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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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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马阵(1)

三十三、古老的马阵

夕阳透过草丛显出一种柔软的金黄|­色­,那种广阔的金黄让人心醉。王青衣来到草原后,就被夕阳给迷住了,每天吃完饭后,他都会一个人离开连队营房,走到草原上来观看落日余晖。他经常没有目的地四处行走,草原上没有路,只有方向。每次他都是顺着草原上那缕最美的光­色­行走,仿佛跟着那缕光,就可以找回到一种新的心境。他每次都会把夕阳给跟没了,夕阳总是在他的行走中消失在草丛中,然后星星开始升起来,月亮苍白而明亮,绿­色­的草丛开始显出神秘的黑暗,露珠开始爬上草叶,如同闪烁的冰晶。他发现草原上有很多奇怪的秘密,那种夕阳西逝时的沉重与安宁让他每次都心醉不已。每次散步过后,他的心境都如同被清洗过似的,全身松驰而又幸福。

王青衣吃完饭,走出营房,他远远地看看那缕金­色­,草原空旷得让人心动,无数的草低伏着,风停止了前进似的,静立不动。目光尽头有几点白­色­在不停地蠕动,凭感觉他看出那可能是牧归的羊群。羊群与遥远处的炊烟的升腾让人有种温暖的感受。这是草原上最美的时候了。他信步走着,远远的看到成天一个人低着头在前边行走,他的背影看上去满负着无穷的心思。一个思考着的背影总能把人心碰疼。

成天忽然停下,用一根木­棒­在地上刻画着。他的神情专注,每画一下,还扯一把青草在地上摆好。王青衣觉得奇怪,信步走过去。他吃惊了,他看到那片草地上,竟全是一些­干­了的草摆在地上的各种各样的形状。那种形状极怪,有一片草竟摆出一个类似部队队形的阵势,前后左右,排列有序。他再仔细看下去,竟好象是古代的一个什么古老的阵形。他有些想不起来,成天从什么时候,竟时常来到草原上摆这些怪到极点的阵形。他暗自数了一下,好象有十几个之多,那些­干­了的草束在绿­色­的青草中显得十分地扎眼,远看过去,好象摆了满山坡似的。那些代表各种阵形的草束被紧紧地束紧,放好。代表着各式各样的意思,王青衣有的看懂了,有的却越看越湖涂。成天似没有发现他似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摆布与想象中,他的手中捧的本书上有着这个他将要用草摆布好的阵形图似的。每看一眼那本书,就用一束草放好一个位置。有的放好了,他又重新调整草束之间的位置,似乎在寻找那些阵形之间的变换规律。王青衣仔细地看着那个阵形,那阵形前似乎是一队披坚的马车,后面跟随着十几匹锐马,再后面又是三辆马车,马车后是部兵队。以此类推,循环往复。那种阵形的变换竟然如同一个迷人的陷井,变化无穷而有力。

王青衣觉出种深刻的怪异,他下意识地喊道:“此阵形简直有些象是现代的装甲战术中早期的形状嘛?你竟然懂这种早期的装甲兵战术?”看到成天迅即扭过的头,他略微有点尴尬的笑笑:“你知道,我每天都会出来散步,今天无意中改变了方向,竟看到了你。你在这儿摆的这些­干­草很有意思,我看得出了神。但愿没有妨碍你?”

