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阿伽门农起身后,穿上一件簇新的chiton和一领硕大的pharos。阿开亚人从普里阿摩斯进送的赎礼中留出一件chiton和一件pharos,作为遮裹遗体的用物(24·588)。赴战前,雅典娜穿上父亲的chiw,然后扣上胸甲chlainai取料羊毛,分单层和夹层(双层)两种,用饰针或钩扣连系(10·133)。披篷上可织出精美的图纹,并可染成深红、绛紫等视感庄重的色彩。chlainai和pharos的具体区别,今人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即二者都可作铺盖之用。阿基琉斯的仆属们用chlainai为普里阿摩斯备床(24·646);慕耳弥冬兵勇们将帕特罗克洛斯抬上尸床,盖上一层薄薄的亚麻布,用一条白色的pharos罩掩全身(18·352—53)。甚至可作风帆的用料(《奥德赛》5·258)。在这些上下文里,chlaina和pharos似乎和大片的织布没有什么两样。兵勇们一般足蹬条鞋,可能取料坚韧的牛皮。
妇女们通常身着裙衫(peplos,heanos),并和男子一样,穿用pharos。peplos短袖,需用饰针别连。亚麻布裙衫常取其白亮的本色,亦可织出各种条纹,染出多种色彩(可能系羊毛质料)——荷马用“黎明抖开金红色的裙袍”(8·1)表现曙光铺泻大地的瑰丽景色。裙衫一般长垂直泻,hebewi(长裙飘摆的)是好的一个程式化饰语。妇女们几乎无例外地使用腰带,扎在peplos。外面——“束腰紧深的”和“束腰秀美的”正是对这一装束习惯的贴切而又富有诗意的写照。
妇女们通常带用头巾(kredemnon,kaluptre),可能系一种亚麻布织物。kredemon从头顶遮及脖项,甚至可能垂过肩头。倘若需要,用者可将头巾掩起脸面,如同裴奈罗珮在走入求婚者们的厅堂。
后器、铠甲
荷马本身没有经历过特落伊战争。荷马史诗是传统和天才创作的产物,而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历史。像对其他一些事物、状态和现象的描述一样,荷马对兵械的描述也带有“跨时代”的特征。他所提及的甲械,有的属于慕凯奈时期的用物,有的则可能出现在以后,甚至晚至荷马生活的年代。所谓史诗,是诗和史的结合,可以,而且应该有一些不合史实、甚至凭空想像出来的成分。
(1)胫甲
“胫甲坚固的”(euknemides)是形容阿开亚士兵的最常用的程式化饰语,在《伊利亚特》中出现了三十一次。早期的胫 甲可能用生牛皮(甚至粗布)制成,类似莱耳忒斯在葡萄园里工作时所有的皮质护腿(《奥德赛》24·228—29)。在慕凯奈时代,铜胫甲的使用并不普遍。从原文看,knemis(胫甲)本身并不包含“金属”的意思。在《伊利亚特》里,“胫甲青铜的(chalkoknemides)阿开亚人”仅出现一次(7·41)。赫法伊斯托斯用白锡为阿基琉斯打过一副胫甲,但这是神工的铸品,可能与众不同。胫甲上安着银质的拌扣,围系在脚踝边。胫甲的功用一可挡御敌人的击射,二可保护小腿不受盾牌(遮掩全身的巨盾,见“盾牌”节)的擦伤。弓战者一般用体积较小的圆盾,所以常常不带胫甲。
(2)胸甲
尽管到目前为止,考占学家们还拿不出一件实物,证明慕凯奈王朝的武士们——正如荷马所描述的那样——是“身披铜甲的”,但鉴于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这一程式化套语(不少于二十四次)的现实,我们很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采取严肃、谨慎的态度。“身披铜甲的”原文作chalkochitones(穿青铜chiton的); chiton在比喻“甲”或“甲衣”。荷马似乎毫不怀疑阿开亚勇士是“身披铜甲的”(chaleorekon)。赫法伊斯托斯替阿基琉斯打过一副铜甲,欧墨洛斯亦收受过一副铜甲的赏礼。如果说这两副铜甲一副是神工制作的精品,另一副是馈赠的礼物而不足以说明普通胸甲的质地,那么,在另一些较为一般的场合,荷马描述的thorekes(胸甲)亦同样明显地包容“金属制作”的含义。诗人的用词包括“闪亮的”、“擦得锃亮的”等等。小埃阿斯和特洛伊人安菲俄斯穿用亚麻布胸甲(中间可能有所充填),但他们并不是一流的战将。在某些上下文里,荷马还提及一种叫做guala的东西(15·530),可能指胸甲前后的铜片,缀嵌在皮革或其他质料的甲面上,以增强thorekes的防护能力。
(3)盾牌
sakose和aspis可能原指两种不同的战盾。aspis通常是“盾面突鼓的”(omphaloessa)、“溜圆的”(pantos eise,而常常是“硕大、坚固的”(mpga te stibaronte)、“用七层牛皮制作的”(haptaboeion)、和“墙面似的”或“塔一般的”(eute purgos)。到了荷马生活的年代,aspis和sakos很可能已成为可以互换的同义词。
据考古发现,慕凯奈时代的战勇们使用两种体积硕大、几可遮掩全身的皮盾,一种为长方形的、双边内卷的拱盾,另一种是中腰内收、呈8字形的护盾。二者都有盾带(telamon),背挎于左肩之上,横贯于右腋之下;不用时,可以甩至背后。《伊利亚特》中多次提及此类层面硕大的战盾。埃阿斯身背“墙面似的”巨盾(7·219),而赫克托耳的盾牌可以遮掩脖子以下、脚踝以上的身体部位(15·646)。荷马史诗里的战后通常是“闪亮的”或“闪光的”,此类饰语明显地喻指盾面或皮面上的铜层。慕凯奈王朝的后期是否出现带铜面的皮盾,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能作出确切的答复。
圆形战盾体积较小,中心突鼓,带图纹,有背带,出现于慕凯奈王朝的后期,可能亦是公元前九至七世纪的史诗诗人们在生活中常见的盾式。
(4)头盔
荷马用korus、kunee、truphaleia和pelex等词表示头帽或帽盔。这些词原来可能分指不同的盔样,但在荷马史诗里已具通用的性质。荷马可在同一个上下文里,用上述名词(不是全部)指称同一顶头盔。上述四词中,前二者更较常用。
早期的头盔一般为皮料制品,遮盖头顶、前额和太阳|茓,由盔带紧扣下颌;冠顶Сhā缀马鬃(确切地说,应为马毛,包括马鬃和马尾),有的还带角质的或金属的突角(phalos)。
