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用眼睛征徇地看着她。刘可可动人地一笑,说:“那两只鹰,它们好幸福……”她的脸上蒙着一层动人的笑,望向他的身后,说:“南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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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象是一个谜(3)
成天回过头去,看到老人一个人孤独地出来了,他的脸上挂着层他看不懂的神情。老人说:“我累了,咱们回去吧?”说完,不看他们,径自往前走。成天看看老人的背影,对刘可可说:“你去把老人送回去,我还有点事,我先走了……”说完,不待刘可可说话,他已径自走进了马棚里,他看到兰骑兵在安静地吃草,一切安静得如同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他看出来了,老人只在这儿静静地呆了一会。
考察队来了三辆车,还带了许多的干粮与野地生存用的器材,让成天感兴趣的是他们还带来了一部海事卫星电话,那部电话可以在任何地点接到卫星传来的信号。并且那部电话还是一部精确的卫星定位系统,随时可以报出你所在的位置。他走到连部时,发现考察队的人们都已经开始在做最后的准备。上午南天放看完那匹野马后,回来后,一个下午都在痛睡,晚饭后醒来,他只喝了一碗青稞酒,其他东西一律不吃。精神好得如同要爆裂开来,成天看出来那是让一种欲望给胀得,只有一种欲望才可以让一个老人的精神复苏。老人把成天找来,很干脆地说:“我们后天早晨就想出发,我想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能不能准备好。我来时看过最近的气象图,说最近的气候很不错,我想我们不能再等了,你有困难么?”
军分区通知说他们将在此休整三天,可南天放却只要他们用一天就把穿越草原的工作做好,他稍微犹豫了片刻,说:“没问题。只是……”他沉吟了一下,还是把萨日娜奶奶的预感给他说了,南天放有些吃惊地问他:“那个老太太会不会只是一种感觉,我看过最近的气象图,我们进入草原后,基地将每天给我们传送一次气象情况。我想不会出事的,哦,对了,草原上的老人都有着怪异的感受力,我想知道你相信不相信那个老人的话?”
“我是个在草原上长大的人,我有时候宁肯相信她们。因为我自己就这样做了,并且在她并不要求我信的情况下做的,有时候,天气可能更象是一种直觉,只有最敏感的心灵才能捕捉到气象的变化。”
“哦,你相信那种神秘的预感?”老人看他一眼,说:“这很有意思,仪器有时候的确太刻板了,但多数时候,我们还是要相信我们自已给自己定的规则,我信任气象预报,这就是我们的区别。”南天放无意地笑笑说:“我明天走前,想见见那位老人。”
“我明天派人把你送去?”
“不用,只要告诉我她在那里住就行了,这是两个老人间的会见,我想单独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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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种爱情(1)
五十八、此种爱情
早晨的草原上,太阳在山尖处撂着,如同一滴红色的露珠,闪动着晶状的光亮。还没有来得及掉落的露珠悬在草叶上,每一滴草叶都有一个世界,那世界隐在一颗露珠里面。成天的心情如同那些露珠,他觉得早晨起来后,就被一种莫名的情感给弄得心乱如麻,他安排完连里明天随考察队出发的人员后,心里一下子就空落落地,他信步走到了草原上,草丛上的露珠不时被他碰落。那些露水惊叫着掉到大地上,他几乎听到了那些小小的呻吟声。小时候,奶奶曾告诉他,早晨的露珠里都有一个世界与生命。他觉得那个世界太脆弱了,如果真象奶奶说的那样,那人生不是也如这颗露珠吗?他蹲在地上,开始看着草叶上的那颗露珠出神。那颗露水如同一颗水晶,挂在低垂的草叶上,真美呵?他看到那颗露水里站着一个人影,那个人影是谁呀?十几年前,那双眼睛也与自己一样,在草原上这样挤着在一起,看着那晶状的露水发呆,还在一起说过多少胡话,多少昏话呀,可是那个人现在到了那里哪?他吃惊的看过去,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眼睛,那双眼睛竟然是刘可可的,他有些吃惊地挥去那个念头,不安地站了起来。
他忽然想到那个女孩子的墓前去看看,他有多长时间没有去看过她了哪?他叹息一声,人也许总是会被时间,给洗掉一切的吗?