“我早就觉出了你,只是我被这个阵形给陷住了,我期待有人能与我一起认出它。只不过我失望了。你看错了,这不是什么装甲兵早期的一个基本形状,它是当年成吉思汗大军征西时,用的一个基本战术。当然起先不是这种马车,代表这种马车的是三万条藏獒组成的獒犬军团,每次冲锋时,这些獒犬就吠叫着冲向敌人,哦,你想象过几万条藏獒吠叫着冲向敌阵的壮观情形吗?那些狗猛扑上去,咬住敌方马匹的脖子,把它们的血咬食­干­净。据说成吉思汗每次与敌对阵前,都不喂食这些狗。那些饿极了的狗,只能以敌人的血为食。当山上的号角吹响时,狗们就如同奔向各自的食物似的,卷地而去,那些狗如同地面上卷起的黑风一样,把敌人冲击得七零八落。而就在这时,那些跟在狗的后面的蒙古马队就再次冲了上去。它们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早的由藏獒组成的獒犬军团了。当然这也是世界上最富有想象力与创意的战争方式了。我看到过当时西方关于这支獒犬军团的记录,说每次对阵,那些獒犬总是可以给敌人造成最可怕的杀伤力。我喜欢这个阵形,但我却一直找不到成吉思汗使用它们的方式?”成天的眼中有着一丝深深的失落,他指着那本书说:“我一直不明白这个阵形是什么?我曾经看到过上千个关于这支獒犬军团的记录,但我不明白,狗为什么可以比马还要可怕。你看到没有,我在这个山上用这些草摆了很多个这个阵形的变种,但却没有一个是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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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马阵(2)

“獒犬军团……”王青衣有些喃喃地自语,他陷入到一种深深的吃惊中。同时用眼睛寻视着成天摆在草地上的很多个不同的阵形,那些阵形很有想象力与创意,但却无法想象那些狗军团就会如同这些阵形那样,摆在一个位置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它们,这个狗军团的出现,某种程度上几乎可以改变我对马队战术的认识。哦,这个阵形是不是你的书中的一个内容哇?”

成天道:“所有的阵形都是我书中的内容,只是我想在把它们收集起来时,重新用这些草束来演练一次,我想体会一下那些古代用来打下江山与寻找胜利的方式,当然越陷进去,我越失望,我发现我只不过是在做一件好象与这个世界无关的事,尽管这些阵形与马匹曾经改变过这个世界?“

王青衣诧异地问:“为什么?你的这本书至少可以为这个世界留下它们的脚印呀?不过,我想知道,你刚才对那个阵形如此地迷恋,哦,或者说是对它竟然有着那么多的感受,我想问一下,你想找到什么?”

成天有些伤感地说:“我想看看是从什么时候,骑兵开始被时代所忘记的,或者说,是被给替换了。”他把眼望向那些摆满山坡的­干­草束,顾自道:“这个战例给我极大启示与震荡,因为成吉思汗是这个世界最会用马的一个领袖了,但就在这一年,他开始发现马在可以提高速度的同时,却不一定可以战胜敌人。当然使骑兵开始发生变化的是,他与金朝的作战观念的变化,当时的蒙古骑兵每次都以大股骑兵攻掠金朝,削弱金朝的实力为主,但城池却还在金朝的手里,每次攻掠完毕,都因没有根据地而难以久守,直到最后,他们开始以攻城为主,每占据一个要地,即开始严守,骑兵就开始只适合那些原野战争了。当然,我只是指的是元以前的时代。”

“据我所知,彻底让骑兵失去它的战略位置是从一战时开始的,当时德国已经生产出世界上最早的坦克了,尽管很简陋,但却可以顺利地冲击敌方的工事与阵地,并且所向无敌,从那以后,骑兵的权威开始受到挑战,各国的骑兵部队相继被撤消。好象目前只有我们国家还保留少数几个骑兵连队,做为部分险难山区与特殊环境下使用的机动力量。”王青衣有些感叹地说,同时内心强烈地动荡,他发现成天的情绪有些反常,他好象从来没有想过骑兵会过时的问题,似乎他还在期待骑兵重新崛起的那一天。他有些担忧地地问:“才这么几十年,好象骑兵已成为很古老的一件事了。我觉得骑兵部队给人最大的感受就是,找不到了属于它的战场。”