在荷马史诗里,头盔一般用料金属,或带有金属的护片。某些饰词,如chalkeres(铜光闪烁的)和phaeinos(铮亮的)等,明显地告示头盔的金属性质。在若干上下文里,荷马干脆在头盔前后加上“铜”字,称其为“铜盔”(chalkeie korus,kunee pagchalkos)。间忽出现的chalko pareios等词表明头盔带有青铜的颊片。自古以来,学者们对phalos的所指难能取得一致的解释:有的把它解作“突角”或某种形式的突出物,有的则取“冠脊”,还有的把它等同于“颊片”。头盔的用料和式样当不只限于一种。例如,在第十卷里,斯拉苏墨得斯给了狄俄墨得斯一顶帽盔,“牛皮做就,无角,也没有盔冠”(257—58);而墨里俄奈斯则给俄底修斯戴上一顶皮盔,“外面是一排排雪白的牙片”,“中间垫着一层绒毡”(262—65)。此种皮里牙片面的头盔在出土的慕凯奈文物中已有发现。
(5)剑
xiphos、aor和phasganon三词均喻“剑”,意思上没有明显的区别。在同一个上下文里,荷马曾用这三个词表指同一柄利剑。在荷马史诗里,剑战的场合不多,亦没有大段的描述。“嵌缀银钉的”(arguloelon)一词把我们带到遥远的慕凯奈时代。战剑青铜,带鞘,有背带,可斜挎肩头。
(6)枪矛
长枪是《伊利亚特》中的主要兵器。在程式化的“武装赴战”场景中,阿基琉斯操提一杆长枪(egchos),而阿伽门农和帕特罗克洛斯则各拿两支枪矛(doule)。 egcho6较为粗重,常以“硕大、粗长、沉重(的)”为饰词。在第十六卷里,帕特罗克洛斯穿起阿基琉斯的铠甲,但却不曾抓握他的枪矛,“那玩艺……(除了阿基琉斯)阿开亚人中谁也提拿不得”(141—42)。一般认为,egchos用主要用于近战刺捅,而douree则主要用于远距离的投射。不过,在《伊利亚特》里,这两个词通常可以互换使用,其“自由”程度不下于xiphos和phasganon的替换。
(7)弓箭(和弓手)
荷马对弓的描述不多。在第四卷里,他告诉我们,潘达罗斯的弯弓取自一头自打的野山羊的叉角(105—6)。在《伊利亚特》里,尤其是在特洛伊盟军方面,弓(toxon)的使用相当普遍。在人员庞杂的兵队里,agkulotoxoi(弓手)似乎已是一个专门的兵种。鲁基亚人、卡里亚人和迈俄尼亚人都是使弓的兵勇,而鲁基亚首领潘达罗斯更是一位知名的好弓手。特洛伊人中,帕里斯。赫勒诺斯和多隆等都是携弓的战将。阿开亚人擅使长枪,弓手相对稀少,主要有菲洛克忒忒斯、墨里俄奈斯和丢克罗斯。在《伊利亚特》里,弓箭似乎是一种相对古旧的兵器;诗人显然以为“手对手”的攻战更能表现英雄搏杀的壮烈。在第十一卷里,狄俄墨得斯对使弓的帕里斯似乎颇有微词(385)。
箭矢一般为铜头,但潘达罗斯的羽箭却以铁为镞。
(8)战车
战车(diphros)一般为木架结构,边围和底面用皮条绑扎,既可减轻车身的重量(一人即可顶抬,10·504—5),又可消缓跑动时的颠簸。战车做工精致,有的甚至带有金银的镶饰(10·438)。神用的diphros,如赫拉的战车,几乎是金、银、铜的拼合(5·722—31)。
在《伊利亚特》里,战车的作用相当于今天的兵车。驭马将战车拉至战地,壮士(通常只有一人)从车上跳下,徒步介入战斗,而驭手则勒马留在后面,等待战勇的回归。作为一种定型的战式,它的产生大概多少带有诗人“创作”的成分。荷马应该不会不知道diphros的作战功用(除了运兵以外),但在《伊利亚特》里,他对这方面的描述却只有绝无仅有的一例。在第四卷里,老辈人物奈斯托耳命嘱他的部属:谁也不许单独出击或退却;交手时,车上的斗士要用长枪刺捅敌人(303—7)。奈斯托耳宣称,过去,这是一种相当成功的战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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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歌唱吧,女神[●]!歌唱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愤怒——
●女神:缪斯。
他的暴怒招致了这场凶险的灾祸,给阿开亚人[●]带来了
●阿开亚人:akhaioi,古希腊人的一个主要部族,集居在塞萨利亚(thess
-alia)。墨塞奈(messene)、阿耳戈斯(argos)和伊萨凯(ithake)等地。“阿
开亚人”在此泛指希腊人。
受之不尽的苦难,将许多豪杰强健的魂魄
打入了哀地斯,而把他们的躯体,作为美食,扔给了
狗和兀鸟,从而实践了宙斯的意志,
从初时的一场争执开始,当事的双方是
阿特柔斯之子、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和卓越的阿基琉斯。
是哪位神祗挑起了二者间的这场争斗?
是宙斯和莱托之子阿波罗,后者因阿特桑斯之子
侮辱了克鲁塞斯,他的祭司,而对这位王者大发其火。
他在兵群中降下可怕的瘟疫,吞噬众人的生命。
为了赎回女儿,克鲁塞斯曾身临阿开亚人的
快船,带着难以数计的财礼,
手握黄金节杖,杖上系着远射手
阿波罗的条带[●],恳求所有的阿开亚人,
●条带:stemata,可能是一种羊毛织物(头带),绑在节杖上,作为通神的
标志。
首先是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军队的统帅:
“阿特柔斯之子,其他胫甲坚固的阿开亚人!
但愿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答应让你们洗劫
普里阿摩斯的城堡,然后平安地回返家园。
请你们接受赎礼,交还我的女儿,我的宝贝,
以示对宙斯之子、远射手阿波罗的崇爱。”
其他阿开亚人全都发出赞同的呼声,
表示应该尊重祭司,收下这份光灿灿的赎礼;
然而,此事却没有给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带来愉悦,
他用严厉的命令粗暴地赶走了老人:
“老家伙,不要再让我见到你的出现,在这深旷的海船边!
现在不许倘留,以后也不要再来——
否则,你的节杖和神的条带将不再为你保平信安!
我不会交还这位姑娘;在此之前,岁月会把她磨得人老珠黄,
在远离故乡的阿耳戈斯,我的房居,
她将往返穿梭,和布机作伴,随我同床!
走吧,不要惹我生气,也好保住你的性命!”
他如此一顿咒骂,老人心里害怕,不敢抗违。
他默默地行进在涛声震响的滩沿,
走出一段路后,开始一次又一次地向王者
阿波罗、美发菜托的儿子祈愿:
“听我说,卫护克鲁塞和神圣的基拉的银弓之神,
强有力地统领着忒奈多斯的王者,史鸣修斯[●],
●史鸣修斯:smintheus,一说意为“鼠神”。
如果,为了欢悦你的心胸,我曾立过你的庙宇,
烧过裹着油脂的腿件,公牛和山羊的
腿骨,那就请你兑现我的祷告,我的心愿:
让达奈人[●]赔报我的眼泪,用你的神箭!”
