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在兰骑兵身前站住,等待兰骑兵安静下来。值班的排长上来,成天让把部队带回。骑兵们有序地离去,草原上只乘下了他们俩个人与兰骑兵。兰骑兵的身上蒸腾着一团热气,不安从它的身上好象已经退去。成天拉着兰骑兵从跑马场走出,路过刘可可身边时,他停住了,看她一眼,低语着:“今天还有最后一个训练课目,你不想去看看吗?”
刘可可笑了,“你对这匹马的折磨到现在还没有结束呀?”她嘟了下嘴,说:“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哪,我发现你不敢面对事实,一说到事实,你就害怕了,就开始回避。你怕什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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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习害怕(3)
成天没有停下来,他牵着马快步向前走着。过了几分钟,他才低语着说:“什么事实?”
“是这匹野马,在科学上,这匹野马的价值几乎是无法计算的。很可惜,你就是把它驯成匹最好的战马,这个世界上也几乎找不到适合它的战场了,它的战场是它在科学上的意义。”
“它在你的眼里是另外的东西,可对我来说,这是我的梦想,你不觉得对别人的梦想指手划脚,很不礼貌吗?”成天冷冷地说,刘可可的话太尖锐,他觉得象她的人一样,美丽中夹着很多的尖利。
“梦想,你把驯服一匹野马当成自己的梦想。你的梦想就是找到一匹世界上最好的战马?”刘可可有些怪怪地看了成天一眼,从一见到成天开始,她就觉得这个男人挺怪,是那种好象不合时宜的怪。不过那种怪好象挺有趣,与她身边的那些男人一下子就拉开了距离。“这种想法太奇怪了,也太不合时宜了,现在的人们所想拥有的仅仅是钱与其他的东西。起码是件很现实的事情。”
“那些人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骑手,一个骑兵。对于一个骑兵来说,这可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梦想了,但愿你不会感到可笑。哦,对了,可以问一下你的梦想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梦想都是阶段式的,十几岁前我想做一个时装设计师,做出世界上最好的时装,因为我爱美呀。大学毕业后,我想找到一种新的生活方式,那种方式与科学有关,但却可以为我带来更多的财富。财富对我来说,仅次于生命,因为它可以让我生活得舒服些。”
“你倒是个挺坦荡的女孩子。你找到方法了吗?”成天好奇地看着刘可可。
“在没有见到你以前,哦,在没有遇到兰骑兵以前,我还是个空有很多想法的女孩子,因为科学的分工已经细到了头发丝般的境地,留给我的好象没有多少适合的项目了。知道我这次来这儿看这匹马是为什么吗?原谅我没有说出来,我其实是带着一种想法来的,我想看看,这种想法能不能帮助我,你知道,这个计划也许将会给我带来成功与财富。当然,它对我很重要。”刘可可兴奋地说。她的手一下子抓紧了成天的胳膊,成天的身子微微一抖,但很快恢复了平静。“这个计划应该感谢你,是你让我想到了这个计划的。”
成天漫不经意地问:“什么?”
“那个计划还不成熟,只是一个皱形,能让我保密吗?如果成功了,我肯定会再来找你的,因为只有得到你的帮助,此事才可以干成。”刘可可麻雀般吱吱地笑道。她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脸上露出一丝快乐的绯红。她的手就那样拉着成天的胳膊,好象他们认识了好久似的,成天感到了刘可可身上透明的一面。她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如果我能争取到那笔钱,我将会选十个我最想去的国家去看看,哎,如果你有了钱,你会去干什么哪?”
“我这一生可能也不会有钱,我现在的工资每月都花不出去,我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成天怪怪地看着刘可可,这个女孩子似乎从不回避钱啦什么的,好象她喜欢钱只不过是在喜欢着一种感情似的。“当然,如果某一天,从天上掉下来钱的话,我可能会去打制一个漂亮的银鞍,把兰骑兵打扮起来,让它成为草原上最美的一匹马。”
刘可可快乐地笑了起来。她把手从成天的胳膊中抽出来。忽然莫名地对成天说:“你好象挺在意过去的,我听说过你的故事,那个女孩子至今还可以影响你吗?”
“谁?”
“那个几年前你从老家背来的小姑娘呀,说真的,我挺羡慕她的。这就是你独身的理由吗?”
