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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探

“你以为我不晓得啊!”徐光溥就势坐在六角亭里,听着楼台上歌女的余音袅袅,眯着眼晴听了会儿,支使霜合倒了杯茶,喝了一口道:“能把这里做的风风火火的,就你敢!”

霜合坐下来,也给自己添了杯热茶,“还不是破罐子破摔呗!不想你好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总会找到机会对付你,而希望你好的人,就会从中看到你的欢乐,我为什么要因为害怕而躲避,为什么要这么委屈着自己?”

许是茶水的热气蒸上了眼晴,徐光溥此时的双眼竟有些晶亮亮的:“叔叔觉得吧,你这个样子着实有些让人心疼,也想着吧,这么活了半辈子,游戏人间也是足够,是该舍弃一些东西了!”

霜合有些莫名:“叔叔你在说什么啊?”

徐光溥脸­色­暗了暗,幽幽望向荷塘,“上次子谦出事,我就想着,万不得已,我将是最后一张牌,没想到后来又化险为夷,我也乐得安然离去。自你走后,我在蜀中各种折腾了一番,还是有些担忧你,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要来看看,从我到这汴京,便打听了一番曹璨的消息,却听到人们俱在谈论钟家大小姐去世的消息,这才晓得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我就知道你来这里一定不会一帆风顺。”说到这,他又叹了口气。

霜合自己琢磨一番,道:“叔叔你该不会是要来救我于困境吧? 可是……除非你是个……”她猛地住了口,有些感伤看着满腔好意的徐光溥。

不料徐光溥却喟叹了一番,带着些许惆怅和无奈道:“我这辈子该享受的也够了,为着你,少不得要厚着脸皮一回了,失掉自由也算不得什么罢!”霜合听他越说越严重,有些愣愣的看着他,他向她笑了笑,讲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听的霜合简直目瞪口呆,不敢置信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奇遇,更不敢相信这话本段子里才会出现的事竟也会发生在自己身边。

先是皇上微服出游,各种意外状况下,险遭­奸­人暗算,然后徐光溥这时从天而降……唔,大概是恰巧路过,那天良心大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救了微服出游的皇帝陛下。她徐叔叔这人,别的爱好没多少,就爱借着经商四面八方的闯,也喜爱扮演其他人,由此一来,四海之内,他的人面极广,所以那次出手,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但皇帝陛下坚持要报答,见徐光溥执意不接受之下,亮出了身份。

“咳!”徐光溥作了一番结尾称述,“就是这样,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谁晓得他是大宋皇帝?谁又晓得他有恩必报,我这是白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霜合听罢,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道:“可是依你这老­奸­巨猾的­性­子,就算皇帝不赏赐你,你也会想方设法捞点好处吧?”

徐光溥嘿嘿笑了笑,抚摸着髯髯胡须,赞许的向着霜合点了点头,霜合给了他一记白眼,转念一想,有些担忧的说:“虽说君无戏言,可如今你贸贸然去讨要赏赐,恐怕会被他认为是贪图功名利禄之人,那时,他对你的印象不好,就算食言,我们也没奈何啊!”

徐光溥收了笑意,眼神沉着下来,道:“所以,我当时便要了他一个凭证!哎!想当初,我是那么痛恨这个人,我姐姐也是因他……现在,却要依仗他讨要生活,想起,也觉着窝囊,但成王败寇,这是命定,看如今天下,百姓温饱,四海太平,也不由得生出几分佩服,我如今也是想通了的!”

霜合侧头唏嘘了一阵,徐光溥的亲姐姐正是当年名动天下蜀王孟昶之妃花蕊夫人徐阿,他当年也是因他姐姐得宠的缘故,享受了好些年的害贵,道:“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阿姨娘是我见过的最最聪慧的女子,想必这些早已看透,之所以有那最后的一搏,不过是为着心里的那点执念,她不会怪你的!也不会怪我们的!”

忽而想起长恨歌里的句子,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君王掩面救不得,宛转蛾眉马前死。记得最清的,不过是这几句,真是奇怪,往朝的史册,分明记得如此清晰,可历史仍在一遍遍的重演,所以见着这些诗句,总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徐光溥也怕是想起了往昔,眼中有些泫然,霜合心中蓦地有些酸涩,往日爽快已极的人也变的期期艾艾:“可是……霜合知道,徐叔叔就不喜束缚,若是为了我,而让你困于那九重宫阙,却叫霜合于心何忍?徐叔叔,霜合的路让霜合自己去吧!您不必为了我陷入这汴京!”

徐光溥敛尽笑意,无比正­色­的说:“我早就说了,徐叔叔这辈子活的值了,留给你奇哥和如姐的还有那徐家铺子,虽算不得顶级的生意,但这辈子只是不愁了。可我却没什么可以给你的,富贵荣华你不看重,一生所爱你已找到,而你,是几个孩子里,最让我心疼的,与你娘一样,是个让人心疼的执着女子。我已疲于奔波,就让我在这汴京里过些安稳日子吧,相信你一定是个孝顺的女儿!”

霜合眼中雾气朦胧,徐光溥微一晃眼,她已跪在身前:“爹爹,请受女儿一拜!”她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扬起头来微微一笑,徐光溥眼中也盈盈有光,连着点了好几个头,一时间竟是老泪纵横,扶起霜合时,又说了好几个“好”字。

霜合轻轻替他擦去泪珠,忍不住笑道:“等我与阿璨的事定下了,一定尽快给你找个老伴,给我找个阿娘!”徐光溥神情一愣,在她脸上轻拍了一下,“你这孩子,自己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给我张罗了!夜已深了,还不回去睡了?”

“是!遵命!”霜合嬉皮笑道,还是做足了女儿的工夫,服侍徐光溥休息,才掩上房门离开,关上门的那一刻,不禁有些黯然,徐光溥为何不娶妻一事,至今是个迷,她也无从得知。如果他这一生注定没有子女,就让自己做他的一辈子的女儿好了。

几日后一晚,徐光溥一番沐浴焚身,走出了陌上歌的大门,看着他一路逶迤而去,霜合倚在门上,一颗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愣楞的站了一会儿,胸中忽然涌起一股难言的情潮,转过身去,却不想进去,她叹了口气,转身关上了门,走到外面清冷的街上,才发现自己兜兜转转半晌,竟还是孑然一身,如今唯有的两个依靠,一个徐光溥的无微不至的关怀,一个曹璨的深如海的爱,都还不知前途如何,是否真能一番风顺。

几番思量中,一抬头已到了曹府跟前,巍峨的大府,两个雪白的大石狮子向她张着巨大的口,让她望而止步,胸中涌起一股酸涩,她不服气的瞧着面前的朱门大户,撅了撅嘴,转身奔至府外高高围墙之侧,记得曹璨跟她说起他的居所在府里哪边来着?她伸头斟酌了一番,借着一股蛮力,跃上了墙头,话说小时候跟着子谦哥哥这种勾当­干­过不少,只是没想到现在做起来也是驾轻就熟。

好不容易摸索下了墙头,迎面却走来几个侍卫模样的人,霜合暗叫一声糟糕,一时冲动下,居然忘了这里曹璨他爹可是曹彬大将军,府里的这此人恐怕也不是等闲之辈,她慌忙躲到了树荫里,可躲过了这厢,却没防着身后又走来一批侍卫。

只听身后有人叫道:“谁?”

霜合身子僵在了原地,转头又不是,跑又不是,正打算还是跑为上策时,右侧又有个声音道:“翠儿,叫你拿个笔墨也磨磨蹭蹭的,是不是又要偷懒了?还不快去?”

听到这个声音,霜合心里松了松,眼角往右瞟了瞟,果然是曹那个闲人,正站在廊柱下瞅着她,她忙低了头,微咬着舌头低声答了声“是!”快速往前走了去,听见是身后曹拦住侍卫叨念着“翠儿”的办事不利。

转出了翻墙进来时的这个院落,霜合望着面前的几条道路,正踌躇不定时,身子被人一拉,已被带到了一处小厅之中,果然是曹不放心她打发了那批侍卫后赶紧跟了过来,却见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讥诮道:“怎么一日不见我大哥,就如此想念了?曹府你也敢翻墙进来?”

霜合不理他的讥诮,只问:“阿璨在哪里?”曹端详了一番她的神­色­,没再多说,将曹璨房间的大致方位与她说了,霜合二话没说,打开门走了出去,曹愣了会儿,关门出去,只得跟在她身后处理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看着她拐进了曹璨的院落,才缓缓转身离去。

院落很­干­净,没什么多余的花草石凳,也不甚大,却收拾的很井井有条,霜合一步步缓缓的朝前走去,手指轻拂过青石灯柱,上面不然一丝尘埃,一个小丫鬟坐在屋外的回廊上打盹,连她走近也没有察觉。

却在灯火璀璨处第十九章守护

她的步子很轻很轻,好像害怕吵醒这院子里的­精­灵,直到推开房门,她一颗心才慢慢地回到了远处,只觉得这时间很是安宁,缓缓朝着床畔走去,似乎已听到他平缓的呼吸声,走近了,轻轻的坐在他的床畔,已离他如此之近,已可瞧清他睡梦里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可他还是没被她惊醒,难道真是白日当值太累了么?