●达奈人:danaoi,希腊人的另一个统称。danaoi原指一个部族,得名或许
和传说中的国王达那俄斯(danaos)和他的女儿们的活动有关。
他如此一番祈祷,福伊波斯·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
身背弯弓和带盖的箭壶,他从俄林波斯山巅
直奔而下,怒满胸膛,气冲冲地
一路疾行,箭枝在背上铿锵作响——
他来了,像黑夜降临一般,
遥对着战船蹲下,放出一枝飞箭,
银弓发出的声响使人心惊胆战。
他先射骡子和迅跑的狗,然后,
放出一枝撕心裂肺的利箭,对着人群,射倒了他们;
焚尸的烈火熊熊燃烧,经久不灭。
一连九天,神的箭雨横扫着联军。
及至第十天,阿基琉斯出面召聚集会——
白臂女神赫拉眼见着达奈人成片地倒下,
生发了怜悯之情,把集会的念头送进了他的心坎。
当众人走向会场,聚合完毕后,
捷足的阿基琉斯站立起来,在人群中放声说道:
“阿特柔斯之子,由于战事不顺,我以为,
倘若尚能幸免一死,倘若战争和瘟疫
正联手毁灭阿开亚人,我们必须撤兵回返。
不过,先不必着忙,让我们就此问问某位通神的人,某位先知,
哪怕是一位释梦者——因为梦也来自宙斯的神力——
让他告诉我们福伊波斯·阿波罗为何盛怒至此,
是因为我们忽略了某次还愿,还是某次丰盛的祀祭;如果
真是这样,那么,倘若让他闻到烤羊羔和肥美的山羊的熏烟,
他就或许会在某种程度上中止瘟疫带给我们的磨难。”
阿基琉斯言毕下座,人群中站起了塞斯托耳之子
卡尔卡斯,释辨鸟踪的里手,最好的行家。
他博古通今,明晓未来,凭藉
福伊波斯·阿波罗给他的卜占之术,
把阿开亚人的海船带到了伊利昂。
怀着对众人的善意,卡尔卡斯起身说道:
“阿基琉斯,宙斯钟爱的壮勇,你让我卜释,
远射手、王者阿波罗的愤怒,我将
谨遵不违。但是,你得答应并在我面前起誓,
你将真心实意地保护我,用你的话语,你的双手。
我知道,我的释言会激怒一位强者,他统治着
阿耳吉维人[●],而所有的阿开亚兵勇全都归他指挥。
●阿耳吉维人:argeioi,“家住阿耳戈斯的人”,常泛指希腊人。
对一个较为低劣的下人,王者的暴怒绝非儿戏。
即使当时可以咽下怒气,他仍会把
怨恨埋在心底,直至如愿以偿的时候。
认真想想吧,你是否打算保护我。”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勇敢些,把神的意思释告我们,不管你知道什么。
我要对宙斯钟爱的阿波罗起誓——那位你,卡尔卡斯,
在对达奈人卜释他的意志时对之祈祷的天神——
只要我还活着,只要还能见到普照大地的阳光,
深旷的海船旁就没有人敢对你撒野。
没有哪个达奈人敢对你动武,哪怕你指的是阿伽门农,
此人现时正自诩为阿开亚人中最好的雄杰!”
听罢这番话,好心的卜者鼓起勇气,直言道:
“听着,神的怪罪,不是因为我们没有还愿,也不是因为没有举
行丰盛的祀祭,
而是因为阿伽门农侮辱了他的祭司,
不愿交还他的女儿并接受赎礼。
因此,神射手给送来了苦痛,并且还将继续
折磨我们。他将不会消解使达奈人丢脸的瘟疫,
直到我们把那位眼睛闪亮的姑娘交还她的亲爹,
没有代价,没有赎礼,还要给克鲁塞赔送一份神圣而丰厚的
牲祭。这样,我们才可能平息他的愤怒,使他回心转意。”
卡尔卡斯言毕下座,人群中站起了阿特柔斯之子,
统治着辽阔疆域的英雄阿伽门农。
他怒气咻咻,黑心里注满怨愤,
双目熠熠生光,宛如燃烧的火球,
凶狠地盯着卡尔卡斯,先拿他开刀下手:
“灾难的预卜者!你从未对我说过一件好事,
却总是乐衷于卜言灾难;你从未说过
吉利的话.也不曾卜来一件吉利的事。现在,
你又对达奈人卜释起神的意志,声称
远射神之所以使他们备受折磨,
是因为我拒不接受回赎克鲁塞伊丝[●]姑娘的
●克鲁塞伊丝:确切地说,chruseis只是一个指称,而不是人名,意为“克
鲁塞斯的女儿”。
光灿灿的赎礼。是的,我确实想把她
放在家里;事实上,我喜欢她胜过克鲁泰奈斯特拉,
我的妻子,因为无论是身段或体形,
还是内秀或手工,她都毫不差逊。
尽管如此,我仍愿割爱,如果此举对大家有利。
我祈望军队得救,而不是它的毁灭。不过,
你们得给我找一份应该属于我的战礼,以免
在所有的阿耳吉维人中,独我一人缺少战争赐给的荣誉——
这,何以使得?
你们都已看见,我失去了我的战礼。”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战勇、卓越的阿基琉斯答道:
“阿特柔斯之子,最尊贵的王者,世上最贪婪的人——你想过
没有,
眼下,心胸豪壮的阿开亚人如何能支给你另一份战礼?
据我所知,我们已没有大量的库存;
得之于掠劫城堡的战礼都已散发殆尽,
而要回已经分发出去的东西是一种不光彩的行径。
不行。现在,你应该把姑娘交还阿波罗;将来,倘若
宙斯允许我们荡劫墙垣精固的特洛伊,
我们阿开亚人将以三倍、四倍的报酬偿敬!”
听罢这番话,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答道:
“不要耍小聪明,神一样的阿基琉斯,不要试图胡弄我,
虽然你是个出色的战勇。你骗不了我,也说服不了我。
你想干什么?打算守着你自己的战礼,而让我空着双手,
干坐此地吗?你想命令我把姑娘交出去吗?
不!除非心胸豪壮的阿开亚人给我一份新的战礼,
按我的心意选来,如我失去的这位一样楚楚动人。
倘若办不到,我就将亲自下令,反正得弄到一个,
不是你的份儿,便是埃阿斯的,或是俄底修斯的。
我将亲往提取——动怒发火去吧,那位接受我造访的伙计!
够了,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议。现在,
我们必须拨出一条乌黑的海船,拖人闪光的大海,
配备足够的桨手,搬上丰盛的祀祭——
别忘了那位姑娘,美貌的克鲁塞伊丝。
须由一位首领负责解送,或是埃阿斯,
或是伊多墨纽斯,或是卓越的俄底修斯
也可以是你自己,裴琉斯之子,天底下暴戾的典型
以主持牲祭,平息远射手的恨心。”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阿基琉斯恶狠狠地看着他,吼道:
“无耻,彻头彻尾的无耻!你贪得无厌,你利益熏心!
凭着如此德性,你怎能让阿开亚战勇心甘情愿地听从
你的号令,为你出海,或全力以赴地杀敌?
