仅有力气瞪人,还有心思说笑,看来死不了。”

我心口一堵,差点没背过气去!

曲幽踱步上前,淡淡的看着琉琅,厉声道:“毒药是你下的,解药亦是你毁的,在火灵芝送来之前,你若不能保证碧儿安然无恙,我便杀了你。”说着,目光一转,问:“你可有何要求?”

琉琅斜睨着他,带着玩味道:“仅有一个。”

曲幽薄­唇­微启:“说。”

琉琅脸上带着嘲弄,伸出好看极了的纤细手指,指着帐篷的帘门,丝毫不留情面的撵人:“你,出去!”

曲幽美玉般温润的脸上染起一抹恼­色­,手指收紧成拳,看了看我,随即又缓缓松开,拂袖走出帐篷。

曲幽走后,琉琅迅速而轻柔的将我放回床榻,从不远处的柜子取出一个大碗,掏出匕首正要向着自己的手腕招呼,我忍着疼痛,虚弱的看着他,吃力的咬紧牙关蹦着字眼:“可不可以……不喝,你的血?”

琉琅挑眉:“可以。”

我眼睛微微一亮,正松了口气,却见他冷眸含笑的补充道:“吃我的­肉­效果一样,尝尝?”

我赫然愣住,忙拨浪鼓似的摇头。

这时,琉琅动作利索的将自己手腕划开一条细口,鲜血潺潺流出,很快便将大碗灌满。琉琅将软成一滩烂泥的我扶起,把碗口凑到我的嘴边。

或许因为曲幽喂我吃的那两粒药丸,或者针灸产生的效果,这次的毒­性­发作并没像上次那般失去意识,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眼前鲜红的血液,我是怎么都喝不下去的,琉琅见状,二话不说就喝下一口,吻住我的嘴­唇­,将自己的血强行渡入我的口中,逼我咽下。

一碗灌下后,琉琅又用匕首划破另外一只手腕,灌满大碗,继续用嘴对嘴的方式喂我喝下。两大碗下肚,心口的疼痛感渐渐奇异的消失,力气也一点点回到我身上,然而,琉琅却明显软了下去,无力的闭眼躺在床榻上,脸­色­惨白如纸。

我揣着心里满满的内疚,弱弱的问:“琉琅,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琉琅睁开眼,冷冷斜睨着我,毫无血­色­的脸上满是倦意,缓缓的冷声道:“有你这蠢女人在的地方,我哪能放心走?方才出了帐篷,就站在外面等你追出来,哪知你这狠心的女人一点动作也无。见你没有追出来,我运着轻功到疆连镇打酒喝,想要浇浇心头的火气。那瓶酒喝下一半时在路上碰见只鸽子,本想捉来了烤来当下酒菜,无意中看见那‘曲幽身中奇毒,需火灵芝急救’信笺,猜到是你身上的毒­性­发作,重新把那带着信笺的鸽子放飞,就来了。”

95

琉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无力的缓缓闭上,到最后没了音,也没了反应,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晕过了去,还是因为疲劳过度而睡过去了。

感到自己浑身上下再无半分不适,且还有几分舒筋活络后的畅快,我看着琉琅在苍白虚弱中显得凄然绝美的睡颜,相比之下,觉得自己就像吸走他­精­气的妖怪,自个儿倒是舒坦了,却把人家给祸害了!

目光一转,看见琉琅两只手腕上的伤口都仅用布条随意绑着,有点点血液浸透出来,触目惊心,忙跳下床在不远处的柜子一阵翻找,却没能找出个医药箱。无法,只好披着外衣出了帐篷,准备到军医那讨点儿绷带和伤药。

这会儿已经是半夜三更,只见军营中的士兵大多已在帐篷里睡熟,一路走来鼾声阵阵,放哨守夜的士兵虽站得笔直,却也有许多人撑着长枪打盹儿,有些一不小心撑滑了摔在地上,立马赶走了瞌睡,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继续守!

还未到达军营的帐篷,走过一处较为昏暗无人的地儿时,忽然有一个黑布袋子从天而降,落在我的面前。

疑惑的捡起打开一看,只见其中正装着我需要的东西,洁白­干­净的绷带和顶好的极品伤药。

我左眺右望了一下,扬声问:“谁?”

除了草地里蟋蟀的鸣叫外,寂静无声……

很显然,那人不肯现身。于是,我把手上的黑布袋子重新放回原地,抬步作势欲走。

果然,还没走上两步,便有一人影从黑暗中闪现,走近可见是个国字脸的年轻汉子,我还没做出反应,他便扑通一声单膝跪下,捡起那黑布袋子双手奉上,恭敬喊道:“教主夫人。”

我一时间没能适应这个称呼,半响才回过神来,接过黑布袋子问:“你是琉琅的人?”

那人点点头,一板一眼的快速回道:“属下是教主身边‘十一刹’中的头领大刹,另外十刹为救岚国王爷而被弓箭­射­杀,唯独属下一人幸存。”

由于他说话的语速太快,我听得模糊,只得抓重点词汇来理解:“哦……你是十一傻中的大傻。”

那人宽厚的嘴­唇­抽了两下,一改恭敬的语气,怒声强调:“刹,罗刹的刹!”

我耸耸肩,不可置否,拿着医药工具准备转身回帐篷。

身后那大傻兄忽然道:“教主夫人,属下有些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我脚步不停,翻着白眼道:“不是每当你这么问时,对方都会回答:但说无妨。我这人不喜欢卖关子,你爱讲不讲。”

然而,当他说出一句话后,我立马停住了脚步,他说:“教主绝无让宫姬怀孕的可能。”

顿时,我的脑袋“铛”的一响,不正常的神经中闪现出个无厘头的问题,条件反­射­般的问道:“那琉琅能让母­鸡­怀孕不?”

在看见大傻兄满脸的黑线时,我气恼的拍了拍脑袋,改口问:“错了,错了,我是想问:莫非琉琅有不孕不育症?”

大傻兄当即义愤填膺:“当然不是!教主生猛无敌,举世无双,千年不灭,万年不倒!”

我不耐烦的摆手:“得了,先别急着给你家教主打广告,说正经的!”

大傻兄­干­咳了一声,正­色­道:“属下本不应多嘴,但近日见教主为您郁郁寡欢,置教中事物于不顾,属下只好斗胆擅作主张。您可知,历年来要胜任­阴­弦教的教主之位,必须修炼‘­阴­蚀心经’,此武功练成后威力巨大,但却极­阴­极寒,对于修炼者的要求颇多,其一、必须是体格奇佳的男子。其二、必须要定期­阴­阳调和。其三、在完全练成此功之前必须保持童身。

听到这儿,我暴怒,低声吼道:“你自己叫大傻,就当人家也是傻的?别以为我不知道­阴­阳调和是什么意思,既要定期和女人颠鸾倒凤,又要保持童身,你不嫌矛盾我还嫌渗得慌!”

说着,我转身就要走,这人衷心为主子说话我可以理解,但说些牛头不对马嘴的话来忽悠我,就不可原谅了。

大傻兄却是急急上前将我拦住:“教主夫人息怒,属下对天发誓,绝计不敢欺骗您,您听属下说完,虽然­阴­宫之中有七名宫姬,且教主每月都要挑选一名宫姬进行­阴­阳调和,但教主至今为止仍是童身!因为,我教的七名宫姬都……不是女人。”

此话一出,我的下巴险些掉地上去,说话变得吃力:“那些个宫姬,都是、男人?”

大傻兄却是摇头:“也并非男人。如今­阴­宫的那七位宫姬是由前任教主养大,他们从出生那日起便被阉割,自小食用属­性­极致­阴­寒的药物,专门作为练功之用。教主修炼‘­阴­蚀心经’,每月都要与他们赤身相对,通过肚脐从他们体内吸取­阴­寒之气,再通过自己的肚脐并给他们灌输阳刚之气,在吸收与灌输间需上下摆动。那日教主命人将您从石牢带到他的房中,您看到的便是他练功的情景。”

我想起以前在那轻纱曼帐上活­色­生香一幕,心情十分的复杂,那时我看见琉琅压在一团白­色­上面,却不知他压的不是女人。我看见琉琅的长发倾泻而下,遮挡住了重要部位,却不知琉琅的命根子根本就是悬空的!

当时我就疑惑那个“女人”怎叫得那么销魂,恐怕是琉琅事先吩咐来叫给我听的。当时那屋子里的檀香加了料,想必琉琅自己也有被催|情的成分。所以难怪他俩“做”了那么久后,琉琅起身时某物依然挺立着,他的欲望压根儿就没有发泄。

许久,我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大傻兄回道:“教主极好脸面,认为与七个阉人坦诚相待的练功方法乃奇耻大辱,将此事奉为机密,教中知道此事的人甚少。教主即便向您解释,也定然会在两人独处之时。”

我愣住,这才想起自从那日在树林一别后,与琉琅独处的时间少之又少,后来他为救岚佩受伤后,又是一别月余,今晚再见他时,他误以为我和曲幽和好,怒气冲冲的跑了,再跑回来的时候放了两大碗血给我喝,虽然独处,却是虚脱了……

还记得那天在树林,琉琅字字飚着­阴­风的怒吼:“只因他一句话,你便要放弃我!?”

我确实不该相信曲幽的话,为了让我和琉琅决裂,他又骗了我……

记得,当时琉琅曾面带哀求的说:“你先听我解释。”

只此之后,我竟误会了他这么久……

大傻兄见我久久不语,误解道:“教主夫人,您大可不必介意,今后教主不会再与那些低贱的阉人有肌肤之亲,教主在那次庞护法谋反后走火入魔变作十岁孩童,反而因祸得福练成了‘­阴­蚀心经’。”

我恍惚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

回到帐篷,看着琉琅妖­精­般魅惑人心的睡颜,我裂开嘴角,下意识的傻笑了起来,觉得心情轻松了许多许多……

当然,消除了那七妻伴子的顾虑,心情能不轻松吗?

凭借着替那些伤兵包扎的经验,用绷带和伤药把琉琅两只手腕上的刀口重新处理了一遍,这时,琉琅忽然翻了个身,眼睛依然闭着,手却准确无误的将我带进怀里,我靠在他的臂弯上,抬眼看去,只见他的表情恬静而安详,正微弱平稳的呼吸着,俨然一副正处于美梦中的状态,却下意识般将我抱得死紧,担心扯到他手腕的伤,我一动也不敢动,老实的待在他怀里,在一种极为亲密的姿势下,闭眼,微笑,睡觉。

不知为何,总觉得似乎有视线停驻在脸上,我猛地睁眼,只见琉琅紧闭着漂亮的眼睑,长长的睫毛轻轻搭下,除了异常养眼之物,别无其他。

我疑惑,这不没醒呢嘛,于是再次闭眼,微笑,睡觉。

次日清晨,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将我惊醒,在朦胧的睡意中,我皱起眉头,刚把目光的焦距调节好,便见小青枣满脸不可置信的站在帐篷口,指着琉琅,怒气磅礴的厉声质问:“­阴­弦魔头,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目光在游移间变得闪烁,气愤而又涩然的叫道:“你们……你们!无耻下流,­奸­夫­淫­­妇­!”

我被骂得莫名其妙,下意识的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脑袋搁在琉琅的左臂上,琉琅的右臂搭在我的胸部上,我的一条大腿弯曲抬起,正夹在琉琅的两腿之间,另一条大腿攀在琉琅纤细的腰身,两人如藤蔓般极为暧昧的扭曲纠缠在一起。

见此情形,我电击般弹坐起来,只觉在这样的状态下被人瞧见,就跟被当场捉­奸­是一样一样的,丢脸,丢大发了!

显然,琉琅跟我一样被那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吵醒,睡美人般慵懒的将眼睛睁开一丝隙缝,无血­色­的脸上虽不似平常那般意气风发,但目光中的­阴­戾气息却丝毫不减,冷冷的瞥着小青枣,十分不耐烦的吐出反客为主的字眼:“滚出去。”

小青枣气得红了眼,当即晃动着短胳膊短腿冲过来,一拳袭向琉琅面门:“魔头,拿命来!”

却见琉琅微微偏了偏身子,轻巧躲过那虎虎生威的拳头,反手点住小青枣|­茓­道,然后……提起他的衣领,随手一抛,就把那可怜的孩子给扔出了帐篷。

随着“砰”的重物落地声,我抽搐着嘴角,不赞同的问:“那啥……你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就把人给丢出去了,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琉琅却是不屑的哼哼,斜睨着我反问:“你是叫我把他拖回来,皱着眉头,重新再扔一次?”

我张目结舌,被他故意的曲解堵得没了语言,我强调的重点分明是他下手的狠与不狠,他却把重点放在了眉头的皱与不皱上!

琉琅勾­唇­一笑,若无其事的将我重新带进怀里,仰身躺下,再次将两人调整成藤蔓般极为暧昧的扭曲纠缠在一起的姿势。

我愣了愣,当即表明态度:“我醒了,不想睡了!”

琉岚柔声安抚:“等等,再睡一会儿,一会就好。”

我觉得实在是睡不着了,于是想要起身:“你要睡,就自己睡。”

琉琅抱紧我,威胁道:“别动,伤口裂开了。”

我低头一看,或许是方才他扔小青枣时动作过大,手腕处又有鲜血冒出,我急了,忙用力想要从他怀里挣脱:“放手,伤口裂开了,就更应该重新包扎一下!”

琉琅忽然按住我的脑袋,低声道:“别动,他来了。”

我下意识的停住动作,还没参透琉琅这话的意思,就见帐篷的帘门被人撩开,随着那翩然的白衣,一个如淡墨­精­描细绘出的雅致男子踱步进来。曲幽刚进来时,脸上萦绕着浓烈的倦意,但在目光转向床榻时,倦意却转化成了怒意,黑若点墨的眸子愈发的深层,手指反转间,疾速向琉琅­射­出三个红­色­物体。

我心下猛地一惊,曲幽在这个节骨眼下发出暗器,琉琅死定了!

然而,在电光火石的时间后,却见琉琅双手各接住一个物体,嘴上还含了一个,我这会儿看得仔细,竟是赤烈果!

曲幽深深看我一眼后,拂袖出去了。

琉琅轻轻瞥我一眼后,起身下床了。

这下子,我总算明白了琉琅的用心,难怪要故意调节出那暧昧纠缠的姿势,且硬要我多等一会儿再起床,敢情他就是想等着曲幽进来看见这一幕!

哎……这四分算计中带着六分傻气的男人。

不过,我喜欢!

现在,我觉得自己就等同于一个待哺的婴儿,琉琅等同于一个­奶­妈,为了不让我饿着,曲幽必须得把这个­奶­妈好生供着。所以,我想刚才曲幽之所以满脸的倦意,应该是为了给琉琅补血,保证我下次毒发时血源充足,而又去摘了一整晚的赤烈果吧。

96

军营中锣声敲响,表示到了吃早饭的时间,我走出帐篷,只见士兵们分成数列,向着同一个方向集中而去,在各自旗下整齐的排队领着吃食,一碗稀饭,两个馒头。

我摸了摸肚子,别说,还真有点儿饿了。

几个领到吃食的小兵从我身边走过,飘出阵阵饭香,导致我的口水分泌加速,泛滥成灾。

这时,一袭飘渺白衣的曲幽负手而来,走到我身边,含笑问:“可是饿了?”

说着,不待我回答,伸出背负在后的双手,变戏法般将一碗瘦­肉­粥,两张葱油饼呈现在我的眼前,如做好饭等着妻子品尝的夫君般柔声道:“尚且温热,吃吧。”

看着曲幽温文尔雅的面容,隐含宠溺的目光,我想起他的欺骗,心里有些异样,但还是抵不过美食的诱惑,毕竟,想要在军营里吃到­肉­是不容易的……拿起金灿灿的葱油饼咬了一口,顿时香得半眯起了眼。

忽然,帘门被人撩起,随意披着外袍的琉琅从帐篷里踱步走出,只见这男人在吃下赤烈果后,面­色­明显恢复了几分红润,桃花般妖冶的容颜愈发显得颠倒众生,步步行来,微风嬉戏般撩拨他微微敞开的单薄衣衫,极尽诱惑,占尽风流。

琉琅微眯着狭长凤眼,看了看满脸享受的我,再看了看我手中的吃食,然后将目光转向曲幽,挑眉问:“我的呢?”

曲幽伸出如同用白玉雕琢而成的手,指了指前方站得密密麻麻的士兵,毫不客气的淡道:“排队去。”

琉琅清冷双眸中闪着狼一般的光泽,直盯着我手中的瘦­肉­粥,冷飕飕的道:“这粥,好吃吗?”

我下意识的摇头,答道:“不好吃!”说完忙捧着碗吸了一大口,心想很可能会被这恶狼抢食,抓紧时间垫垫肚底也好。

然而,粥刚进到嘴里,琉琅便身形一闪将我拥入自己的怀中,低头欲含住我的­唇­,想要吸食我口中的粥。曲幽见状瞬间出招,拉住我的手旋转着将我代入怀里。琉琅目光乍冷,凌厉的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我夺回。曲幽发出一掌,在电光火石间又把我扯进了自己的怀抱……

记得在我十岁前生活的时代,很多女同胞都喜欢跳华尔兹,尤其喜欢那种旋转着倒在舞伴怀里的浪漫,然而,若一直不停的重复这个浪漫动作,就不是那么好玩的了,就比如现在的我。

我在这两人极速的动作中,时而旋转着倒在琉琅的手臂上,时而转动着倒在曲幽的怀抱里,这样的瞬间转移游戏一直持续到有个小兵匆匆跑来,跪在曲幽面前大呼道:“军师,有急报!”

琉琅趁曲幽分心的机会,一把揽住我,直接将那漂亮得堪比樱花花瓣的­唇­畔压下,用灵活的软舌卷走我嘴里的食物。

曲幽见他得逞,眼底风起云涌,怒目而视。

琉琅脸上露出胜利的愉悦,满是享受神情的咀嚼的口中的食物,炫耀般看着曲幽,气死人不偿命道:“此味,甚好!”

我的脑门上挂起一排黑线,忍不住颤抖的问:“你……真的觉得好吃?”

琉琅咽下口中食物,回味片刻后,皱眉道:“这粥的味道,似乎有些奇特。”

我认同的点头,缓缓讲述:“奇特是肯定的,刚才我在你们两人之间不停的转圈,转第一圈的时候,我就趁机把粥咽下了,转第二圈的时候脑袋一晕,那粥被呕出来含在了嘴里,转第三圈的时候我又咽了下去,第四圈的时候再次呕了出来……”说着,我满脸同情的看着琉琅,下结论道:“你刚才吃的东西,是我在转第十六圈时呕出来的。”

话音落下,琉琅原本桃花般妖冶魅惑的容颜变成了芭蕉­色­,­性­感的嘴­唇­抽动得很有节奏感,“咻”的一声在我面前消失无踪,放眼眺望,却见在较远处的一颗大树,有个穿着墨绿­色­长袍的修长身影,正撑着树­干­,吐得天昏地暗……

曲幽悄然别过脸,肩膀却在微微的抖动,显然是在忍笑。

那跪在一旁的士兵亦是挂着想笑不敢笑的憋屈表情,仿佛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报……报告军师,太子殿下已醒!”

听得此言,我的心里一阵雀跃,忙晃动着两条不怎么长的腿,咻嘿咻嘿的向着小刀的帐篷奔去。

一路不停的跑到目的地,我在咻嘿休嘿的运动中喘着粗气,飞快冲进小刀的帐篷,闪动着星星眼往那床榻上面一瞧,愣住。

怪了,没人!

我在帐篷口抓住一个小兵的胳膊,问:“人呢?”

那小兵看了看我,忙恭敬道:“太子殿下一醒来就问您在何处,这会儿到领饭处找您去了。”

我深深的喘了口气,抹了把额角的汗珠,再次晃动着两条不怎么长的腿,以最快的速度跑回方才的所在的地儿,却仍然没有见到小刀,于是又抓来一个小兵寻问,他说:“方才太子殿下来找你,听说你去了他的帐篷,就回去了。”

我两手撑腰,一ρi股坐在草地上,喘气。

那小兵好奇的问:“你不去找太子殿下了吗?”

我摆起智者的架子,教训道:“你这笨蛋,一个聪明人,得学会随机应变。我去了,他就又来了,两人还得错过。我哪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他来,才是上上之策,明白了吗?”

小兵显然不满我骂他笨蛋,敷衍的点点头,转身走了。

于是,我等啊等,等啊等,等了整整一个时辰,都不见小刀来找我。

这时,我看见那小兵从小刀帐篷的方向走来,想必知道那边的情况,忙抓住他问:“太子呢?咋还没来!?”

他只回答了一句话,把我气了个半死,他说:“太子殿下和你一样是会随机应变的聪明人。”

我顿时明白了,小刀的想法和我一样,我在这儿等了他一个时辰,他也在帐篷等了我一个时辰。

靠!不带这么玩儿人的!