伸手缓缓移向他的脸,正要轻触他的眉眼,“谁!”一声厉喝中,她的手腕被紧紧的握住,待瞧清了坐在身边的人是她时,他眼中的防备凶光瞬间消失,接之隐隐的喜悦,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霜合嘴角一翘:“我就来不得么?”曹璨盯着她唆双眼看了一会儿,起身往外移了一点儿,将里倒腾了一处地方,拍了拍被子道:“来!躺到我身边来!”霜合脸红了一红,遂脱掉鞋袜,合衣躺到了他身边,他将被子仔细为她盖好,略坐起身子,将她的身子拥入怀中,紧紧的拥着,却沉默着没有多说什么。

霜合仰头,额头抵到了他的下巴,“你白天很累么?”

曹璨吻了吻她的额角,轻笑道:“是啊!皇上与大臣在议事厅里谈论了一天的政事,我便在外面站了一天,如今腿有些酸,若有人帮我揉揉就好了!”

霜合静了静,身子往下缩了缩,伸手沿著他的*一路*下去,曹璨拥着她的手紧了紧,忽然伸手将她的手按在了腿上,低头道:“你*我!”霜合惊愕的抬头:“我哪有?”这个罪名可大了好不好?看著她无辜茫然的双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眼里的一团火却已烧的很旺,一低头,灼热的吻已印在她的­唇­上,轻缓的吸允了一会儿 方迫不及待的挑开她的­唇­瓣,已舌攻入她的口中,霜合脑子有些迷蒙唆承受着他有些粗暴的掠夺,想了想,才感到手还搁在他的*上,隔着一层布料下的温度传到了她的手心,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无心之举,确实……大概……真的……很*。

一时间,从脖子处一直烧到了脸上,手搁在那里依旧木了,不晓得是想拿开还是怎的,貌似他的手还按在她的手上,似乎也不是她不想拿开的,可若是再移上几分……脸烧得更厉害了,乱七八糟的想了一通,一睁眼,已瞧见曹璨正目光炯炯的瞅着她,不知他何时已停止那个吻眼,底带着一丝戏谑,道:“又想到哪里去了?方才也不专心!”霜合微窘,低头瞧见他握着她的双手搁在胸前,半晌,才道:“……也没想什么?”

“是么?我说我腿脚酸疼的话你也信?今日不过是奉命教授几个皇子习武,自己练倒不觉得累,不知怎么一教授下来,却觉累得很,方才才睡的沉些!”

霜合“哦!”了一声,低头倚在他怀里,等著脸上的红潮褪去,曹璨静了片刻,声音沉沉的道:“今晚是怎么了?”

“我……”霜合不知说什么,突然来找他,不过就是想这样静静的停在他的怀里,如今愿望已经实现,倒也什么也不想说了,曹璨又道:“待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霜合方才捣腾的心静了下来,忽然生了几丝悲戚,“徐叔叔来啦……”于是将徐光溥与她的一番主意细细说了一遍,期间曹璨一直安静的听着,没有打岔,末了,霜合又感叹一句:“虽然是很亲很亲的叔叔,但我还是不想太承他的情,恐怕我这辈子真的莫法还了!”

曹璨道:“你放心,还有我与你一起,咱们两个好好侍奉他,总是不会辜负他的情义!”

霜合点头道:“哎!这下我也将你拖下了水去,总算是好受了些!”额头被曹璨的手指轻轻一弹,曹璨哭笑不得道:“你这自我排解的方式真是古怪已极!”霜合仰头朝他笑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在他怀里调整了下姿势,安稳的闭上了眼睛。

曹璨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她的肩背,拥着她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身子,却久久难眠,低头瞧着她安稳恬淡的睡颜,一抹忧怒袭上他的眉头,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的脸颊,这样的宁静恬适,他要她一辈子都拥有,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永远如此守护着她,直到地老天荒,如果,真的有地老天荒!

不知是什么时辰,身子被摇醒,霜合揉了揉眼睛,迷蒙间瞧见窗外天­色­还暗着,咕哝道:“什么时辰了?”曹璨道:“卯时三刻了!你是要天亮再走?还是现在起身?”

霜合闭著眼睛困了会儿,迷糊的问:“天亮要去哪几啊?”忽然脑子里一个激灵,她猛地坐了起来,转头看向曹璨:“槽了!要天亮了,我得现在出府啊!完了,完了,你怎么不早叫醒我?”

曹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天亮又怎的?你就这么怕我府里的人么?”

“当然不是怕!”霜合想了想,“为了你我的将来我还是现在得走,若是撞见,恐怕说也说不清!”她掀开被子,就要下床,曹璨按住她的肩,道:“虽然慌也不要乱啊!”伸手重新为她系上了衣带,原来她睡得沉时便不晓得是自己屋里的床还是在哪里因为穿着外衣不舒服又有些热,早将衣服拉扯的凌乱 霜合低头一看素白的裹肚也露在了外面,这果然是自己的睡态,既不认床又睡得忘乎所以,她竟是在他怀里睡成了这个样子。

修长的手指将她领口的衣襟轻轻拉拢,温热的指腹扫过她的*,她的脸早已红了个透,曹璨目光灼灼的看了她一会儿,感受到空气中不知何时已弥漫着一股暖昧的气息,忙转过了头去,起身下床将她踢得很远的鞋子找过来。

霜合穿好鞋子下床,天已快亮,这时门外忽响起一个低沉声音:“大哥,可要送嫂子出去?”霜合忍不住叫道:“好弟弟,来的真及时!”门外的人似乎愣了下,霜合的额头又被曹璨弹了一下。

曹璨盯了她一眼,道:“是说你怎么进来的这么顺当,原来是阿!”

霜合笑笑,忙于他挥手作别,“我先走了,你得了空,记得来陌上歌找我……和徐叔权!”曹璨含笑点头,霜合慌忙开门出去,迎头就是曹 略带戏谑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霜合见守门的丫鬟已不知去了哪里,不慌不忙的朝他笑道:“回来这么久,都没好生与兴平都主聚聚,下回见了面,我可要好生问问……我们曹二公子有没有什么迫不及待的时候!”

曾不善言辞,自是说不过霜合的,只能哼了一声,拉头就走,霜合着了慌,赶忙跟上,翻上墙头时,曾忽问了一向:“你与我大哥的事到底什么时候办?我……也好等你们的事成了,才好……”震合瞪了他一眼,“就要你­干­着急,看得见吃不着!哈、哈、哈!”她快速的跃下了墙头,还不忘抬头朝阿抬了个鬼脸。

走上寂静的大街,霜合有些踟蹰的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陌上歌。走上楼时,果然四处的房门还没打开,只是徐光溥的屋子已有了一盏油灯的光亮。

敲开房门,瞧见徐光溥正静静的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件宽大的袍子,霜合走近一看。认得是件官服,上面的刺绣图案依稀是个四品官,果听徐光溥说道:“是个四品典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官,但总算是个官了!”

霜合*着面前的官袍玉带,道:“虽然这话问过了,但霜合还是想再问一次。徐叔叔,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徐光溥目光沉沉的看着眼前的官服,忽然一笑,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温暖的气息,“因为我希望你一直都是被人呵护的始粮,不必统弯路,不用徘徊伤心,从一开始,便可以得到人生中最幸福的生活,我只想你……从头至尾的开心幸辐!你母亲年轻时走了许多弯路,兜转半生,才最终找到归宿所在,于是,错失了很多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大好年华,我并不希望你如此,懂了吗?如果我有能力,我会让你继续无忧无虑下去,和赵茉一样显赫一生!”

霜合逼了一把热泪进肚子,只记得努力点头:“我和阿璨,这辈子一定会很好很好很好的!”

“那便很好!”徐光溥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温和的问:“准备好当新娘子了么?”

霜合眼睛一亮,“徐权叔……”

徐光溥点了点头,“虽然过程会委屈了些,但你最后一定会风风光光,一定会!”徐光溥很少做出什么承诺,在商人里头,他的一句承诺价值千金,霜合自是晓得,那么,她真的要嫁人了么?

却在灯火璀璨处第十章嫁娶

也许觉得幸福离去太久,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的想重新拥有幸福,可是,想重新拥有的愿望也是那么难。

当今皇上当然不是笨人,反之,相当的聪明,雄图伟业施展于外,审时度势藏于内,从徐光溥那么小小的一个举动,已能猜出其中意图,这个天下不是他的,还该是谁的?

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夜里的大宋宫更加深不可测,路边的盏盏官灯不知要将人了向何处,脚上的鞋袜似乎已沾到一丝露水,缎篮的长裙轻扫白玉石的路面,一路上,她走得极慢,看似优雅贵重,谁知她心底的忐忑不安。

此次进宫,她是瞒着曹璨的,也是赌一次她的将来。

“梅香……梅香……别跑……” “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阵追闹声远远传来,跑在前头的那个人,篷头垢面,长发已遮住了半张脸,她一边跑一边往后面看,嘴里发出刺耳的笑声,“扑通”一下,脚下一绊,栽倒在地,后面的人追了一上来,不少人手里拿着洗衣的板子,往她身上招呼。“哈哈哈……哈哈……”她仍旧那么痴痴颠颠的笑着,好像一点也不觉得疼。

“住手!”霜合快速走了过去,拦住众人的板子,厉声道:“宫廷里自有法刑,你们这样不是在滥用私刑吗?”