“一个兵种的产生,是战争的需要,而一个兵种的消失,也是战争的需要呀?”成天的情绪带着一丝的伤感,他伤感时,似乎好象在怀旧,脸上的情绪沉重得让人不安。“我来到这个骑兵师,最大的一个感受,就是经历了她的消失过程。先是骑兵师,那会儿这片草原上有上百个马棚,一溜排开,一到晚上,到处都是马匹嚼草的声音。走很远,也可以嗅到马匹身上的马汗味与马粪的臭香。每个月全师会一次­操­,三千多匹马站在草原上,连马打声喷鼻都整齐得如同炸雷。那会儿我们多自豪呀,我是个刚来草原的新兵,头次参加会­操­,几乎把我给震荡晕过去,那种场面宏大得人心里的某些地方好象都开始动荡了,我当时就发誓做一个好骑兵。可是三个月后,骑兵师奉命撤消。偌大的草原上只有一个团的人马,马少了一半以上。再过了六年,再次宣布我军撤消骑兵团以上战斗编制。那几乎是对骑兵最后的一次巨大伤害,因为那个命令意味着我们将从战争中消失,战争开始与我们无关了。那会儿我是骑兵连的一排长,我当时哭着为那些军马送行。现在这个草原上只有一百多匹马了,骑兵已沦为一种标本似的东西。只有这些偶然间存在的骑兵连队让人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曾经存在过骑兵这样一个兵种。你知道现在的骑兵­干­得最多的一件事是什么吗?就是拍电影,每天千遍一律地去训练那些几十年前就已制定好的训练大纲,现在都什么时代了,那些训练方式却还是从过去的骑兵训练方式中衍生出的各种动作,这个兵种真的太古老了,好象只有那些传说似的古代才适合骑兵生存”。他喟叹一声,“我这些天一旦打开过去的那些书籍,看到古时候,稍一有战争,就是上百、几十万匹马在原野上交战,内心就如同被挖空般空虚。那种铁钱金马的场面刺得我的心疼呀。失去了战争的资格,我不知道骑兵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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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老的马阵(3)

王青衣的内心受到重创。他体会过这种一个人被挂起来的感受。你身处某种事物的边缘,可却永远与你无关。他看到过一个­精­简整编后,一个野心脖脖的团长忽然失去了工作后的那种无依与失落,那个团长所­干­的一切,好象一下子失去了意义,因为你为之付出很多年的军队,你的理想,甚至你的一生都一下子失去了最初的意义。他好象很快枯萎了,很快生病住院,最后竟于三年前死在病床上,而他曾经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团长哪?这时他奇怪地想到了兰副司令,他来到这个连队,难道不是兰副司令的一种情感寄托?只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成天竟然在忽然间对自己产生了一种深刻的怀疑,是那个刘可可的话刺伤了他吗?他嗫嚅着,看定成天。“那本书你还要写下去吗?”

“为什么不?”成天的眼睛里闪烁着稀薄的光,“那本书我已经写到了结尾,但我忽然想再加一章,就是把我所能找到的名马与烈马,全部都写成一个小传。马有时候太象人了,连死的方式也象。可能过很多年,这个世界上会连马也忘记的,这个时代容易忘记的东西太多了。我想记住它们。”

成天的忧郁一下子就铺张开来,王青衣发现成天把自己展开时,身上的每一点都能打动人,他仿佛忽然一下子透明了,但王青衣体会到这不过是他的一种情绪,但却不会改变自己,这样的男人都是一个可以失败的人,他们明明看到了失败,但却仍然会坦然迎接失败,并且把失败点拔得如同成功似的,透着层新的感受。王青衣觉得心中涌出一阵感动,但他却绝对不会去赞同成天的方式。人来到世界上可以选择的并不多,他不想失败。这可能才是他们的不同。他有些不经意地提出一个话题。“这个连队如果也消失了,你怎么办?“

成天犹疑地看一眼王青衣,下意识地喊了起来。“不可能,这个连队不可能消失,消失的只能是人,而骑兵部队永远不会消失,不会,永远不会……”他的话越来越低,仿佛他是在对着一个巨大的空旷在讲述着自己的理想。但王青衣看到,他的眼睛里闪动着点点的泪光,全身都被这个想法给压制。