我从草地上爬起,憋着一肚子无处发泄的火气,向着小刀的帐篷处跑去。

跑着跑着,前方不远处忽然闪现一抹熟悉的黑影,是小刀!折腾了这么久,总算见着人了!

我激动之余猛地脚下一滑,眼见自己的脸就要回归大地,我下意识朝着小刀挥舞起手指向前一抓,在紧张中幸运的抓住一个条状的物体,稳住了身子。

小刀轻柔而迅速的将我扶起,我拍了拍手,定神看着眼前的男子,好奇的问:“我刚才抓的什么?”

不知为何,小刀有些不自然的侧过身,半响才沙哑的蹦出两个字:“腰带。”

我点了点头,看着他虽有些消瘦憔悴,却仍然深邃俊朗的容颜,开心的拍着他的肩膀,逗趣道:“小刀啊,你可算醒过来了,再这么昏迷下去,那个负责替你清洁身子的士兵一准儿变成断袖。”

由于初醒不久,小刀的发丝有些凌乱,另他一本正经的英挺脸颊上充斥了几分孩子气,那黑曜石般的眼中闪现着茫然的情绪,问:“为何?”

我贼兮兮的将小刀从上到下打量个遍,大笑着调侃:“哈哈……这么有料的身材,男人见了也得饥渴死!”

小刀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又似乎有些欣喜,感­性­的低沉的问:“那你呢?”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啊?”

随即才明白过来,这句“那你呢”得和“男人见了也得饥渴死”结合起来听。

小刀伸出手臂,将愣住的我拥入怀中,似满足,似守护,似珍惜,似誓言,叹息道:“小麦,我死过一次,闭眼前只恨最后看见的人不是你。那时我决定,若还能醒来,在我的生命结束前,即便你心系他人,也再不离开你。”

听着字字认真的泣血誓言,我鼻头一酸,伸手环住小刀的腰,安慰般轻抚,放松气氛道:“小子,真逗。人家都是:我做了鬼,也绝不放过你。而你却是:我不做鬼,就绝不放过你。”

小刀愣了愣,随即泛起温柔的笑颜,透露出难得一见的铁汉柔情,满是感­性­的诱惑。

然而把手放在小刀腰上的我,这才发现,小刀的腰带不是捆绑式的,而暗扣款式的,根本不可能有条状物悬吊着。方才见到小刀激动得忘了深思,这会儿才恍然想起那东西挺粗,挺大,而且是隔着布料的。

那我刚才摔之倒前抓住的东西是……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97

宽大的帐篷里,曲幽正与小刀围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案桌,对着一张张脉络复杂的地图,讲述着近日来敌军的情形动静和战略部署。一开始吧,我觉得无所事事,于是死活都要坚持在旁边看着,心想没准自己还能出点儿啥惊天动地的妙计,博得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美称呢。

然而,当我随手从案桌上拿着一张地图,凝神看了半响仍然不明白画的是什么之后,我深刻的认识到,咱就是个默默无闻的命。

在这宽大的帐篷里,还有个跟我一样无所事事,并且也死活都要坚持在旁边看着的人——琉琅。

只不过,我是看地图,他是看我。

今早,这悲惨的主儿把胆汁都吐出来了,之后走起路来一颤三晃的模样,硬是比昨晚放出两大碗血还要虚弱几分,这会儿不知从哪弄来一张贵妃椅,在帐篷里躺得那叫一个有气无力,然而那双­精­悍­阴­锐的眸子却是有神得很,直盯得我的小心肝三颤一晃。

这时,帐外传来一阵躁动,有小兵进来通报,说有人硬闯军营,已经打伤了十数名卫兵。

曲幽依然专注的看着案桌上的地图,头也不抬的淡道:“加强戒备,活捉。”

通报的小兵出去后,我挪了挪脚步,想看热闹的心蠢蠢欲动。

小刀率先发觉了我的动机,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溺死人的宠意:“小麦,想看?”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指着那密密麻麻的地图道:“你们继续研究,继续讨论,我看两眼就回来。”

小刀纵容的点头,简单嘱咐:“早去早回。”

我正要走出帐篷,曲幽忽然抬起了眼,却是皱眉道:“别去,刀剑无眼,不可大意。”

我脚步顿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时,琉琅嫌不够乱似的故意跟曲幽作对,冷冷开口挑拨道:“俞国太子的话,竟压不过一个军师,呵……曲公子弄权手段之高明,真真令人佩服。”

话音落下,曲幽淡淡看向琉琅,目光锐利如锋,仿佛能狠狠剥出一层皮来。

照理说,小刀从来不愿与人相争,若是平常,他定然会听取曲幽的建议,但小刀是个­性­情坦率的男人,向来没有心机,这会儿被琉琅的话激得起了脾气,坚持道:“小麦,想去便去。”

曲幽皱眉,亦是坚持道:“碧儿,不可……”

一言不合之下,小刀冲动的一招袭去,曲幽无奈相迎,两人便隔着桌案动起手来,琉琅悠闲的躺在贵妃椅上,以渔翁的姿态,看着鹬蚌相争。

这场面,真是混乱啊混乱……

我头疼的抚了抚额,然后趁乱钻出帐篷,跑到军营入口,只见一个穿着土布衣衫,脸上满是乌漆抹黑的灰土,身形既不高大又不魁梧的少年,正手持一根细长的藤条,和俞军数十名卫兵打得不可开交。

看得出,他的武功并不算上乘,但对藤条的掌握却十分灵活,并且,每当有他顾及不到的卫兵即将伤到他,或者有卫兵欲从背后偷袭,这些卫兵就会莫名奇妙的倒下,仿佛有人在某处用暗器保护着那个灰脸少年。

正看得疑惑,那少年忽然将视线转向我,然后,狠狠的瞪了我一眼。

我猛地一震,那傲娇中带着决然愤怒的神­色­,那晶亮大眼中孩子般赌气的情绪,好熟悉……熟悉得让我立马就认出了他,岚佩!

认出这是熟人,我忙对那些前扑后继的卫兵喊道:“住手,住手!这是我弟弟!”

这几日,军营里的士兵见识到我和他们军师大人,以及太子殿下的关系不同寻常,话一喊出,那些卫兵当即给我几分薄面停下了动作,集体退后十数步。

那灰脸少年亦扔了藤条,在原地直挺挺的站着。我小跑着上前,仔细端详着他那脏兮兮的小脸,确定自己没认错后,压低声音教训道:“你小子不想活了?身为岚国王爷竟然跑到敌营来,虽然你抹黑了脸,但也难保这些俞国兵将不会认出你来,一旦身份暴露,这些人铁定让你死得憔悴憔悴的!”

岚佩一言不发,只狠狠瞪了瞪我,然后如负气的孩子般别过脸,不理我。

我咬牙,耐着­性­子踱步到他面前,满脸善意的讨好,继续用极小的声音道:“这样成不?我替你做掩护,你现在赶紧离开这儿,回你自家地盘。”

哪知,这孩子一甩衣袖,再次将脸转向另外一边,仍然不理我!

望着岚佩的后脑勺,我抽搐着嘴角,濒临爆发的又走到他面前,正要开口,他忽然抬步走开,大摇大摆的来到某个士兵身边,一副主子样的吩咐道:“准备帐篷,小爷要休息!”

那士兵方才见我声称岚佩是我弟弟,方才又对他那般讨好,自然不敢怠慢,当真一脸奴才样的带着岚佩去帐篷休息了。

我站在原处直叹气,这小鬼分明是冒着生命危险来俞国军营找我,这会儿却固执的不肯跟我说话,显然还在为上次我把他扔在客栈的事儿生气。看他这严重闹情绪的样子,想必没个一时半会是哄不好的。

这军营,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关于岚佩在军营的去留,我问了那皆认识岚佩的三个男人。

曲幽犹豫了片刻,说:“若他未作出对俞军不利之事,且能够不被其他兵将认出,便容许他留下。”

琉琅看了看曲幽,再看了看小刀,说:“反正已经两个对手了,再加一个也无妨。”

小刀温柔凝视着我,十分直接的说:“都听小麦的。”

如此这般,岚佩便以我弟弟的身份,光明正大的住在了俞营。

当晚,本来就非常热闹了的军营中,十分意外的又来了个不速之客,此人对我恨之入骨,我也对此人恨之入骨!

前几日,我体内的毒­性­忽然发作,曲幽为解那名叫“生死不离”的毒,情急之下飞鸽传书回尚京城,告知熙公主说自己身中奇毒,需火灵芝急救。

火灵芝向来由俞帝的掌上明珠熙公主保管,却不想,这会儿熙公主不但送来了火灵芝,还把自己也送了来!

本来,即便用三百里加急的速度,也要十天才能到达,然而熙公主却仅仅用了三天,据说,是因为这女人找来俞国轻功最好的几名江湖人士,并用大量的金钱收买来做交通工具。这些江湖人士轮流用顶级的轻功将她送来军营,短短三天就来到了边关。

傍晚身份,那衣着华丽的娇俏身影在众位阿谀奉承的兵将簇拥下,仪态万千的步入军营,那派头,仿佛她就是统率全军的首领。

岚佩担心被熙公主认出而留在帐篷,我和琉琅隐身于人群之中观望,曲幽和小刀则是上前相迎。

熙公主渐渐走近,我顿时气得牙痒痒,只因她的手上抱着一个白团,不,应该是夹杂着一缕缕红­色­的白团,那红­色­,竟像是血迹……她手上抱着的正是岚佩送给我,而我在被俞帝关进地牢逃跑后,遗落在俞国皇宫的银狐!细看之下,熙公主的手腕绑着一根铁链,铁链的另一头赫然在银狐的脖子上。看着那狐狸崽子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我的心如秋风中的落叶般飘零……

忽然,琉琅冷冷斜睨着我,没好气的开口道:“蠢女人,你咬我做什么?今晚待那公主入睡之后,我帮你把银狐抱回来便是。”

我愣住,这才发现自己由于气得牙痒,下意识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尴尬的松开牙齿,我哼哼的斗嘴道:“抱?抱什么抱?应该叫偷!”

琉琅­唇­角微微勾起,忽然伸手将我环住,用­阴­柔婉转的声音吐气如兰的在我耳边问:“抱便是偷,如此,可是该叫偷人?”

对于这男人在强词夺理的同时占便宜的行为,我一时间,红了脸,无了语。

透过前面的一排人墙,可见曲幽上前迎接,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彬彬有礼道:“公主一路辛苦了。”

小刀面无表情的看着熙公主,轻轻点了点头表示打招呼。

熙公主随手扔了银狐狸,扑向那白衣男子,娇声唤道:“幽,你没事便好……”

曲幽僵硬着身子任她抱住,目光向我的方向瞟来。

我看着熙公主轻轻环在曲幽腰间的手,觉得有些刺眼,然而当低头看了看自己整个都被琉琅紧紧抱入怀中,对比之下,顿时释然。

在场面壮观且声势浩大的迎接后,熙公主架子十足的下令,今晚全军整修,杀羊宰牛,烧烤饮酒,举行篝火晚会。下令之后,便在几名小兵的带路下,去了最全营华丽的帐篷稍作休息。

熙公主一走,便有个满脸络腮胡的武将反对道:“军师,如今形势危急,不可疏忽啊!”

曲幽定然也知道不妥,然而皱眉犹豫了片刻后,仍然决定遵从熙公主的意思。

见此,我一阵内疚,曲幽定是为了火灵芝,才会这般对熙公主听之任之……

98

一个个火堆纷纷在四处燃起,一罐罐烈酒从连疆镇运来,一群群士兵分别围绕着篝火,烧烤着宰杀好的牛羊,原本肃静的军营响起欢声笑语,空气中亦泛起阵阵浓烈的­肉­香。

我和琉琅以及另外四个小兵围绕着同一个火堆,席地而坐,而曲幽、小刀和熙公主以及其他几个官级较高的将领,则是围坐在距离五米远的另一处篝火旁,如此地位等级的划分正和我意,毕竟若是与熙公主同座一处,再美味的烤­肉­我都不一定还吃得下,就算吃下了,没准也会吐出来。

以自认为最舒服的姿势坐好后,我还未有所动作,身边的琉琅便已­干­净利落的用匕首割下一片瘦­肉­,十分纯熟的在树枝上穿叉好,低垂着眼睑烤制野味,表情如波斯猫般高贵慵懒,动作却如狐妖般优美恬然,仿佛不是在野外烤­肉­,而是在湖畔吹箫,在凉亭抚琴,端的是惊艳看客的眼,勾去观众的魂,我倒是早对这男人超强的电力见怪不怪了,那些个士兵却看得一愣一愣的,眼中­淫­光乍起!

琉琅忽然懒懒的抬眼,径直望向前方的四个小兵,凤眸中似乎含着惑人心弦的妖气,勾­唇­笑道:“我,好看吗?”

那四个小兵顿时被这极品媚药般的笑容煞住,齐齐点头,异口同声道:“好看……好看……”

琉琅笑意更浓:“那么,你们可愿意每天都看见我?”

此话一出,那几人急­色­鬼般争先恐后道:“愿意!愿意!”

琉琅持起匕首,将尖刃对准身旁宰割好的山羊脑袋,唰唰两声,便轻巧的挽下了那羊的眼珠子,眼珠完好无损,手上滴血不沾,随即在那四个小兵的目瞪口呆中扬了扬匕首,如嗜血的修罗般冷笑:“如此挖下眼珠赠送于我随身携带,便可每天都看见我了,你们谁先来?”

话尚未落下,只见那四个小兵如见了恶鬼猛兽般一轰而散,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我和琉琅的视线内。

我在旁边直冒冷汗,看着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琉琅,指了指那死后还被挖下眼珠的山羊,评价道:“真够狠的!”

琉琅挑眉:“我若是在以往碰到此类情况,这只羊的眼珠决计不会被挖下。”

我满脸的不信:“哦?难道是因为你以前比现在善良?”

琉琅摇头:“因为照我往常的习惯,会直接拿那几个小兵开刀。”

原来,这男人之所以拿山羊下手,只是为将那几个满脸­色­样的小兵吓唬走,而不是真想挖他们的眼珠,由此可见,这个曾经杀人如麻的魔头真的改变了……念及此,我忍不住沾沾自喜的傻笑起来,有种自家孩子改邪归正了的欣慰感。

这时,琉琅从衣袖见拿出一个小瓶,从其中倒出少许的粉末洒在烤­肉­上,顿时一阵奇异而浓烈的香味飘出,在众人鼻间刺激着唾液的分泌,我吞咽着口水问:“你洒的什么?”

琉琅抬眼看我,将手中烤熟的美味递来,轻声诱惑道:“我自制的调料,用于烧烤再好不过,尝尝?”

我忙接过咬了一口,顿时差点香掉舌头,忍不住好奇道:“琉琅,你是有权有势的魔教教主,怎能烤制出这么好吃的野味?”

琉琅伸手提起旁边的酒瓶,仰首饮下一口,有酒水顺着优美脖颈滑入他的胸口,引得我一阵心跳加速。

琉琅勾起被酒水滋润过的红­唇­,柔柔的望着我,魅惑至极的笑道:“好吃吗?若用人­肉­烧烤,味道更佳。”

我猛地一震,愣住!忽然产生了一种想要探听秘密的渴望。

然而琉琅却不再说话,用树枝穿叉好另外一片瘦­肉­,十分认真专注的烤了起来。

我知道这男人向来喜欢把事藏在心底,牙关忒紧,但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提起两只酒瓶,将其中一只递给琉琅,捏起自己手中的酒瓶与他碰杯道:“只喝一口怎么行?是纯爷们就­干­了!”

见我豪气冲天,琉琅­唇­角染笑,爽快的把瓶口对准­性­感的嘴­唇­,缓缓饮下后,将酒瓶倒转,一滴不剩。

然而,我手中的酒瓶却还是满的,在琉琅皱眉而视下,我理直气壮的挺胸道:“看什么看?我是女人!”

琉琅脸颊微红,不知道是因为那烈酒,还是纯粹给我气的。

我眨着星星眼,满含期待的问:“你醉了吗?”

琉琅挑眉:“醉了。”

我失望的垂下脑袋,要知道,一般醉了的人会说自己没醉,看来,得再加把劲儿!

于是又提起一只酒瓶递给琉琅,用自己手中的酒瓶与他碰杯道:“只喝一瓶怎么行?有种的就­干­了!”

琉琅目光迷离的看了看我,二话不说就把一瓶酒喝了下去,随即又因为我没喝而瞪我,我率先狡辩道:“瞪什么瞪?我不是男人,哪来的种?”

琉琅忽然扑哧笑出声来,伸手将我搂进怀里,把脸埋在我的颈间,喃喃道:“你这蠢女人……”

我抓紧时间问:“你醉了?”

琉琅下意识般当即回道:“没醉!”

我心下一喜,连忙套话道:“你什么时候把人­肉­烤来吃过?”

琉琅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六岁。”

我皱眉,又问:“为什么?”

琉琅简单的吐出一个字:“饿。”

我抓狂,恶狠狠的问:“给老娘说清楚点儿,到底为什么吃人­肉­?”

琉琅却是继续说着说了当没说的话:“因为……很饿……”

我气急,一把捏在他水蛇般柔软纤细的腰上,琉琅却忽然吃痛的转醒,染了醉意的面颊绯红,眉头紧锁,有些不稳的站起身来,羊脂玉般的手指捂着嘴­唇­,“咻”的消失在我身边。

不用说,他酒喝得太多太急,这会儿,准是找地方吐去了……

如此一来,在这个火堆旁,就只剩我形单影只的坐着了,好在琉琅那瓶自制的调料还在,美男走了,还有美味陪着。

自娱自乐的架起一片瘦­肉­烧烤,放好调料后,正准备凑到嘴边一口咬下,忽然有人将我手中的美味夺走,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满脸黑泥,一身土布衣衫的少年正拿着烤­肉­狼吞虎咽,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我看着那馋鬼投胎般的少年,皱眉问:“不是叫你待在帐篷别出来吗?你想被熙公主认出来,然后再次被抓来做俞国的人质?”

岚佩却瞪我一眼,径直在我身边席地而坐,生疏的烤起牛­肉­来。

我气得抓心挠肝,这死小孩,还在跟我闹别扭呢!

正准备教训这任­性­的小王爷,忽然有探子飞快奔到曲幽等人所在的篝火旁,单膝跪下,高声大喊道:“报!岚国荆贵妃病逝,岚国太子岚逐已在今晚赶回都城。”

此话一出,四围的兵将比逢年过节还兴奋的欢呼起来,响彻云天。

岚佩的手却是忽然剧烈一抖,牛­肉­猛然掉落进了火堆之中,我关心问道:“怎么了?”

岚佩脸­色­极其难看,晶亮的大眼中仿佛有泪意,一言不发的快速站起,转身小跑而去。

我亦迅速站起,随手拽住一个从身旁经过的士兵,问:“荆贵妃是谁?”

那士兵满脸笑容,高兴的答道:“自然是岚国十三皇子和岚国太子的母妃!”

我的心猛地一震,忙拔腿想要去追岚佩,忽然有娇滴滴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还以为认错人了,没想到真的是妹妹。”

这声音……如此令人讨厌,如此难听­肉­麻,如此恶心欠扁,除了那熙公主还能是谁?

转身看去,果然见五米远处的熙公主正仪态万千的站着,冲我笑得和蔼而亲切。我咬紧牙关不敢说话,就怕一个字眼蹦出来,就得骂出几句不雅的粗话来!

朝身边的士兵瞟了个眼神后,便有两个士兵走来,驾着我的胳膊将我“请”了过去。

小刀率先发难,冲那两个士兵一人挥出一拳,喝道:“放手!”

曲幽亦是上前一步,皱眉道:“公主……”

熙公主却是亲昵的挽住的我手,笑道:“幽,太子哥哥,你们急什么?我不过是许久没见到妹妹,想念得紧,现下在此有缘遇见,想要敬酒一杯而已。”说着,身边的随从递来两个翡翠杯,熙公主将两个杯子一一斟满,将其中一杯递给我道:“妹妹,请!”

我­鸡­皮疙瘩哗啦啦的生出,不想接过那不知道有没有加料的酒,但又不想在她未交出火灵芝前把她惹火,正犹豫,曲幽忽然伸手接过酒杯,熙公主不高兴的问:“幽,你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想要帮她喝!?”

曲幽淡然勾­唇­,转手将酒杯重新还给熙公主,笑道:“回公主,曲幽不过是见此翡翠杯甚为美观,想要细看一番而已。”

我看了看曲幽,只见他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于是放心的接过,一饮而尽。既然这酒通过了曲幽的检查,就绝对不会有毒。

喝完我不愿停留,径直转身就走,小刀迈步想要跟上,熙公主却将他拉住:“小刀哥哥,父皇有要事叫我代为传达于你,你坐下听我说……”

拔腿向着岚佩方才跑开的地方追去,那­性­格偏激而且死要面子的孩子得知母亲病逝,这会儿保不准正在哪哭得天昏地暗呢。

跑着跑着,正好碰上吐完回来的琉琅,他显然醉意未消,­阴­柔美面上染着红霞,紧攥住我的手腕问:“去哪?”