成天没想到刘可可竟然会对他这么了解,他愣了下,说:“那是我的隐私,我可以不回答你吗。你还从那些家伙们的嘴里听到了些什么?”
“太多了,各式各样的话与传说,当然我只记住了这个故事,今天我才发现,那个故事既使不是真的,我觉得也挺适合你的。”
“为什么?”
“你太旧了,象一个古代的人,我有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与一个书本上才可以见到的人物说话,不过我喜欢与你说话,与你对话,挺有意思。”
成天似被刘可可的话给碰疼了,他一下子就沉默下来了,他沉默时,全身都封闭了起来,刘可可感到了这一点,她看看成天,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太过分了。她抱歉地看看他,不再说话。
草地上的阳光把他们的沉默给拉长了。
成天停在了一个池塘前,把兰骑兵放入水中,兰骑兵在池塘中快乐地游动起来,成天手握着缰绳,看着马在水中溅出快乐的水花,他无言地注视一眼刘可可,刘可可的脸被那只大墨镜给庶住了,他什么也看不清,就象刘可可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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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年前的基因(1)
三十一、六千年前的基因
兰骑兵在水中抖动起很大的水花,似在逗弄着他们俩人的沉默。良久,刘可可忽然忍不住笑了,继而想起什么似地大笑,笑声很放肆,当然也很天真,她大胆地直视着成天看,看得成天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一双眼睛愣愣地盯住刘可可,他越这么看,刘可可笑得越厉害,好象她要用笑来说清什么似的。刘可可刚才在沉默中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成天的感受给牵制着,好象他的表情很快就可以成为自己的表情,他的不快也能很快地被她领悟,继而成为自己的不快。刘可可想清这一点后,吃惊了,她觉得得弄出点动静来,才可能从成天的感受中拔出来,远离开他的袭扰。果然,她在笑声找回了自已,她很快就从容了。只有成天被她的笑声给弄得不安起来,这才是她想要的效果。
成天跟着兰骑兵前后走动,他趁着兰骑兵向回游的时候,大声地问:“你笑什么哪,你的笑让人手足无措,好象本人做了什么失体的事似的。其实失体的是你,你的笑声太不正常了,你越这样越说明你的内心隐藏着什么。是什么把你碰得这样子哪?”
“是你,你折腾兰骑兵的时候,好象在种地。我看出来了,你的这种驯服方式就是以疲劳战术取胜,这匹马已被你折腾了两个多小时了,它这会儿看似在游泳,其实不过是在消耗体力。我真的想知道,你拥有这匹马后就为了折磨它?”
成天道:“这是在驯服马,你不了解人类与马的情感。就象了解一个人一样,马也有一个接近你的过程。”
刘可可道:“你的过程就是用这种疲劳战术取胜吧?我看出来了,马在接近你的时候,与你保持着很大的距离,你是在强化着它与你的情感。这种情感能持久吗?”
“不知道,不过与一匹马的相遇与人的相遇一样,都要有缘份,甚至于运气,我不知道我的运气如何,我只知道,这匹马的出现与相遇都是一种命运的安排”成天看了刘可可一眼,掩饰地说:“你信缘份吗?”