就我而言,把我带到此地的,不是和特洛伊枪手
打仗的希愿。他们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情,
从未抢过我的牛马,从未在土地肥沃。
人了强壮的弗西亚糟蹋过我的庄稼。
可能吗?我们之间隔着广阔的地域,
有投影森森的山脉,呼啸奔腾的大海。为了你的利益——
真是奇耻大辱——我们跟你来到这里,好让你这狗头
高兴快慰,好帮你们——你和墨奈劳斯——从特洛伊人那里
争回脸面!对这一切你都满不在乎,以为理所当然。
现在,你倒扬言要亲往夺走我的份子,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给我的酬谢——为了她,我曾拼命苦战。
每当我们攻陷一座特洛伊城堡[●],一个人财两旺的去处,
●特洛伊城堡:指特洛伊或特罗阿得地区的城镇。
我所得的战礼从来没有你的丰厚。
苦战中,我总是承担最艰巨的
任务,但在分发战礼时,
你总是吞走大头,而我却只能带着那一点东西。
那一点受我珍爱的所得,拖着疲软的双腿,走回海船。
够了!我要返回家乡弗西亚——乘坐弯翘的海船
回家,是一件好得多的美事。我不想忍声吞气,
呆在这里,为你积聚财富,增添库存!”
听罢这番话,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答道:
“要是存心想走,你就尽管溜之大吉!我不会
求你留在这里,为了一己私利。我的身边还有其他战勇,
他们会给我带来荣誉——当然,首先是宙斯,他是我最强健的
护佑。
宙斯钟爱的王者中,你是我最痛恨的一个;
争吵、战争和搏杀永远是你心驰神往的事情。
如果说你非常强健,那也是神赐的厚礼。
带着你的船队,和你的伙伴们一起,登程回家吧;
照当你的王者,统治慕耳弥冬人去吧!我不在乎你这个人,
也不在乎你的愤怒。不过,你要记住我的警告:
既然福伊波斯·阿波罗要取走我的克鲁塞伊丝,
我将命令我的伙伴,用我的船只,
把她遣送归还。但是,我要亲往你的营棚,带走美貌的
布里塞伊丝,你的战礼。这样,你就会知道,和你相比,
我的权势该有多么莽烈!此外,倘若另有犯上之人,畏此
先例,
谅他也就不敢和我抗争,平享我的威严。”
如此一番应答,激怒了裴琉斯的儿子。多毛的
胸腔里,两个不同的念头争扯着他的心魂:
是拔出胯边锋快的铜剑,
撩开挡道的人群,杀了阿特柔斯之子,
还是咽下这口怨气,压住这股狂烈?
正当他权衡着这两种意念,在他的心里和魂里,
从剑鞘里抽出那柄硕大的铜剑,雅典娜
从天而降——白臂女神赫拉一视同仁地
钟爱和关心着他俩,故而遣她下凡——
站在裴琉斯之子背后,伸手抓住他的金发,
只是对他显形,旁人全都一无所见。
惊异中,阿基琉斯转过身子,一眼便认出了
帕拉丝·雅典娜——那双闪着异样光彩的眼睛。
他开口说话,用长了翅膀的言语:
“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孩子,为何现时降临?想看看
●埃吉斯:叫一是一种神用的兵器,相当于凡人的盾牌或供防护的生牛皮。
阿特柔斯之子,看看阿伽门农的骄横跋扈吗?
告诉你——我以为,老天保佑,此事终将成为现实:
此人的骄横将会送掉他的性命!”
听罢这番话,灰眼睛女神雅典娜答道:
“我从天上下来,为的是平息你的愤怒,但愿你能听从
我的劝言。白臂女神赫拉给了我这趟差事,
因她一视同仁地钟爱和关心着你俩。
算了吧,停止争斗,不要手握剑把,
虽然你可出声辱骂,让他知道事情的后果。
我有一事相告,记住,此事定将成为现实:
将来,三倍于此的光灿灿的礼物将会放在你的面前,
以抵销他对你的暴虐。不要动武,听从我俩的规劝。”
听罢这番话,捷足的阿基琉斯答道:
“女神,我完全遵从——只要你们二位有所指令,凡人必须
服从,
尽管怒满胸怀。如此对他有利。
一个人,如果服从神的意志,神也就会听到他的祈愿。”
言罢,他用握着银质柄把的大手
将硕大的铜剑推回剑鞘,不想违抗
雅典娜的训言。女神起程返回俄林波斯,
带埃吉斯的宙斯的宫殿,和众神聚首相见。
其时,裴琉斯之子再次对阿特桑斯之子亮开嗓门,
夹头夹脑地给他一顿臭骂,怒气分毫不减:
“你这嗜酒如命的家伙,长着恶狗的眼睛,一颗雌鹿的心!
你从来没有这份勇气,把自己武装,和伙伴们一起拼搏,
也从未汇同阿开亚人的豪杰,阻杀伏击。
在你眼里,此类事情意味着死亡;与之相比,
巡行在宽阔的营区,撞见某个敢于和你顶嘴的壮勇,下令
夺走他的战礼——如此作为,在你看来,才算安全。
痛饮兵血的昏王!你的部属都是些无用之辈,
否则,阿特柔斯之子,这将是你最后一次霸道横行!
这里,我有一事奉告,并要对它庄严起誓,
以这支权杖的名义——木杖再也不会生出
枝叶,因为它已永离了山上的树干;
它也不会再抽发新绿,因为铜斧已剥去它的皮条,
剔去它的青叶。现在,阿开亚人的儿子们
把它传握在手,按照宙斯的意志,维护
世代相传的定规。所以,这将是一番郑重的誓告:
将来的某一天,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是的,全军将士都会
翘首盼望阿基琉斯;而你,眼看着士兵们成堆地倒死在
杀人狂赫克托耳手下,虽然心中焦恼,
却只能仰天长叹。那时,你会痛悔没有尊重阿开亚全军
最好的战勇,在暴怒的驱使下撕裂自己的心怀!”
言罢,裴琉斯之子把金钉嵌饰的权杖
扔在地上,弯身下坐;对面,阿特柔斯之子
怒火中烧,恶狠狠地盯着他。其时,口才出众的
奈斯托耳在二者之间站立,嗓音清亮的
普洛斯辩说家,谈吐比蜂蜜还要甘甜。
老人已经历两代人的消亡,那些和他同期
出生和长大的人以及他们的后代,
在神圣的普洛斯;现在,他是第三代人的王权。
怀着对二位王者的善意,他开口说道:
“天呢,巨大的悲痛正降临到阿开亚大地!
要是听到你俩争斗的消息——你们,
达奈人中最善谋略和最能搏战的精英,
普里阿摩斯和他的儿子们将会何等的高兴;
特洛伊人会放声欢笑,手舞足蹈!