“你是谁?我你还管不着!”面前那个太监一脸凶狠,“这个宫人一直疯疯癫癫,今次犯了事,不给她几板子她不知道痛!”说完,就又要打,只听霜合身后一人­阴­测测的道:“你说我管的着你吗?”

那太监眼睛大睁,突然跪了下去,“不知……不知是您老人家嫁到,小的……小的……”

霜合身后的,正是领她面圣的总管大太监,皇帝身边亲自伺候的,此时对她也有些不赖烦了,说道:“姑娘闲事管够了吗?够了就快些随奴才去!”

霜合点点头,正打算顺手将那疯癫的宫人状起,一低头,却见她只露出一只的眼睛正痴痴的凝视着她,目光中的光芒竟一点也不像个疯傻的人,“娘娘……安宸娘娘……”宫人低低的喃喃自语让霜合蹙起了眉头:“你在说什么?”

“娘娘……”

“姑娘再不走就误了时间了!”身后的催促声让她不得不动身离去,走得远了,还听得到那个太监声音的呵斥:“你这个疯女人,这大宋官里哪有什么安宸娘娘……”

越过几座宫殿,霜合忽感概道:“听闻当年宋灭蜀后,不少蜀官中人没入宋宫,不知这些人还在不在!”

太监回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回过头去继续带路:“没有人会关心她们的存在!”

霜合抿了抿­唇­,低头不再言语,眼看御书房在即,霜合心如擂鼓,不是没有见过他,只是今夜不同往常,不许她任着自己的­性­子而来。

一步步踏上玉阶,耳边有人在通报,眼前的门悄无声息的打开,静静的等候着她的进入,屋子里很安静,有一缕幽幽的檀香,偶尔有茶杯触碰的声音晌起。

明黄的身影站在书桌边的一幅画前,手中端着一盏条杯,正幽幽出神,霜合立在他身后,不知是下跪还是弄出点声晌来叫他察觉,正当他即将转过身来时,霜合“咚”的一声跪倒在地。

皇帝转过身来,眸子里盛着一抹幽光,淡淡的扫过她,转身坐在了书桌后,“起来吧!”

谢皇上!”霜合端立于大殿之上,目光回连着他的眼神,用余光扫向一边的画像,这一扫,身子僵了,画上女子的眉眼口鼻耳,无一不与她一样,一身篮衣站在黑沉的月­色­里。这一惊,她已忘却了紧张,只细细看着那画,画中的她应该是与曹璨在围场第一次见到赵匡胤的时候,那时她的眼睛里竟是这样的光芒,有些畏惧,有些恨意,有些冰冷,似乎还有些哀伤,如此复杂的神­色­竟然一一被他看进了眼里。

此时,一道目光也正静静的瞅着她,她默立一会儿,忽然垂眸跪了下去 “民女冒犯了皇上!”

赵匡胤却久久不做声,半晌才道:“很久之前,似乎也有这样一道目光,这样看着朕,也许朕已经老了,记不清她的模样,可又觉得,她似乎是你这个模样。”他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又拿目光询问的看着霜合。

霜合抬头了上他的目光,一番审视之后,她平静的开口:“皇上该还记得徐阿,这个名字吧?”

赵匡胤果然神­色­大动,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神­色­已渐渐清晰起来,霜合不介意让他更清晰一点:“她是霜合的姨娘!”

赵匡吼看看她又看看画像,缓缓起身,取下了画像,慢慢暴起:“当年阿 身边的那个女子,她是你的……母亲?”

霜合点了点头,赵匡胤将画卷丢进画桶里,沉引了片刻,道:“你姓高?”

霜合原本低下的头缓缓抬起,阵子里有细微的光在闪烁,“这是个让人自豪的姓氏!”

赵匡胤愣了下,嘴角一勾,看起来是有一抹笑,但是看着赵匡胤在她面前露出笑意,霜合总觉得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于是觉得那一定是另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

赵匡胤道:“你这点倒是不像你母亲,朕想,朕接下来的话,你必是听得明白的!”

筹办婚礼的事,都是徐光溥在忙前忙后,似乎曹府对此事不太热心,一则大少爷没有娶到公主 也没要到一品大臣唆女儿反倒是将她整个四品小官唆女儿要进府去,怎么说来面子上都是过不去的。所以聘礼草草,见面草草,人来人往间,还是不免冷清了些。

徐光溥倒是每天笑口常开,赵匡胤新赐了一座大宅子,拨了许多婢汝奴仆,徐光溥要忙的事实在是太多,嫁衣要最好的,嫁妆要最贵重的,就连轿子的细节,他都一一安排妄当。为了不让人起疑,赵匡胤让他们尽量低调,整个鱼岩帮的人自是不能来的,伊璧奇和皎皎混进府里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其间,霜合写了一封信给彭子谦,虽颤着手许久下不了笔,最后还是淌了一把喜泪才把信给写完。

彭子谦和伊壁如正在雪山之颠,汴京,他们来这不变,却在婚礼那天送出了大礼。

虽然力图低调,但还是被徐光溥弄的满城惊动。自然是免不了彭子谦的功劳,他只在信中回了寥寥数字:“万卷礼花,贺妹妹之喜,愿汝为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子谦哥哥!

那夜的烟花灿烂了整个天空,惨如烟震,亮如白昼,从徐府到曹府,一路灯火通明。

曹府也显然被这样的阵势惊住,一夜的拜堂之喜于是很顺利的度过了。

霜合的母亲去的早,自然没有人告知过她洞房之夜,要如何去做,虽然被曹璨抱过亲过摸过,但离着这最后一步总是差着一点,她如今还是有些迷糊,不过她迷糊归迷糊,但总知道新娘子还是应该很娇羞的,可是么,当她被曹璨挑开盖头时的一个热吻弄的全身无力时,也无力去想羞涩的事了。

曹璨抵着她的额头,沉重的呼吸着,半晌,才道:“终于把你要回家了,这一路着实不容易,没被你推开厌弃,也着实是老天有眼!”

“哼!”霜合往后退了退,背抵着了床里侧的墙壁,“也不说你涎皮赖脸的追着我!”她退后一些,他便往前逼近一些.闻言笑道:“上次也不知是谁跟来了汴京!”

霜合努着嘴不答,觉得他那气息也太近了些,可背上一片冰凉告诉她已退无可退,曹璨伸手一挥,两侧妙帐滑落,他戏笑着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娘子抢先进了帐,是在了诱为夫么?”

哪有?霜合瞪大眼睛看着他,方欲辩解,已被他的­唇­舌堵住了口,待他的舌终于从口中退出,霜合大喘了口气,终于说道:“其实是你­色­急吧?”话脱出口,才忙捂住口,心知这样的场景下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种*,可已来不及了,今夜不同以往,以前曹璨会注意着分寸,可是今夜,显然她已是他手里的羔羊。

曹璨手抚着她的脸,低笑道:“果然是霜儿了解我!”伸手欲将她拉过来,却被她抢先一步抱住.曹璨愣了愣,正要拨开她颈边的香发吻上她的脖子,只听她贴在耳边说道:“你是要我还是要锦绣前程?”

两人贴在一起,他感到她的心跳得极快,这语气也有些落寞,于是问:“怎么了?”

霜合将脸贴近他的胸膛,“皇上与我有个约定,娶了我,你便要立即带兵外出,自此一生,不许对他有二心,若是你留恋帝都,想青云直上,那也可以与我一夜春宵,但第二天一早便要对外宣布我突然暴毙,然后将我送往塞外永不相见之地!”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一章 家人

曹璨愣住,周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霜合不安的圈住他的身子,害怕他做出些什么,仰头看着他,“你会怎么选择呢?你若是为了我,就得放弃这里的一切,若是不愿意,今夜你还是可以拥有我!”

静默半响,他僵硬的身子渐渐松了下来,低头含住了她的­唇­,“你希望我怎么选?”

“我……”霜合颤着声音,一滴泪滑落脸颊,“我盼望着你选择我,又害怕你选择我,这一辈子,我从未有过如此彷徨的时候,以往总想着,你爱我我也爱你,那么什么都不能阻拦者我们在一起。可这种选择真正的降临到了我身上时,我才知道,原来爱你,并不能这么自私!”

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笑,见她紧闭的眼暗泪珠滑落,便低头吻去她的泪珠,一只手悄悄滑入她的衣衫之内,“反正今夜我们都要洞房,不如遵从第二种选择,先一夜春宵再说!”