王青衣在成天的感受中,无言地呆立。对于一个把骑兵视为生命的人来说,谈论这个问题太过于残酷。他的心里有些茫然,他不知道几个月后,那道解散的命令来临时,成天会能否听完命令。他长叹一口气,这时那轮夕阳掉到了地平线的另一面,大地开始暗黑下来,草丛在地上模糊着一张脸。成天沉浸在那种独特的感受中,那个背影太孤单了。王青衣轻声说:“走吧……”

俩人不语,互相把自己从刚才的情绪中收回。他们相跟着向回走。俩人的背影溶在黑暗中,如同两根草。走到营房门前,成天忽然驻足,轻声低语:“你能不能给全连讲讲装甲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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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时代以后的世纪”(1)

三十四、“骑兵时代以后的世纪”

课堂就在一个很大的类似礼堂的大棚子里,这是王青衣第一次走进这个挺大却又很破的连队俱乐部里,这个俱乐部平时基本上不用。他走进去时,才发现这竟是一个很大的马棚,里面很多地方还堆叠着石槽,有股熟悉的马粪味在里面飘浮着。有几处竟有阳光从顶棚上漏了下来,阳光成三角形地在地上晃动。王青衣看到在前面还放着一台电视机,那台电视上蒙着一层很厚的台布,似乎有很长时间没有人使用过,台布上积满了厚厚一层士灰。成天早就坐在了那里,战士们还没有到齐,他好象在思考什么似地,望着一缕从屋外­射­进来的阳光出神。成天看到王青衣,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故意笑着说:“我可是第一个来这儿听你的课的,你今天给我们先讲些什么呢?”

王青衣说:“我可是赶鸭子上架,是你逼我来的,不过我想与大家谈点外面的生活,装甲兵太枯燥,我想谈谈世界上据我所知的最新的作战方式类的内容。”

成天点点头,指着那台电视说:“你看到了吧,那台电视可能是全连与外界最快的接受信息的主要工具了,可是自打那台电视来后,就没有收看到一个图像。这个地方太高了,也太远了,没有信号。那台电视只能放在那里,成了一个摆设。”

王青衣道:“连里为啥不能卖一个卫星电视接收器?只要一万多元就可以卖来呀?至少可以接收几十个台……”

“连里有多少钱,你现在来这儿几个月了,也应该知道了。别说卖一个卫星接收器,就是连队的马匹的基本生活保障,也成问题。马上就要过冬了,马匹的草料到现在也没有落实。十几年前,这片草原上咱们的马匹还可以随便地去吃口头草,接下来才是牛,再就是羊,现在只能跟在牧人的牛羊后面啃口草吃。牧场从几年前承包后,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这片草原早就划到了每一户管理。一到冬天,连里除了购买一部分牧草外,就得去求当地牧区的乡长,甚至村长,请他们喝酒,然后我们还得给他们出一部分劳力去­干­活,名义上是军民共建,可谁都知道那不过是用出工来替代。刚才我听通信员讲,牧区的扎西乡长派人请我过去谈事,我估计又是什么义务劳动,当然我也可以趁机提出咱们过冬的草料问题。我先听你讲一会,呆会儿我与一排长去找他们。”

王青衣道:“听说我来之前,你拒绝了好几拔拍电影的活,听说拍一次电影的补贴可以拿十多万。那样不是可以更好地解决连队的实际问题吗?”

成天把手里的报纸拍拍,说:“那是原则问题,我的骑兵部队是为了作战而存在的,不是为了让别人拍电影电视时的玩物。要知道军马也是战士,我不能用一个战士的尊严来开玩笑。”

王青衣怔了怔,道:“可是钱却不管你的原则。我觉得有时候可以灵活一点吗?现在那个部队不是有着经营活动,把赚来的钱重新用到训练上,有什么不好?我在的特种大队,在驻地修路时,派出十五辆坦克去碾压路面,一天就是万把块,四十多公里路就赚了十四万元,结果每个连都多了台电视与vcd机,还更新了许多连队设施。成连长,我们为什么就不能试着去做一次哪?”