听从我的劝导吧,你俩都比我年轻。
过去,我曾同比你们更好的人
交往,他们从来不曾把我小看。其后,
我再也没有,将来也不会再见到那样的人杰,
有裴里苏斯、兵士的牧者德鲁阿斯。
开纽斯和厄克萨底俄斯,还有神一样的波鲁菲摩斯
以及埃勾斯之子、貌似天神的塞修斯——
大地哺育的最强健的一代。
这些最强者曾和栖居山野的另一些
最强健的粗野的生灵[●]鏖战,把后者杀得尸首堆连。
●粗野的生灵:指马人(上身像人,下身似马),生活在裴利昂山地。
我曾和他们为伍,应他们的征召,
从遥远的故乡普洛斯出发,会聚群英。
我活跃在战场上,独挡一面。生活在今天的
凡人全都不是他们的对手。然而,他们
倾听我的意见,尊重我的言谈。所以,
你们亦应听从我的劝解,明智者应该从善如流。
你,阿伽门农,尽管了不起,也不应试图带走那位姑娘,
而应让她呆在那里;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早已把她分给他人,
作为战礼。至于你,裴琉斯之子,也不应企望和一位国王
分庭抗礼;在荣誉的占有上,别人得不到他的份子,
一位手握权杖的王者,宙斯使他获得尊荣。
尽管你比他强健,而生你的母亲又是一位女神,
但你的对手统治着更多的民众,权势更猛。
阿特柔斯之子,平息你的愤怒;瞧,连我都在求你
罢息对阿基琉斯的暴怒——在可怕的战争中,
此人是一座堡垒,挡护着阿开亚全军。”
听罢这番话,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答道:
“我承认,老人家,你的话条理分明,说得一点不错。
但是,此人想要凌驾于众人之上,
试图统治一切,王霸全军,对所有的人
发号施令。然而,就有这么一位,我知道,咽不下这口气!
虽然不死的神祗使他成为枪手,
但却不曾给他肆意谩骂的权利!”
听罢这番话,卓越的阿基琉斯恶狠狠地盯着他,答道:
“好家伙!倘若我对你惟命是从,而不管你是否在
信口开河,那么,人们就会骂我,骂我是胆小鬼和窝囊废。
告诉别人去做这做那吧,不要再对我
发号施令!阿基琉斯再也不想听从你的指挥。
此外,我还有一事相告,并要你牢记在心:
我的双手将不会为那位姑娘而战,既不和你,
也不和其他任何人打斗。你们把她给了我,你们又从我这边
带走了她。
但是,对我的其他财物,堆放在飞快的黑船边,
不经我的许可,你连一个指儿都不许动。
不信的话,你可以放手一试,也好让旁人看看,
顷刻之间,你的黑血便会喷洗我的枪头!”
就这样,俩人出言凶暴,舌战了一场后,
站起身子,解散了这次阿开亚人的集会,在云聚的海船旁。
裴琉斯之子返回营棚和线条匀称的海船,
同行的还有墨诺伊提俄斯之子和他们的伙伴。
与此同时,阿特柔斯之子传令拖船,把一条快船拖下大海,
配拨了二十名桨手,让人抬着祭神的奠物,
丰足的牲品,手牵着美貌的克鲁塞伊丝,
登上木船;精明能干的俄底修斯同行前往,作为督办。
一切收拾停当,海船朝着洋面驶去。
滩沿上,阿特柔斯之子传令全军洁身祭神。
他们洗去身上的污浊,把脏物扔下大海,
供上丰盛的祭品,在荒漠大洋的边岸,
用肥壮的公牛和山羊,祝祭神明阿波罗;
熏烟挟着阵阵的香气,袅绕着升上青天。
就这样,他们在军营里奔走忙碌。但是,阿伽门农
却无意停止争斗,也不曾忘记先时对阿基琉斯发出的威胁,
命令塔耳苏比俄斯和欧鲁巴忒斯,
他的两位使者和勤勉的助手:
“去吧,速往裴琉斯之子阿基琉斯的营棚,
牵回美貌的布里塞伊丝。倘若
他不让你们执令,我将亲往带走那位姑娘,
引着大队的兵勇,从而大大加重他的悲难。”
言罢,他遣走使者,严酷的命令震响在二位的耳畔。
他们行进在拥抱荒漠大海的滩沿,
违心背意,来到慕耳弥冬人的营区和海船边,
发现阿基琉斯正坐在他的营棚和乌黑的海船旁,
板着脸,使者的到来没有使他产生丝毫的悦念。
怀着恐惧和敬畏之情,二位静立
一边,既不说话,也没有发问。
然而,阿基琉斯心里明白,开口说道:
“欢迎你们,信使,宙斯和凡人的使者。来吧,走近些。
在我眼里,你俩清白无辜——该受责惩的是阿伽门农,
是他派遣二位来此,带走布里塞伊丝姑娘。
去吧,高贵的帕特罗克洛斯,把姑娘领来,
交给他们带走。但是,倘若那一天真的来到
我们中间——那时,全军都在等盼我的出战,
为众人挡开可耻的毁灭——我要二位替我作证,
在幸福的神祗面前,在凡人、包括那位残忍的王者
面前。毫无疑问,此人正在有害的狂怒中煎熬,
缺乏瞻前顾后的睿智,无力
保护苦战船边的阿开亚兵汉。”
帕特罗克洛斯得令而去,遵从亲爱的伴友,
以营棚里领出美貌的布里塞伊丝,交给
二位带走,后者动身返回营地,沿着阿开亚人的海船;
姑娘尽管不愿离去,也只得曲意跟随。阿基琉斯
悲痛交加,睁着泪水汪汪的眼睛,远离着伙伴,
独自坐在灰蓝色大洋的滩沿,仁望着渺无垠际的海水,
一次次地高举起双手,呼唤着他的过来:
“我的母亲,既然你生下一个短命的儿郎,
那俄林波斯山上炸响雷的宙斯便至少
应该让我获得荣誉,但他却连一丁点儿都不给。
现在,阿特柔斯之子、强有力的阿伽门农
侮辱了我,夺走了我的份礼,霸为己有。”
他含泪泣诉,高贵的母亲听到了他的声音,
其时正坐在深深的海底,年迈的父亲身边。
像一缕升空的薄雾,女神轻盈地踏上灰蓝色的大海,
行至悲声哭泣的儿子身边,屈腿坐下,
伸手轻轻抚摸,出声呼唤,说道:
“我的儿,为何哭泣?是什么悲愁揪住了你的心房?
告诉我,不要把它藏在心里,好让你我都知道。”
捷足的阿基琼斯长叹一声,答道:
“你是知道的,你是知道此事的,为何还要我对你言告?