他在嘴里衔上一根草,信步向前走去。那个女孩子的墓在山坡的另一面,离这儿也就五六公里远。成天想这样快步走一走,他的心很烦,他想也许走一走可以让自己心里舒服一些。五六公里的路程走过去,他的头上冒出些细碎的汗珠,他把汗擦去,如同把心中的烦躁全部挥去似的,全身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看到那个墓,就在不远处的草丛中,荒凉着。
他走过去,一下子吃惊了,那个墓前好象有人来过,墓上还放着一束干草花,那花在初冬时节才开放,当然那种花只有小米粒大小,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以为是花。它的样子常常被人忽略,甚至以为冬天它就是一棵死去的草。那些小米粒般的花新鲜得让人心惊,甚至可以看到上面浸满了露水。那个放花的人,刚刚走了。他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四野只有寒冽的寒风吹过。他的心动了一下,轻声对那个墓说:“有人来看你了,你一点也不孤单呀?”
他安静地坐在墓前,望着墓地出神。每年他都会来这儿坐一坐,他觉得一坐到她的身边,就可以找到当年的那种情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这段情感。他象一个秘密一样,把它隐藏在了自己的心里。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秘密竟然还有刘可可知道。他忽然没有缘由地想,那个放花的人是谁哪?
他嚼着那根草,脑子里空空地想着。风声越来越大,他有些寒冷地站起来。这时他感到身后有双眼睛一直盯着他,盯得他的脊背发冷,他猛地回过头去,看到远远的有个人骑在一匹马上,高高地看着他,太阳刚好从那个人的身后射过来,他看不清那个人的样子,只觉得那双目光盯着他的时候,他觉得很熟悉。他低声对那个墓说了一声,我走了。然后快步向山上走去。那个人就那样一直看着他,好象在等着他似的。
成天爬到一半的时候,他看清了,那个人竟是刘可可。
刘可可把马缰一提,马匹顺从地走了过来。成天有些怪异地看着他,他发现刘可可的脸上挂着一丝笑,她不说话,只是那样含意不明地看他,他看不透了,只是下意识地问她:“那束干草花是你放的?”
“你只关心花了,为什么不关心我来这儿干什么?”
成天有些尴尬地说:“那……”
“早晨起来,我去找你,连里的人说你一个人顺着草原向东面走了,我想你肯定会到这儿来,就骑上马过来了,没想到,我来的比你早,我只好找了一束花放在那儿,那个墓太孤单了,上面竟然没有一束花。”
“谢谢。”成天真诚地看她一眼,说:“找我……有事吗?”
“没……事?”
“兰骑兵,怎么,它出事了吗?”
“没有,非要它出事才来找你吗?”她说:“我明天就要与考察队一起出发走了,我们的研究小组可能会在我回来后,撤回。我们的前期工作已全部完成了。”
成天想,这个理由太不完美了。不过也算是一种理由。他暗自看了一眼刘可可,发现她今天真美。她的一头短发被风轻拂着,有种凌乱的美。他不由地说:“你今天可真美?”
“谢谢。”刘可可娇笑着说。“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赞美人,当然,我全都接受。”女孩子一笑起来,她就原形毕露了,刘可可的笑声很干净,露出两行贝齿,满嘴灿烂。他发现自己的心情竟然悄然间就好起来了。心中的烦躁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似的。他回过头,看一眼山间的那个孤独的墓,他可是刚从她的身边走开呵。他心里感叹起来,人哪人,那个原来十分清晰的影子就越退越远,远得他只看见那个影子缩成针尖般大小,掉在了他的心里。
刘可可高兴起来的样子,也有些霸道。她从马上下来,把缰绳递给成天。自己依在他的身边走着,她身上暖暖地传达着一股清香的体味。那味道好浓,浓得几乎化不开了,他忍不住地使劲地呼吸了一口。刘可可看着他的怪相,忽然说:“唉,你想知道我看到你在那个墓前坐着的背影时,想到了什么吗?”