“当然相信,我觉得爱情很大程度上就是运气与缘份的结果,没有运气的爱情让人觉得缺点什么,就象你去赌马,你卖了一张彩票,那张彩票中奖了,你狂喜不已,爱情就应该象一次赌,让人惊心动魄,又让人回味无穷,那怕只是一场轰轰烈烈,把人最后燃烧得只有一点残骸,但却让人心动神迷,我向往这样的爱情。”
成天略感诧异地道:“你说得太远了,我指的不是爱情,我认为的缘份不过是命运。当然,你说的那种情感太可怕了,你是个浪漫的女孩子呵。你只能生活在梦想中,可你却又处处寻找着现实的感受,你能来到这片草原为了一匹野马,说明你的内心与你的思想并不合拍,你寻找的与你的梦想不一样,让我猜猜,你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成天沉吟着,好象在认真地想着刘可可的什么,但沉吟了半天,他还是无奈地摇摇头,说:“太难了,我不了解你的生活,这样去猜测与下决断都有损于你的情感。不过我看出来了,你还没有成功,你渴望着一举成名,又梦想着能够找到自己的最好的结局。当然这应该是所有的女孩子共同的梦想了,你的有点让人吃惊。能告诉我吗?你可能早就看出这匹马是一匹野马了,因为从照片上就可以把它清晰地辨认出来,可你却又不放心,你千里迢迢来这里,是想证明什么呢?我想你肯定有着一个重大的计划或者天才般的设想,但你一直不敢相信,你需要来亲自证明一下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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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千年前的基因(2)
刘可可呆了一下,她喃喃地看着成天,这回轮到她吃惊了,她一直以为这是个太过呆板的男人,他的想法与做派让她有些好笑与好奇,但她没想到成天好象早就对自己的想法与来由产生了深刻的怀疑。她不由地道:“是的,吸引我的当然不是这匹马的出现,动物中心收到你的照片时,当天就断定这是一匹国内罕见的野马,你的发现可能让所有的人震惊。据我所知,国内可能很快就要对你的这匹野马进行全方位的研究,同时组织世界各国的野马研究专家对山南草原进行一次全面的普查。但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关系,我的专业是去寻找到世界上最好的基因,做各种各样的基因变异研究。知道我听说你发现这匹野马时的感觉吗?我觉得你可能给我创造了一个巨大的机会,一个可能改变我的命运的机会。”
刘可可略微沉吟一下,继续讲述:“你知道一匹野马为什么那么重要吗?野马与家马最大的不同就是它具有六千年的演化史,很少有动物能象野马留下自己的完整清晰的历史。包括大熊猫。六千万年是个什么概念哪?那时天山山脉正在隆起,地球还不是今天的模样,那时候地球上还没有人类,森林里跳跃着一种狐猴,这种猴子还没有想好自己究竟是演化成古猿还是继续做猴子。
野马就在这时出现了,它只有四十厘米高,大如狐狸,脚有五趾,生活在森林中,当人类的第一位祖先‘南方古猿’直立行走时,野马已经演化成了草原动物,蹄子由五趾变为三趾,最后又进化成现在的单趾,身材也变得更为高大了。
但重要的还不是这些,每一匹野马都是一块活化石,都是一座基因库。每一匹野马的基因里都流淌着六千年的历史,而我的想法是,如果获得它的基因与现在的优良种马进行改良,很可能就会变异出具有六千年前与六千年后的优良血统的新的马种,而这种新的马种很可能会比现在的马种的速度与各种能力提高一倍还要多。如果这个设想被证实的话。”
“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设想来的?”
“我关心的只是这匹马的基因。我的课题有个国际组织很感兴趣,他们想育出世界上最快的马,只是他们有资金,但却没有办法。我的设想有一定的风险,但科学本身就是一种高风险的产业,那个组织让我专门来这儿看看你的这匹马,之后写出可行性报告,他们进行审批。也许很快就可以成为现实,也许这永远只能成为一个巨大的设想。”
成天被刘可可的设想与讲述打动,野马的历史让他感到一种震惊。他把手中的缰绳抖动一下,让兰骑兵从池塘中爬出,兰骑兵的身上被水给漂洗得十分干净,黑色的毛发紧紧地贴在身上,它在草地上打了个响亮的响鼻,浑身一抖,水珠冰晶似地乱飞,溅了刘可可一身。刘可可惊叫着向旁边闪去,成天笑了下,他的笑很灿烂。“这可不是六千年前的基因,而是六千年后的水珠。小姐,你的设想与讲述很动人,只是我想问一下,据我所知,在中国的新疆北部还有一个很大的野马繁育中心,那里的野马据说还有从国外返回来十几匹普氏野马,你为什么不去那里用那些野马做你的试验呢?”
刘可可说:“那些野马是当年的俄国军官普尔热瓦尔斯基一八七八年在新疆准喀尔捕获的。这些野马经过很多次的碾转,运抵德国时只有二十八匹马,现在世界二十六个国家和地区的一百一十二个伺羊点的近一千匹野马都是它们的后代。近亲繁殖与远离田野,使野马的体质与血统开始下降,现在的野马严格意义上讲,已不能称做纯种的野生马了。我曾经做过这些野马的基因普查,但与我们的想象差得太远。我不想用它们来冒险。你的这匹野马可能是唯一一匹还未被侵犯血统的原生野马。听说他与一匹红色母马交配后,那匹红色母马怀孕了?”
“那匹红色母马现在已被我们隔离了起来,只是那匹马情绪太不稳定,连队的兽医说,那匹马很可能保不住那个马驹。”成天沉吟了片刻,说:“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那个国际组织是个什么样子的组织?他们培育这种快速马有什么用?”