我们曾进兵塞贝,厄提昂神圣的城,
荡劫了那个去处,把所得的一切全都带到此地。
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将战礼逐份发配,
把美貌的克鲁塞伊丝给了阿特柔斯之子。
此后,克鲁塞斯,远射手阿波罗的祭司,
来到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的快船边,
打算赎回女儿,带着难以数计的财礼,
手握黄金节杖,杖上系着远射手
阿波罗的条带,恳求所有的阿开亚人,
首先是阿特柔斯的两个儿子,军队的统帅。
其他阿开亚人全都发出赞同的呼声,
表示应该尊重祭司,收下这份光灿灿的赎礼。
然而,此事却没有给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带来愉悦,
他用严厉的命令粗暴地赶走了老人。
老人愤愤不平地离去,但阿波罗听到了
他的告言——他是福伊波斯极钟爱的凡人——
对着阿开亚人射出了毒箭。兵勇们
成群结队地倒下,神的箭雨横扫着
阿开亚人广阔的营盘。其后,幸得知晓
内情的卜者揭出远射手的旨意;
既如此,我就第一个出面,要求慰息阿波罗的愤烦。
由此触犯了阿特柔斯之子,他跳将起来,
对我恫吓威胁。现在,他的胁言已用行动实践。
明眸的阿开亚人正用快船把姑娘
带回克鲁塞,满载着送给阿波罗的礼物。
刚才,使者带走了布里修斯的女儿,
从我的营棚,阿开亚人的儿子们分给我的战礼。
事已至此,你,如果有这个能力,要保护亲生的儿子。
你可直奔俄林波斯,祈求宙斯帮忙,倘若从前
你曾博取过他的欢心,用你的行动或语言。
在父亲家里,我经常听你声称,说是
在不死的神祗中,只有你曾经救过克罗诺斯之子,
乌云的驾驭者,使他免遭可耻的毁灭。
当时,其他俄林波斯众神试图把他付诸绳索,
包括赫拉、波塞冬,还有帕拉丝·雅典娜。其时,
女神,你赶去为他解下索铐,迅速行动,
把那位百手生灵召上俄林波斯山面。这位力士,
神们叫他布里阿桑斯,但凡人都称其为
埃伽昂,虽说他的力气胜比他的亲爹。
他在克罗诺斯之子身边就座,享受着无上的荣光;
幸运的诸神心里害怕,放弃了捆绑宙斯的念头。
你要让他记起这一切;坐在他的身边,抱住
他的膝盖,使他产生帮助特洛伊人的心念,
把阿开亚人逼向木船和大海,在那里
长眠,使他们都能得益于那位王者的恶行,
也能使阿特柔斯之子、统治着辽阔疆域的阿伽门农认识到
自己的骄狂,后悔侮辱了阿开亚人中最好的俊杰。”
听罢这番话,塞提丝泪水横流,答道:
“唉,苦命的儿子!我让你随着不幸来到人间,为何又要把你
带大?
但愿你能聊无烦恼地坐在船边,和泪水绝缘,
只因你今生短暂,剩时不多。现在看来,
你不仅一生短促,而且要比世人承受更多的苦难。
儿啊,我把你生在厅堂里,让你面对厄运的熬煎!
尽管如此,我还要去那白雪覆盖的俄林波斯大山,求合于
喜好炸雷的宙斯。或许,他会使我们得偿如愿。
至于你,你可继续呆在自己的快船边,
满怀对阿开亚人的愤怒,不要参战。
宙斯已远行俄开阿诺斯,就在昨天,参加高贵刚勇的
埃西俄丕亚人的欢宴,带着神的群族,同行的旅伴。
到那第十二天上,他将回到俄林波斯;届时,
我将带着你的祈愿,前往他那青铜铺地的房居,
抱住他的膝盖,我想可以把他争劝。”
言罢,女神飘然而去,留下儿子一人,
为着那位束腰秀美的女子伤心——他们不顾
他的意愿,强行带走了姑娘。与此同时,
俄底修斯的木船。载着神圣的牲祭,已经驶人克鲁塞海面。
当船只进入了畜水幽深的码头,他们
收拢船帆,堆放在乌黑的海船里,
松动前支索,使桅杆迅速躺倒在支架上,
然后荡起木桨,划向落锚的滩岸。
他们抛出锚石,系牢船尾的绳缆,
足抵滩沿,迈步向前,抬着
献给远射手阿波罗的丰盛的祭件。
克鲁塞伊丝姑娘亦自个儿从破浪远洋的海船上下来,
足智多谋的俄底斯引着她走向祭坛,
把她送入父亲的怀抱,对他说道:
“克鲁塞斯,受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派遣,
我送回了你的女儿,并准备举行一次神圣的牲祭,
代表达奈人,献给福伊波斯,以平抚这位
王者;他给阿开亚人带来了痛苦和悲哀。”
言罢,他把姑娘留给父亲的怀抱,后者高兴地
接过爱女。其时,坚固的祭坛旁,人们手脚麻利,
收拾着奉祭给阿波罗的牲献。
然后,他们洗过双手,抓起大麦。
克鲁塞斯双臂高扬,用洪亮的声音朗朗作祷:
“听我说,银弓之神,卫护克鲁塞和
神圣的基拉、强有力地统治着忒奈多斯的王者,
倘若你以前曾听过我的诵告,
给了我荣誉并狠狠地惩治了阿开亚人,
那么,请你再次满足我的祈望,
消止达奈人承受的这场可怕的瘟孽。”
他如此一番祈祷,福伊波斯·阿波罗听到了他的声音。
当众人作过祷告,撒过祭麦后,他们
扳起祭畜的头颅,割断它们的喉管,剥去皮张,
然后剔下腿肉,用油脂包裹腿骨,
双层,把小块的生肉置于其上。
老人把肉包放在劈开的木块上焚烤,洒上闪亮的
醇酒,年轻人手握五指尖叉,站在他的身边。
焚烧了祭畜的腿件,品尝过内脏,
他们把所剩部分切成小块,用叉子
挑起来仔细炙烤后,脱叉备用。
当一切整治完毕,盛宴已经排开,
他们张嘴咀嚼,人人都吃到足份的餐肴。
当大家满足了吃喝的欲望,
年轻人将醇酒注满兑缸,先在众人的
杯盏里略倒一点祭神,然后灌满各位的酒盅。
整整一天,他们用歌唱平息神的愤怒,
年轻的阿开亚兵勇唱着动听的赞歌,
颂扬发箭远方的射手,后者正高兴地听着他们的唱颂。
当太阳西沉,夜色降临后,
他们躺倒身子,睡在系连船尾的缆索边。
然而,当年轻的黎明,垂着玫瑰红的手指,重现天际时,
他们登船上路,驶向阿开亚人宽阔的营盘。
远射手阿波罗送来阵阵疾风,
他们树起桅杆,挂上雪白的篷帆,
兜鼓起劲吹的长风;海船迅猛向前,
劈开一条暗蓝色的水路,浪花唰唰地飞溅,唱着轰响的歌。
海船破浪前进,朝着目的地疾行。
及至抵达阿开亚人宽阔的营盘,
他们把乌黑的木船拖上海岸,置放在
高高的沙滩,搬起长长的支木,塞垫在船的底面。
然后,众人就地散伙,返回各自的营棚和海船。
但是,裴琉斯高贵的儿子、捷足的阿基琉斯
此时仍然盛怒不息,置身迅捷的海船旁边。
现在,他既不去集会——人们在那里争得荣誉,
也不参加战斗,而是日复一日地呆在船边,耗磨着
自己的心力,渴望重上战场,听闻震耳的杀喊。
然而,那天以后,随着第十二个黎明的降临,
永生的神祗,在宙斯带领下,一起返回
俄林波斯山面。其时,塞提丝没有忘记
儿子的恳求,一大早就从海浪里踏出
身腿,直奔俄林波斯山顶,辽阔的天界,
发现沉雷远播的宙斯,正离着众神,
独自坐在山脊耸叠的俄林波斯的峰巅。
她扑上前去,坐在他的面前,左手抱住
他的膝盖,右手上伸,托住他的颌沿,
向王者宙斯、克罗诺斯之子求援:
“父亲宙斯,如果说,在不死的神祗中,我确曾帮过你,
用我的话语或行动,那么,就请你答应我的祈愿:
让我儿获得荣誉,帮助这个世间
最短命的人儿!现在,民众的王者阿伽门农
侮辱了他,夺走了他的份礼,霸为己有。
多谋善断的宙斯,依林波斯的主宰,让我儿获取尊誉,
让特洛伊人得胜战场,直到阿开亚人
补足他的损失,增添他的荣光!”