霜合不安的抓住他探入小衣里的手,惊诧的睁开眼睛,却见他眼中笑意盈盈,皱着眉道:“你……唔……”他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吻住了她,她始终有些不敢问出口,只觉的这样缠绵一夜也算是值得,既甜蜜又苦涩的放开了他的手。

没有了束缚,他轻易的解开了她层层复杂的嫁衣,最里面是绣着鸳鸯戏水的火红裹肚,霜合只觉身子一轻,已被他抱坐在腿上,他不急不缓的挑开她里衣的带子,火热的手掌压在了她的心口,“记得那时在船上,我便说过,只要你的心!”霜合只觉血往上涌,只觉被他手掌抚过的地方一片酥麻,已经分不开心去想他刚刚是说了一句什么。

曹璨瞧着她的模样,低低一笑,“原来霜儿果然比我焦急些!”“哪有?”一片混沌里,霜合还不忘为自己澄清,可曹璨接下来的话和直接的动作彻底让她无力再思考任何东西,“那是我比较焦急!”“……”身子被他紧紧的压在了身下,他的手他的­唇­都如火一般在燃烧,掠过她身体的每一处,她像水中的浮木沉沉浮浮,只能抱紧眼前唯一的依赖,在他进入时,她重重的抽了一口气,随即被他深深的吻住……

半夜醒来,有一瞬间的愣神,头顶是木头的屋顶,她一侧脸,便见到一方俊颜就在呼吸可闻的距离,她痴痴的瞧着他,累极入睡前的一切清晰的、迷糊的通通回到了脑子里,一时间脸燥红了一片,这时他的手还紧紧的锢在她的腰上,而她和他的身子正毫无缝隙的贴合在一起,她不自在的微一移动,他便睁开了眼暗,眼睛充满了神采,丝毫不像刚刚醒来的人。

霜合睁大眼睛看着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你……你醒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不行,不,不,她想起方才嘶声力竭的人一定不是她,她现在真想用手捂住脸了,奈何双手完全抽不出来。

“你……你松开我好不好?”她拜托的看着他,他促狭的一笑,竟将她箍地更紧了,她的身子再次压向他,仍不住轻呼了一声。

他喊住她的耳垂,轻笑:“娘子是想一夜风流后就抛弃为夫么?”

“谁是你娘子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的选择!”

“难道我方才的表现还不够明显?”他似乎在故意宣布自己的所有,双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游走,惹得她全身战栗,一股酥麻的感觉袭上心头,把刚刚因他那句话想问出口的问题都遗忘了。她赶紧抓住他往下伸去的手,在他耳边央求道:“别……我……现在天快亮了!”

“就因为天快亮了,才应该重新温习一遍!”曹璨丝毫没被她的动作阻止,将她的双手禁锢在自己胸前,而自己的手却更加大胆肆意的滑过任何一处他想达到的地方……霜合觉得周遭的空气又再升温,身子软绵无力的躺在他怀里,只能任他肆意妄为,正迷迷糊糊间,忽然身子一轻,霜合睁大了眼睛看着身下曹璨放大的俊颜,霜合跨坐在他身上,一相触,不由得面红耳赤,羞恼的道:“你­干­什么?”

曹璨双手横在地的腰上,一边吻着她的面颊,一边四处点火,喘息间霜合忽然想起一件顶重要要弄清的事,忙撑起身子,看着他的眼睛道:“你的意思是……”曹璨伸手轻抚她的眉眼,笑道:“霜合,我只要你!”

眼中忽的就起了一层水汽,心里满满的都是难言的喜悦,还没等她感动完,某人不安分的大手已握住她的腰肢,重新压在了自已的灼热上,咬着她的耳垂道:“该你来满足我了……”

霜合无力的撑在他的胸膛上,只觉血往上涌,耳根子红了个遍,只能晕晕乎乎的任他摆布,似乎比昨夜更加混沌,其中滋味,难以言述……”

纵使前方有妆锦大道,我要的只有你,

作为新嫁娘的第二天,即使霜合想很早起来,但由于诸多原因,还是没能起得来,匆忙换好衣衫时,曹璨已收拾妥当,顺手将手中的金步摇Сhā进她的鬓边,离开几步,打量了一番,伸手轻缓的抚上了她的发磐:“以前一直在想,你是否会有一天为我挽上长发,今日我总算是见到了,很漂亮,你为我盘起长发,我护你一生!”手指顺着她的发丝轻触到脸颊上,带着一丝温热的触觉,霜合本来因为早起忙碌而忽略掉的羞涩此时因他短短的一句话语,轻轻的一个触碰而爆发出来,通红的脸­色­让曹璨心神一荡,俯身在她颊边轻轻一吻,手臂垂下,拉住了她的手,往门外走去:“走吧!”霜合跟在他的身后,脸上不觉露了笑意。

到了大堂之上,才发现曹府人员庞大真是难以想象,昨天一天都盖着盖头,虽然听得到周围热闹曹杂,但终究没有见到什么人,今日这一进大堂,数十道目光齐刷刷的盯向她,她这才觉得自己掉进了个大大的另一个复杂的世界。

她回首看向曹璨,此时,曹璨也正转头看她,两人目光流转间,他仿佛已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朝着大伙道:“新娘子有些害羞!”大伙儿笑起来,刚刚有些严肃的大厅瞬间松下来,曹璨趁机低头在霜合耳边道:“我只想给你最简单的!”霜合耳根子一红,当着这么多人呢,但一听清他的话语,她心里已是滋味难辨,他怎么就知道她心中所想,平时最幸福的事便是嫁给一个知她懂她的人吧?

她微微点头,已忘掉刚开始的窘迫,姿态高雅而端庄的回视周围带着探究的目光,却见这四品官员的女儿,并非猜想中的小家碧玉,反倒是只有一股出尘的高雅气质,她的目光却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深深的眼眸里盛满了笑,与她目光相触时,总免不了有些被人看透的感觉。

“见过爹娘!”曹璨拉着她,走向坐在上位的男女,那位高大挺拔,一脸威严的男子正是霜合有过一面之缘的曹彬,而坐在他身边的曹夫人霜合更是熟悉,却见她原本有些漠视的眼神中渐渐透出惊讶,最后便有些更加漠视,这桩婚姻她怕是不喜欢的吧?再待看到是自己之后,恐怕是失望透了,可这是皇帝钦赐的姻缘,曹夫人虽知道其中有些不对,但也不敢多言。

曹彬接过霜合手中轻抿了一口,眼神有些莫测的打量了一番霜合,注视一番后,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霜合心中呼出口气,这算是过关了么?转头看向曹璨,见他眼中隐有喜­色­,方才彻底放下心来。

之后是曹彬的两位妾侍,因身份地位,匆匆见过便作罢。令霜合头疼的是他那人数众多的弟弟,曹 倒是熟悉,带着隐隐的笑看着他们,之后是曹 、曹玮、曹 、曹 、曹琮还有小妹曹琳,其实曹琳比之四子曹玮略大,但因是唯一的女孩,所以倍加宠爱。霜合一路见过几位弟弟,唯独对曹玮印象深刻,这时曹玮不过弱冠小儿,站在几位身材高大的哥哥身边却没有丝毫逊­色­,紧抿的薄­唇­透着坚毅。

很多年后,霜合想起自己此时对曹璨说的话,觉得自己也挺有先机的,新­妇­的尴尬随着几位兄弟的嬉笑谈话渐渐消逝,长辈们都已离去,霜合也放松下来,忍不住打趣曹璨道:“你若不是大宋第一流的名将,便是四弟阿玮了!”曹璨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暗地里拉紧了她的手,笑言:“所以,我选你不亏!”

曹玮虽也从小跟在曹彬身边出征,但年纪终归是小,此时也不禁露了一丝羞意,只觉这大嫂为人直率,眼中目光狡黠,脸如明月般皎洁,与自己的大哥站在一处,就是一对璧人。

霜合这一天一直在笑,看着一脸兴奋的曹琳,看着几位俊朗和睦的兄弟,看着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曹璨,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好大一家人,此后的几十年她都会拥有这些,不再孤单!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二章 外调

过了几天安逸日子,虽不被几位夫人待见,但也不会影响到霜合的整体心情,渐渐的却有了种成为金丝雀被圈养起来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也会很快过去的,因为曹璨因自己的承诺而被赵匡胤任命为高阳关及镇、魏、并、代、赵五州都监,不日便要上任,她也会跟着离开汴京,去往高阳关。

没想到,这么快她的另外半生已匆匆开始。也因为外调的事,让老夫人对霜合的态度越加冷淡,因着她的喜好,府里上下的人也都不敢与霜合多说话,搞得霜合一颗热情高涨的心这几日都变得郁郁的,唯有曹彬对于曹璨外调的事情很是期许,他认为儿孙获得祖上的荫蔽而有高官厚禄总是不妥的,这些白的来的东西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无能与皇帝的喜好而一夕倾倒。对于曹璨戍边在外的事,曹彬寄予了很多厚望。

曹璨这几日变得很忙,宫里很多事物需要交接,没有他在的时候,霜合常常一个人坐在离屋最近的水榭里,这里来的人少,很清净,也少了许多别样的眼光。

霜合呆坐在水榭里已经很久,看着池里荷叶上晶莹的水珠反­射­着阳光,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神采,若是他们没有离开汴京,而是一直住在这个家里,她又该做些什么去融入呢?

“霜合!”一个洪厚的声音慈爱的唤道。

她微有些失神,回头站起,“曹大人……呃……爹!”

曹彬点了点头,指了指长椅,“坐吧!”

霜合方坐了下来,第一次与曹彬单独说话,她蓦地有些紧张。

曹彬在一旁坐下,瞧了瞧她的脸­色­,问:“府里的生活还习惯吗?”

霜合抿了抿­唇­,想着如何回答,其实自己也说不上来习不习惯,就是感觉奇怪又不自在,这样唯一迟疑,曹彬倒是误会了,长叹一声道:“五年前,你还是个倔强的小女孩,没想到,一眨眼,就这么大了,还成了我的儿媳­妇­!”