刘可可一提那个墓,他的心间那个缩小了的人影子又倏地放大开来,充满他的心间。他不语,期待着她说出自己的感受。
“那个女孩子好幸福,我都有些羡慕她了,我想,躺在地下的那个人如果是我,我会体会到这种幸福吗?”
成天 再次吃惊了,他发现刘可可的脸上蒙着层他看不透的东西,那种东西太沉重,当然也含着他想不明白的暗示。刘可可似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继续说:“我上次来这儿的时候,曾向你问过这件事,可你却不愿意回答,并且不承认有这么一回事。你害怕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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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种爱情(2)
“那只是属于我与她的一段过去的故事,我不想让更多的人去打扰她,她需要安静。”成天觉得刘可可的话太逼人了。
刘可可停下步子,她直直地盯着成天,说:“可是你却不断地被打扰,并且被打扰了这么多年,我不信一个人真的可以在逝去多年以后,还可以让另外一个人受苦,这不是受情,你知道吗?”
成天错愕地看着她,他觉得她在说话时,如一头小兽似的,眼里的光逼得他不敢直视她。他有多久没有敢直视过一个女孩子的眼睛了呢?他有些喃喃地说:“可是我答应过她,我只爱她一个人。她是我的全部。当然是十几年前的全部了,我还以为在昨天哪,我走不出去,我的心也太小了,我只可以装下她一个人,我的心装不下另外的世界哪?”
“你只不过是在寻找借口,我发现你害怕爱情,并且不敢承认自己爱上别人了。你要知道,过去只是一种生活经历,没有人可以一辈子活在过去的。你这样做,只会伤害更多的人,你知道吗?你这个混蛋。”刘可可大声地喊道。她的眼里溅着泪水,那些泪水让成天有些手足无措,刘可可象是一个受伤的小孩子,站在寒风中,一动不动,她的泪水就那样恣肆地向下淌着。成天有些慌了,他有些慌乱地看着她,似乎被刘可可忽然的叫喊给弄呆了,他摸索出一块手绢,轻轻地递了过去,刘可可根本就不接,如同一个受了委屈的小孩似的,站在那里,泪水流得更厉害了,成天下意识地用手绢试探地擦拭着她的脸,继而又如同哄小孩子似的说,别哭了,别哭了,他的手很笨地在刘可可的脸上擦着,刘可可忽然委屈地倒在他的胸前,继而把她紧紧地抱住,哇地哭了起来。成天的手如同被缴了械的士兵,高高地举起。刘可可抱着他,边哭边如一个小孩子似的,嘴里咕哝着,我是爱你的呀。这句话一下子就把他给震惊了,他高举起的手,无力地垂下,他轻轻地放到了刘可可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抚摸着,如同在抚摸着一种很久远的心思,他发现那句话一下子把他的心里的某一处给捅破了,他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在躲着刘可可,而却是更深的接近。他轻轻地捧起刘可可的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她的全身抖动着,他轻轻地说:“可可,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刘可可使劲地点点头,说:“从一开始我就被你吸引了,我发现你身上有种我陌生的东西一直在吸引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象是一个古代的人,一个我想要的人。成天,你喜欢我吗?”
成天看看身后遥远处的那块墓地,心里叹息一声,唉,我竟然在你的面前,对另一个人说爱,可是我真的爱她。“我想我是爱你的,可可。”
刘可可猛地抱住成天,把一双热唇贴在了成天的脸上,接着又寻到了成天的嘴唇。成天觉得自己的牙齿被一只如同蛇心的舌尖给挑动开了,他轻轻地吮住那块小小的不断地抖动的舌尖,一种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战颤开始涌遍全身,他使劲地揽过刘可可,刘可可的浑身软得如同酥了似的,她的眼睛半闭着,那种蒙胧着的眼睛里蕴藏着更多的火光。成天觉得自己被刘可可给点燃了,他轻轻地把她放到了地上,天空开始高远起来,大地上只有他们剧烈的喘息声。俩人如同陌生人似地,互相摸索着,一种新的情感开始上升,成天觉得自己是在与当年的那个女孩子在一起,他被一种无法自抑的情绪给鼓动着。他觉得自己行走在一种梦境中,他下意识地喊出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尽管那只是一声轻轻的呢喃似的呻吟,可刘可可却象被鞭打似的,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木木地坐了起来,看着远处的天空发呆。成天有些无奈地轻轻地抱住她,说:“对不起……”
刘可可半晌无语,只是把头深埋在他的怀里。良久,她才自语似的说:“我等你从她的影子中走出来 ,我太急了,可我想,我是爱你的,我不愿意欺骗自己,这就是理由。”
成天无言地把她抱紧,说:“谢谢你,请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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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种爱情(3)
俩人在冷风中坐了良久,直到寒风把俩个人都吹透了,成天才轻轻地说:“我们回去吧?”