塞提丝如此一番恳求,但汇聚乌云的宙斯静坐
不语,沉默了许久。塞提丝的左手一直不曾
松开他的膝盖,此时更是紧抱不放,再次催求:
“答应兑现我的恳求,父亲,给我点个头!
要不,你就拒绝我的请求,因为你啥也不怕,倒是可以
让我知道,神祗中,我这个最受委屈的女神,已经倒霉到了什
么程度。”
此番话极大地烦扰了宙斯的心境,乌云的汇聚者答道:
“这是件会引来灾难的麻烦事,你将导致我同赫拉的
抗争。看着吧,她会用刻薄的言词对我挑衅。
即便在目前的情势下,她还总是当着众神的脸面,指责
我的作为,说我在战斗中,如此这般地帮助了特洛伊兵汉。
现在,你马上离开此地,以免让她抓住把柄。
我会把此事放在心上,并保证使它实现。
为了让你放心,我将对你点头;
对不死的神祗,这是我所能给的最庄重的诺愿。
只要我点头应允,我的言行就不会掺假,不容
毁驳;我的意图必将成为不可逆转的现实。”
克罗诺斯之子言罢,弯颈点动浓黑的眉毛,
涂着仙液的发绺从王者永生的头颅上
顺势泼泻,摇撼着巍伟的俄林波斯山脉。
两位神祗,议毕,分手而行。塞提丝
从晶亮的俄林波斯跃下,回到大海的深处,
而宙斯则返回自己的宫殿。神们见状,起身离座,
所有的神祗,向父亲致意;宙斯朝着宝座举步,谁也不敢
留恋自己的座椅,全都起身直立,迎接他的来临。
宙斯在王位上就座。然而,赫拉知晓事情的
经过,曾亲眼看见海洋老人的女儿。
银脚的塞提丝和宙斯的聚谋。
她迅速出击,启口揶揄,对着克罗诺斯的儿子:
“刚才,诡计多端的大神,又是哪一位神祗和你聚首合谋来着?
背着我诡密地思考和判断,永远是
你的嗜爱。你从来没有这个雅量,
把你打算要做的事情直率地对我告言。”
听罢这番话,神和人的父亲开口驳斥,说道:
“赫拉,不要痴心企望了解我的每一丝心绪,
这些不是你所能理解的事情,虽然你是我的妻侣。
任何念头,只要是适合于让你听闻的,那么,
不管是神还是人,谁都不能抢在你的头前。
但是,倘若我想避开众神,谋划点什么,
你不要总想寻根刨底,也不许探察盘问!”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夫人[●]赫拉答道;
●牛眼睛夫人:作为一个固定的修饰成分,“牛眼睛的”可能产生在远古的
时代——那时,人们崇拜的神抵往往以动物的形象出现。
“可怕的王者,克罗诺斯之子,你说了些什么?
你知道,过去,我可从未询问,也不曾盘问过你。
事实上,你总是随心思谋,按你自己的意愿。
但现在,我却十分害怕,怕你已被她说服,
那银脚的塞提丝,海洋老人的女儿。不是吗,
今天一早,她就跑到你的身边,抱住你的膝盖,
我想你已点头答应,使阿基琉斯获得
光荣,把众多的阿开亚人放倒在海船边。”
听罢这番话,宙斯,乌云的汇聚者,呵斥道:
“你总是满腹疑忌,狂迷的夫人;我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你的
眼睛!
不过,对这一切,你可有半点作为?你的表现只能进一步
削弱你的地位,在我的心中——对于你,这将更为不利。
如果说你的话不假,那是因为我愿意让事情如此这般地发生。
闭上你的嘴,静静地坐到一边去。按我说的办——,
否则,当我走过去,对你甩开双臂,展示不可抵御的神力时,
俄林波斯山上的众神,就是全部出动,也帮不了你的忙!”
听罢这番话,牛眼睛夫人赫拉心里害怕,
一声不吭地克制着自己的心念,服从了他的意志。
宙斯的宫居里,神们心绪纷荡,个个如此。
其时,为了安抚亲爱的母亲、白臂膀的赫拉,
赫法伊斯托斯,声名遐迩的工匠,在神祗中站立起来,说道:
“要是你们二位争吵不休,为了凡人的琐事,
在诸神中引起械斗,那么,这将是一场灾祸,
一种无法忍受的苦难。盛宴将不再给我们
带来欢乐;令人讨厌的混战会破毁一切。
所以,我敦请母亲,虽说她自己办亦已明白,
主动接近我们心爱的父亲,争取宙斯的谅解;这样,
父亲就不再会责骂我们,也不会砸烂宴席上的杯盘。
如果俄林波斯的主宰,玩闪电的大神,打算把
我们拎出座椅,我等之中可没有与之匹敌的神选。
母亲,走上前去,用温柔的声调和他说话,
顷刻之间,俄林波斯大神便会恢复对我们的亲善。”
言罢,他跳立起来,将一只双把的杯盏
送到母亲手中,劝慰道:“耐心些,
我的妈妈,忍让着点,虽然你心里难受。
否则,尽管爱你,我将眼睁睁地看着你挨揍,
在我的面前;那时,虽说伤心,我却难能
帮援。同俄林波斯大神格斗,可是件吃力不讨好的苦差。
还记得上回的情景吗?那时,我想帮你,
被他一把逮住,抓住我的脚,扔出神圣的门槛。
我飘落直下,整整一天,及至日落时分,
跌撞在莱姆诺斯岛上,气息奄奄。
当地的新提亚人趋身救护,照料倒地的神仙。”
他侃侃道来,逗得白臂女神赫拉眉开眼笑;
她笑容可掬地接过杯盏,从儿子手中。接着,
赫法伊斯托斯从调缸里舀出甘甜的奈克塔耳[●],
●奈克塔耳:一种神用的饮料。神不喝酒。
从左至右,逐个斟倒,注满众神的杯盏。
看着他在宫居里颠跑忙碌的模样,
幸福的神祗忍俊不住,爆发出欢乐的笑声。
就这样,他们享受着盛宴的愉悦,直到太阳西沉。
整整痛快了一天。神们全都吃到足够的份额,
聆听着阿波罗弹出的曲调,用那把漂亮的竖琴,
和缪斯姑娘们悦耳动听的轮唱。
终于,当灿烂的夕光从地平线上消失,
众神返回各自的居所,倒身睡觉——声名遐迩的
能工巧匠、双臂粗壮的赫法伊斯托斯曾给每
一位神祗盖过殿堂,以他的工艺,他的匠心。
宙斯,闪电之王,俄林波斯的主宰,此时亦行往他的睡床,
每当甜蜜的睡眠降附神体,这里从来便是他栖身的地方。
他上床入睡,身边躺着享用金座的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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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所有的神和驾驭战车的凡人
都已酣睡整夜,但睡眠的香甜却不曾合上宙斯的双眼,
他在谋划如何使阿基琉斯获得
荣誉,把成群的阿开亚人杀死在海船边。
眼下,他以为最好的办法是派遣险恶的
梦幻,给阿特桑斯之子阿伽门农传送他的令言。
他对着梦幻大叫,长了翅膀的话语飞向后者的耳畔:
“去吧,险恶的梦幻,速往阿开亚人的快船,
行至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的营棚,
把我的指令原原本本地对他告传。
命他即刻行动,把长发的阿开亚人武装,
现在,他可攻破特洛伊人路面
宽阔的城堡。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已不再
为此事争吵;通过恳求,赫拉已消除
他们的歧见。悲惨的结局正等待着特洛伊兵汉。”
宙斯言罢,梦幻得令而去,
迅速来到阿开亚人的快船边,
出现在阿特柔斯之子阿伽门农的营棚,发现
后者正躺在床上,酣睡中吞吐着神赐的香甜。
梦幻悬站在他的头顶,化作奈琉斯之子
奈斯托耳的形象——阿伽门农敬他甚于
对其他首领。梦神开口发话,以奈斯托耳的形面:
“还在睡觉呀,聪明的驯马手阿特柔斯的儿子?