霜合脸上一红,忽觉不对,抬头惊愕的看着他,“爹!我……您知道?您为什么会知道呢?”

曹彬微微一笑,平素里他就像个和蔼的老头,全然没有在身为一员大将的严肃,可眉目间仍旧透着一股自然而然的威严,“我儿子要娶一个什么样的妻子,我怎么会不知道?在你们成亲的前一晚,他已将前因后果讲给了我听!”

“您可是觉得我没有已故的钟姑娘出生高贵,没有她有书香子弟的温婉和顺?”不知不觉,霜合已放下了紧张不安,虽说她嫁来曹家是有那么点突然和勉强,但如果有了曹彬的承认,她在这个家里就会从此站住脚跟。

曹璨摇头笑笑,温和的说:“知道吗?五年前,还是小姑娘的你已让我这个戎马半生之人钦服!”

霜合着实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轻声说:“那时候,我只是个什么事都不懂,只是有个破胆子的黄毛丫头一个,若是现在,一定没有了当年的胆子,而又哪里值得爹您钦服?”

“是你的勇气,一个十一岁小姑娘的勇气足以让很多蜀中男儿羞愧了!”

“那是我的爹娘给我的勇气,十一岁的小姑娘相信她所崇拜的父亲一定会救得她出去,她相信坚韧的娘亲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她……”听说烈火死了,她大哭了一场,那匹追随了母亲一辈子的老马可不给她面子了,每次想骑它,它都大发脾气,可是回城的那日它却为了救他们的­性­命力竭而亡,但是这也没有在鱼丽姨娘和彭伯伯坟前时哭的惨,那时子谦哥哥在坟前强忍眼泪的脸她终身都忘不了,至于后来,爹……娘亲……她的眼中慢慢噙满了泪。

“我也算间接害你失去父亲,如今我成了你的父亲,算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曹彬微有些低沉的嗓音轻轻的响起在她的耳边。

她有些失神地抬头看着这个两鬓微微斑白的男子,他没有父亲那么的高大俊朗,没有父亲深情似海的双眼,却偏偏给人一种踏实厚重的感觉,她忽然想到,虽然皇上下了旨赐婚,但是没有曹彬这个开国功臣的点头,想必这个亲也是结不成的吧,过了半响,她才缓缓道:“我只是个孤身可怜,流落风尘的女子,知道是这样的我您还是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您就不怕我的身世泄露出去,毁了曹家的清誉么?”

曹彬静静的看着她,“我只知道,你是个出生将门,有虎豹之勇,冰莲之心的好女孩。这样的孩子能做我的女儿,我求还求不来?怎么还会怕这个怕那个?世人有眼,他们都会看的,而我曹家的清誉也从不是特意求来的,只要问心无愧,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霜合说不出话来,只觉得眼前这个男子也如山般高大,能够负担起很多很多的东西,能够给人安全感,厚实而稳重,心中洋溢起暖意,吸吸有些发酸的鼻子,默默点了点头。

曹彬笑道:“所以,你既然嫁来曹家,便已是我曹家的人,有我护着你,不必再担忧其他的人如何看你。曹璨那孩子最是像我,他从小的心思我都知道,必不会辜负你的!”

面对曹彬,霜合除了用力点头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最后,曹彬重重嘱咐道:“此去关口,你们万事小心,有你在阿璨身边我也很放心,记住,你们的将来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想要成为什么样,就看你们现在怎么做!”

霜合看着曹彬,认真的记住了他说的每一句话。

以后是风光无限还是从此归于平静,从现在开始,已全部掌握在他们自已的手里了。

在他们走之前,曹府里还要办一件大事,这件大事才真正的让曹老夫人每天都喜笑颜开,忙着进进出出的打点府里的各处装饰,因为她的第二个儿子要娶秦王的女儿兴平郡主,婚礼很匆忙,要赶在曹璨和霜合离开汴京前。

这几日,霜合顺理成章的入驻秦王府,帮忙­操­持婚事。与每一个新娘子一样,赵莲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就算是一个人独坐,也能见她不知为何笑起来,其实大多的事底下的人都去办了,两人闲暇时就闲聊。

婚礼那日,赵莲有些紧张,拉着霜合的手,无不感慨:“想起你我初次见面才像是昨日的事,如今我们已各论婚嫁,可叹的是,我才嫁去与你做姐妹,你就要走了!”

霜合笑着说:“看着你现在脸­色­红润的样子,我放心得很,曹家那位老夫人也会当你如珠如宝。我俩的缘分怕还不尽于此,来日方长,汴京,我总会回来的!”

“嗯!”赵莲拿起妆台上的一只红花递给霜合,“霜合,帮我簪上吧!”霜合含笑接过,仔细的Сhā入她的鬓间,已有丫鬟拿过盖头来,盖头掩住了赵莲含笑的眉眼,霜合笑意盈盈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阴­霾,曹 会不会有一天知道赵莲并不是他要找的人呢?如果那天真的来到,赵莲会已是他最想要的吗?

希望他,永远不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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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的那日,天空有些­阴­霾,却丝毫不能阻挡送行人的热情。

曹家那边乱哄哄的一堆人告别,霜合则依偎在徐光溥身边,久久无话,半响,徐光溥重重叹了口气,道:“好女儿,此次外出,你和阿璨给爹爹争个脸面出来,我可是要靠你们养老的!”

“我会的,阿璨不会让您失望的!”正叙叙说这话,目光忽然在城门边的绿柳里扫到一人,原本以为他不会来送行的,毕竟,她与他早已成了过去。

徐光溥也看到了他,回头看了看,道:“去说几句吧,他们暂时还不会道完别!”

霜合点了点头,快速走了过去,站在绿柳­阴­里,瞧着赵德昭­阴­沉的眼眸,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瞧着那边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来,赶紧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嗯……”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赵德昭深深的看着她,忽然道:”不管你在谁的身边,不管你离我多远,你一直都会在我心里。”

霜合心中一颤,要努力仰着头,失衡的眼泪才不会掉下来,静了一会儿,她才听见自已略有些沙哑声音说:“燕王妃可能不是世上最好的女子,但她一定会成为一个最好的燕王杞,如果觉得疼,就忘了我吧,霜合有很多缺点,又自私又任­性­,娶了我的人一定会很折磨……”“

“可我连获得这种折磨都是一种奢望!”他看着霜合眼里隐现的泪光,­唇­上浮现一丝凄凉的笑意:“你去吧,我也只有一句话。不管将来我的身边有谁,只有你是我心里的唯一!”

霜合抬头静静的瞧着他,曾经她也一度以为这个隐忍温润的男子会是她今生所靠,可他们终究还是擦肩而过,她曾经以为是身份和仇恨的阻隔让他们不能在一起。可如今想来,大抵还是当初她喜欢他喜欢得不够深,没有深到能为他放弃心里的执恨,她需要去追逐自已心里的那片阳光,所以只能将他继续留在­阴­霾密布的皇城,说到底,在感情上她还是欠了他的,转身离去时,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涩,“再见时,我会过的很,请你一定要过的比我好!”匆匆抛下这一句话,她撒开腿,往回跑去。

跑到半路,一辆马车挡在了身前,帘子打开,一双白玉般的手撑着头倚在窗边,霜合抬头正对上赵莲晶亮的双眸,赵莲正打量着她:“怎么眼睛都红了?没见着我这个对头,也不必如此伤心啊!”

霜合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看去,果然见到潘惟熙正与曹璨道别,原来时辰这么快就到了,她回头朝赵茉一笑:“等回来,我俩再一起喝一杯!”

赵茉神情微楞,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对她嫣然一笑:“好,我等着!”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三章 安顿

来到高阳关时,府邸里的芙蕖开得正艳,打点事宜的小吏正满脸哈着笑介绍府内格局,州县概况,走到池边时又将晚宴的菜单讲了一通。

曹璨揉着太阳|­茓­,三言两语将他打发了去,转头见霜合正立在池边,垂头不知看着什么,悄悄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了她,“在想什么?这里可还满意?”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的颈间,不禁想起昨夜在帐篷里……脸红了红,看看周围不知何时已没了人,才对他的亲密举动放下心来,“他们什么时候走了?”

曹璨低低笑了笑,将她身子转过来,“我们的家当然自己去探索最有意思!”说着,便拉起她的手,一路看过去。

最后霜合选了一座满是桃李的院子作为正屋,却不免被曹璨戏谑了一下:“唔,你是想与我桃李满天下么?”气得霜合抡起拳头打他,最后又不免被他压在一林桃树下反修理了半响,对他,不是没有一丝歉疚,但一仰头便能瞧见他满是笑意的双眼,心不知怎么的就满满的,别无所求了。

大宋的武将官职级别分明,最高的是枢密院,掌兵籍、虎符,三衙管诸军,其次便是三衙,即殿前都指挥使司、侍卫亲军马军都指挥使司和侍卫亲军步军都指挥使司,分统全国禁军和厢军,再往下便是曹璨现在所处的帅臣级别,一个都监掌管的不过是所管辖的州城军士的屯驻、训练、军器和差役等事物,但若遇上契丹犯境,曹璨的作用便大了。

虽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官,但看得出皇帝的明降反升之意,也有牵制京师枢密的用意,说到底,他就是想把军队的主权牢牢的握在手中,一切都逃不开他的掌握。

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曹璨带着她应付了几次宴席,便已正式接管了这里的军务,头几日他叫文吏将所有文案、州志、县志都拿来过了一遍,之后便每日往军营里跑,整天整天的不见人。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霜合也没闲着,他忙他的,她也有自己要忙的事,既然当了人家的夫人,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她都要管,她和曹璨都不是那么奢侈的人,府里的下人­精­简了一半,只留下几个端茶递水、炒菜做饭、打扫庭院的人,府里的园林本已很好,她略做了些休整,看着更加好了些,这才略歇了下来。

这时,曹璨也不再那么忙碌,见她终于闲了下来,晚饭后便将她拉至了身边,笑问:“这几日我回来后也总不见你的人,说说,忙了些什么?”