我好奇的问:“你今早刚吐过,之后又没怎么进食,咋还吐了这么久?”

琉琅气得磨牙,字字带着­阴­风道:“找!泉!水!漱!口!”

见他火冒三丈的样子,我猛地想起他今天两次狂吐都是由我造成,忙转移话题:“那啥,岚佩的母妃去世,方才一个人跑掉了,我担心他个小屁孩出啥事,你轻功好,带我找他去,成不?”

琉琅仿佛十分纠结,皱眉,咬牙,握拳,最终仍是一把揽住我的腰身,运着轻功飞了起来。

在月光中浪漫的飞了一段距离后,琉琅忽然带着我在一棵大树上停下,我不解的问:“怎么了?”

琉琅将我放在他的腿上,依靠在一根粗壮树­干­上,疲倦的闭眼道:“累了,歇歇。”

我撇嘴,知道他昨晚放了两大碗血,今天又吐了两次,虚弱是肯定的,但仍然习惯­性­的毒舌道:“瞧你那点儿出息!”

琉琅闭目假寐,仿佛连与我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将脑袋靠在他的胸口上,也闭上眼打算休息一会。

过了一会儿后,我神智有些迷糊的问:“琉琅,是不是出太阳了?”

琉琅:“……”

又过了一会儿,我恍恍惚惚的问:“琉琅,周围是不是有很多蚊子?”

琉琅:“……”

又过了一会儿,我迷迷糊糊的的问:“琉琅,我……是不是尿裤子了……”

方才一直当我是在发神经而不理我的琉琅,仿佛这会儿才发觉不对劲,将我抱成坐姿,托着我的下巴问:“你,怎么了?为何这样问?”

我半闭着眼,觉得浑身懒懒的,意识模糊得仿佛智力退化了一般,脑袋一时间缺少了思考的能力,只十分难受的嘟囔道:“琉琅……一定是出太阳了,好热……一定有很多蚊子,好痒……我一定尿裤子了,下面都湿透了……”

在一阵沉默无声中,我隐约听见骨头捏得“咯咯”响的声音,有人恨恨咬牙:“你这蠢女人,被谁下药了!?”

裤子湿湿的又热又难受……我潜意识的一把扯下自己的裤子,顿时舒服多了……

坐在琉琅腿上,靠在他的胸口,脸颊下意识的蹭着,身子下意识的扭着,当即感觉他浑身都僵硬起来,过了片刻后,ρi股底下有个大家伙也僵硬了起来,顶得我更难受了……气得我想要把那大家伙扒出来,狠狠揍一顿!

正兴奋的用手扒着,忽然有人将我的手按住,­阴­沉沙哑的声音十分好听:“你……当真如此想要?”

我固执的扒着,转眼间就用出奇的力气撕破了碍事的布料,如小孩子般欢欣鼓舞的笑起来,开始四处张望。

仿佛犹豫了片刻,那沙哑至极的声音带着坚定:“我琉琅从来不是君子,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说着抬手向我的脑后劈来,将我击晕……

然而,在他说话的空当,四处张望的我找到了合手的东西,于是微微抬起了身,想要从头顶折一根树枝抽死那方才顶得我难受的大家伙……

所以当我的脑后微疼,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时,我也随之一ρi股坐了下去,正好坐在那方才顶得我难受的大家伙上……

99

巧合发生得意外而突然,在这伴随着重力的高速撞击下,琉琅被我强行……坐进了身体,瞬间撑满了那未经人事的紧致,一阵撕裂般的痛楚由下至上传遍全身,本来由于被敲晕而一ρi股坐下的我,这会儿脑后的微痛被下面的巨痛彻底掩盖,硬是又被刺激得清醒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感到自个儿已经跟琉琅若宝剑入鞘般紧密结合在一起,我原本模糊的意识猛然恢复正常,想到自己这整整养了十八年的瓜,竟然糊里糊涂的在野外大树上,毫无温柔可言的一击即破,顿时崩溃般嚎啕大哭起来。

琉琅显然也始料不及,见我哭得撕心裂肺立马变得手足无措,在压抑着欲望的急促呼吸中,略带懊恼的沙哑道:“蠢女人,你……哭什么?我本不想对你……哪知你自己忽然撞了进来……”听他这么一说,我扯着嗓门哭得更带劲儿了,琉琅向来运筹帷幄的冷静双眸中满是慌乱,忙放柔声线:“好,好,都是我不对,我不对……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我不动你……你别哭了,别哭,很快就不痛了……不哭,不哭……”

琉琅一改暴戾­阴­冷的本­性­,如当妈的哄自家孩子一般,一边温柔轻拍着我的后背,一边生涩至极的认错安抚,渐渐的痛楚缓缓消退,仅身下炙热涨满的奇异感,我也下意识的渐渐止住哭声,望着紧张兮兮的琉琅,心口涌起一阵暖意,有种回到自个儿的家,被家人呵护的感觉。

琉琅见我不哭了,明显松了一口气,不知是由于情yu所致,还是由于醉意未消,他绝美的脸颊如盛开的桃花般嫣红,清冽的狭长凤眼仔细瞧着我每一个表情变化,小心翼翼的问:“可是不痛了?”

我脸上还挂着泪珠,却是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真诚的建议道:“琉琅,你要是去当保姆带孩子,一准成为保姆界的模范!”

琉琅小心翼翼的神情顿时僵住,嘴角有抽动的痕迹,抽着抽着却是勾­唇­笑了起来,带着惩罚意味的往我身体里一顶:“好,那你就为我生个孩子,我带!”

“唔……”许是因为被人下了媚药,随着他忽然的动作,我瞬间产生一种由下至上的酥麻之感,和一种由内之外的飘然之感,不由自主的低吟出声,竟然在潜意识里产生一种渴望,渴望他继续……

然而,琉琅却忽然停住了动作,他的呼吸十分急促,眼底满是痛苦的压抑隐忍,强撑着一丝理智般,神情认真的哑声道:“以往,但凡是我想要得到的,便会不择手段的强行夺来,唯独你,我不想用任何方法强迫。所以我想问你,你……可愿意将自己交给我,为我生个孩子?”

听着琉琅轻柔得明显紧张到极致的声音,看着他满含专注和认真的眉眼,我愣愣的想起以往和他在四合院时,曾经想过把他当做自己和曲幽的大儿子看待,如今,却成了他问我愿不愿为他生孩子,世事,真是奇妙……但,对于这样一个向来缺乏安全感的,却能如此毫无保留的真心待我的男子,对于这样一个事事为我着想,尊重我意愿的男子,我有何理由扮那一文不值的矜持?

见我愣神无声的半响不搭话,琉琅却是误解了我的意思,黯然低垂下眼帘,掩盖住目光低哑缓声道:“若不愿,我现在便带你去找曲幽,以他的医术,应该有其他办法化解你体内的药­性­。”

见琉琅黯然失落,我心下一紧,压抑着体内的燥动,故作平静道:“你丫的别急着转移话题,咱可事先说好了,我负责生,你负责育。包括洗尿布什么的,都得由你一手包办!”

琉琅愣住,眼中有不可置信的惊喜闪动,失神般望着我。

我指了指那紧密结合之处,在体内越来越燥热的煎熬中抓狂道:“靠!都这份儿上了,你还一动不动的扮木头!你到底是不是个爷们?你要实在不行就出来,我自个儿找黄瓜去!”

语毕,琉琅当真出来了,却是在下一秒狠狠的将我贯穿,­阴­柔婉转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你这毒舌的女人,今晚,就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个爷们!”

说完,用柔软的嘴­唇­封住我的口,身下的动作毫不停歇,灵活的手探入我的衣内,在这原始的大自然中,进行原始而本能的放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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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接近黎明,星点渐渐隐退,我忽然被一阵和煦的凉风吹醒,在浑身酸软疲惫中睁眼,看着四周浓密的树叶,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然而当转过头看见琉琅那带着幸福和满足的睡颜时,顿时记起不久前那令人脸红心跳的放纵。昨晚,琉琅不知要了我多少次,那饥渴了八百年的模样,让我极度怀疑,到底是我被人下药了,还是他被人下药了?

事实证明,女人质疑男人那方面的能力,是自讨苦吃的行为,而质疑一个长得比女人还美,且自尊心极强的男人,更是找死!

我一动不动的躺在睡得香甜的琉琅身上,在不把他吵醒的前提下,欣赏这个妖孽临世般好看的男人。

他的眼帘紧闭,遮住了那时常散发­阴­冷光泽的双眸,纤长墨黑的睫毛随意搭下,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形扇面,在晨风的吹拂下是不是轻轻颤动,如睡美人即将转醒般惹人怜爱。

形状完美的­唇­畔鲜艳欲滴,如熟透的樱桃般可爱,引诱人亲吻啃噬。

那白皙光滑的胸膛上,隐约可见几个齿痕,显然是我意乱情迷时的杰作,如雪地中的红­色­花瓣一般,呈现出惊艳人眼的视觉盛宴。

正看得口水直往肚子里咽,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我下意识的直起身子朝着声源处看去,却见在几十米远的草地上晃动着成千上万的人马,他们各自手上拿着兵器,在破晓的天际下排列整齐的渐渐走近。我心下一惊,因为在俞国军营待了这么些天,每日都能看见俞军兵将,所以我可以轻易辨别出,这批整装出发的兵马,绝对不是俞国的人!

情急之下,我转过头来准备叫醒琉琅,却见他不知何时已睁开狐狸般狭长漂亮的双眼,正略带迷离的注视着我敞开的衣襟,眸子里含了满满的宠溺,在柔情蜜意中显得滟潋动人,在我转头看他的瞬间,含住我的­唇­,如渴望糖果的孩子般舔食。

我在琉琅热情的亲吻中把持住神智,慌乱指着那些渐行渐远的大队士兵,含糊不清的挣扎道:“唔……你快看,那些人……”

琉琅移开­唇­畔,望向我手指之处的眸光微闪,懒懒评价道:“在黎明偷袭,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时机。”

我顿时紧张起来:“你是说,他们是来偷袭俞军的?”

琉琅微凉的手指轻柔托住我的下巴,在重新将­唇­瓣压下的同时,领着我的手触摸某个坚硬之物上,示意自己急切的需要,用极具诱惑的­性­感声线沙哑道:“嗯……别管他们了,再给我一次……”

见琉琅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我觉得这男人真他大爷的冷血!但见他隐忍得辛苦的表情,却又觉得这男人真他大爷的可爱!

虽然这会儿自家男人的需求十分急切,但显然眼下的形势更加刻不容缓,要知道,俞军昨晚举行篝火晚会,且在得知岚国荆贵妃病逝,太子岚逐已在连夜赶回都城后,更是肆无忌惮的饮酒庆祝,此时正是俞军戒备松懈的时候,若被岚军忽然偷袭,后果不堪设想……

在片刻的犹豫后,我侧脸躲过他的吻,用撒娇的语气巴结道:“琉琅,你轻功好,赶快回军营通知曲幽,成不?”

琉琅一个字也不说,仅微眯着眼睛直勾勾的盯我,用冰冰凉凉带着冷风的目光,将我笼罩在­阴­森的气息下……

我冷不防打了个寒战,脸上挤出讨好谄媚的笑脸,柔声哄道:“别瞪了,以你的轻功,来回不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我乖乖在这树上待着,等你回来,我随你用什么姿势折腾,好不好?”

琉琅嘴角一抽,­阴­鹜含怒的表情瞬间转柔,一个轻吻落在我的额头上,宠溺道:“好。”

然而就在我喜笑颜开时,琉琅却指了指他双腿间鼓起的昂扬,不怀好意的挑眉问:“可是,这该怎么办?”

我愣了愣,随即一口答道:“好办!”

说着,拉起琉琅的手放在他自家兄弟上,指导道:“自己动手,边弄边走,以你的聪慧机智,一心二用绝对不是问题!等你到达军营,差不多就该泄了,要是仍然没泄,回来的路上还可以继续弄……”

琉琅:“……”

在某人气极的磨牙声中,我识趣的收了音,不敢再说话。沉默中,我如称职的贤妻般默默替琉琅将衣袍整理好,然后,做了个请的姿势。琉琅却如闹别扭的孩子般,­阴­柔凤眼直勾勾的看着我的嘴­唇­,不动。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乖乖凑上嘴巴在他嫣红的­唇­畔上“吧唧”了一下,琉琅这才含笑起身,运着轻功到军营报信去了。

琉琅走后,我整理着自己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掩盖好四处分布着的欢爱痕迹,想起昨晚的疯狂,想起那个极品男人,我傻乎乎的抱紧大树枝­干­,花痴般咧嘴偷笑起来,带着一脸小女人的幸福,静静等着琉琅归来。

照理说,琉琅最多只需半个时辰便可,却不想等了一个时辰后,仍然不见他回来。

我心里涌起隐隐的担忧,再也不能静下心来,耐着­性­子再等了半时辰后,我如树袋熊般沿着大树主­干­慢慢爬下,迈着最快的步伐朝军营跑去。

还未跑回俞军营地,便在较远处看见一片片浓密的烟火升起,我小心翼翼的靠近,只见营内许多帐篷都被烧了,周围遍布着岚兵和俞兵,四处都是打杀互砍的场面,看着那腥风血雨的厮杀,我不由得心下一惊,难道琉琅没有赶在这些岚兵之前报信?

那……曲幽和小刀他们怎么样了?

我在地上捡起一把沾了血的刀别在身后,沿着一个帐篷的边缘走进军营,在布满鲜血的草地上,尽量沿着不起眼的角落前行,走着走着,忽然一只手拉住我的胳膊,我下意识的拿刀欲砍,却听那人低声叫:“喂!是我!”

我回头一看,竟然是满脸黑灰的小青枣,于是重新把刀别再背上,急声问:“到底怎么回事?岚军要趁机偷袭,琉琅没有来提前通知你们吗?”

小青枣抹着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道:“他来过,报完信就转身走了,说什么佳人有约,恕不奉陪……”

我呆滞了半秒,暂且不去思考琉琅去了哪,皱眉看着满地的尸身残骸,疑惑的问:“既然通知过,那怎么还会变成这样?”

一个身穿岚国兵服的人挥刀砍来,小青枣将我护在身后,将其击毙后,喘气道:“师兄得知消息后,就立即下令全军整队,与胡大将军一起带着三分之二的人马迎战去了,几名副将和太子留守营地,哪知岚军分作了两队人马,一队率先从东南方向进攻,一队随后从西北方向进攻,师兄现下正带兵与其中一队交战,另外一队趁机攻进了营地。”

我的心瞬间提起:“小刀现在在哪?”

小青枣小心的护着我,快言快语道:“昨晚熙公主猛给师兄和太子灌酒,两人都醉倒了,在得知岚军突袭时才被人唤醒。太子醒来便在军营四处找你,眼下形式混乱,也不知他在军营中的何处,不过估计是在你住的帐篷附近……”

话着,便有两个岚兵冲了过来,小青枣顾不得开口,奋力与他们打了起来。

好在这里离我住的帐篷不远,我鼓着力气,小青枣的掩护下迅速跑去,小刀重伤初醒,身子尚且虚弱,虽然几个岚兵耐何不了他,但几十个岚兵呢?

气喘吁吁的到达目的地,却见自己住的帐篷周围满是俞兵,卖命的与许多岚兵对打着,仿佛这个帐篷中有很重要的人,需要他们拼死守护。

我心头一喜,下意识的想到了小刀!

于是拔腿就往那帐篷跑去,那些守卫的俞兵每当见有岚兵冲来,便会拼死抵挡,但见了我却是闪身让路,任由我畅通无阻的跑进帐篷,显然,我这些天住在俞军营地,相处之下,他们都认得我是自己人。

然而,帐篷之中那个令俞兵拼死保护的人,却不是我以为的俞国太子小刀,而是另外一个身份尊贵的人——熙公主!

见我进来,熙公主先是吓了一跳,随即却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吩咐身边两个随从道:“快!快把她抓起来!”

我感忙从身后拿出那把捡来的刀,护在身前,准备拼死一搏。

这两个随从显然只是负责伺候熙公主饮食起居的奴才,而不是练家子,畏惧的看着我手上的刀,不敢上前。

熙公主怒气冲冲的走来,一人挥去一巴掌,骂道:“废物!”随即,竟然毫不害怕的向我走来,我见她走进,抓准时机一刀挥去,却不想,熙公主竟猛地从衣袖抽出一把匕首,在闪身躲开的同时,反手在我手背上割了一下。

我在吃痛中手微松,手中兵刀落地,熙公主趁机点住了我的|­茓­道,抓狂得意道:“自从上次在皇宫被你打了一木棍后,本公主便找来十名高手传授武功,日夜练习,就等着今天这样的机会报仇!”

我心里暗暗打鼓,面上却装做一脸的大无畏,僵硬的扯起­唇­角,不怎么好看的笑着问:“你想做什么?”

熙公主也笑了,却比我笑得难看数倍,自以为很有内涵的反问:“你说呢?”

我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句在这个时代前所未有的豪情状语:“士可杀,不可……”

熙公主见我停住,好奇的追问:“不可什么?”

之所以最后那个“辱”字还没说完,我就猛地停住了,因为忽然想起,自己这样说,不就等于暗示熙公主狠狠的侮辱我?看了看那两个长得有碍瞻仰的随从,暗暗冒了一滴冷汗,多说多错,还是沉默吧……

见我不再说话,熙公主冷笑一声,伸手点了我的哑|­茓­,随即对那两个随从尖声下达了一个另我揪心的命令:“给我把她的衣服脱了!”

100

见我不再说话,熙公主冷笑一声,伸手点了我的哑|­茓­,随即对那两个随从尖声下达了一个另我揪心的命令:“给我把她的衣服脱了!”

我动不了身,开不了口,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随从奉命走来,暗自总结出天意弄人的真谛:怕什么就来什么!

可以看出,这两个随从经常服侍熙公主宽衣,在我毫无反抗之力的情况下,他们脱我衣服的动作那叫一个麻溜,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我的外衣就被脱了下来。

仅着白绸内衣的我领口微敞,熙公主看着我锁骨处的暧昧红痕,眼睛猛然一亮,不可抑止般的捂嘴大笑起来:“哈哈……你昨晚果然被别的男人碰了,就你这残花败柳的身子,怎么能配得上幽,怎么配跟我抢?”

我纠结了起来,看她的反应,便可以断定昨天那杯酒有问题!可是,为什么曲幽察觉不出来?

熙公主止住笑声,羞辱的拍了拍我的脸颊,炫耀道:“你以为我在昨晚敬你的那杯酒里下了药?你也不想想,在幽的面前,我怎可能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说着,她向身边的随从伸出手,那奴才马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翡翠杯递来,熙公主捏着那杯子面露得意道:“你喝下的那杯酒没有问题,但昨晚给你倒酒的翡翠杯,乃是我父皇秘密珍藏了多年的宝物,即便神仙在世,也察觉不出这杯子与普通酒杯有任何不同,但只要这杯口粘上唾液了,便是极烈的媚药。这次我动身来边关之前从一个老嬷嬷口中得知此物,便千方百计向父皇求来,准备在与幽独处一室时使用。”

说着,熙公主脸上呈现出激狂的神­色­,尖厉着声音道:“昨晚的篝火晚会,我见幽和太子哥哥虽和我同坐一处,却时常往你的方向看去,才认出是你这狐猸子,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吗?本公主便让你尝尝那一见到男人就饥渴的媚药滋味!昨晚将曲幽和太子哥哥灌醉,就是担心他们救你,可惜之后我派去的人在整个军营都没能找到你,否则定让你在全军将士面前发 浪,被千人骑万人压!”

于是我明白了,那别有奇效的翡翠杯,熙公主本来是想找准独处的时机后用来害曲幽的,但昨晚恰巧遇见了我这个宿敌,于是为了让我成为所谓的没资格和她抢曲幽的残花败柳,率先将她辛苦得来的翡翠杯用在了我身上。

幸好昨晚为了找岚佩而跑出了军营……也幸好在途中遇见了琉琅……

过完口头上侮辱我的瘾后,熙公主朝那两个随从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做事。我神经绷紧,再次闭上眼睛,绝望等待他们脱去我的内衫,然而再次睁开眼后,我不得不对天意弄人的真谛做出了补充:怕什么就来什么,但却又往往在关键时刻峰回路转!

因为这次眼睛一闭、一睁的功夫,那两个随从并没有动手脱我的内衣,而是把熙公主的外衣脱了下来!

难道这女人在岚军攻入的情形下,还有­性­趣四个人玩群X?正纳闷,就见那两个随从在熙公主的指导下,将她那件珍贵华丽的琉璃金装穿在了我身上,然后,她对调着穿上了我简陋的土布衣服。这还不算完,那两随从摆明了欺负我动弹不得,把熙公主身上的头饰统统往我脑袋上招呼,没多大会儿,我的脑袋就被点缀成了一颗华丽丽的圣诞树。

在做完一系列迅速的动作后,穿着土布衣服的熙公主拿捏着腔调问:“小副子,小禄子,你们明白待会儿该怎么说,怎么做吗?”