六千年前的基因(3)
“你的问题真尖锐,我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至少在还不成熟时。但你问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刘可可跟着成天往回走,兰骑兵走得很有力量,不时地扯动着成天的手去啃地上的青草。“那个组织是香港赛马会,他们希望培育出一种最好的速度赛马,以代替他们所有的比赛用马。”
“你指的是,用我的这匹野马育出那种赌马用的比赛用马?”成天吃惊地看着刘可可,象看一个陌生人似的,那种眼神让刘可可有些难受。
“这有什么不同吗?需要的话,我可以建议他们付你一笔数额不小的费用,你们的连队我看经费也不是很足,这不是正好可以给你们提供一点资金吗?“
成天有些气急地说:“你的想法真可笑,你知道吗?我们怎么会同意你去把这匹马做为一种赌徒们用的工具哪?”他有些激动地喊道。听到刘可可的想法,他的心一下子就冷了,他没想到,这个女孩子来这儿不过是打这匹马的主意,并且还要用它育出适用于那种商业比赛用的跑马。他在电视上看到过赛马时那些马匹的样子,他当时就觉得一阵悲哀,马竟然成为人们的一种玩物,而这几乎是对马的一种亵渎。平时就是有一些上面来人,带着他们的家属骑一骑连队的战马,他都会与他们翻脸。他觉得军马最后的一点尊严都快被他们给破坏得没有了。
刘可可似没有发现成天的心理变化,她笑着说:“赌马有什么不好,现在香港回归了,不是还在讲马照跑吗?赛马还能给马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位置,你认为马生来只有成为战马时才是最有尊严的时候吗?”
成天停下步子,认真地道:“可我想要的是那种世界上最好的军马,而不是什么跑马场上的跑马。如果你只是为了这,那我可以对你说拒绝吗?”
刘可可不在意地说:“我的爷爷也当过骑兵,是那种最早的骑兵,我当然也希望育出一种世界上最好的战马,只是有时候,在这个世界上,育出最好的战马又有什么用?要知道,适合马的战场可不是太多了,好象在跑马场与马术比赛时,它们出现的机会多一些,你可能比我还清楚,现在世界上只有中国等少数几个国家还保留着连以下的骑兵作战编制。而据我所知,早百六十年代,美国为了推行军事现代化,当时的联席参谋长麦克阿瑟先生下令把所有的军马杀死,从那会儿开始,这个国家就开始再也没有了骑兵编制,世界上其他国家也都先后把骑兵部队撤消了编制。而就是在我们中国,先是在十年前,取消了团上以的骑兵作战编制,迟早有一天,中国也会把这些骑兵部队取消的,因为比马更快的机器早已是现代战争的主角了,我的连长。”
成天似被此话击中,他无言了,眼中闪动着一丝的悲哀,他的头慢慢地挪过去,他表情激烈地说:“可是麦克阿瑟在下令杀死军马的时候,不是也发生了有几十个骑兵为了保护这些马,跑了几千公里,把它们全部赶到了加拿大了吗?骑兵永远不会消失的,永远不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那个设想永远不可能从我这里实现。”他不看刘可可,低语着:“抱歉……”跨上马离去,把她一个人丢在原地,刘可可看着飞奔而去的成天急了,她大声地喊道:“你快回来,不要丢下我,成天 ,你这个丑牛仔。”她望着远去的成天的背影,大声地喊叫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很快草原上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那轮夕阳挂在草叶上,如同一颗红色的露珠。她恨恨地骂着成天,一步一步地向骑兵连的方向走。
夜色很快淹没了她,她也很快溶进了黑色中。她没有看到,在她的身后,有个人一直远远地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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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牛仔(1)
三十二、最后一个牛仔
刘可可决定天一亮就离开这里,昨天晚上她几乎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两个多小时,回到连队时,她只看见王青衣站在那里等她。她有些愤恨地说:“那个成天在那里?”她想找他算帐,甚至于想骂他。成天的轻慢让她很不舒服,同时有种异样的感受。她觉得这个象牛仔的上尉连长简直太怪了,他与自己同围的男人太不一样了,她是头一回被一个男人如此轻慢。
王青衣笑吟吟地说:“成天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也许他还在草原上散步哪,怎么,他居然敢让我们的科学家生气?”