刘可可听话地站起来,成天把她抱到马上,在前面牵着马行走。刘可可坐在马上,看着成天行走在前面的背影,看着看着,她的泪水就又涌了出来。临回去时,俩人相视无语,成天说:“快回去吧,我晚上再来看你,别把你冻感冒了。”
可可却嘟起一片嘴唇,说:“你吻我一下,我就回去。”
成天环视四周,说:“这儿到处都是人,别让人看见了。”
刘可可却坚持着要他亲,成天心里想,女孩子一谈恋爱,可能就是成为一个小孩子的开始。他快速地用唇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说:“行了吧。”刘可可才满意地说:“马马虎虎吧。行了,你走吧。我给你说,可不许你想我呀?”
这个理由太怪了,成天有些不明白地说:“为什么?”
“你一想我,我就耳朵发烧。不过,只允许你想我一会儿。”说完,蹦跳着跑远了,成天看着她的背影,觉得今天的一切,恍如做梦,他想了一会,也没有想通,今天这一切都是怎么了,许多事快得让他想不清楚了,他低下头,踌蹰着向回走。远远地,刘可可尖声地把他叫住。他回过头,刘可可又小跑着过来,说:“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了,据说,你们这个骑兵连可能要被撤消了?你可要做好思想准备。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失业了,我可以收容你。”
成天被她的这句话给惊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来。他只觉得脑子嗡地响了一下,全身都被电击了似的,一下子僵硬了,他下意识地问:“谁说的,不可能,你肯定听错了。”
刘可可被他的样子给吓了一跳,她有些害怕地说:“是真的呀,我前天用考察队的电话给我的一位军区的朋友打电话,她告诉我的呀,说是你们军区都成立了什么小组,最近就要来草原,可能就是要宣布撤编的消息的呀。好象人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只有你一个人给蒙在鼓里似的?”
成天强笑着让自己镇静下来,他说:“是吗?我早就知道这个消息了,只是与你开个玩笑,好了,你快回去吧,我走了……”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了。成天一直命令自己走得稳重些,他不会被这个未经证实的消息给吓住的,可人们传了多少次这个连将要撤消的消息哪?刘可可的能量那么大,知道这么一个可能马上就要实现的消息,可能并非难事。
他在离开马棚时,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刘可可仍在那里,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考察队是在第二天早晨七点出发的,成天与连队的官兵们一起为他们送行。副连长将带一个班配属他们行动。当成天走到刘可可身边时,他把手伸过去,试图如其他人似的握住,刘可可却悄然说:为什么不抱抱我?成天看看周围战士们的目光,说:“你没有看到那么多眼睛吗?”
“我不管?你那天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哪?”说完,忽然飞快地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又飞快地闪过去。
成天的脸一下子红了,他发现周围目光都有些惊异地看着他们。王青衣的眼睛都有些直了。但仅仅一瞬间,他就又把眼睛移开了,好象早知如此似的。成天轻轻地推开刘可可,从胸间掏出一个小小的玉佩,递给了她,说:“这是我奶奶给我的一个护身符,它跟了我十几年了,送给你吧。”
刘可可大方地把玉佩在脖子上戴好,几个战士起哄似地叫起好来。
车队出发了,成天看着他们的背影,他的心情又被一种隐约的担忧给笼罩了,他轻轻地嚼着那根草,如同嚼着某种心情。他看到,车队远远地掉进了那滴撂在山尖上的红色露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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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醉意寻找自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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