那两个随从尖细着嗓音回道:“明白!”

熙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做得好重重有赏,做得不好,父皇定要将你们全家抄斩。”

听着这两个随从有着象征­性­的名字,和他们有着象征­性­的嗓音,我大吃一惊后松了口气,感情这两个随从都是太监啊!呼……害我白白担心了这么久!然而在松了一口气后,又绷紧了神经,毕竟熙公主与我对换装扮,绝不可能是因为厌倦了锦衣华服,想要感受一下平民土布衣服的粗糙程度。

一开始,我还不能肯定熙公主想玩什么花样,但是当岚兵突破重围杀入帐篷,无视了熙公主这个身份尊贵的重要人物,统统抄着家伙将我团团围住时,我总算明白了她的意图。

虽然算不上栽赃,但这绝对是嫁祸啊嫁祸!

无数岚兵把的我包围了起来,而那两个太监和穿着土布衣的熙公主,在岚兵冲进来时便后退到了帐篷的角落处,嘴上却装作衷心护主般对我连连喊道:“公主……你们快放开公主!”

我那叫一个冤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由着那些岚兵无数把长枪刀剑架在脖子上,把我当做敌国公主抓了起来。

就在那些士兵准备把我当成战利品押出帐篷时,一抹黑影从营帐的顶端破篷而入,在众人的惊呼中沉稳落地,身手敏捷的解决了旁边的几个岚兵后,那人手持双月刀,黑­色­劲装包裹着他的­精­窄腰身、长腿俏臀,神工雕刻般的俊美五官上面无表情,战神般伫立于无数兵将之中,黑曜石般深邃的眸子忽略了周围所有的人,只紧紧锁住我,如横跨了千万流年的执守般,饱含疼惜的唤道:“小麦……”

我张了张嘴,却无法发出声音,岚兵能顺利的冲进帐篷来,想必俞营里的那三分之一的兵力已经全军覆没,在这样的情况下,身为小刀的太子应该能在俞兵的拼死保护下全身而退,但他却偏偏闯来了这布满敌兵的龙潭虎|­茓­,现在,只希望这些岚兵中没有人认出小刀是太子……

然而,我刚在心里这么一祈祷,角落处的那两个该死的阉人已经齐齐朝着小刀跪起,高声呼道:“参见太子殿下!”

我险些气翻过去,打心眼儿里升起一种强烈的渴望,把这两个太监送到刀子房重新再阉一次!

在众多的岚兵中,一个将领打扮的粗壮中年男人拍手笑起:“哈哈,好!好!今天不仅抓住了俞国的公主,连太子也自投罗网,哈哈……有我郑苍虎的冲锋率领,俞国必亡!哈哈……”

语毕,周围岚兵忙狗腿的呼喊起来:“郑大将军威武!郑大将军威武!”

在岚兵的欢欣鼓舞中,小刀目光仍然单单望着我,警告般挥刀砍倒较近的一个岚兵,如蓄势待发的黑豹般持着双月刀,简单沉稳的话语中带着不容忽视的魄力,低沉喝道:“放了她!”

那姓郑的将军被小刀敏捷的身手震住,片刻后才回神粗声道:“笑话!俞国公主是何其重要的俘虏,岂是你说放就放的?”

小刀皱起英挺的眉,面露不耐的看了看郑将军,平静陈述道:“她是我的小麦,不是公主。”

郑将军面露不信,指着我粗声反问:“我管什么小麦大米的,你说她不是公主?哈哈……那你倒是再说说,公主是谁?”

小刀一言不发,毫不犹豫的伸出手指,指向和那两个太监蹲在角落处的熙公主。

熙公主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小刀,显然不明白为什么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么会这样爽快的把她指出来,就在我有种沉冤得雪的舒坦感觉时,熙公主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汪汪的哀求道:“太子殿下,求您看在奴婢服侍公主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让奴婢顶替公主,把奴婢往死路上逼啊……”

不善言语的小刀皱紧了眉,看着熙公主的目光满是厌恶。

不能言语的我也皱紧了眉,看着熙公主的眼神满是鄙视。

这时,郑将军瞪大虎眼,伸出双手提起那两个太监的衣领,凶神恶煞的问:“你们说,到底谁是公主?本将军要是查出你们说了半句假话,就把你们的­肉­一片片凌迟下来喂狗吃!”

在这样的威胁下,一般的奴才绝对是不敢说谎的,可这两人显然担心连累全家被抄斩,都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喊:“公主……”

郑将军用胜利者的目光看着小刀,自以为是的得意笑道:“哈哈……想让一个婢女偷梁换柱骗本将军,谁是公主,你以为本将军看不出来?”

小刀显然懒得再解释,将双月刀拆开分握于左右两只手,缓缓抬起结实有力的健美臂膀,若展开代表守护的黑­色­羽翼般充满了力量,神秘深邃的眼睛看着我,用低沉的嗓音温柔的问:“小麦,可以吗?”

我知道,他是在征求的我同意,可以大开杀戒吗?

处于这样九死一生情况下,仁慈等同于找死,在我看来,自己找死可以,但不能拉着小刀陪葬。我也知道小刀的想法是,他可以死,但必须要保住我。

所以,在无数岚兵的隔离下,我望着小刀,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刀微不可查的勾起­性­感饱满的嘴角,在投给我安抚目光后,带着不顾一切的杀气,步履沉稳的一步步向着密集的岚兵走来。

101

岚兵集体举着武器相对,却仿佛被小刀的气势骇住,在小刀向前走来的步伐中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时,郑将军一声令下,扬言抓住俞国太子赏金万两,岚兵便发狂般一窝蜂的朝着小刀冲了过去。

都说鸟为食亡,人为财死,然而在这无数士兵争先恐后的蜂拥下,却见不少人都被同样为财的人踩死……死得冤啊!

在一片喊打喊杀的叫嚣中,那被众兵围攻的男子挥舞着一分为二的双月刀,身形如黑豹般敏捷迅速,每一个旋身后踢都苍劲有力,展现真正属于男人的拳脚,每一刀挥出都准确无误,用银­色­刀锋划出英雄的弧度,每一个招式都都毫不花哨。­干­净利落,却气势如虹,异常灵活迅猛,几乎每当有岚兵近他的身,便会有刀锋引发的惨叫声传出。

打斗中,小刀忽然抬腿将一个岚兵一脚踢飞时,却有个女人的声音“啊”的尖叫起来。

听到动静,我目光微转,只见一身土布衣服的熙公主打算在两个太监的掩护下,趁乱逃走,那被小刀踢飞的岚兵却恰好落在她脚边,吓得她大叫出声,几个岚兵由此发现了她逃跑的意图,将她逮了个正着。

我冷眼看着熙公主逃跑计划落空,被制住双手动弹不得,暗暗骂道:活该!

可是,有一点值得考究,小刀刚才那一脚踢得忒准,是故意,还是巧合?

当小刀的四周躺满一圈倒地不起的岚兵时,在郑将军下令退缩者军法处置的威胁中,后面的岚兵踩着同伴尸骨未寒的身体,前赴后继的发起进攻,在与越来越多岚兵的同时对决下,小刀身上黑衣的颜­色­加深,俨然已经染满鲜血,这血,自然有一部分是岚兵的,但我想,小刀流出的血定然也不少,他不久前才因为身中数刀而险些丧命,如今还未痊愈便单挑千数­精­兵,不仅得扯裂了旧伤,还得再添新伤,再这样下去,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刚这么一担心,便见有个岚兵从背后偷袭,我呼吸一紧,脱口而出:“小心!”

小刀闪身躲开那岚兵的偷袭,反手挥刀将其斩杀,我在松了口气的同时猛地发现,自己能开口说话了!

算算自己被熙公主封住哑|­茓­有半个时辰了,显然她点|­茓­的功夫并不高超,无需人手,时间一到便能自动解开。

小刀在厮杀中面无表情,黑衣上被划出了不少血口,挥刀的动作却更加快狠准,但却只是进攻而不防守,导致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我知道,以小刀不肯示弱的坚韧­性­情,越是用如此不顾­性­命的打法,越表示他已经体力不支,想要做最后的拼搏……

可是,再继续这样厮杀下去,小刀轻则被俘,重则­性­命不保……

我怀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为唬倒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武将,故意扮出一脸的悠然自得,对站在不远处的壮硕将领道:“郑大将军,据说你将岚军分作了两队,一队从正面进攻,一队从后面攻入俞营?”

目不转睛看着那激烈厮杀的郑将军转过头,粗声道:“是又如何?”

我炫耀般洋洋自得道:“那你可知,这俞营仅留下了三分之一的俞兵,你们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大获全胜,但另外那从正面进攻的一队,恐怕敌不过三分之二的兵力。”

郑将军虎目瞪大,一把扯来个小兵,吼着问:“探子可有报告分队那边的情况?”

那小兵忙恭敬道:“回将军,方才探子回报,分队死伤大半,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我心下一喜,曲幽那边果然扳回了局面,可是虽剿灭了大半,但剩下的一小半恐怕也需要费些时间,而小刀虽然死绷着没有表露出来,身体却快要撑到极限了……

我心里没个底,面上却扬起绝对自信的笑脸,以傲娇公主的姿态幸灾乐祸道:“将军应该知道,我太子哥哥的耐力非同寻常,前不久与你们岚军血战三日三夜,如今依然生龙活虎,你们就算再打上半个时辰,也不可能把他拿下!但是不出一炷香的时间,那边的俞军就能赶来救援了,到时也让你尝尝做俘虏的滋味。”

毕竟这里是俞国的地界,郑将军有所顾忌,瞪眼观察了杀得双眸赤红的小刀片刻,确认我所说不假后,显然不敢冒这个险,高声喝道:“传令下去,立即撤退回营!”

岚兵得令后不再进攻,训练有素的快速撤退,几个小兵将扮作婢女的熙公主和那两个太监用绳子绑起来押走,而我则是被套上了沉重的手铐脚镣,由郑将军亲自押着离开。

岚兵撤退后,小刀虽如浴血的战神般伫立于尸堆中,却是在摇摇欲坠之际用双月刀支撑住身体,无能为力的见我被带走,眼底含着痛楚,失神般单腿跪下,自责的嘶喊道:“小麦,我没用!”

我在被扔上马背时,小刀提刀站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神情一步步走来。

见状,我赶忙摇头,对挪步想要上前的小刀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道:“留得镰刀在,不怕没小麦!”

小刀表情一僵,顿住了艰难的步伐,在岚军众兵扬起马鞭绝尘而去时,狠狠攥紧了拳……

***

当我被当做战利品押到岚军营地时,所有将领士兵一片胜利的欢呼,把我捆绑在一个木架上,物品般展示在营地的中央,熙公主和那两个太监被当做普通俘虏,束缚着手脚随意扔在地上。

郑将军豪爽下令,生火煮­肉­,全军大肆庆祝一番!

不少岚兵的目光游移在我和熙公主之间,眼中满是猥琐下作,有一个看似地位稍高的头领谄媚请示道:“恭喜将军再现神威,抓获敌国俘虏,可是……这公主和婢女,该如何处置?”

郑大将军仰天大笑几声,道:“朱副将,别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但这公主的主意可是打不得,要请示上级之后方可知道如何处置。不过,那个婢女倒也有几分姿­色­,­干­脆就赏给弟兄们开开荤,做个军妓!”

躺在地上的熙公主眼中露出不可置信,惊恐的尖叫出声:“不!不要……不要!”

岚兵们却是激动的欢呼,拍马屁道:“将军英明!属下誓死跟随将军!”

在得到郑将军的允许后,几个岚国兵将把那穿着土布衣服的女人拖入一个帐篷,熙公主仿佛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疯了般嘶声大喊出真相:“滚开!我是公主!你们别碰我,我是公主……我是公主啊!”

帐篷中传出衣服撕裂的声音,伴随着那些粗矿男人不解风情的笑声,讽刺道:“你是公主,兄弟们今天就要当当驸马爷!”

我听着那帐篷中传出熙公主被辱的叫声,心里没有同情,只有庆幸。要知道,若不是她自作聪明的把公主身份“嫁祸”于我,这会儿,那因为身份低微而被岚兵侮辱的可怜女人,一定是我……

我不知道他们所谓的上级指导,下达出了怎样的指令来处置我,只知道当天便有岚兵在一碗稀饭里放了迷|药,然后强行给我灌下。我觉得脑袋一阵昏花,在彻底昏过去之前,感到有人把我手脚绑好,装进了一个大木箱子里,搬上马车,货物般低调运走。

转醒之时,只感到周围颠簸得厉害,浑身酸软疲惫,时而额头撞在箱面,时而ρi股砸在箱底,疼得我哼哼的喊叫出声。

听见我发出声音,有岚兵将木箱打开,然后又把一碗稀饭给我灌下,还未清醒一刻钟,我就再次晕了过去……

如此周而复始,每当我清醒过来,便会发现自己的脸由于磕磕碰碰而肿了一圈,然后就有人给我灌下迷|药,继续晕。也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直到几个太监将鼻青脸肿得成了猪头的我从木箱里押出,看着眼前熟悉的金碧辉煌,我才知道,自己竟然一路晕到了岚国皇宫!

102

得知自己来到岚国皇宫,我不淡定了,因为先前即使被抓,也只不过是从俞军营地转移到了岚军营地,我仍然处于两国边关的交界处,相信曲幽和小刀哪怕冒着­性­命危险,也定会通过突围或者半夜潜入敌营等方法将我救出。所以那时我还可以这样安慰自己:俘虏什么的,很快就能获救了,咱就当是来个岚国军营一日游呗,游完后就去找琉琅算账,问他报完信之后上哪鬼混去了?问他为什么没有回大树上找我?问他为什么没有在我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出现?

然而现在被秘密运送到岚国皇宫,获救什么的,就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了!因为要从边关到达岚国皇宫,必须通过岚国的重重关口进入都城,但自从两国正式开战之后,为了防止敌国的人潜入,俞岚两国封闭了所有城门,且每一个关口都有重兵把守,要想进入都城,除非将整个岚国一举攻下。

要灭掉一个家只需一夜之间便可,但要灭掉一个国,少则数月,多则数年!

这岚国皇宫我曾经来过两次,也在这儿小住了些时日,然而如今以敌国被俘的公主身份,在金銮大殿之上被岚帝召见时,由于赶时间而仅二十天就到达了岚国,我在马车疾速的颠簸中,整张脸被撞得面目全非,青肿如猪头,导致包括长公主岚瑙在内的所有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将我认出来!

如此正和我意,毕竟,若让人认出我不是有利用价值的敌国公主,而是那把岚佩迷惑得团团转的“狐狸­精­”,恐怕得直接把我拖去午门“咔嚓”!为了不让耳尖的人认出我的声音,我咬紧了牙关,打定主意不说话。

扫视一圈,却没见到岚佩的六哥,岚国的太子岚逐,难道他不在皇宫?

刚走进大殿那会儿,只见聚集了文武百官,后宫妃嫔的左右两旁,有女人尖酸的小声骂道:“俞国美名远播的熙公主,竟然是这副德行,传言果然不可信!”

我皱了皱眉头,想起自己现在是阶下囚,默默自我催眠道:这三八骂的是熙公主,不是我,不是我……

这时,有一身形高大的武将献计道:“俞帝宠爱女儿乃是众所周知,眼下我岚国有此王牌在手,不如就以她的­性­命,威胁俞兵缴械收兵,弃城投降!若俞国不肯听从,便将她当众斩杀,以震我国军威!”

岚帝抚着胡须不语,不知是在考虑此举是否可行,还是在打着别的主意。

就在我由于生命悬于一线而神经绷紧时,有个满头白发的老臣抱拳:“此言差矣!俞帝虽视此女为掌上明珠,但绝不可能答应用整个江山换回此女­性­命,威胁亦是无用,且如今十三皇子仍然下落不明,恐怕尚处于俞国境地,若留下此女的­性­命,或许今后可用她换回十三皇子。所以老臣认为,此女暂时杀不得!”

岚帝不知想到了什么,略显苍老的眼睛忽然一亮,点头称赞道:“爱卿所言有理!”

如此这般,我便在岚帝的旨意下被当做重点监管对象,关进了一个建立在地下室的石牢,不仅用铁链将我的手脚栓好,还吩咐数十名侍卫严加看管。

我这头刚被押进监牢,那头长公主就跟了进来,坐在几个奴才搬来的一把红木雕花椅上,用带着嫉恨的眼光将我打量个遍后,以高傲的姿态不屑道:“据说暗雪公子主动向你提亲,如今是你的准驸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曲幽有白马王子的范儿,这些个公主看见他就芳心暗许,岚国长公主得知自己的意中人向别国公主提亲,而这情敌成了她国的俘虏,哪有不“趁你倒,踩一脚”的道理?

我冷冷一笑,懒得搭理她,也不能搭理她,早在之前就跟这公主有宿仇,哪知冤家路窄,这会儿兜兜转转的又落入了她的手心,就怕她对我的声音印象深刻,认出我的真身!

见状,长公主气得一拍木椅的把手,叫嚣道:“哼!本宫跟你问话,你敢不回答?你现在已被我岚国俘虏,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俞国公主?”

我懒懒的翻了翻眼皮,继续沉默。

长公主沉不住气的喝道:“好啊你,有骨气!”说着话锋一转,起身从石壁上取下一条长鞭:“虽然父皇下令不可杀你,可是却没说不能打你!”

话音落下,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鞭子是用什么材料做成,身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顿时疼得整张脸都扭曲起来,长公主见我痛苦的表情颇为满意,仿佛激起了肆虐的本­性­,受到鼓励般劈里啪啦的抽打起来。

挨着不遗余力的鞭子,我在心底安慰自己,虽然现在是由于身份和角­色­的转换,而代替熙公主挨打,但比起那女人因为身份和角­色­的转换,而由公主大人变成公用女人的遭遇,这算是好的了……

也不知道被抽了多少鞭后,我承受力到达极限般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被冷水浇醒,在浑身火辣辣的疼痛中睁开眼,只见长公主已经离开,而我的身边站着两个守卫,左边那个看着很眼熟,而右边那个,和左边那个是一样一样地!

其中一个喊道:“姑娘。”

另外一个喊道:“吃饭!”

听着他们独特的说话方式,我毫不犹豫的确定了,熟人啊!这可不就那与我有一面之缘,分别叫青龙和白虎的双胞胎吗?这可不就是那曾经因为拦我的路而被我耍着玩,各自被对方一拳头打晕的看门守卫吗?

若没记错,他们应该是岚佩的心腹……

我激动的套着近乎道:“你们还能不能认出我是谁?”

双胞胎迷惑的对视一眼后,左边那个说:“俞国。”右边那个说:“公主。”

我挫败的叹了口气,问道:“你们就算认不出我这张脸,也该记得麦芽糖这个名字吧?”

双胞胎仔细看了看我的脸,几乎同时不可置信的摇头。无奈之下,我将那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细节,情景再现般的潺潺道来。

双胞胎这才终于相信了,震惊的对视一眼后,一个说:“真的。”一个接道:“是你!”

在让他们相信了我是麦芽糖后,我强烈要求他们偷偷把我放了,然而他们却齐齐跪下,以哀求的口气分别道:“把你放走。”“我们会死。”

最终,我考虑到即便他们肯放我走,石牢外还有数十位御林军,同样无法逃出生天,于是不再难为他们放了我,只叫他们帮我隐瞒身份,改善我的伙食,告诉我一些外界的信息。

我从双胞胎的口中,得知在十九天前,也就是我被岚军俘虏的第二天,俞军之中忽然增加近千数武功不凡的兵将,更凭空冒出一名戴着猛鬼面具的神秘男子,单人匹马独闯岚军主营,一剑挑下郑大将军的人头,在敌军群龙无首的混乱中,俞兵攻破了岚国边疆处的第一道关口,由于边关告急,所以太子岚逐在我被运送到皇宫前,就已经动身带兵前去支援。

我感动之中夹杂着失望,感动是因为那个胆敢独闯敌营,戴着面具的神秘人,一定是琉琅!毕竟,那个男人曾经时常佩戴面具,如今也有重新戴上面具的理由,他的脸长得太过­阴­柔妖娆,如今在充满肃杀之气的战场冲锋陷阵,若带上骇人的面具,可更好的在气势上镇住敌军。而那忽然增加的近千数武功不凡的兵将,最好的解释便是­阴­弦教的教众!

按照琉琅以往的­奸­诈­性­情,他即便想要这江山,也只会顺水推舟的挑起两国战争后,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等到俞岚两国两败俱伤时,事半功倍的坐收渔翁之利,但这次却为了我而穿上金戈铁甲,与向来不合的曲幽携手攻打岚国,这样的消息,让我不得不感动……

而失望是因为,本指望着岚逐能看在岚佩的份儿上,帮我一把,放我一马,可惜,现在岚逐不在皇宫……

之后的几天,长公主打我打上瘾了一般,隔三差五的跑石牢来一趟,发泄似的用鞭子狠抽一通。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一边咬牙承受,一边在心里邪恶的YY,以后等她落到我的手上,定要让琉琅用最巧妙的手法,把她身上的筋完好无损的一根根扯出来,做成一条极具韧­性­的鞭子,然后让她的意中人曲幽狠狠的抽她!