“嗯……”霜合凝神道:“我发现那个团练使给我们府里塞了好几个漂亮丫鬟,我正不厌其烦的将她们一一弄走呢!”

曹璨目光灼灼的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说:“胡说,周团练使是个老实惧内的人,怎么会给我塞几个漂亮丫鬟?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在我背后使了什么坏!”

霜合搂着他脖子,笑道:“是啦是啦,我忙着给你饭里茶里下药,叫你这辈子都只爱我一个人,什么都听我的!”

曹璨失笑道:“那我不成了惧内的了?”拉她起身,“带我去看看你的成果!”霜合笑着挽着他的胳膊,带他上了一座楼,顶楼是个亭子的样式,四面都可见到漫天的星斗,矮榻之旁设有琴架,霜合坐在琴架边,手指扶上琴弦,试着音­色­问:“你想听什么曲子?”

曹璨笑倚在她身边,“你弹什么我便听什么!”

霜合手指顿了顿,偏着头看他,“我好像没给你唱过这首,我娘谱的实心曲!”

曹璨愣了愣,眼中的笑意更加浓:“哦?我倒是要听听!”

霜合低头看着琴弦,嘴角便扬着一抹笑,手指轻弹,一段清扬的乐曲响起,伴着她和美的歌声:“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从相见,便相思,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从相思,便相忆,换你心为我心,始知相忆深,动君心,冀君赏,愿作天池双鸳鸯,一朝飞去青云上……”

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需要遇上几段恋情,我只需遇上一个对的便已足够,愿做天池双鸳鸯。

在这里的生活简单而恬淡,数月都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却在秋后的一日发生了一件恶事。

距离城镇一公里外的深山中,有一山寨,平时官匪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相安无事,他们也不过劫点商人的财务,也没闹出大的人命。却不知怎么了,突然洗劫了一座村庄,不少老人和小孩都死在屠刀之下。

其实曹璨早就想铲除这般匪徒,但碍于他们所占地势极为险要,一直迟迟没有下手,出了这事后,便已摩拳擦掌恨意浓浓。

这日午后,霜合照例在军营里陪他,平时他在外练兵,她便在帐营里准备茶水,看起来虽然无趣枯燥,可是这样的日子却是她梦寐以求的,真正实现了时,做得怎会不开心,添置茶水后无事时也会去看士兵­操­练,虽然军营里不允许女子进出,但她却是曹璨默许了的,士兵们也很乐意她来,以前累了时,不过是自己去舀碗水蹲在树荫底下喝,有了这位都监夫人,不仅可以及时喝到水,而且还是夫人亲自添置的味道好极的茶水。

她与曹璨,一个柔和,一个严厉,配合的倒是天衣无缝。

曹璨有时在帐蓬里研究阵型和军书时也常常拉她到身边一起讨论,霜合以前从未正式接触过这些,听他讲解时,却觉得尤为有趣,他看起来也是成心让她多学一些东西,霜合有时便笑问他:“难道你要我也去带兵打仗不成?”他只是笑了笑,说:“你多学些也是有好处的,我不在时,你便可自己保护自己,这些战役上的典故其实有时也可以用到朝廷争斗之上!”当时,霜合只是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是一片暖意。

因围剿山匪之事,他这日一直呆在帐里研究她图,一会儿又在沙盘上模拟战役,霜合烧了一壶茶添上,见他站在沙盘前,手中握着一枚小小的帅旗出神,久久也不落下,便好奇的走到他身边,低头看去。

只见今日这沙盘完全是按照山寨周围地势所塑,山寨Сhā了一个旗帜正在一处山坡之上,而这山坡之前却是一道低洼的关隘,两旁高山耸立,中间只余了这一条道进出,竟是个易守难攻之她。

她瞧了瞧,觉得这里难怪一直没有攻破,原来是这么个险峻的地形,见曹璨已走至桌后坐下,便将刚泡好的茶给他端来,他喝了一口,霜合正要接过,手上却被他一拉,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他揽过,顺势坐在了他腿上,他将茶杯往桌上一搁,便搂住了她的腰。

霜合脸上羞窘,却不好发作得,营帐外就是他的军队,她至少也得顾忌着些,挣扎了两下,发现完全没用,也只得任由他抱着。却许久不见得他有丝毫动静,转过头去,他的双目却是直勾勾的盯着案头上的地图,眉头微蹙,沉默不语。霜合这样静静地端详着他,发现他倒真是很好看的,平日与他吵闹惯了,倒未曾细瞧,此时凝神细思的摸样竟能让人怦然心动。

许是察觉了她灼灼的目光,他终于收回目光,定定然瞧在她脸上,微微一笑,道:“你这样规规矩矩的任由我抱着,倒叫我安心不少!”

“哼!”她扭过脸去,“你还是快些放我下来吧!”

曹璨沉默了一会儿,忽问:“你还记得魏灭蜀汉的那次战役么?”

霜合心中咯噔一下,魏灭蜀汉,当然是知道,因为西蜀灭亡一事,她总对这些战役上了一份心,经曹璨一提,她便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于是道:“你示说的魏军大将邓艾偷渡­阴­平之事?”见曹璨点了点头,忽然低头看见桌上的地图,有些了悟曹璨为什么忽然提起这次战役。

偷渡­阴­平可以说是魏灭葛汉的一次决定­性­战役,自古以来,剑门都是蜀国的最为奇险的防线,所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是也,想从剑门入蜀简直难如登天。当时,蜀派大将姜维守剑门,而魏员大将邓艾面临的便是这一难题。可结果是,邓艾以绝少的兵力大破蜀军,通过刮门,进入了蜀地。

想到这,霜合自然也晓得曹璨打得什么主意,忙握住了他的手,皱眉道:“虽然邓艾最后胜利度过剑门,可你知道,这是一个奇险,以前我看这场战役时,也觉得邓艾智谋超人,勇猛无敌,可若站在他的角度去想,却觉得每一步都心惊胆战,若说这里面没有一点幸运的成分在,我是不信的,你一定要走这一步吗?”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四章 埋伏

他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这是我的第一步,当然要走!”

霜合低头凝神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说:“这条路,我陪你!”

曹璨将头搁在她肩头笑道:“当然你陪我!”顿了顿,敛住了笑,“若是连百姓安危都护不得,这个都监也是白当了!”他将霜合放下来,手指在案头的地图上轻轻敲击着。

霜合站在他身边低头看去,见他手指所指之处,是山谷的左侧山林,脑中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父亲将她抱在膝头像讲故事一样的分析这一战的利弊得失。从北面入蜀,剑门关是必经之地,可是却是易守难攻,当时魏军西路统帅邓艾的观点是:“如果从­阴­平偷越,直向涪城,剑阁守敌必定回救涪城,大军即可乘势前进;如果刮阁守敌不撤,涪城空虚,定能攻下。”而­阴­平却是在那崇山峻岭,地势险恶之地,要翻越大山,又要不为人知,所带的兵力只能是数千的­精­兵,若是途中被发现便只能全军覆没,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便是,路途遥远,又没有后续部队,一点粮草紧缺,体力不济,也很容易困死在山中。最关键的一点还在涪城,若蜀汉放了主要兵力坚守涪城,邓艾这几千兵力一去,无疑是羊入虎口,有去无回。

所谓兵行险招,这的确是个奇险。

这场仗胜就胜在,邓艾的所料不错,涪城兵力涪城守将马邈不战而降,邓艾偷渡­阴­平成功,从此势如破竹,直抵成都。

霜合回过神来,见曹璨正凝眉思索,问道:“黑风岭可像当年蜀汉一样内里早已腐败?”

曹璨回头笑了笑:“不腐也有法子叫他腐,何况,这次不必我们动手!”

难道是窝里斗了?曹璨见她出神,示意她去看卷宗,那里有文吏记录的村庄血洗事件的发展缘由。这类文件,一般都是不允许家眷翻阅,可什么规矩到了曹璨这里都大打折扣,不过对外两人还是挺严谨的。

霜合看罢,掩上卷宗。

果然是窝里斗了,这次血洗事件便是一直不满老大的老三为了表示自己不服管做出的恶劣事情,看来现在这个时候,黑风岭了的几个土匪头子肯定已经斗了起来,既然自顾不暇,肯定对外就会松弛,不过,他们对外才做了这桩事,恐怕还是防着官府前来围剿,这一仗的险丝毫不亚于当年的剑门一役。

霜合走回他身边,看了看案头上的图:“准备带多少士兵?”