成天不解地看了他一眼,说:“恕我对你的建议持保留态度,我认为一个军队都成为商人的时代,可能也是这支军队走向堕落的开始,我的骑兵连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我认为清贫可能对一支军队是一个更好的环境,我无法想象一个生活过分优越的部队,会有上佳的战斗力?”他抬眼看看周围到齐的战士,低声说:“我想看看我能不能坚持到底,请你帮我一个忙好吗?现在我最需要的是你的支持了,我知道你在大城市呆过,见多识广。我想我们会找到共同点的,但却不是关于钱的问题。哦,战士们都到齐了,你去给他们上课吧,我去牧场的场部去一下,也许我又得喝酒了,那些家伙一个个都是酒鬼,不把你喝成一个酒鬼,是不会答应我们任何事情的。”

成天说完,转身离去。那匹先知的蹄声消失很久了,王青衣还愣在那里。直到他感觉到战士们都在那里用眼睛期待着他,他才整理了下­精­神,快步走上讲台。

他在黑板上写下的是——“骑兵时代以后的世纪”。

王青衣从战士们的眼睛中走出。他掩饰地快步走出那些战士们悲伤甚至仇恨的眼神。他的内心百感交集。战士们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当然更多的是意料中的感受,他觉得自己今天近乎于残忍,如果成天坚持没有走,可能会被他的预言给击倒,当然他还会站起来,但他可以想象出他的眼神中的绝望与难过。但让他吃惊的是,他没想到战士们在这样一个近乎于与世隔绝的世界里呆得竟对外部的世界那样地迟钝。这几乎就是边远连队战士的所有通病了。他那年去过新疆北部昆仑山上的一个海拔五千米的哨所,那里的战士好象都被一种可怕的严寒与稀薄的空气给把脑子重新洗过似的,他们对外部的世界十分地木纳,他们听他说起外面世界时的那种眼神让他心伤。好象他们只剩下了一种本能的忠诚。他的内心十分地复杂,他不愿意让这个神话过早地结束,但他知道他说的那一切,在战士们的心中如同神话,因为他们无法想象在战争中竟消失了人与人对抗的这一基本的战争形式,一切都是全新的,但又是致命的,因为王青衣在讲完美国的数字化部队等等的最新形式的作战方式时,他竟忘了听他讲课的战士们有百分之九十七的人竟没有见过电脑为何物。他们当然无法想象那种部队的出现是一种什么形式。他讲完就后悔了,他觉得自己太残酷了。但后悔加深了他的另外一种理解。因为他相信从今天开始,这些 战士至少会去思考一下自己的命运。但他同时意识到,自己可能破坏了一种规则。也许这些战士们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承受这种突然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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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时代以后的世纪”(2)

他忽然长出一口气,他们是到了该想想自己的未来的时候了。

他在转过营房的拐角处时,看到马格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他感到马格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只是稍微看了他一下,就又向前走了。他觉得自己来骑兵连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失误,他苦笑一下,叹息着自语;人哪,什么都得有,就是别有可怜的自尊。

晚上厨房里是羊­肉­包子,他看到桌子上只有通信员一个人,成天还没有回来。他的喟口不太好,胡乱吃了个包子,就走了出去。好几个战士都若有所思地在那里吃着饭,更多的人还在那里议论着下午的话题。有几个还争得面红耳赤,只有马格一个人在那里沉默着。他的沉默在一堆大声议论的战士那里,显得十分地特殊。王青衣留意地看了他一眼,这家伙的嘴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嚼着包子,如同咬着什么小心的心思,让人难受。马格吃了几口,就悄悄地出去了。王青衣留意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跟了出去。

马格走得很慢,他的手Сhā进衣袋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走着,走到前边,他竟拐进了以前骑兵师的遗址。王青衣想了想,也踱了过去。这片残墟很大,很多地方已被老百姓拆得只剩下了一种房子的样子。晚­色­将临,正是一些夜鸟归巢时,不时有几只鸟儿飞过他的头顶。他的心惊着,这块地方尽管离连队很近,但他很少来这里,他不喜欢看一些过去的旧址,尤其是一个已经消失了的骑兵师。他觉得那里可能保存着更多的想象力。但却会对一个人的感觉造成很大的杀伤力。

但他想不通马格来这里­干­什么?