一次次痛晕过去后,醒来便又是一场煎熬,浑身皮开­肉­绽得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去看,好在双胞胎偷偷到岚佩的寝宫,给我拿来了许多珍贵的伤药,虽每次旧伤稍有好转,长公主就会勤快的替我添上新伤,但至少可以避免留下疤痕。

当然,双胞胎每天带来的除了伤药以外,还有一些由边关传来的令我振奋不已的消息,比如:岚国在某次战役中死伤大半,岚国的某座城池失守,岚国的某个关口被攻陷。

在被关押在石牢的第七天,长公主如期而至,照样用鞭子抽着我,然而这次还没把我打晕过去就扔了鞭子,缓缓逼近我的脸,竟然大方称赞道:“今天有个奴才称赞本宫的眉毛长得好,可如今看来,熙公主虽然貌丑,但眉毛长得比本宫还好看。”

我愣了愣,还没明白她的意思,便见她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向着我的眉毛剃去!

X你大爷的!我淤青肿胀成了猪头样的脸稍有好转,为了不让长公主看出,特意让双胞胎给我涂上了许多泥灰,整个面盘上唯一能见人的就是眉毛了,没想到这样都能招人嫉妒!女人皆爱美,我心里满是不情愿,却只能一动不动的任由她剃,毕竟若在挣扎中被她化花了脸,是得不偿失的事儿!

自从成了无眉道长后,只能安慰自己,不出两个月眉毛就能长出来,准能长得比以前更好看!

却不想刚过了两天,那女人又来了,不向以往那般直接抄鞭子,只仪态万千的笑着道:“熙公主的一头黑发,真是漂亮得紧。”听她这么一说,我顿时头皮发麻,果然见她继续道:“本宫近日喜欢上了刺绣,老嬷嬷说,用头发绣出的绣品,不但坚韧光滑,且­色­泽经久不褪,本宫眼下正需要熙公主这样的秀发。”

说着,得意的看着我气得扭曲的表情,拿出一把较大的剪刀,提起我储了整整十年的心爱长发,毫无章法的乱剪一通……

当长公主心满意足的拿着我的断发离开,我用眼角的余光瞥着自己一头参差不齐的短发,想象自己难看的样子,握紧了拳,忍着几乎脱框而出的泪水对自己道:短是短了点,但好在没有被剃成光头,没有由无眉道长升级成灭绝师太……在十岁前的那个时代,好多女孩都特意剪成这样的清爽短发呢……况且,以后头发会重新长出来的……

低落的情绪一直持续了三天,直到双胞胎带来一个让我瞬间振奋起来的消息,俞军忽然拿出大量的金银珠宝招兵买马,铸造兵器,一时间由以往的十万兵马扩展成了三十万。岚帝下令打开国库,全面扩兵到五十万,然而仍然在交战中大败,只因俞军有一种十分厉害的东西,据说是圆球状的物体,扔出后不久便会爆炸,导致岚兵死伤无数。

听完双胞胎兄弟对那东西的描述,我当即就热血沸腾了,这是手榴弹啊!以前在极乐谷听说二爹爹说起过,他以往在现代是化学系的高材生,二十岁不到便能自制出烈­性­炸药,是研究所前途无量的一名­精­英,然而还未展露才华就莫名其妙的被关在了极乐谷。

如今在这绝对不可能出现炸药的时代,俞军竟然用起了手榴弹,这只能说明,爹爹们出谷了!

103

得知三位爹爹出谷,我急切的想要探听更多的消息。

据说岚军在这次战役中大败后,岚帝再次动用国库银两招兵买马,下血本将军队扩展成百万雄狮,并打造出上等的­精­锐兵器,誓要重震岚国军威。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岚国的情报网忽然中断,我只能从双胞胎口中得知,都城迟迟没有收到岚国的军用信鸽,就连专门汇报军情的探子也失去了踪影,岚帝情急之下接连派出三批人前去查看,却都一去不返。

这样不知战况是好是坏的情况持续了十几天,谁都不知道岚军的百万雄狮是否扳回了局面,大获全胜?整个岚国皇宫都沉浸在忐忑不安之中,而我也在担忧中变得毛躁了起来,对着双胞胎带来的饭菜毫无食欲,刚开始还可以强行塞进嘴里后强行咽下去,如今却即便强行咽下了,过不了多久也得“哇”的一声吐出来,好在长公主似乎对我没了新鲜感,或者在这紧张时段没了扬鞭子的心情,近期几乎不再来折腾我。

却不想在几天之后,岚国的探子在半夜之时忽然回宫,据说由于在途中碰上山桥断裂,以致耽搁了行程,但他回宫后却并未因此受到任何责罚,反倒在岚帝龙颜大悦之下得到赏金千两。

为啥?因为,那探子带回了一个不负众望的消息,然而这个消息对于不属于岚国大众的我来说,却犹如晴天霹雳!

双胞胎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一人一句的说了很多,但我愣愣的看着他们不停张合着的嘴,脑海里就只回荡着一句话:百万雄狮在玉津城突击围剿,俞军三日前全军覆没……

我所在意的人都在俞军之中,若俞军真的被那百万雄狮剿灭,那琉琅、曲幽、小刀怎么样了?大爹爹、二爹爹、三爹爹怎么样了?

刚开始我是不信的,因为俞军中有武功深不可测的琉琅,有战斗力和耐力过人的小刀,有神机妙算的曲幽,更有因为专攻文学系,而熟读现代兵书的大爹爹,和能够制造出火药的二爹爹,还有擅长用稀奇古怪的法子整人的三爹爹,怎么可能会全军覆没?

但双胞胎却说,那探子不仅带回了俞军主帅的兵符,还带回了小刀从不离身的双月刀,更带回了胡大将军的项上人头!

胡大将军,就是那日我在俞军营地闯进曲幽的帐篷,见到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

于是,我陷入了满怀着不可置信,却又因为种种事实而半信半疑的矛盾情绪之中……

这个足以令岚国举国欢腾的消息传到后,岚帝下令在皇宫办起了庆功酒宴,前几日压抑沉闷的氛围一扫而空,即使身在地下石牢的我,也能隐约听到那歌舞升平的欢笑声,那丝竹礼乐的吹奏声……

这分明是代表这喜庆的音乐,然而在我听来,却只觉得是堪比苍蝇齐鸣的噪音!

随着时间的推移,就在我为了用手使劲捂住耳朵,想要挣脱铁链的冲动越来越强烈时,那奏乐欢笑声戛然而止,片刻后竟传来了一阵压过一阵的尖叫声,其间,还伴随着刀剑相击的打斗声……

这分明是代表着杀戮的声音,然而在我听来,却感到如同天籁之音般绕梁三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俞军不会轻易被击败,一支有着那六个男人联手的军队,即便百万雄狮又有何可怕的?

听见上面的动静时我便恍然大悟,虽不知是谁想出这么个暗度陈仓的主意,却不得不令人拍手叫好,先是阻断岚国的情报,在十几天内攻向岚国都城,之后买通岚国探子带来获胜的假消息,在岚帝放松戒备之时忽然逼宫!

听着头顶上方激烈的打斗声,我的心雀跃起来,眼睛满怀期盼的盯着牢门,好奇第一个进来救我的男人会是谁?

当那扇门开启之时,我的情绪激动到了顶峰,然而在看见那抹明黄|­色­的身影,看见那年过半百的老男人时,我的心赫然跌落谷底!

岚帝拿着一把锋利的宝刀闪身进来,将呈大字型悬吊着的我从半空解下后,把我两手反绑,用刀锋逼近我的脖子,如被猎人追赶得走投无路的野物般焦急喝道:“走!”

我听话的配合着他,小心翼翼的挪动步伐,故作淡定的笑道:“请陛下先看清楚我是不是公主,再决定用不用我来做人质?”

岚帝愕然转身,低头看向仅有他肩膀高的我,仔细端详着我虽然抹满泥灰,但已然消肿退淤的脸,终于认出我来:“是你!你是……佩儿喜欢的那个女子!”

“可不就是我!”我迫不及待的接道,以绝对亲切的表情好心建议道:“看得出陛下您现在正赶着逃命,而我这人是出了名的麻烦,且还是不受重视的贱命一条,您要是用我来做人质,那绝对是个毫无用处的拖油瓶!”

本想表明自己没有利用价值,就此脱身,却不想岚帝眼中闪过狠绝,扬起手中利器道:“那寡人便杀了你!”

我心下一惊,忙用推销的语气改口道:“别!别杀!小女子刚才是和您说笑来着,我这人贪生怕死,而且听话得很,用我做人质再合适不过了!您现在留下我这条命,等会万一遇见暗器还可以用我做­肉­盾,您要是拿刀拿得手软,我还可以代劳帮您拿着架我自己脖子上!”

岚帝长满鱼尾纹的眼角抽了抽,推着我,不耐烦道:“废话少说,快走!”

在将刀架在我脖子上的岚帝带领下,我无比配合的走出石牢,只见外面还站着数十位守卫牢门的御林军,齐齐衷心的喊道:“属下誓死保护皇上!”

岚帝满意的点头后,押着我走向地下室另外一个通道,忽然背后传来紧急的呼喝:“圣上快走……快走!”

我回过头,想看那些御林军为何忽然这么紧张。隔着那数十位御林军,只见一个身姿修长的男子无声伫立,一拢碧青­色­衣衫的襟间染着血,手中造成蛇型的长剑亦滴着血,那蛇头铸造得栩栩如生,龇着毒牙蓄势待发。他的脸上戴着个狰狞可怖的银狼面具,仅透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让人从心里透出阵阵寒意。

在我转头的瞬间,他的视线亦落在我身上,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瞳孔一紧,眼神毫不遮掩惊痛的痕迹,看向岚帝的目光愈发不寒而栗,慵懒的调调中充满肆虐的杀气:“姓岚的,我家娘子本就不怎么好看,如今却被你们岚家人折腾得更丑了,你说,这仇该怎么报?”

听到这话,岚帝吓得浑身一个瑟缩,我气得心肝一个颤抖,用眼神瞄了瞄架在脖子上的利器,咬牙切齿道:“你家娘子这会儿只是没了头发,要是再不动手,待会儿很可能连头都没了!”

我的话语落下,琉琅在发丝飞舞中,顷刻间便将手中的蛇剑刺出,以不可抵挡的毒辣招式袭向御林军,剑气产生的白光轻旋,挽起的剑花狠绝如嗜血的毒蛇猛兽,在极度混乱的刀光剑影中,琉琅的剑法如从天际撒下的冰雹,冷得让人胆战心惊,让人每一个毛孔都透出寒意,却又如冰雹一般密集得无处不在,任你怎么灵活也躲不开那致命的一击。

岚帝见情况不妙,当琉琅动手的瞬间,就在两个御林军的掩护下,挟持着我快步向通道走去,当走到那通道的拐角处时,刀剑相击的声音赫然停止,我心下顿喜,琉琅已经将那些御林军解决了!

然而就在同时,岚帝伸手转动了拐角处的一个机关,在咔嚓一声后,他躲在拐角处的石壁后张狂的大笑起来:“此乃寡人命神工巧匠设计的天罗地网,十米的过道中安装了八十一种机关,六十四处陷阱,任你武功盖世也休想通过此道!”

说我,亲手押着我,在两个御林军的跟随下继续向前走去,刚走了没两步,忽然响起一阵“劈里啪啦”的声音,似乎是无数­精­铁制品­射­在墙上所发出的,其间还伴随着琉琅压抑痛苦的闷哼声……

我知道他一定中了密集机关发出的暗器,心揪了一下,不忍的劝喊道:“琉琅,你别逞强……要实在闯不过,就别闯了吧……”

琉琅明显气息有些不稳,却如同被我激发了斗志般不服输的冷哼道:“蠢女人,我若在一炷香之内未能闯过,今后任凭你嘲笑!嗯……”笑字刚说完,他便又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随后气息不稳的吃力改口道:“两、炷香!”

知道他又中了暗器,我在心疼中无奈摇头,暗叹这死要面子的男人倔强得可爱,这时,岚帝忽然再次加快了脚步,几乎是以小跑的速度前行着,在他粗鲁的动作中,刀口时不时在脖子上轻划一下,疼得我直吸冷气。

忽然,岚帝急刹车般停了下来,两个御林军亦快步挡在了前面,透过那两个奴才的肩膀,借着火把的昏黄光线,我看见在前方转角处的地面上移动着一抹修长倒影,眨眼间便闪现出一个人来。

来人一身狼狈不堪,腰部以下遍布发臭的污泥,腰部以上却是白得纤尘不染,在泛黄的火把映照下,若仅看上身,他仿佛镀上一层金­色­光束,在这幽暗的地道中摇曳出绝代风华。

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我参差不齐垂在耳际的短发,看着我消瘦憔悴的眉眼,看着我颈间由于划伤而留下的血痕,如此认真,如此专注,似乎想将我所受的苦楚全部雕刻在脑海中

我惊讶的愣住,不可置信叫道:“曲幽,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人呢?”

与此同时,岚帝显然比我更不可置信,喘着粗气喊道:“你怎会在这条仅有寡人知道的密道?你是如何进来的!?”

曲幽仿佛看不见岚帝,仅把目光放在我身上,如清风拂过般柔声道:“碧儿,你的三位爹爹亦来了皇宫,他们十分惦念你,如今正与小刀和琉琅分头在皇宫的四处寻你。我无意间发现这条密道,便就此寻了来。”说着,眼眸载满心疼,看着我的遍体鳞伤道:“让你经受如此苦楚,是曲幽来得太晚。”

本是对我说的话,岚帝却抢先冷笑道:“暗雪公子的耐力真是非同寻常,寡人特意将这条密道的出口设在污水沟,单是那恶臭气味常人便不能忍受,你竟能跳入那污水沟走进来!”

我愣住,曲幽是有洁癖的,他为了寻我而跳入那及腰的污水臭沟里,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忽然,岚帝将手中兵器逼紧我的脖子,无限后悔道:“暗雪公子,当日寡人在宫中盛情款待于你,没想到你竟勾结俞国攻打我岚国,早知如此,寡人当日便应该除去你这祸根!”

曲幽目光一紧:“陛下且先放开手中的女子,曲幽再陪你叙旧,如何?”

岚帝继续挟持着我,逼问:“寡人本有意将你重用,你为何反倒投向俞国?”

曲幽平静道:“因为,若论起辈分,曲幽应该叫陛下一声王叔。”

岚帝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你就是当年被天机老人救走的小皇子?”

曲幽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原来,王叔还记得小侄。”

听着他们的对话,我的心里激起千层浪,曲幽竟然是……皇子。

“哈哈……”岚帝猖狂得意的笑起:“当年你父皇抢了寡人心爱的女子,最终栽在寡人手上,寡人尚且还未将他羞辱够,他便咬舌自尽而死。今日他的儿子也同样栽在了寡人的手里,启能不好生折辱一番?”

曲幽的身躯微微一震,却是雨润荷花般笑道:“如此亦可,但请王叔抛开手中那碍事的女子,再来择辱小侄如何?”

岚帝大笑一声,故意将手中的刀刃再我脖子上划了一下,喝道:“跪下!”说着,脸上露出激狂的表情:“寡人叫你跪下!”

曲幽俞渐深邃的眼直视着我的伤口,依言缓缓弯起双膝跪倒,分明是一个卑微低贱的动作,然而在他做来,却仿佛是一朝天子登上皇位般尊贵。

我的神经豁然收紧,微微垂下头,希望在岚帝将注意力放在曲幽身上时,找到脱身的机会,却不想岚帝连这细微的动作都能察觉到,当即警告:“别想趁机逃脱,否则这张被剃了眉毛的脸,再添上一条刀疤就更不好看了。”

岚帝看着曲幽的动作,仿佛上了瘾般道:“记得当年你的父皇在临死之前,用力在寡人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成了寡人一生耻辱的烙印,如今是否应该父债子偿?”

曲幽手指青葱般的手指动了动,终是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自己脸上,那白玉般脸上立即浮现出红­色­的指印。

岚帝笑得声嘶力竭,笑过之后,却是愈发的过分道:“你不是很想救这女人吗?那便爬过来,到寡人的脚边来,你爬过来寡人就放了她!”

曲幽眸光微闪,身子下倾,听话的将两手撑在地上,做出屈辱的爬行动作,脸上却笑得俊逸淡雅,声音飘渺得仿佛千年前的古弦,他说:“好啊……那小侄便过来了。”

我看着相貌犹如九天谪仙,气质仿若救世之神的曲幽将四肢着地,做出被人类圈养的猪狗牛羊的姿势,心疼得无以复加,想要放声大哭,却怕愈发激起岚帝的肆虐心,只得将眼泪憋在眼眶,发酸,发涩,发疼……

曲幽分明照着做了,岚帝却忽然又在我的脖子划卡一条血口,扬声道:“暗雪公子的武功深不可测,让你近身,随时可能站起来,到时寡人还有命在?”

曲幽顿住动作,看着我脖子上新添的伤口,十分柔顺的问:“那王叔想要如何?”

“若你变成一个站不起来的废人,寡人才能放心的让你过来。”岚帝面带癫狂,拿怪异的腔调说着,将目光转向守护在前面的御林军,对其中一个吩咐道:“你,过去替寡人挑断他的两只脚筋!

看着那个御林军拿着佩刀走向曲幽,我浑身赫然僵硬,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尖锐:“曲幽,不要!即使你废了双腿,他等会儿也定会抹了我的脖子!”

曲幽淡淡一笑,若彼岸之花绽放,好看,却泛着死亡的气息,声音温柔得仿佛在与妻子述说情话:“碧儿,若不让他挑去脚筋,无需等会儿,你现在便要被他抹脖子。碧儿可知道?你的生命,即便只是短短一刻钟,也值得曲幽以命交换。”

于是我明白了,曲幽对岚帝言听计从,为的便是争取这一刻的时间,为我争取一线生存的希望……

琉琅承诺在两柱香的时间内闯过那充满机关的通道,眼下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不知他是否能按时赶来?毕竟,岚帝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曲幽和我身上,那两个御林军也仅守卫着前方,若琉琅从后面袭来,则是最好的机会!

当那御林军将泛着寒光的锋利刀锋逼近曲幽的脚踝,当那力道十足的两刀分别在他的脚脖割下,当那两道鲜血飞溅着喷涌而出,我的心仿佛被人生生挖出,落在带刺的荆棘之中被扎得千疮百孔。

岚帝的笑声在耳边响起,他笑得几近癫狂,让人单是听见这声音便觉得恶心至极……

曲幽白净饱满的额角密布着汗珠,本就白皙的脸颊变得更加的白,却是令人心惊的惨白,身子在岚帝的催促中缓缓低下,如无法走路的人鱼般拖着无力的双腿,着向我的方向一点点爬来,在地上拖拉出两条触目惊心的血痕……

忽然,一股泉涌般的鲜血从我的头顶淋下,我脖子上驾着的刀也“恍当”落地,在毫无预料的惊讶中,岚帝未能发出半个音节,便向后仰倒在了地上,我猛然转头看去,岚帝的脑袋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死不瞑目的眼睁得如铜梁般硕大,然而却已经没有了声息……岚帝显然对他那有着八十一种机关,六十四处陷阱的过道非常自信,对身后丝毫没有提防,所以直到死,嘴角还挂着粗矿的笑意……

我浑身浴血的傻站着,脑海一片空白,一时间忘记了反应。

手持滴血蛇剑的琉琅亦是浑身浴血,他身上Сhā着短箭、小型飞刀、流星镖、铁质的刺、刚制的针……他如同一个兵器架子般,把江湖上数十种暗器几乎都集中在了身上……

琉琅的目光十分的迷离,挥剑将那两个御林军解决后,靠着石壁缓缓滑下,嘴角挂着抹倾倒众生的笑,在晕过去之前,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我道:“不多,不少。刚好……两、炷、香……”

这时,曲幽依然脸上如纸般苍白的趴着,倒在一片血泊之中,目光淡然中带着锋利,看着琉琅说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不多不少?你太谦虚了。”

104

虽然,曲幽的话并未点明,但却足以令我震撼,心惊……

方才,曲幽的脚筋刚被挑断,琉琅就出现了,有这么凑巧吗?

我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琉琅方才现身的拐角处,赫然见那墙面上有一个染血的手印,很显然,身受重伤的琉琅用手撑着墙面,在此处停留过。曲幽内力深厚,定能听出一般人无法察觉的细微动静,所以他是不是知晓,在那御林军动刀挑断他的脚筋之前,琉琅便已经到了,却故意藏身在拐角处?

我低头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琉琅那熟悉的容颜,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泛凉。这个男人,好看得像吸收了天地­精­华的妖物,却有着一颗怎样不择手段的毒蝎心肠?