“三千即可!”曹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我走的这几天,你在家里……”话音未落,以被霜合打断:“我跟你一起去!”曹璨望着她的目光灼灼,却没有说话,霜合低头看着他,很认真的说:“你看吧,我以后还得跟着你。我不想做团练使夫人那样的女子,只能呆在安逸的遥远家中等候,我想与你随行,不论你以后被调往何处,不管你身处多么险恶的战场,我希望,我都有一份力量和你在一起,不用你的保护,也可以成为你不需要分心的后方!”

曹璨忽然笑了笑,重新将她拥入怀中,不由分说的吻上了她的­唇­,良久,才放开她,戏笑道:“难道我娘子竟立志要做个巾帼英雄么?”

霜合正因方才那个吻红晕满脸,靠在他怀里道:“才不是,可我觉得,两个人在一起的日子毕竟有限,匆匆百年其实很快,能和你在一起多一些特别的回忆岂不是很好?以后我们老了时,就可以倚在树下细数我们共同的经历,不是很快乐吗?而且,从现在开始我就可以当做是一次历练,反正,我就是要去!”

曹璨低头在她颊边轻啄了一口,笑道:“你说出这么多道理,我不答应也不行了?”

“那是当然!”霜合很肯定的点点头,却忽然发现某人的注意力已经转移,温热的­唇­在她脖子上来回游移,一只手拉开了她的衣襟,在她的锁骨处来回游移,霜合不安的动了动身子,瞧了瞧帐外的天­色­早已黑透,也不再推拒,由着他使坏,不多时,他将她打横抱起走进了里帐的榻上,看来他今夜是不打算回府了,可为什么她要陪他在这“熬夜”啊??

不明白那把火怎么烧起来的霜合,在熬了一整夜后,难得的赖床了,其实一觉醒来后早已不见了曹璨的影子,但她还是不想起来,只是后来曹璨进来了一趟,见她还窝在床上时,才伸手将她一把拉了起来,说:“今天我们走得早些,去店里看看订做的衣服!”

“嗯?”霜合一边穿衣服,一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却只是笑盯着她没有多说,霜合觉得这周围的气息有些不对,忙将身子往被子里缩了一缩。

待到走近店子,才知道曹璨说的是什么衣服。竟是一套蓝­色­的女子戎装,很英姿飒爽的样子,霜合很喜欢,这才知道曹璨这个行动派,一到早就将几个团练使,地方官吏召集到一起,分布了计划,也不知道他怎么多­精­力的。

可是手上这件,分明是早就做好了的,不会是这几天的事情,便问:“这衣服是……”

曹璨伸手替她拢了拢鬓发,笑道:“知道你的脾气,若是我哪时出征未回,你若没个好的装备来寻我,岂不是很不方便?”

好啊,原来他早就将她的心思摸了个透,霜合虽面上露出几分恼意,可是心里却是甜丝丝的。

出发那日,霜合特意去要了一柄剑,虽然不会使,但拿着防身也是要的。虽是三千­精­锐部队,但目标还是太大,曹璨自己带着两十人马先行,一千人马包括霜合在内押后一些时候出发,两批队伍前后相隔一些距离,到时前面有个什么差错,后面的也可有时间想办法相救或是及时撤退,霜合被安排押后,也是对她安全的一个考虑。

虽然她很想与他在一起,但知道自己目前只能不成为他的负担。这次的事本来就非同小可,只是曹璨知道她的脾气,所以没法阻拦,除了安排几个人贴身保护也别无他法。

一路行去,路途虽然艰险,但一直很太平,这样的绝壁深林中果然人迹罕至,只怕黑风岭的人也未必想得到有人胆敢从这里经过,途中有几个暗哨都被曹璨带领的先行部队解决。

可以说,这一路真是太太平了。太平她让霜合心里有些不安。

头顶忽然传来了几声鸟叫声,霜合抬头看去,见树梢上几只鸟正扭着头四处张望,那叫声让霜合觉得很怪异,可来不及多想,她便转开注意力,去注意周围的她形,终于来到了一处滴势平坦之处,可前方的队伍却忽然看不见了。

众人停下脚步,带头的何明探了探前方,说:“别担心,应该是转过了弯,我们才看不到!”

霜合“嗯”了一声,却并没有放下心来。快行了一里,突然前方的树林传来了激烈的打斗声,带头的暗叫不好,带着众人冲了过去。霜合却没有动,待众人都冲了过去,才疾步追去。

前面的打斗声越来越大,何止数千人,霜合一个念头闪过脑中,来不及细想,已被身边一人拉住躲入了一旁的草丛之中,这里的草足有一人之高,离战斗场面足有十几米远,人蹲在里面难以发现。派来保护她的两人一边一个给她分析利害,末了见她并不冲动也就住了嘴。

霜合凝神看去,只见曹璨出剑勇猛,一剑一个敌人,毫不留情,目前并不让人担心他的安危。霜合于是去注意别的,却不知怎么突然之间多了这么多的匪徒,远处树梢上的几只鸟又叫了几声,霜合忽然顿悟,官兵是着了对方的道,他们早有埋伏。放哨的不一定是人,说不定便是这些训练有素的鸟,那些被他们撂倒的敌人不过是些迷惑他们的。

山坡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个人,远远指挥着这场战斗,四人状态亲密,身着裘服,应该便是几个首要头目,他们看起来亲密的很,什么内斗,恐怕根本没有吧?

霜合心里又寒了一阵,本来并不担忧曹璨的,此时却忽然害怕起来,收回目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三千­精­兵正在撤退,对方是有备而来,且熟悉地势,再打下去,恐怕情况很不妙,曹璨匆忙之间做了最正确的抉择,撤退,他并不恋战,奈何对方穷追猛打。

事情到了这时,又发生了一个变故。一般撤退都是士兵掩护着将领先撤,如今却是曹璨带了一百来人掩护着其他人先撤。在曹璨的抵抗之下,众人也撤离了大半,他们一百来人却被蜂拥而至的敌方团团包围住。

霜合身子僵住还要再看却被身边的人拉了拉衣袖,“夫人,再不撤退就不来及了!”霜合没有理他们,她本来就没想过撤退一事,再身边人逼得急了时,才佯装跟着他们撤退。

而此时,曹璨所在的包围圈已经杀出了一跳血路,一众士兵拼着命将曹璨护出了包围圈,曹璨脚踏几个敌匪的尸身,站在了山坡之边。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五章 相济

霜合应付着两人的同时,忽然顿了顿身子,以最迅猛的方式跑向了曹璨,“夫人……”身后有人追来,她已经顾不到了,有人似乎用力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却被她挣脱开来,前方的人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这一变故,出人意料的没有遇到阻拦。

她终于奔到了他的身边,有鲜血不知是谁的贱到了她的脸上,抱住着曹璨忽然坠落的手臂从来没有过的紧,耳边只听得到急速的风声,滚落山坡前的最后一眼看到的却是士兵齐齐放下的兵械。心里闪过一丝怪异,来不及多想,她已和曹璨双双滚落山坡。曹璨不知哪来的力气,紧紧拥着她,她倒没感觉到多大的疼痛已到了底部。

“阿璨……”霜合连忙起身查看他,却见他将手指触到嘴­唇­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又往上指了指,霜合抬头一看,果然不是太高,甚至可以看到上面张望的头,她赶紧压低了头身子紧贴在崖壁上,曹璨动了动身子,说:“现在先找个隐蔽的她方,他们一时半会儿下不来,但迟早会找来!”

霜合起身扶他,这才发现他右腿脚踝骨折,确切的的说是断了腿骨,有一截白生生的骨头甚至刺出了皮­肉­,霜合吓得脸­色­惨白,身子全身的重量在掉下的时全压在了他的身上,怎么没想到他会伤得这么重,“都是我,要不是我执意来,你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曹璨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笑,勉强站起身扶上她的肩,“这点伤还不碍事,找个隐蔽所在倒是当务之急!”他自已倒当那个伤不存在似的。霜合一颗心却全纠在了一处,忙扶着他,忍住眼泪,一面四处查看可以走的路。

曹璨指了指右边一条杂草丛生的山林,“走那边!”霜合看了看,不知为何要选择这条路,但是现在已经别无他法,其他的路看起来更难走,姑且一试吧。

霜合本想慢点走,但被曹璨促使着走的很快,一滴滴强忍疼楚的汗滴在她的手背上,像火一样灼烧着她的心。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一个水潭,曹璨指了指,道:“先扶我过去!”霜合往后看了看,似乎没有追兵的迹象,将他安顿在了水泽边,低头将身上的布扯下几块,用宽大的叶子捧了水,却在曹璨的脚踝前踌躇,不敢下手。

曹璨忽然低身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虽然冰冷却坚实有力,低沉的嗓音似乎天生就带着从容的镇定,此时试图安定霜合的心,“不要怕,我教你怎么接骨,只管照着做,不用管我疼不疼,我们没有多少时间,动作一定要快!”

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应付任何事的霜合此时却久久不敢下手,“我……我从未接过骨,此时要是有一点偏差……”那他的腿就算毁了,以后怎么行军打仗?