“何止生气,这个牛仔,简直没有一点点的绅士风度。”她恨恨地说,只是没有说出原因来。此时她才感觉双脚走得直发疼,她又累又饿,身上罩着层草原的湿气。夜晚的草原上气露上升,她只觉得有些冷。王青衣一副好好先生的样子,陪她来到饭堂吃饭,饭菜很丰盛,桌子上摆满了羊肉,只是在喝酥油荼时,她才感到一阵恶心,那种味道太冲了,她低头皱眉的样子十分地好笑,王青衣故意没有发现似地说:“我还以为你爱吃哪,这可是草原上最新鲜的酥油了。”刘可可吐了一地,她不好意思地看着王青衣,说:“对不起了。”说完,又拿起一串烤羊肉来,大口吃着。她边吃边问王青衣:“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当一个指导员,这里可够苦的了,听说你的女朋友还是军区副司令的女儿,你不会是想当先进吧?”
王青衣哈哈大笑起来,“我现在知道成天连长为什么会逃跑,你知道得太多了,多得让人都有些害怕。不过说实话,我对你的基因专业感兴趣,你的那个设想很有天才感。如果成功了,可能会在某一方面成为一个奇迹。”
“你也知道我的设想了,如果你是成天就好了,他好象对我的设想不感兴趣,我觉得他太呆板了,象个活在古代的人似的。我认为他会叫好的,但他对马参加跑马场上的赌马,好象很反感。他总想着改变这个世界,可这已经不是骑兵时代了,骑兵时代早就宣告结束了。他为什么会一直活在过去?”
王青衣道:“我与你一样好奇。成天让人觉得沉重,他好象一直活在一种过去的传说里,他的祖先好象成为了他的一种负担。他只想为一种理想与传说而活着。这样的人越来越稀少了,象一些珍珠一样。我不赞同他的生活方式,但我却尊重他,因为我无法用自己的标准去说他的生活方式不对。我希望你也如此。他可能是最后的一个理想主义者了,也是一个最后的失败者。”王青衣喝了口奶茶,想起什么似的,说:“成天现在正在写一本书,那本书在这个家族里流传了好几代,我想到他这儿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你是一个研究野生动物的专家,接触到的马的资料肯定会非常多,但他却走不出去,我希望你能帮他找一部分资料,你帮他的忙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他在研究什么呢?”刘可可好奇地问。
“世界上所有的关于马的战争与马的战术的书。这本书可能会穷尽天下所有的与马有关的战争,当然也是最后一本了。”
“又是战争,我发现成天对于战争的关注太过于强烈了,他怎么不想想自己的未来,未来的时代可能只会在动物园中才可以看到马,他以为马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呀?”刘可可叹息着说:“他如果生在过去就好了,在那个时代他可能会实现自己所有的理想与愿望。你感到一种什么东西吗?与成天相处?”
“什么?”
“我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可能是一个可笑的人,他的眼睛让我感到一种压力。因为我们所追求的一切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这不过是你的一种错觉而已,他的感觉影响了你,是吗?我来到这片草原后,就发现自己好象是一个多余的人,因为现代的东西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你看到连队的那辆吉普车了吧?那辆车几乎很少有人开,马是草原上的神物,也是一个骑兵连里最宝贵的东西了,我有时候千百次地问过自己,这些马的存在有何意义,但却只得顺着一种习惯向前走,因为你不得不相信惯性的力量,就是在走向消亡的过程中,也是如此,你得学会适应它,然后才知道你走过的一段日子,毫无意义。”王青衣有些无奈地说:“我不敢设想这个连队消失之后,成天会怎么办?”
“他可能会选择死亡?”刘可可说出这句话,把自己也吓了一跳,王青衣好象被她的预言给惊住,半天不语。“我可能不该去这样说,但我希望他能找到让自己生活得十分舒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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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个牛仔(2)
王青衣笑笑,与她互相碰杯致意。俩人说了很多的话,当然都是一些城市生活方面的事。成天与她的共同语言是股票。股票对他来说,好象已经成为一个很陌生的字眼,他听到刘可可说到某只股升了降了,心中竟涌出一丝的失落。俩人聊到很晚了,王青衣送刘可可回房休息。刘可可走到成天的房前时,忽然停了下来,她轻轻地敲着门,门内似乎动了一下,就再没有声音了,她又坚持去敲 ,但那门紧闭着,里面静寂无声。王青衣在她的身后,悄声说:“他可能还没有回来,你先去睡吧?”