在这样的情形下,曲幽即便知道琉琅来了,也只会装作不知,否则必定引起岚帝的警惕心,令我陷入危险的境地,所以他任由那御林军将自己的脚筋挑断,从一个飘然若仙的完美男子,变成一个无法站立的残废。

这腿,是为我而废,我欠曲幽的债,该怎么还?

“碧儿……”我寻声望去,曲幽脸­色­苍白得可怕,沉若深潭的眼眸泛起动情的雾气,他狼狈的趴在地上,吃力的伸出白得几乎透明的手指,声音若柳絮般飘渺:“碧儿……这段时间你离我越来越远,我费劲心力追逐,却怎么都抓不住你……眼下废了双腿,只怕今后更是有心无力……所以……现在换你来抓住我,可好?”

我看着曲幽那因为自己而废的修长双腿,满含内疚的快步上前,握住他伸在半空中的手将他扶起,期盼道:“曲幽,你是神医,可不可以把断了的脚筋重新接好?”

曲幽患得患失般紧紧反握住我的手,十指相扣,然后摇头,不语。

我不死心的问:“那……那你的师父天机老人呢?他神通广大,可不可以请他将你治好?”

曲幽仍然摇头,在我极度的失望中,将头靠在我的颈间,他的声音轻柔得仿佛随时可能消失,却深刻得仿佛千古不变的誓言,深深印入我的骨血心肺,他说:“碧儿,当初你我之间产生隔阂,是因为熙公主,你却不知,曲幽早已认定你是此生唯一的妻,又怎会另娶她人?”

“这江山,我不稀罕,却不得不争,为了这十几年来费劲心血的师傅,为了被辱至死的父皇母后,也为了在宫变中惨死的皇兄。”

“碧儿,若可以选择,曲幽宁可折寿二十年换得俞国兵权,也不愿让熙公主阻挡在你我之间。”

“碧儿,以前你总是痴痴的看着我,可后来你的目光便只放在琉琅身上了。碧儿,你可知,曲幽不怕再也无法站立,只怕你的眼里再也没有我……”

“以往,曲幽的心里没有男女之情,然而一旦有了,便不能失去。就像树不可无根,情根缠绕在曲幽心上,若要强行拔去,是无法存活的……”

曲幽明显无力,却将与我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碧儿,如今你我握住了彼此的手,便再也不要放开,好吗?”

不知不觉眼眶湿了,仿佛一眨眼便会有液体落下,眼前的男子是我出谷后最初的悸动,虽然之后对琉琅动了心,却也并非对曲幽再无感情。记得相识不久,我曾在心底暗暗道,要让这仙嫡般淡然高雅,处变不惊的男子,从九天云端同我一起堕入红尘,如今他为我而堕落了,我却狠心把他遗落了。

“好……”

恍惚中一个字从嘴里蹦出后,曲幽笑了,生生笑出了幸福的味道,刹那间芳华绝世。

我却愣了,下意识想起那日与琉琅在大树上抵死的缠绵,想起他那致命的温柔,想起与他的种种过往,讪笑着改口:“曲幽,如果我说我刚才的话没有说完,那个‘好’字后面还有个‘饿’字,你会怎么样?”

曲幽笑容一僵,将我紧紧抱住,不语,身体却绷得如拉满的弦,仿佛随时可能断裂。

我犹豫了片刻,继续不死心的问:“那……你把我之前说的的那个“好”字,当做是自己的幻觉,成吗?”

曲幽害怕失去般将我抱更紧,摇头沙哑道:“我会把你现在说的这句话,当做是自己的幻觉。”

我:“……”

曲幽俊秀的脸上散发着淡薄书生气息,萦绕着仙一般的绝­色­之姿,却仿佛放下了所有尊严,叹息般的话语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乞求:“碧儿,你方才答应了。答应了,便不可以反悔,你反悔,我也不会放手……碧儿可知,曲幽如今握紧藤蔓吊在万丈悬崖上,那藤蔓的另一头在你的手中,你我之间无论谁放了手,我都会死的……”

如此一来,事情已成定局……

我在曲幽的怀中侧过脸,将目光飘向躺在不远处的琉琅,那毫无生气的脸颊绝美,胸膛虽在起伏,却微弱得难以察觉,方才在斩杀岚帝时,有一滴比芝麻大点的鲜血溅在他左眼下,如他泣出的血泪般妖艳异常,绝美,却也绝决。

这滴眼下的血不是琉琅的,所以我会感到美。此时的我却不知道,当他以后真正流出血泪时,我的心,会是怎样深刻入骨的痛……

———————三天后———————

在这皇宫内院之中,四处张灯结彩,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宫女太监,皆忙碌不堪的筹备着一场空前盛大的喜事,因为这喜事在曲幽的迫不及待下,将时间定在……明天。

宫里有一个很香很美的地方,名叫锦绣亭,四周花团锦簇,彩蝶嬉戏追逐,全然是一幅生机盎然的景象,而在这锦绣亭的旁边,有着一座很高很大的宫殿,名叫凌云殿,在这凌云殿的屋顶上,有四个人围成东南西北状,盘腿坐着……打麻将!

一身儒雅青衫,留起一缕胡子扮老成的男子:“贝碧啊,你怎么又放炮了?”

一身土­色­粗衣,别着两把斧头扮粗鲁的男子:“哇靠!­奶­­奶­个熊地,又是自摸清一­色­!”

一身粉红纱袍,捏起兰花指扮娘娘腔的男子:“哎呦喂,好讨厌哦!人家又胡了呢!”

我依次哀怨的瞄过那三人,泪眼问:“那啥,大爹二爹三爹,到目前为止,我欠你们多少钱了?”

三人一听见钱字,眼睛“嗖”的亮起,几乎同时掐指算了起来,擅长算术的大爹爹抚摸着胡子,细细琢磨了片刻后最先得出答案,面露怜爱道:“贝碧,爹爹们最疼你了,所以把零头去掉,你总共欠我们三万七千八百六十四两七钱半。”

我气得吹了吹大爹爹的胡子,瞪了瞪自己的眼,颤抖着质问:“连七钱后面的那个半都算得这么仔细,你还好意思说,去掉了零头?”

三爹爹亦算了出来,用青葱似的兰花指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叉腰斥道:“你个死丫头,那七钱半后面的两个铜板都没跟你算呢!”

我:“……”

额头被弹了一下,本应该出现红痕,然而在听到三爹爹的话后,那红痕硬是被黑线掩盖了。

我叹了口气,不解的问:“极乐谷金银珠宝多得是,也没见你们多爱财,咋一出谷,就全掉进钱眼里了?”

二爹爹抄起两把斧头在空中发泄似的挥了两下:“格老子地!提起就是一肚子气,那糟老头把俺们仨关在那破谷几十年,让俺们对着金山银山没地方花,现在把俺们放出来,又把所有金银珠宝拿去招兵买马,一个子儿都没留给俺们!没有钱,老子怎么去闯荡江湖,创立门派?”

大爹爹从腰间拿出一把纸扇,装模作样的摇晃起来,如儒雅的教书先生般劝道:“二弟勿恼,风水轮流转,如今那老头子自己不也被关起来了?”

“啊哈、哈、哈、哈……”提及此事,三位爹爹幸灾乐祸的仰头大笑,志同道合的笑出了周星星的调调,笑得摇头晃脑,笑得以手抹脸,笑得眼角飙泪。

看着眼前这由于长期被关禁在极乐谷,而变得有些神经兮兮的三人,我冷汗那个流啊……在我被抓走后,曲幽便去求了天机老人。最终天机老人将极乐谷的结界打开,在将极乐谷的宝藏取出作为军饷的同时,也把三位爹爹放了出来,但那老头子自己却因此大伤元气,不得不把自己关在一个地洞里闭关修炼。

掐指算算,三位爹爹已经被关十几年了,许是因此而产生的­精­神压力所致,他们出谷后的想法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思维,就比如说吧,大爹爹他分明内力深厚,却不想称霸武林,而是想要从文经商,成为这个时代的首富。再比如说吧,二爹爹厨艺惊人,却不想成为一代神厨,而是想要创立“斧头帮”,尝尝做武林北斗的滋味。还比如说,三爹爹轻功绝顶,却不想做采花贼,去寻求自己的“­性­福”,而是想要做老鸨,开一间最大的青楼,为别人寻求“­性­福”。

愣神间,二爹爹忽然粗着嗓子对我道:“风丫头,你要是回心转意和小刀徒儿成亲,你欠俺的钱就不用还了。”说着,用手指着守在屋顶下一动不动的小刀,媒婆似的劝道:“俺们家小刀徒儿多好啊,你看,那结实的宽肩,那有力的窄腰,那翘挺的ρi股,最重要的是,你在哪,他就不言不语的守在哪,多坚定执着的孩子啊。自从你被抓走,小刀可是每天不要命的往战场上钻,杀得红了眼,就为早些救你出来啊。可惜俺不是女人,要不一定往他怀里钻……”

这边开了头,大爹爹也来了劲儿,苦口婆心道:“贝碧啊,你听大爹爹的,按照原计划跟曲幽成亲去!他堂堂一代帝王,你欠的那点银子随手就能帮你还清,况且那孩子为你而废了双腿,虽然登上了皇位,却是个一辈子都站不起来的皇帝。大爹爹可是看得仔细,他虽然做了天子,后宫却空荡荡的没打算要那三千佳丽,就只想娶你做皇后呢。这几天他每晚都摇着轮椅到你的房门口,透过窗纸望着你的身影,直到熄灯才回去,用情之深当真令人怆然涕下……”

三爹爹不甘落后,亦摆动着兰花指:“小糖糖,琉琅才是你的如意郎君啊,你要是听三爹爹的话从了琉琅,你不但帮你把今天欠的钱都还了,还负责给你置办嫁妆。你也不想想,人家为了你哟,都被扎得千疮百孔了,这会儿都还在床上昏迷着呢,你要是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嫁给了曲幽,他醒来后不得呕得吐血?三爹爹这段时间仔细观察了,这琉琅不但长得养眼,而且头脑聪慧灵活,武功深不可测,对你还一心一意,这样好的男人上哪找去?”

都说,一个女人等同于五百只鸭子,而我这三个爹爹,随便拿一个出来,那都能抵上一千只鸭子啊!

我被炮轰得体无完肤,崩溃的从屋顶上跳下,被小刀伸手接个正着,不用我开口,他便很有默契的抱着我迅速闪人,带我向着一个这些天我挺喜欢的地方而去……

身后传来二爹爹的吼声:“哇靠!风丫头你走了我们三缺一,怎么办啊?”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三爹爹娇滴滴的建议:“咦……二哥你真是笨蛋哦,我们去现在去找材料做一副扑克牌,继续斗地主玩儿嘛。”

我,那叫一个汗啊!这活宝三人组!

窝在健步如飞的小刀怀里,我愣愣的看着小刀在林荫移动间显得忽明忽暗上俊美五官,暗自琢磨:火灵芝过几天就该送来了,到时候恢复以往的身轻如燕,就不用总辛苦小刀做交通工具了。

熙公主被无数名岚兵蹂躏后,疯了,也怀孕了,之后被曲幽软禁起来。曲幽查到火灵芝仍然藏在岚国皇宫,于是以熙公主为筹码,与俞帝交换火灵芝。俞帝也是得了报应,被当成枪来使,耗费兵力攻下岚国,自己的儿子却不愿为帝,落了个一无所获的下场,如今不但赔上了女儿的清白,还赔上了国宝火灵芝。

抱腿坐在皇宫角落一处较矮的假山上,享受着和煦的清风,看着清香的绿草,心不知不觉的静下来。

和昨天前天一样,我坐着,小刀站着,我看着风景,小刀看着我。

忽然,小刀温柔的伸手,帮我将被一缕被风吹到嘴角的发丝撩开,然后收回手,继续默默的在一旁站着。

我扒了扒比耳朵稍长一点,勉强到下巴的短发,讪笑着感叹:“哎……我一女孩子家家,头发却比男人还短。”

小刀眼中含了心疼,一如既往的简单而认真道:“小麦,好看。”顿了顿,又坚定的补充:“比以前更好看。”

这原本及腰的一头乌黑头发,被长公主摧残得一沓糊涂,在逼宫成功后,三位爹爹争先恐后的接下了替我报仇的任务,大爹爹将长公主牢牢关在一个封闭的铁壳里,仅仅露出脸来,让她活动的空间只限于心跳、呼吸和眨眼。

二爹爹向以前伺候长公主的老嬷嬷打听到,长公主生平最怕蜘蛛和蟑螂,便将这些几百只这样的小昆虫放进了那个铁壳里,在她浑身上下爬动。

三爹爹更绝了,放了一条喜欢吃虫的小蛇,在长公主身上捕食,失口咬在她的身上,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最后松脱了她的下颚,让她无法咬舌自尽。

我评价为:真狠。小刀却摇头道:不够。曲幽更绝的吩咐:每天用人参汤煮稀饭喂与她吃,让她长命百岁。

一头长发毁了,但好在三爹爹曾经在现代做过两年理发师,于是拿着锋利的剪刀给我“咔嚓”了两个时辰后,愣是把我那头参差不齐的鸟窝,给设计成了一个沙宣式的时尚短发造型,前额的刘海恰到好处的遮住我被剃的眉毛,看上去倒也乖巧可人,再加上分明的层次,柔顺的发质,被风吹得凌乱后,还能透露四分青春,三分活力,和三分……­性­感。

昨天,三爹爹去皇宫的百花园,找到了一种俗称指甲花的海娜,以它为引,再加上热茶水和蜂蜜,混合药库中一些珍贵的药材,还添上珊瑚珠、孔雀羽、七­色­草……一番折腾后终于自制出染发水,给我的头发挑染出了几缕奇异的彩蓟­色­,光线越强颜­色­越深,浅则是桃红­色­,较深时会红得发紫,更深时会紫得泛蓝,在阳光下,还能折­射­出靡丽的金­色­。一开始,文武大臣听说曲幽要立一头短发的我为后,虽未加以阻止,却是频频皱眉,然而之后见我的脑袋能在阳光下发出金­色­,却又一致认同我是代表祥瑞的国母。

撑着脑袋,我看着站在身旁的黑衣男子那英俊的侧脸有些恍惚,他从我十岁开始便守在我的身边,如今我要嫁人了,他又当如何呢?念及此,我不由得喃喃的问:“小刀,我快要嫁给曲幽了,你有什么打算?”

在我将话问出口的瞬间,小刀垂下的手握紧,随即十分自然的从腰侧掏出一支黄白相间的香烟,用火折子点燃。

这是大爹爹用古代的烟草为材料,加以白­色­宣纸和黄|­色­彩纸的包装,自制出的现代式香烟,如今也成了小刀的随身携带之物。

那妖娆的白烟萦绕在他的手指间,深邃吸上一口后缓缓吐出烟圈,在空气中散开,令他深邃英俊的脸有些迷离,也将这个年仅二十出头的男人渲染出了沧桑之感。

许久,当我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他哑声道:“我是你的。”

我怔住,以往,小刀总是喜欢强调,我是他的,无论我愿与不愿,我都属于他。如今,他却退而求其次,反过来强调他是我的,无论我要与不要,他都属于我……

我皱起眉,仰头看着他:“难道,你打算永远都这么站在我身边,守我一辈子?”

小刀与我对视,那黑曜石般的眼,若世间最坚韧璀璨的珠宝,他轻轻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无关情Se,却满含情感:“此生守着小麦,够了。”

我左胸处某个柔软的角落,仿佛触动了一下,长长的叹气:“小刀,你总是对我这样好,自己心里再苦也不说出来。皇位你不要,大官你不当,放弃别人求之不得的一切,只默默的在旁边守着我,这样,不值啊……”

那晚俞兵于子夜逼宫,斩岚帝,俘公主,可谓大获全胜,本应该由身为俞国太子的小刀即位,然而小刀却说什么也不肯坐上那宝位。之后,数名三朝元老也以岚国让俞国太子即位称帝,实乃名不正言不顺为由,极力反对,声称除非将他们尽数斩杀,否则绝不向俞国低头,在这几位极具威望的三朝元老号召下,岚国所有文武百官联名抗衡,怨声载道。然而如若当真残暴的将所有朝廷的重臣斩杀,又极可能引起整个岚国百姓不满。

就在僵持不下之时,小青枣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曲幽步入金銮大殿,在众目睽睽中将曲幽脑后的发丝撩起,露出一条虽然仅有拇指大小,却描绘得栩栩如生的金龙。见此,那几位头发花白的三朝元老眼中闪现泪花,当即跪倒叩拜,齐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据那几个老臣所说,此金龙乃前朝皇子的出生时,由第一画师用银制细针为画笔,以琉金粉液为颜料刺下,是真龙天子的印记。

见状,小刀一直紧绷着的神情反倒放松了,虽未跪拜,却在众人向他请示时,毫无迟疑的点头认可。

于是,曲幽便在老官重臣极力拥护,以及俞国太子的默许下,名正言顺的登上了皇位。在曲幽执意下,最终从我的姓名中取一个字,定做了国号,当然不会是“麦”字,麦国,卖国,多难听?

所以,最终定国号为“碧”,碧国。

国不可一日无君,当即便举行了登基大典,然而就在礼成之时,那替浑身Сhā满暗器的琉琅治疗的太医,恰好正要动手处理一支­射­在他后肩处的短箭。当太医将琉琅三千青丝拨开之时,竟发现,他的颈后刺有一条与新帝曲幽一模一样的金龙。

此事迅速通传到金銮大殿之上,顿时震撼朝野,众臣没想到前朝的两位皇子在那次宫变之后,都有幸存活了下来,虽然琉琅才是真正的前朝太子,然而曲幽立为新帝已成定局,在文武百官经过一番斟酌讨论后,一致认同将昏迷中的琉琅封为王爷,赐号“离”。

当曲幽得知琉琅是自己的亲生兄弟时,他淡然自若的脸上写满了从未有过的震惊,登基典礼后立,即让我推着他去看望昏迷中的琉琅,眼中时而纠结,时而愧疚,时而动容,时而坚定……

当我得知琉琅是前朝太子,不住的感叹自己是富贵命,在与我有瓜葛的几个男人中,曲幽是皇子,岚佩也是皇子,小刀是太子,就连琉琅也尊为太子,全都是皇家出品啊!

根据以往的种种看来,琉琅恐怕早就知道自己和曲幽的关系,他对曲幽强烈的恨意便是因此而来?可我就不明白了,琉琅为何如此痛恨与自己血浓于水的兄弟?

虽然太医明确的表示,琉琅身上的伤在彻夜诊疗后已无大碍,然而他赤着上身,被包扎成木乃伊躺在那整整三天了,一直都没有醒来。

或许这便是天意,明天喜事办完,琉琅即便醒来也无力回天,自然,也……容不得我反悔。

“麦姑娘,皇上已施针完毕,请您前往。”晃然抬头,只见太监总管带着几个小太监在不远处,双膝跪地,对我行着大礼。

我半蹲起身子,摘下两根青草,静静的在手上摆弄,片刻后,编出一个简单的指环,递给小刀,真心劝道:“小刀,你是一个很好很优秀的男人,不应该这样度过一生,你有得到幸福的权利,这戒指送给你,希望……你能用它套住自己的幸福。”

说完,我随着那几个太监离开,回头看去,小刀并没有跟上来,只是拿着那枚草环戒指,雕塑般僵硬了身体,久久没有动作。或许,他想通了……

可,为何我心里竟有些惆怅?我应该高兴的。我给不了小刀幸福,小刀对我放了手,才能追求另外的幸福不是吗?我应该高兴的……

睡着太监总管来到御书房,还未推门,便有一个少年破门而出,扑过来抱住我,孩子般委屈哭嚷道:“糖糖,大哥哥又用针扎佩儿的左手了,好痛好痛……”

我拍赶忙着他的背,柔声安慰:“佩儿乖,不哭不哭,我去跟大哥哥说,叫他下次不扎佩儿的左手了。”

岚佩抬起眼泪汪汪的眸子,伸出小拇指,惊喜的急声问:“真的,真的?骗人是小狗狗哦。”

我坚定的点头,也伸出小拇指与他拉沟:“嗯,说话算话,骗人是小狗。”

岚佩破头为笑,我却在心里暗暗道:下次不扎左手了,扎右手也是一样的效果。

这少年,还是和以往一样好骗……

看着眼前分明是十五岁的及冠少年,却恍若三岁孩童的岚佩,我在心痛之余夹杂着一丝庆幸,庆幸岚佩的神智倒退,就不会因为他的国家已亡而伤心,不会因为他的父皇已死而难过,不会因为他的兄姐被关押而伤神。

经过我四处询问后得知,岚佩之所以会变成这样,竟全部归功于他的哥哥岚逐。简单说来,就是岚逐在无意中看见了岚帝的一道密旨,欲在百年归去后将皇位传给岚佩,岚逐心生不满,狠手残害兄弟。曾经岚佩告诉我,说他六哥忽然­性­情大变,对他不似从前那般亲密了,想必就是这个原因。

岚佩跑出俞军营地那晚,岚逐派出一队黑衣人抗着身形和我几乎无异,穿着打扮也和我完全相同的女子,故意在岚佩面前经过,将他引到较远处,最后在不会惊动俞兵的地方动手将岚佩抓住,喂下“还童散”后敲晕带走。而当琉琅在去俞军营地报信之后,在回来的路上,恰巧看见那些扛着一男一女的黑衣人,想必以为那女子是我,当即就跟了上去。在打斗中那些黑衣人用“我”做人质,琉琅不敢冒险,于是在对持中耽误了许多时间,也导致我被岚兵抓走。琉琅虽然将岚佩救出,却不知那时岚佩已经被喂下了“还童散”,之后曲幽等人将注意力集中在攻城上,并为留意,直到岚佩的智力一天天退化,曲幽才察觉出来,然而毒­性­却已经深入。

如今,曲幽保留了岚佩王爷的封号,且每天都为他施针逼毒,或许,今后他会渐渐好转。

“糖糖,佩儿今天好乖的,你陪我玩骑小马,好不好?”岚佩拽住我的衣摆,不停的摇啊摇,晃啊晃。

我嘴角抽了抽,所谓骑小马,我由于禁不住他的乞求,前天心软的陪他玩过一次,只此一次,痛不欲生啊!游戏规则很简单,就是让他骑在我的身上,一手拉扯着我的头发,一手拍打着我的ρi股,一个劲儿的叫我往前面跑!若岚佩真的是三岁的孩童,倒也不觉得有多辛苦,可他是个十五岁,比我高比我壮的及冠少年啊!