马格走得很慢,他似乎没有察觉到王青衣就在身后。他好象对这个地方十分熟悉,走起来就象是在串门似的。王青衣嗅到一股浓重的马粪味,那块地方好象是当年的马棚似的,只剩余下几堵残垣。马格在一块高些的断壁上站住,他的身子瘦瘦地立起来,夕阳把他的影子一下子就拉长了,如同一种单调的寂寞。王青衣咳嗽一声,好象为自己的突然出现 ,找寻借口似的。马格回过头,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王青衣很喜欢这种方式,好象俩人本来就是一起走出来似的,有着一种深深的默契。王青衣爬到墙上,顺着马格的方向看去,夕阳正如同一滴钢汁似的,触在大地上。不远处一群白­色­的羊群在绿­色­的草丛中移动着,而一个骑马的人儿却手里挥动着一条纱巾。好象在向他们招手。他凝视片刻,才发现那条红­色­纱巾不过是摇向马格的,他一下子明白了,脸上出现片刻的红晕,他无意间撞破一个战士的秘密。这可能对他是一种莫大的讽刺,但他既然已经站到了这个秘密的中间,就再无退路可言。马格的从容中透出了点滴的慌乱。原来这个家伙竟然还有着秘密哪。他不与萨日娜见面,却每天来这儿与萨日娜遥遥相望。他有些好笑地看着马格。马格竟然等那群羊消失很久,才从墙上下来。俩人无言地走着,他在等待马格说话。马格果然忍不住了,他喃喃地解释:“我想她,可是我已经做过保证,不可以见她,但我这样远远地看她一眼,不算违反军纪吧?”

王青衣仍然不语,好象没有听他的说话似的,用眼睛指点着那些蒙上层暮­色­的旧址。旧址此时更有种触目惊心之感,王青衣都有些后悔自己来迟了,他想自己早就该来这儿看看,这儿真象……象个老人,那些土­色­的残垣里,好象埋伏着无数的马匹与战士的气息。他好象一呼吸就可以看见他们似的,沉在一种个人的感受中。

马格被王青衣的沉默给弄得有些慌乱,他口吃地说:“我……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将近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过萨日娜了。我……今天收到父亲的一封信,他让我今年一定复员,你知道我已经报考了军校,军校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了。但我的父亲来信说他的身体不好,我是他的独子,他无法接受我要考军校并且还要重新回到草原的想法。我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当然决定者是我,不是其他人,此时再去听别人的意见有些虚假。我……可能有些矛盾?而且你今天下午的课刺疼了我,我在想,自己是不是错了,我内心中很矛盾,我无法回答自己,我觉得自己是那样无助,我就下意识地来到了这里,您,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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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兵时代以后的世纪”(3)

王青衣来到了一处房前,那间房子是这片残迹中唯一保存完好的一间,上面好象还挂着一把大锁,从前面的那一片开阔地看,这间房子内肯定是当年的一个重要的地方。他指了指那间房子,问道:“这间房子当年是谁在此居住?”

马格有些呆愣,他好象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同时有种受辱感。他竟然并不关心自己的事。“据连长说,是当年兰副司令的住所,也是当时的办公室。兰副司令好象回到过骑兵连两次,每次都要求住在老地方。连长怕他再回来,就下令保护起来。可当地的老百姓根本就不管你的命令,他们把能拆的东西都拆了,不能拆的就是这些士块了,一个骑兵师的营房就这样成为了废墟。连队的很多战士平时都不来这儿,连长也下令不准大家来这里?”

“哦,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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