刘可可疑惑地说:“我直觉房内有人,可我一敲门,那种声音就消失了,他不会在草原上失踪吧?”
“不会,你放心好了,他连草原上有多少根草都能数清,还能把自己丢了?明天早晨他会回来送你的,今天你先休息吧?”
刘可可有些心神不定地回到了房内,一晚上她都没有睡踏实,好象做了好几个轻薄的梦,但那些梦做得都不太深,到天快亮时,她才睡着了一小会。在梦中她好象在痛骂一个人,那个人的头一直低着,她骂得痛快淋漓,那个人一会儿就开始痛哭起来,男人的痛哭让女人反感,她不屑地离开那个男人走了出去。从那背影上她好象认出是成天。这时她的房门被轻轻地敲响,她把自己从梦中抽出。过了好久,她还沉浸在刚才的梦中,但那梦的情节已不太清晰,她一直想着那个人的样子,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成天在她的梦中哭什么?敲门的是王青衣,从她一来到连队,王青衣好象就躲了起来,把她交给了连长成天。除了偶尔在吃饭时见到他外,她几乎很难见到他。当然,那几天一直敲她门喊她吃饭的是成天,从昨天晚上她就觉出了一种很怪的感觉。似乎成天开始躲避着她。她的心动了一下,自己真的可能让他感到害怕吗?
王青衣笑笑地站在门口,等待她收拾东西。早晨的草原上很安静,连队的战士都带出去晨练了。连马的声音都无法听到,刘可可用眼睛搜寻着什么?但看了半天,她又失望了。王青衣好象没有察觉似的,一直在回避着什么?那种彬彬有礼的周到让刘可可无可奈何。王青衣肯定知道自己刚才在找什么,但却做出一副与已无关,并且根本就不曾察觉的样子。刘可可最恨这样的人了,但她没有理由再去恨一个人了。在饭桌上她终于忍不住了,她问道:“他还没有回来吗?是不是失踪了?”
“谁?”王青衣故意做无知状。
“就是那个牛仔呀。”刘可可恨恨地说。
“他早晨带着连队上山训练去了。临走时,特意让我专门送你,他还给你准备了一件礼物,送给你。好象还给你留下了一封信。”
“信在那儿?”
“吃完饭就可以见到了,就在你的车上,东西与信在一起,你自己看吧?你们俩个好象在捉迷藏似的,我都给弄湖涂了。另外,我有一大包东西带给我的女友,希望你能帮我的忙。”王青衣暧昧地笑笑。
刘可可走到自己的车前,车上放着一个大大的盘羊头,那只羊头很漂亮,长长的黑色的弯角如同黑玉,她用手轻抚,感到一种冰凉般感受。那封信就在一个白色的信封里放着,她用眼睛触抚着,心里竟然有些慌乱。她快速发动汽车,与王青衣挥手告别。吉普车怒吼着离去,在草原上划出一道烟尘,很快就消失了。
王青衣远远看着那道烟尘,一直目送着那辆车消失,他才落寞地放下手,回过身来,差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他一看竟是成天,成天好象一直就站在他的身后似的。王青衣欢叫着:“你的葫芦里都卖着什么药哪?躲起来不见,却又放不下。我还以为你会坚持到最后,或者是骑上你的马,在一个小山头上遥望着她离去哪?”他故意神秘地拍拍成天的肩,打趣地说:“人家可能把你给看上了,我敢打赌,那个小姑娘对你是一见钟情哪。”
成天看着那辆车消失的方向,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她与我的想法格格不入,几乎就是两条道上的人?再说我连她的基本情况都不知道,还一见钟情哪?”
“她会回来的,那个女孩子几乎从我这儿挖走了所有关于你的情报,我是个过来人,一个女孩子对一个男人的那点小伎俩,我还能看不出来?我说你早晨出去训练了,她急得什么似的,那叫做牵挂,你懂吗?”
“她不会回来了,她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成天有些沉重地低语。“回来又如何?她不过是个过客。”
“为什么?哦,对了,你那封信中都说了些什么哪?”
“我说,请你永不要再来,你的设想在我这儿没有市场。我选择拒绝。”成天冷冰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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