吩咐宫女将哭闹不休的岚佩带走后,我喘了口气,迈步走进御书房。

“碧儿。”

一位身穿华贵锦衣的年轻公子端坐于轮椅,清秀俊美,肤­色­白净,静若处子,点尘不惊,正用手转动着木轮,向我行来。

我见他移动得辛苦,忙快步上前,看着他写满疲惫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放鞭炮般迅速而大声的责怪:“我说,你为了批改那大堆的奏折,都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你这是把自己当成天上那不知道累的神仙呢,还是想把自己累死之后升天去做神仙?”

曲幽听完我绕口令似的话,愣了,然后笑了,笑得满足而欣喜:“能得碧儿如此关心,我便远远胜过做神仙了。”

听着他满是愉悦的陈述,我忽然抓住一个细节,纳闷道:“曲幽,你现在是天子,好像应该自称为朕吧?”

曲幽轻柔牵起我的手,将我带坐在他的腿上,轻声叹道:“碧儿还不明白吗?在你的面前,曲幽不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只是一个全心爱你的男子。”

我有些僵硬的坐在曲幽的腿上,脑海中却情不自禁的想起那个­性­情­阴­戾乖张,喜欢冷冷的叫我蠢女人,却时常在不经意中对我流露温柔的男子,记得,自己也曾坐在他的腿上……

失神间,一个温润的吻落在­唇­上,这个吻显得小心翼翼,极轻极浅,曲幽仿佛害怕我会挣扎会拒绝,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移开了­唇­瓣道:“碧儿无需担心我的身体,眼下改朝换代不久,新的制度亦处于起步阶段,朝野之中许多事需要整顿,奏折自然堆积如山。”

我忍不住皱眉,扬声反驳:“就算再忙,也不能整日整夜不睡觉啊,都说皇帝活不长,就是给累得未老先衰的!”

曲幽眸中含了温情,直直望如我的眼底:“若碧儿想让我长命百岁,就每天陪着我吧。有你在身边,我便不舍得死。”

我心口一阵纠结,悍­妇­似的凶道:“不许再提什么死不死的,天大的事都先搁着,休息好了做事才有效率。”

曲幽轻笑着摇头,疲惫的将靠在我的肩上:“这几日,即便不批改奏折,合上眼亦是无法入睡。”

我看着他眼底的暗­色­­阴­影,不解:“为什么?”

曲幽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封后庆典已大致准备妥当,明日你我便要成婚,这些天,每每想起此事就止不住笑意,盼着明天快些到来。却也忍不住害怕,怕太过美好会遭天妒忌,怕所有的盼望终会成空,怕……”

“嘭”的一声巨响,打破了清静惬意的气氛,曲幽话未说完,御书房的大门忽然被人一掌劈得粉碎,骇得我一个灵激,下意识的缩着脖子把脑袋贴在了曲幽胸口上,曲幽许是担心大门迸溅的木屑伤我,亦两手将我紧紧呼入怀中。

我在曲幽的怀里抬起头来,只见,那破门而入的不速之客,竟是这几日一直躺在床榻上的琉琅……

琉琅显然刚从昏迷中醒来,但那浑身散发的­阴­森气息,却使他更像从阿罗地狱来怨灵。他随意披着一件墨绿­色­外袍,面蕴病容,却眼含杀气地出现在门口,看着曲幽充满恨意的冷笑:“呵……你怎么不说,你还怕我会醒过来,破坏了你的好事!?”

门外的数十名守卫五体投地,在御书房门口一下下磕着响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离王爷执意闯入,速度太快,奴才们实在拦不在,也不敢拦啊……”

曲幽拂袖摆手,帝王气质浑然天成,淡声道:“全部退下,没有朕的吩咐,不许踏入。”

待所有人退下后,琉琅一步步走近,曲幽一点点将我抱得更紧,琉琅狭长的凤眼深深望向曲幽环绕在我腰间的手,眸子中的戾气愈发深沉,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阴­狠,最终将视线落在我的身上,字字重音的问:“此时此刻,你可有话想对我说?”

我在琉琅骇人的目光下,吃力的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道:“有。”

琉琅眼波微闪,隐含着几分期待:“哦?说来听听。”

我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指出:“琉琅,你的外衣,穿反了……”

话音落下,曲幽震动这胸腔低低的笑起来,琉琅脚步一滑,险些摔倒,狠狠将外袍脱下,却不是翻过面来之后重新穿上,而是发泄般将那间质地优良的锦袍,胡乱撕了个粉碎,咬牙切齿的­阴­声发飙道:“你这蠢货,我是说真的,没跟你开玩笑!”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调节出认真的神情,正要开口,曲幽却抢先替我道:“碧儿想对你说的是,你如今醒得正是时候,刚好赶上了我和她的……喜酒。”

琉琅浑身一震,看着我,厉声问:“你真的打算嫁给他?”

我感受到曲幽屏住的呼吸,咬牙点了点头。

琉琅冷声笑起,­阴­柔妖冶:“呵……你做出这般决定,是不是因为他的双腿废了?”

我纠结了起来,不知道该承认还是否认。曲幽的腿是为了救我而废,且也是在琉琅的算计下而废,打算嫁给他,的确是有补偿的成分,但经历了怎么多的事之后,若说对曲幽没有感情,却是不可能的。我对曲幽的情意,及不上琉琅,但琉琅这次的所做所为,确实另我心寒……

见他不得答案誓不罢休的的神情,我终是含糊的责怪道:“琉琅,曲幽是你的亲兄弟,你实在不该这么害他……”

“别再说了!”琉琅忽然如负伤的小兽般嘶声吼道,不死不休的盯视着我,眼眸仿佛下降到北极冰河的温度,­阴­馊馊的缓缓质问:“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否真要嫁给、他?”最后一个字,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

我看着­阴­戾暴躁得有些不可理喻的琉琅,没有点头,亦没有摇头,只避开了他那极具压迫­性­的目光。

曲幽似乎十分害怕听到我的答案,再次替我回道:“碧儿不嫁我,难道要嫁给你这心狠手辣,诡计多端的男人?”

琉琅脸上露出嘲讽的表情,仿佛听到了极大的笑话般,冷声反问:“我诡计多端?哪及得上你曲幽万分之一?我自持内力深厚,此次虽然受伤颇重,却最多昏迷一天便能醒来,然而我却昏迷了整整三天,为何?”

我一听,觉得确实有些蹊跷,亦歪过头来问曲幽:“对呀,为何?”

曲幽沉吟了片刻,终是承认道:“因为……我给他下了‘无感香’,且下了足以让他昏迷五日的分量。”

琉琅冷哼一声,丝毫不留情面的指出:“任谁都能看出,你曲幽安的是什么心?你想让我昏迷五日,醒来那天那封后大典早已结束,我即便想要阻止也为时过晚。”语毕,满含讽刺意味的问:“皇上,我说得对不对?”

不待曲幽反应,琉琅将满含­阴­气的目光转向我,给我一种狂风压境暴雨来袭的压迫感,哀怨道:“你这蠢女人,可知道那‘无感香’令人除了听觉以外,浑身毫无感知,你可知道这几日我躺在床上,听着宫女太监讨论你们大婚之事,是何感受?你可知我用内力震断一线经脉,以剧痛刺激感官强逼自己提前醒来,是何体会?”

我皱着眉头咬紧了下­唇­,本以为琉琅在我即将嫁人之时久久不醒,是天意,却不想……竟是人为。

曲幽似乎慌了神,紧紧的抱住我,低沉的,沙哑的,无措的道:“碧儿,你不懂我的担忧,不懂你在我心里是如何的重要,更不懂我多担心他醒来之后,你会毫不犹豫的抛下我,跟他走。你若走了,我怕自己顾不得所谓的地位和尊严,即便残废了双腿,亦要爬去找你。”

听着他低声下气的央求,我心口有些酸:“曲幽,你是皇上,只需要一声令下就可以了,哪里用得着亲自去找人?”

曲幽用白玉般的手指细细抚上我的脸颊,认真道:“碧儿,当我厚颜无耻也好,用残疾博取同情也罢,只要你不离开……”

听到这,我不解的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说要离开了?”

曲幽眼中萦绕起温情,疼惜的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用手指向自己心脏:“碧儿这句话,便刻此处了。”说着认真的握住我的手,温柔声音中满是盅惑意味的含笑问:“碧儿,还记得你对我说的那句话吗?执子之手……”

我回忆了片刻,忽然想起来,由于惯­性­而下意识的顺口接道:“便甘心被子拖走!”

曲幽原本深潭般沉寂眼里荡起一丝涟漪,含着满满的宠溺和愉悦。

我的话音落下,才想起这样的对话,在旁人听来是怎样的情意绵绵?在琉琅听来又会是怎样的刺耳?

在我反应过来的同时,有一串抑制不住的笑声传来,琉琅­阴­柔的嗓音笑得婉转动听,然而那笑却达不到眼底,那勾起的红润嘴角满是嘲讽。想必是他想要刺激自己醒来而震断经脉所致,笑着笑着竟呕出了血,却仍然不肯停止,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好啊,好得很。你们郎有情,妾有意,那我算什么?”说着半眯起了眼,声音无波无澜道:“对啊,我琉琅从来都是多余之人……”

看着那在悬崖边摇曳般,几近堕入癫狂的男子,我心疼的唤道:“琉琅……”

琉琅却忽然弹指点住了我的哑|­茓­,眼中满是痛苦的痕迹,捂着心口自嘲道:“我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懦弱到不敢听你说话,若你这狠心的女人再说出绝情的话,哪怕只是一句,这心,或许便要碎了。”

我无声的咬紧牙关,读懂了琉琅的此时心情,我方才所说的话里,确实没有一句不伤他……

琉琅将目光转向曲幽,那眼中确实恶灵般的充满怨恨:“还记得吗?当初在你我之间,天机老人在宫变那晚仅能救走一人,而你曲幽才两岁便知道与我相争,平日在宫中哭闹不休引得父皇怜惜,当天机老人在你我之间挑选时,却变得安静镇定,乖巧无比,所以,你赢了。”

“之后,我被弓箭­射­穿胸口,在燃起大火中的房里险些被活活烧死,好在那晚­阴­弦教前任教主­阴­蚀潜入皇宫,欲寻找有助练功的寒夕珠,我被他带回­阴­弦教,和其他教众一起训练。三年后,­阴­蚀将我们几十个人关在铁牢里,却不给吃食,不想被饿死便只能想方设法杀死别人,吃人­肉­填饱肚子。我在其中最小,自然是他们欲分食的对象,若不心狠手辣,岂能苟延残喘活到今日?曲幽,你可知我那些年每天过这样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十几年来,我恨上天不公,恨你,也恨岚家人,终是在仇恨中一步步向上爬,十年后不择手段的坐上了教主之位,又用了六年策划夺回本属于自己江山。然而攻下岚国后,太子虽是我,而你却趁我受伤昏迷登基为帝,所以,你又赢了。”

“曲幽,你的一生可谓一帆风顺,可这世间的好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占了去,那日故意等到你的脚筋被挑之后出现,又何错之有?可你却用此博得同情,抢走我心爱的女人,呵呵……最终说来,还是你赢。”

琉琅每一句话都像锐利的刺,扎在我的心口,难怪……难怪他如此缺乏安全感,对人警惕异常,难怪他的眼里总是­阴­冷无比,难怪他将人的­性­命看到如此卑贱,琉琅这坎坷的一生,到底受了多少的苦啊……我的心揪疼着,泪水在情绪的刺激下滑落,想要将柳絮般飘忽的他抱入怀中安慰,但腰身却被曲幽害怕失去般紧紧抱住,曲幽脸上也有动容,说:“琉琅,皇位我还给你,这世间但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作为补偿,但……唯独碧儿不行。”

“皇位?我不稀罕。”琉琅随口回绝。目光一转,有些失神的看着我,一步步向后退去,漂亮的眸子有些迷离,肯定的轻声陈述道:“我知道,你选择嫁给曲幽,是因为他被废了双腿。”说着,琉琅眼中忽然闪过异样的光芒,自言自语般喃呢道:“用残疾博取同情,我也会啊……”

“不要!”

琉琅的动作快如闪电,顷刻间便将两枚银针刺向了自己的眼珠,在我仅能在心底喊出的尖叫声,与曲幽的喝斥重合着落下之时,琉琅的手也已经放下,紧闭的眼睛有血珠源源不断的滑落,顺着他绝美的面孔流入衣间,两道血痕清晰的印在他的脸颊,宛如在绝望中泣出的血泪。

在片刻寂静无声后,琉琅却笑了,红艳的嘴­唇­,染血的脸庞,像是濒临死亡的绝美妖­精­。他说:“还记得,当初在四合院,我假装双目不能视,所以你心软收留我。如今我当真不能视了,可否让你在我和曲幽之间,重新作出选择?”

“啊……”我无声而崩溃的在心底嘶喊出声,抱着脑袋捂住胸口,心痛得都要碎裂,竟然远远超过了“生死不离”发作时的痛,我想,或许用一把锋利的刀子将自己开膛破肚,把心割下来,便不会这么痛了。

曲幽僵硬了身子,看着琉琅忘记了反应,俊秀的脸上满是震惊,转指向琉琅的鼻间弹出一烟雾……

***

金­色­的鹅绒软榻上,躺着被曲幽下了“无感香”的琉琅,太医将琉琅包围起来,却都对那双流血的眼睛无可奈何,摇头叹息……

我疯了般的冲上前去,提起一个太医的衣领,用力摇晃:“老娘是叫你们来救他的!你摇什么头叹什么气?救他啊!你们连一双眼睛救治不好,还算什么太医?”

背后有一双手环住我的腰身,曲幽的声音沙哑至极:“碧儿,你冷静一点。”

我放下太医,摇晃起身后坐在轮椅上的男子:“曲幽,你的医术比他们高明,要不你把我的眼睛挖下来,救他好不好?”

曲幽眼含苦涩的看着我,摇着头,轻声道:“你的眼睛不行。”

我彻底没了主意,不知所措的哀求曲幽:“为什么不行?为什么不行?那该怎么办?怎么办?琉琅以后就成瞎子了?他以后再也看不见东西了?是不是?是不是啊?曲幽,求你救他,救救他,他这一生受的苦已经够多了,不可以对他这么残忍……你是神医啊,你一定可以救他……求求……”

之后的“你”字未能喊出,我便被曲幽封住了|­茓­道,包括哑|­茓­。

曲幽深深的看着我,亲吻一下我的脸颊:“好,我救他。”说着,曲幽侧过了脸,看不起他的表情,却能听出他的嗓音低沉而暗哑:“碧儿,琉琅当真爱你至深,你亦爱他至极,曲幽实在不该再阻隔在你们之间,待我救治好他后,便成全你们。”

在我的震惊中,曲幽摇着轮椅靠近那张软榻,命人取来许多药材,针灸器具,火盆,一把弯折的尖刀。

他将那些太医集中起来,细细说了一遍换眼的方法。大致的步骤是曲幽自己完好无损的挖下一眼,然后借着另外一只眼睛的视力,移植给琉琅,另外一眼挖下后曲幽便彻底失明了,于是由太医按模范曲幽换第一只眼时的做法,替琉琅移植上另外一只眼……

听着曲幽对那些太医的嘱咐和交待,我的眼泪一滴滴落下砸在锁骨上,打湿了衣襟,却只能心底无声的呐喊,原来,我的眼睛不行,要曲幽的眼睛才可以……

可是,曲幽已经被废了双腿,怎么可以再失去双眼?我说不可以对琉琅这么残忍,那对曲幽残忍就可以吗?

曲幽残疾了双腿,还尚且可以成为一代帝王,但若再双目失明,却是必须退位的,试问一个盲人如何批阅奏折,如何管理天下?

曲幽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再失去视力,失去皇位,失去……我,他应该怎么度过下半生生?

在我无法动弹中,曲幽拿起了尖刀。动手之前,他想要将我刻入脑海般深深的回头看了我一眼,见我满脸的泪痕,显然不忍我见到那血腥的一幕,终是隔空点了我的睡|­茓­,感到眼前一黑,我失去了意识。

***大结局***

夜­色­降临,本应该是寂静无声的时候,然而实际上却是热闹腾腾,因为在这一间虽然不算太大,却十分­精­致的宅院之中,正举办着一场隆重而盛大的婚礼。

宾客中,上至九五之尊的皇上,下至左邻右舍的平民百姓,都齐聚一堂共贺新婚,实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盛事。

那日醒来时,我与眼睛裹着白布的琉琅共同躺在一张床榻上。他的手腕带着我曾经送给他的那条银链,而我的手上,带着一条和他一模一样的银链。这原本应该是在曲幽的手上的,如今戴在我的手上,与琉琅配成一对,这……便是曲幽对我们的成全。

他走了,走得无声无息,所以太监婢女都不知道他具体在时候走的,不知道他是怎么走的,不知道他是从皇宫哪个出口走的,更不知道他走后去了哪里。

我怀疑小青枣知道,可是他不说,打死也不说。

曲幽在离开之前,将皇位传给了琉琅,琉琅做了一天的皇帝后,将所有奏折撕了个粉碎,说了一句差点气得文武百官集体翘辫子的话:“做这九五至尊,却是无聊至极,还不如在­阴­弦教做魔头有趣。”

于是,琉琅又将皇位传给了小青枣。小青枣虽然年幼,但从小与曲幽一起在天机老人的教导下长大,虽天机老人对他,不似对曲幽那般强迫学习政治,但在耳濡目染中对治国之法颇有见地,让他做皇帝,倒也相宜。

前几天,俞帝病危,小刀回国,在全体官员的跪求,和俞帝死不瞑目的威胁下,无奈的继承了皇位。他得知我今日大婚,快马加鞭的命人送来了贺礼,打开那包装及其­精­美的锦盒,里面却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而是一枚草编的戒指……

“姑娘,时间差不多了。”喜婆的声音唤回我的神志,在她的搀扶下,踩上一条铺上了红­色­绸缎的长廊,我一步步向着大堂走去。

“成亲咯,嘻嘻……糖糖成亲咯……嘻嘻……”走着走着,在左边的人群之中,有岚佩满含稚气的笑声响起。

有一个媒婆不解声音隐约传来:“哎哟喂,小兄弟啊,你的嘴上在笑,为什么眼泪却哗啦啦的流呀?”

岚佩含了哭音的笑着回道:“嘻嘻……我也不知道啊,糖糖成亲了,好多人,好热闹,还有好多的喜糖吃,佩儿应该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变得好痛好痛啊,佩儿的心好痛……”

岚佩现在彻底成了孩子心­性­,每天都处于童年般嬉笑玩闹,太医每天替他治疗,却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或许他一生都是这样,或许他明天就能康复……

走过围满宾客的长廊,透过红纱做成的盖头,可以隐约看见前方一身穿大红喜袍的男子,衣服鲜艳美丽,却好看不过那张魅惑的容颜,他以往总爱穿冷­色­系的衣服,加上那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总能在不经意间令人不寒而栗。如今穿上了红艳艳的喜袍,脸上褪去了­阴­冷骇人的表情,换上了妖冶迷人的笑颜,就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绝美画卷,惊艳人眼。

他的眼里仿佛看得见我,我的目光亦只落在他的身上,我向他走去,他等我走来,携手,便是一世。

当我与琉琅并排而站时,有喜婆高声呼喊道:“吉时已到,拜堂!”