一个责在运筹帷幄,肩负着全军的重托,
有这么多事情要关心处理的人,岂可熟睡整夜?
好了,认真听我说来,因为我是宙斯的使者;他虽然置身
遥远的地方,但却十分关心你的情况,怜悯你的处境。
宙斯命你即刻行动,把长发的阿开亚人武装,
现在,你可攻破特洛伊人路面
宽阔的城堡。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已不再
为此事争吵;通过恳求,赫拉已消除
他们的歧见。按照宙斯的意愿,悲惨的结局正等待着
特洛伊兵汉。记住,当你从甜美的
酣睡中醒来,不要忘记此番话语,带给你的信言。”
言罢,梦幻随即离去,留下独自思忖的
阿伽门农,寄望于此番不会兑现的传话,
以为在闻讯的当天,即可攻下普里阿摩斯的城垣——
好一个笨蛋!他岂会知晓宙斯蕴谋的事愿?
他哪里知道,宙斯已潜心谋划,要让特洛伊人和达奈人
拼搏鏖战,一起承受悲痛,经受磨难。
阿伽门农从睡境中苏醒,神的声音
回响在他的耳边。他直身而坐,套上
松软、簇新的衫衣,裹上硕大的披篷,
系紧舒适的条鞋,在闪亮的脚面,
挎上柄嵌银钉的铜剑,拿起
永不败坏的王杖,祖传的宝杖。
披挂完毕,他迈步前行,沿着身披铜甲的阿开亚人的海船。
其时,黎明女神已登上高高的俄林波斯,
向宙斯和众神报告白天的到来。
阿伽门农命嘱嗓音清亮的使者,
召呼长发的阿开亚人聚会。
信使们奔走呼号,人们很快集合起来。
首先,阿伽门农会晤了心胸豪壮的首领,
聚集在出身普洛斯的王者奈斯托耳的船边。
他把首领们召到一块,开口说道,话语中包容着诡诘:
“听着,我的朋友们!在我熟睡之际,神圣的梦幻
穿过神赐的的夜晚,来到我的营棚,从容貌、体魄
和身材来看,极像卓越的奈斯托耳。
他悬站在我的头上,对我说道:
‘还在睡觉呀,聪明的驯马手阿特柔斯的儿子?
一个责在运筹帷幄,肩负着全军的重托?有这么多事情
要关心处理的人,岂可熟睡整夜?
好了,认真听我说来,因为我是宙斯的使者,他虽置身
遥远的地方,但却关心你的情况,怜悯你的处境。
宙斯命你即刻行动,把长发的阿开亚人武装——
现在,你可攻破特洛伊人路面
宽阔的城堡。家住俄林波斯的众神已不再
为此事争吵;通过恳求,赫拉已消除
他们的歧见。按宙斯的意愿,悲惨的结局正等待着
特洛伊兵汉。’此番口嘱,不可忘怀。梦幻言罢,
展翅飞去,甜蜜的睡眠就此离开了我的梦境。
干起来吧,看看我们是否能把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武装。
但首先——我以为此举妥当——待我先用话语
试探,命令他们踏上凳板坚固的海船,启程归返。
届时,尔等要站好位置,以便呵斥号令,把他们哄挡回来。”
他言毕下坐,首领中站起了奈斯托耳,
王者,统治着多沙的普洛斯地面。
怀着对各位首领的善意,他开口说道:
“朋友们,阿耳吉维人的首领和统治者们,
倘若传告这件梦事的是别的阿开亚人,
我们或许便会把它斥为谎言,不屑一顾。
但现在,目睹此事的却是那位自称为最好的阿开亚人的王权。
干起来吧,看看我们是否能把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武装。”
言罢,他领头离开商议的地点:
各位起身离座,这些有资格握拿权杖的王爷,
服从了兵士的牧者。在他们身后,紧跟着熙熙攘攘的兵勇,
像大群的花蜂,一股接着一股,
没完没了地冲涌出空心的石窟,抱成
一个个圈团,飞访着春天的花丛,
四处游移漫舞,成群结队。
就像这样,来自不同部族的战士捅出营棚和海船,
一队连着一队,行进在宽阔的滩沿,走向集会的
地点;谣言像火苗似地在人群中活跃,
作为宙斯的使者,督励着人们向前。集聚的队伍
使会场为之摇撼。兵勇们集队进入自己的位置,
大地悲鸣轰响,和伴着笼罩全场的杂喧。九位使者
高声呼喊,忙着维持秩序,要人们停止
喧闹,静听宙斯钟爱的王者训告。经过
一番折腾,他们迫使兵勇们屈腿下坐,
停止了喧嚣。强有力的阿伽门农站立起来,
手握权杖,由赫法伊斯托斯艰苦铸造。
赫法伊斯托斯把权杖交给王者宙斯,克罗诺斯之子,
后者把它转交给导路的阿耳吉丰忒斯[●],
●阿耳吉丰忒斯:argeiphontes,即赫耳墨斯,一说意为巨鹿“argos的屠杀
者”。
而王者赫耳墨斯又把它给了裴洛普斯,战车上的勇士。
裴洛普斯把它给了阿特柔斯,兵士的牧者;
后者死后,权杖传到苏厄斯忒斯手中,而这位富有
羊群的领主又把它传给了阿伽门农,后者凭着王杖的
权威,统领众多的海岛和整个阿耳戈斯。其时,
倚靠着这支王杖,阿伽门农对聚会的阿耳吉维人喊道:
“朋友们,达奈人的勇士们,阿瑞斯的随从们!
宙斯,克罗诺斯之子,已把我推入狂言的陷阱,
他就是这般凶残!先前,他曾点头答应,
让我在荡劫墙垣精固的伊利昂后启程返航。
现在,我才知道,这是一场赤祼祼的欺骗。他要我
不光不彩地返回阿耳戈斯,折损了众多的兵将。
这便是力大无穷的宙斯的作为,使他心花怒放的事情;
在此之前,他已打烂许多城市的顶冠,
今后还会继续砸捣——他的神力谁能抵挡?
这种事情,既便让后代听来,也是一个耻辱:
如此雄壮,如此庞大的阿开亚联军,竟然
徒劳无益地打了一场没有收益的战争,
战事旷日持久,杏无终期。这支军队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