“一鞠躬。”

“再鞠躬。”

“家属打理。”

“靠!当这是在送葬呢,谁喊的?”我咬牙切齿的发飙。

高堂上的三爹爹站起来,缩着脖子娇滴滴道:“是……是人家了啦,人家自告奋勇想要喊一回礼词,结果太激动,一不小心喊错了。”

我气得翻白眼,彪悍吼道:“换人,重喊!”

说着我和琉琅手牵手,并排朝着大门跪好。

“一拜、拜、拜、拜……”

等了半天也不见那“拜”字后的“天地”喊出,这会儿琉琅也发飙了,瞬间打破伪装出来的温柔贤夫样,­阴­气四起的喝道:“结巴也敢喊礼词,你要拜到什么时候去?”说着提起那个结巴,直接扔出了大堂。末了,一手揽住我的腰身,急切道:“娘子,这堂不拜了,直接入洞房,可好?”

我嗔了他一眼,娇羞无限,语气却是强势无比:“可以,但是今晚那啥的时候,我要在上面……”

琉琅笑得宠溺:“好,就依你。”

说着在众人的惊呼中,将我拦腰抱起,运着顶好的轻功向着布置为洞房的小院而去。

二爹爹在后面抓狂的吼道:“喂,­奶­­奶­个熊地,你们快回来,俺们三个高堂你们还没拜呢!”

整洞房布置成红彤彤一片,雕刻着龙凤呈祥图案的红­色­蜡烛,两米长四米宽的红木大床,红纱轻幔的罗帐,极尽喜气,但是,里面却空无一人。

“啊……啊……轻一点……啊……太深了……唔……”

月光的照耀下,压在我身上的琉琅动作不停,染了情yu的目光紧紧锁住我,呼吸急促的诱惑道:“娘子,再叫大声一点,为夫喜欢听。”

我一边止不住的娇呻,一边骂道:“啊……你这混蛋,说好我在上面!你不守信用,啊……”

琉琅使坏的一顶,凤眼轻佻,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奸­诈的狡辩道:“为夫答应今晚让你在上面,但却没指明是在我的上面。如今,你在房顶上面,不也是上面吗?”

我嘴角一抽,却只能认栽,在抑制不住的呻吟中有些担忧:“啊……啊……房顶你也敢,不怕……不怕被人看见?啊,慢一点,你太快了……”

琉琅加快动作:“娘子放心,在这小院的方圆数十米,为夫都已经洒下了‘一步倒’,三个时辰之内,绝对无人进得来。”

我惨叫:“啊……三个时辰……唔……”

不待我发牢­骚­,琉琅便低头用柔软的­唇­瓣封住了我所有的抗议,将所有未说的话,转为暧昧无比的闷哼……

屋顶上,月光下,天地间,一双人,颈项相交,十指相扣,银链相碰,清脆动人的铃铛声在律动中响起,缠绵悱恻,婉转动人……

(喜欢“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大人,请看到这儿就不要看下一章了,本文到此已经结局了。)

(喜欢“欢乐喜气大团圆”的大人,请继续看下一章的后记吧,这文还没有结局呢。)

***后记***

在碧国都城的城边,有一条石板铺就的街道,在这条街道的街头,有一家新开张的客栈,在这家客栈中,服务态度不是最礼貌的,饭菜不是最好吃的,客房不是最舒适的,然而生意却是全城最好的。

因为这间客栈有一个让人情不自禁想要光顾的名字——“狗不进”客栈。

我翘起二郎腿,坐在前台柜旁,瞧着络绎不绝的进来打尖住店的客人,收着轻松赚来的银子,乐得几乎抽过去。

如今,琉琅虽然依旧是­阴­弦教的教主,却在我这教主夫人的压迫下,制定了一个名叫“三可政策”的教规,分别是:可杀人放火,但只对贪官污吏。可行凶作恶,但只对凶恶之人。可打家劫舍,但只对为富不仁之人。

如此一来,­阴­弦教的恶名日益改善,不再是武林正派讨伐的对象,然而最大的副作用就是,­阴­弦教不似以往那般,随手替买主杀一个人,便能得到不少金银,随意抢劫一户有钱的人家,便能获得大量珍宝。

更何况,如今大爹爹开商铺需要钱,二爹爹创立斧头帮需要钱,三爹爹开妓院也需要钱。

所以,赚钱是必须的。

愣神傻笑间,手腕忽然被一只油腻的大手抓住,抬头便见有个长得圆滚滚的客官,将眼睛笑成了线条状,带着酒气的调戏道:“哟,小媳­妇­你长得真不错,过来陪老爷喝喝酒如何?”

我也不挣扎,将手指握成拳头,笑嘻嘻的抛了个媚眼,学着他的口气道:“嘿,大老爷你的肥­肉­挺多,就是不知道受得起几拳?”

那圆球用眯眯眼看着我的小粉拳,毫不在意的大方道:“小媳­妇­还挺懂情趣,十拳够不够?但是打完你可要随老爷回府去,老爷定好好生疼爱你一番。”

我皮笑­肉­不笑的点头,望向他身后,娇弱无比道:“相公,这个沙包交给你练手,要是十拳之后他还能站得起来,今夜就罚你在房门口站一晚上。”

那圆球仿佛感受到了身后­阴­森森的气息,僵硬转过头,刚看到身后人那若蛇般­阴­毒,若狼般威胁的目光,顿时吓得腿软。

琉琅在那圆球软下身子的瞬间,随意的单手提起他的衣领,看向他的目光­阴­冷如冰,看向我的目光热情如火,­奸­诈的讨价还价道:“若十拳后他只能爬行,今夜娘子就让为夫坐一晚上,可好?”

这显然是个没有难度的要求,于是我当即就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然而在琉琅将那不停喊着救命的圆球拖出了客栈后,我才反应过来,这男人刚才特意加重了那个“坐”字,在旁人听来并无异样,然而依照我对他的了解,这个喜欢玩文字游戏的男人说的是“做”字。琉琅,这流氓­色­狼!

在琉琅将那圆球拖出了客栈后,很快便听见外面传来了节奏分明的惨叫声,以及呜呼哀哉的求饶声。

在成亲之后,琉琅十分珍惜与我相处的点点滴滴,除偶尔到­阴­宫处理一些教中事物以外,他丝毫不嫌腻歪的整天陪着我,整个一温柔贤夫的范儿。当然,他对待除我以外的人,依然保留着喜怒无常的乖戾本­性­,就比如现在。所以通常除非有人闹事,我是不许他到大堂来的,因为若他收敛了戾气,装作平易近人的站在大堂,那么大多客人都不吃菜不喝酒了,只顾着看他。一旦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一准儿会用那­阴­狠无比的目光一扫,如此一来,大多客人还是不吃菜不喝酒了,都只顾着发抖。

琉琅并不是从来不对我闹情绪,但往往只在一种情况下,就是当我用颇为伤感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发呆时,每当如此,他便会极度的不安,仿佛生怕我消失一般,紧紧的抱住我不松手,抱上许久许久,直到我对天对地对空气的不停发誓,此生绝不离开他……

我知道,琉琅是怕我抛下他,去找曲幽,去找那个失明失行的男子。

如今,我的日子过得得潇洒快活,然而每每午夜梦回,脑海中都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曲幽挥刀刺向自己眼睛的一幕……

“糖糖……”一个猫咪般可人的少年从内屋走出,小心翼翼的黏糊了过来,蹲下身子将脑袋贴在我的腿上,满含稚气的声音中带着讨好:“糖糖,佩儿今晚和你一起睡,好不好?”

如今,岚佩的身体日渐发育,原本鹅蛋形的脸蜕变成了漂亮的瓜子脸,小巧挺直的鼻梁秀气可爱,粉­嫩­柔润的­唇­瓣如饱满的樱桃,那双水灵灵、亮晶晶的杏眼,更是异常的讨喜。

我看着他脸蛋愣了愣,半响才无奈的问出:“为什么?”

岚佩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我,表情认真至极道:“佩儿想保护糖糖,免得坏哥哥欺负你。”

我顿时觉得被迷雾环绕,疑惑问:“佩儿指的是琉琅哥哥?他什么时候欺负我了?”

岚佩伸手环住我的腰,孩子气十足的嘟囔道:“昨晚佩儿从门缝里看见了,坏哥哥压着糖糖,糖糖一直在喊不要,轻点……但那个坏哥哥还是压在糖糖身上,佩儿今晚和糖糖睡,不让他压糖糖了。”

听他说完,我觉得额头上似乎有一滴很大的冷汗落下,砸在心窝子里,冷飕飕的。

我郁闷的问:“昨晚你在外面看着,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岚佩不高兴的微微嘟起可爱的小嘴:“糖糖不知道,可是坏哥哥知道,他还隔着门缝对佩儿笑了笑,然后就有东西打在佩儿的身上,然后佩儿就睡着了,再然后佩儿早上起来就睡在自己的房间里。”

以琉琅的内力,自然能在岚佩靠近房门前就察觉到,却没有在岚佩向门缝看去前及时阻止。虽然岚佩生理年龄算是成熟了,但目前心理年龄还是个孩子啊,这少儿不宜的画面怎么能让他看见?或者,他是故意在岚佩面前炫耀?这男人的劣根­性­啊。不过,昨晚完事儿后,琉琅以上茅厕为由出去了一趟,想必就是把屋外被点了睡|­茓­的岚佩送回房,这一点,还是值得赞扬的。

就在岚佩不依不饶的扭着要和我睡时,一个店小二扑通扑通的跑过来,汇报道:“老板娘,客人太多,李大嘴在厨房忙不过来了。”

我扶了扶额,正头疼着,又有一个店小二急冲冲的跑过来,为难道:“老板娘,生意太好,吕秀才算账算得快崩溃了。”

没办法了,我只得下达命令:“马上贴招工告示!”

招工告示贴出,聘请算账先生一名,工钱高,福利好,但要求思维灵活,能掐会算。再聘请厨师一名,工钱高,福利好,要求厨艺­精­湛,会做多种菜式。

为了招聘到合格的员工,我出了一道十分复杂的算术题,让吕秀才用做考那些前来应聘算账先生的人,能在一炷香之内回答出来,便算合格,所用时间最短的,优先录用。另外再出了一道叫“百锦千绣”的名菜,让李大嘴用于考那些前来应聘厨师的人,也是在一炷香之内做出便算合格,然后端来由我品尝,征服我的胃者,可优先聘请。

之后的三天,吕秀才和李大嘴纷纷禀报,虽然前来招聘的人不少,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在一炷香之内作出算术题,或者做出那道菜。

又是三天过去了,就在我无奈之下准备降低要求的时候,吕秀才跑到我的书房来汇报,说有个头发花白的怪人,在他把香点燃之前,就做出了那道算术题!一时间,我震惊得无以复加,手脚颤抖,两眼发直。

紧接着,李大嘴也咚咚咚的跑来,报告说有人在半柱香内做出了“百锦千绣”,他手上端着一盘­色­香味俱全的菜,那香味引诱得我唾液横流,仅仅尝了一口,便让我恨不得立即将那做出此菜的人供奉起来,这道菜的水准,绝对不低于二爹爹,真是……人才啊!

我激动得整个脑神经都兴奋起来,仰头直叹:“哎呀妈呀,这样的好事儿都能让遇见!”说着迫不及待的催促道:“快,快,就他们俩了,马上录用,先开个百八十两的工钱都没问题!”

却见,李大嘴和吕秀才争先恐后的献宝道:“老板娘,更好的事儿还在后头呢,他们两人都说,只要求包吃包住,不要工钱。”

我一听,彻底傻眼了,当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即手忙脚乱的在柜子里翻着文房四宝,生怕他们跑掉的急切道:“马上写招聘契,告诉他们,就算签下他们后半辈子都成!”说着把纸张铺好,歪歪扭扭的迅速写下两张招聘契,分别让李大嘴和吕秀才拿起给那两人签字盖章。

当那张招聘契签好字,送回来的时候,我如同遭雷劈,劈了又劈!

因为,我没有想到,那两人当真在时间那一栏写上了:终生。

更没想到,那两张招聘契上面,厨师的那张签着:连刀。算账先生的那张签着:曲幽。

————————————

“狗不进”客栈的美名日益远播,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千金小姐,都频频光顾,甚至很多人养成了天天必到的习惯。

因为,这里不仅有着顶级的美味菜式,更有着一位虽是银白­色­头发,却绝对养眼的算帐先生。

原来,那天曲幽点了我的睡|­茓­后,为了避免在治疗途中,琉琅再次用震断经脉的方法刺激自己醒来,于是又点住了琉琅的八大|­茓­道,让他意识全无,准备妥当后便要动手换眼,在他“目”悬一线的紧要关头,有人忽然喊道:“刀下留眼!”同时有一粒小石子打出,击落了曲幽手中的尖刀。

来的是天机老人,据说他在地洞修炼了两个月,终于将元气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小青枣的带路下特意来看看自己的大徒儿,却不想一来就撞见曲幽举刀自残的画面,吓得他差点尿完裤子翘辫子!

天机老人不愧是天机老人,当真有转变天机的能力。

那天,曲幽坚持若别无他法,便必要用自己的眼睛救他。天机老人爱徒心切,再加上对琉琅心存内疚,终于决定舍己为人,用他多年来的修为全力相救,但在此之前却要求曲幽同他回恶鲨岛,今生今世不得再与我相见。

具体是怎么救的我不知道,只在追问下从小青枣口中得知,琉琅的眼睛角膜受损,瞳孔亦被伤到,但好在那两枚银针极细,所致的创口极小,也未刺到晶状体,且眼睛内部的血迹尚未结痂,天机老人拿出两条极小的­肉­虫放入,将里面的血液吸食­干­净后,老头子用手运起一道蓝­色­淡光,将掌心抚在琉琅双眼上,两个时辰后,琉琅的眼睛比以前更晶莹透亮了。

天机老人悄然无声的带走了曲幽,嘱咐小青枣不得让任何人知道此事。

恶鲨岛上有着许多天上有地上无的奇珍异宝,其中有一只二十年结茧,四十年吐丝的金蝉,正好前段时间是那金蝉的吐丝期,天机老人用那及其珍贵且能够与人体融合的金蝉丝,以­精­湛巧妙的手法将爱徒的脚筋接了个天衣无缝,虽然不可太过剧烈的运动,但至少可以正常的行走。

在前段时间我与琉琅成亲的那天,小青枣将这个消息飞鹰传书给曲幽,那时曲幽便想要出岛,却在天机老人以死相逼下妥协,那晚,他一夜白头。

在曲幽郁郁寡欢中,天机老人又深思熟虑了一段时间后,终于软下心肠,准许曲幽出岛。

这会儿,微服出宫的小青枣还对我爆出一个消息,他说:“师傅见师兄非你不娶,准许师兄出来也是为了让他幸福,如果你在一个月之内没和师兄成亲,师傅便要把他抓回岛去,终生不得离开。”

这话,小青枣是对着我说的,也是当着在场的所有人说的,其中包括我的三位爹爹、琉琅、小刀、曲幽、岚佩。

好在,此次重逢,曲幽和琉琅两兄弟不再似以往那般针锋相对。

曲幽得知琉琅那十年的遭遇,又见琉琅那自毁双目的绝然做法,觉得有愧,也觉得动容,一心一意想要补偿他,否则那天也不会想将自己的双目移植给琉琅,甚至想要在换眼后成全我和琉琅。

琉琅中了“无感香”,虽然处于昏迷状态,却能听得见周围的动静,自然清楚的知道那天曲幽的所做所为,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两兄弟,且琉琅自小缺乏亲情,曲幽此举足以令他感动。

如今,我需要再次做出选择,是否和曲幽成亲?

我踌躇的看向坐在一张木桌旁的琉琅,他一拢碧青­色­衣衫,仅留给我一个显得落寞的侧面,他纤细上手指捏着一只陶瓷杯,在手中缓缓旋转着,装作淡定饮茶的模样,而杯中却空无一物,那捏得白中泛青的指尖,无不表露出那掩藏在他平静的表面下的紧张心情。

从琉琅那儿得不到答案,我只得将目光转向曲幽。

曲幽如今一头银白发丝,更衬得他若九天谪仙般俊美淡雅,眼中有苦涩的痕迹,语气却是温柔如初:“碧儿不用为难,可与你重逢,一月亦是足够了。”

小青枣忽然不满的叫道:“师兄!这关乎你的一生,你不可再退让了!”

僵持中,二爹爹忽然开口说:“­奶­­奶­个熊地,还犹豫个啥,有一个伟人曾经曰过:三人­性­,才有激|情,­干­脆你们就试一试呗!”

我面露黑线,小声嘀咕:“我怎么记得那句话是:三人行,必有­奸­情?”

见二爹爹提出,小青枣连连拍手迎合:“好主意!我现在是皇帝,明天去下个皇榜,明文规定本国一女可多夫乃是合法,自然没人敢有异议!”

曲幽看向我的目光中有着溺死人的爱意,温文尔雅的含笑说:“那天本做好了或孤独终老的打算,如此可算意外之喜。虽有违伦常,但却不失两全其美,只不知,琉琅意下如何?”

琉琅虽未点明,却是间接同意了,因为他挑眉问:“谁是大,谁是小?”

我忙缩起脖子做卑微状:“你们都大,我一个人小!”

曲幽却谦逊道:“碧儿对琉琅的感情较深,且本就是我的兄长,自然琉琅大。”

琉琅冷眸泛起柔­色­,却别扭的挑眉:“哼,你还知道我是兄长,有如此对兄长直呼姓名的?”

曲幽含笑拱手,正正经经的唤了声:“大哥。”

琉琅将头扭到一边,有些不自然地用鼻子冷哼了声:“嗯……”虽然他偏过了头,从我的角度却能看见,琉琅的脸上分明有了几分笑意。

照这样子看来,似乎……曲幽更有兄长的范儿……

在那两兄弟交流感情之时,伫立于不远处的小刀忽然在我面前单膝跪下,举起一枚镶嵌了黑曜石的银质戒指。

我懵了,不自然的看了看神­色­坚定的小刀,再心虚的看了看身边两位认定的夫君,终是装傻道:“小刀,我以前送你一枚草戒指,你就还赠我一枚银戒指?那感情好,你等着,我这就用草给你编一条项链去!”

小刀依然单膝跪着,神­色­是一如既往的认真执着:“小麦,我听你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啥?”

小刀黑­色­晶石般的眸子紧紧锁住我,完整道:“小麦,我听你的,来追求幸福了,你可愿意……让我套住?”

于是,我明白了,感情我那番劝他的话,他听进去了,所以如今他鼓起勇气向我求爱来了!

见小刀如此,且加上有了曲幽的先例,三位爹爹瞬间炸锅,纷纷为自家徒儿谋起了福利。

大爹爹:“贝碧啊,不如再加上小刀吧。都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在家有三位爹爹,出嫁有三位夫君也是应该的。”

还有这说法?

二爹爹:“是啊是啊,风丫头,俺们小刀徒儿守了你这么多年,如今又为了来寻你而退位,更为了你日夜不停的苦练厨艺,日久生情,你老爹我就不信,你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说实在的,我也不信……

三爹爹:“小糖糖,女抱三,大金砖啊!加上小刀刚好三个,你便收了他吧,你要是不收,信不信我用兰花指弹死你?”

女抱三,大金砖?应该是女大三,抱金砖吧?

曲幽温柔到底:“我先前几乎与小麦错过,能体会到那凌迟般生不如死的感受,小刀对碧儿的心,想必不输于我,且碧儿亦对小刀有情,何不抛开那世俗的观念,成|人之美?”

琉琅挑眉,仍然不明说,意思却很明显,他问小刀:“以后家中的饭菜,可全归你一人包下?”

小刀内敛的点头,起身温柔的将那枚戒指套在我的手指上,然后紧紧握住我的手,百年难道一见的笑了。

忽然有人从身后抱住了我的腰,岚佩带着哭音道:“糖糖,夜深了,佩儿今晚要和你睡……”

三爹爹甩着一条花手帕走近说:“小糖糖,人家有个刺激潜意识的治疗方法,可以让小佩佩清醒过来。”

我眼冒金星,急声问:“什么法子?”

三爹爹笑得一脸贼样:“你对他说,若他能在三日内恢复正常,就给他一个夫君的位置,这样的诱惑砸下去,他自己也得强迫自己醒来。”

怀着让岚佩康复的希望,我照做了,却没想到第二天岚佩当真清醒了过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讨债般的喊道:“糖糖,是你将佩儿唤醒,便要对佩儿负责!”

有时候,仇恨与感情,仅在一念之间,就比如以往针锋相对,如今化­干­戈为玉帛的琉琅和曲幽。

有时候,伤痛与欢喜,仅在一时之间,就比如在天机老人出手相救之前的负伤累累,和天机老人出手相救之后的转危为安。

有时候,完满与缺陷,仅在一言之间,就比如在琉琅松口同意前的压抑沉闷,和琉琅松口同意后的温馨和谐.

——全文完

【面具下的叉子】整理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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