霜合忽然湿了眼眸,手在打颤,曹璨却忽然轻笑了一声:“怕什么?我以后要是瘸了,有你养着就成,难道我瘸了,你就不要我了?”霜合抬头看向他,泪眼朦胧里瞧不清他的面­色­,只觉得他一双眼睛亮得如天上的星子,深深的注视着她,一瞬间,她便觉得什么也不怕了,就算失了手,自己也不会弃他而去,这一次一定要赌赢。

曹璨见她用力抹掉了脸上的眼泪,知道她已经镇定了下来,于是将接骨的步骤一一说来,霜合听着他的指示用腿间拔出拂霉匕,割开他的裤子,用清水勉强清理了一下,按照他的指示狠力下去,只听咔嚓一声,总算是接对了位。

霜合无力的坐倒在她,曹璨仰着头喘了几口粗气,蹙眉闭了闭眼,睁开亮敞的双眸看向她,眼中有灼灼,说:“现在马上走,翻过水潭对面那座山,我们便可逃到外面的市镇,隐在闹市里才算是安全!”

霜合刚扶他起身,身后忽然传来破空之声,一只长箭“嗖”的一声从他们的身边穿过,­射­进了湖里。回头一看,追兵已至,只在几米开外,手中甚至有弓箭,曹璨再顾不得多想,道了一声“吸气!”搂住霜合坠入了湖里,霜合突兀间灌了几口水,又不会浮水,只想放任自已沉下去,好让他有求生的机会,可是身子就是被他紧紧拽着,一丝力气也不给她,好像知道她会有这样的想法,身子在水中几个翻腾,霜合忽然看到有一股血­色­在水中蔓延开来,她身上没有疼痛,血自然是他的,但在水中却瞧不清情况,摹着他的手臂有一丝放松,却被他紧紧拉至身前,吻上了她的­唇­,一股气息渡入她的口中,她胸中的气闷减缓了不少,回神时,他们已经离开岸边很远。

曹璨的腿在陆地上或许跑不快,但是在水中,却能游得很快,而且伤口在水中一冰,甚至感受不到疼痛,那群土匪似乎不会游泳,并没有下水,曹璨看离得远了,才带着霜合浮出了水面,霜合大口喘着气,看着远方的匪徒正绕着水塘子找路,看来并不会比他们先到对岸。

长松了一口气,看来两个人的命是暂时捡回来了,翻过那座山便可去到外界,霜合一路也不知是怎么扶着曹璨爬过那座山的,或者是不知曹璨怎么拖着她爬过那座山的。反正一道了镇上两人都是脱力了一般。

找了最好的老大夫医治,因为泡了水又连走山路,腿骨处又已断开,老大夫摇了摇头,有些叹息:“怎么不早些来治?”见霜合一脸担忧,又道:“好是能好全,但每逢­阴­雨天总是要有些疼痛,到年老时便更要注意了!”

霜合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却仍是有些隐忧,曹璨却开玩笑似的说:“我身子骨好,这点小伤还不成问题,以后一样提枪使剑!”霜合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宽心,也不再做出担忧模样,便要出去寻个马车回去,却曹璨止住了,“先别忙着走,我们现在这里呆上段子,伤好了再走不迟!”霜合疑惑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笑,“我自有打算!”

自从跌入山坡,霜合便一直觉得哪里奇怪,但是一直不及细想,此时看曹璨的样子,更觉得蹊跷,但见他忽然露出痛苦模样,便顾不得问了,忙着给他打点吃药。

因背部的剑伤没有及时处理,开始发炎,腿上也有发炎的迹象,看着他头一日还不觉着什么,第二日上,吃了药,便一直昏迷着,额头上的温度烫的吓人。

霜合第二日找了个靠水的农家住下,幸亏走时身上还揣了些碎银子,打扮做农人模样,倒也不会引人注意。

因为高烧不退,她才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手里的药已经快要凉了,他还是没有喝进一口。霜合急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沉思了片刻,端着药碗走了出去,药重新煎了一碗。

她看着曹璨苍白的脸,低头含了一口药在嘴里,含泪贴上了他的­唇­,心里默念着:你一定要喝下去,她伸出舌头撬开了他的齿关,将嘴里的药喂了进去,这一次他喝下了一半,霜合有些欣喜的看着自己的成果,再次含了药低下了头去。

眼看着药碗里的药只剩下一小半了,曹璨也好像有了些意识,喂得也越来越轻松了,她再渡了一口,心想也差不多了,忽然,霜合睁开眼瞪着曹璨的脸,他居然……居然忽然吸允了下她的舌头,此时更含住了她的嘴­唇­,她猛地推开他,喘着气问:“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曹璨睁开了眼,眼中有促狭的笑意流转,“若是你这样我都不醒,岂不是太对不起你的热情了?”前一刻还奄奄一息,此时他居然就能满肚子的坏水。

霜合满脸通红,气的大力打了他,“嘶……”他微微抽气,捂着胸口脸­色­苍白,霜合一时气急,忘了他还浑身是伤,想说对不起,可是又觉得明明是他在欺负她,想打又不是,真正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拉住她的手,道:“还有药吗?”

霜合大声道:“没了!”

曹璨委屈的说:“我是病人!”

“你……真没见过你这么无耻的病人!”霜合指着他义愤填膺。

曹璨有理力争:“明明是你先向我伸舌头的,我控制不住,就回应了!”

“……”霜合争不过去,想抽出自已的手又抽不出来,不知道他受了伤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霜合索­性­撇过了头去不理他。

“你生气……咳咳咳……咳咳……”曹璨忽然大力的咳嗽起来,霜合吓了一跳,连忙转身帮他拍着背,“你怎么样?”

曹璨缓了下来,无力的躺回去,只是仍旧抓着她的手不放开,霜合好笑她看着他,又莫名觉得心酸,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柔声道:“你把我吓死了……”

曹璨暖暖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是我没保护好你!”

霜合摇摇头,眼睛的泪有些包不住了,她将头小心翼翼的放在他的肩头,伏在他身边道:“只要没失去你就是我最大的幸运!”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六章 后计

这日,她为了曹璨早点康复,在溪水里抓了一上午,终于抓到了一只鲜鱼,准备做一碗鱼汤给他补身子,又忙了一中午,她觉得自己做的还是可以。端到曹璨面前,他瞟了一眼,问:“你这鱼汤能喝吗?”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为了不让她担心,居然还在说笑。

霜合紧抿着­唇­,低头看着手里的鱼汤,鼻端的确闻到一股鱼的鲜香气息,只是那味道……眼泪忽地簌簌而落,直直的滴落碗中。

“我真没用,一碗鱼汤而已……我也能煮成这样……”

“霜合……”曹璨撑起身子,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碗搁到一边,强拉过她的手,上面伤痕累累,血迹斑斑,不是被鱼刺划伤的,就是被刀割伤的,他将她拉进怀中,她吃了一惊,想要推开却又顾忌他的伤不敢再乱动,他的脾气她是清楚的。

“知道吗?这样的场景就算是午夜梦回,我也不曾做过,可现在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我的面前,我宁愿多受些伤!”

她吸吸鼻子,有些忍不住想哭,心里被满满的柔情填满,“伤口很疼吧?”

许是没听过她如此温柔的话语,他的身子微微一震,慢慢的松开了她,看向她的眼睛,这一次,她没有再避开他,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唇­角缓缓露出一丝笑意:“当然疼,你换一箭试试!”

“那这样呢?”

曹璨蓦地僵住,霜合温热的­唇­轻轻的印在他的脸颊上,良久,才缓缓松开,她侧过脸来,深深凝视着他,柔柔一笑。曹璨搂住她的腰,轻笑:“依然很疼,若是……”

霜合脸上一红,嗔了他一眼,下一刻却忽的低下了头,从未见过她如此娇羞模样的曹璨不由得心神一荡,若不是身受重伤,真难想象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她抬头,这一次竟是将­唇­印向了他的­唇­。曹璨当然不会浪费自己的机会,很快结束了她笨拙的­唇­贴­唇­的漫长时间,极轻松了她就迫开了她的嘴,舌头请进去引着她的舌纠缠回应,霜合睁大了眼晴,第一次觉得和他的亲吻中有了酥麻的感觉,她渐渐俯下了身子,任他在她的嘴上肆意施为,良久后,他放开了她,贴在她­唇­瓣细细啄了啄,微喘道:“你最近变得热情,我有些不适应!”

霜合附在他颈窝低声笑了笑,“那就永远不适应下去吧!”曹璨­唇­边展开一丝微笑,拥着她的身子让她躺进了被窝里,道:“我要睡一会儿,你就在身边不许离去!”霜合轻轻“嗯”了一声,合上了眼睛。

曹璨身体底子好,高烧退了后,在床上将养了几天便下床活动了,只是走路还得借着木杖。

这样一来,空闲的日子就多了起来,霜合忽然觉得不会武艺这件事情的确很糟糕,于是每日下午扶着曹璨出来活动时,便央求着他教她武艺,曹璨先时不置与否,但见她坚持,凝神想了一会儿,才笑道:“那好,以后夫人在前面挥剑厮杀,我就在后面煮茶做饭!”霜合被他懒洋洋的一声夫人叫的脸上通红,但是也不理他的调侃铁了心要学。

于事故每日午后,曹璨都会懒洋洋的站在廊下,倚着一根柱子,出言指点她几句。

“短刀很适合你使,长剑、大刀拼的是实力,短兵器斗的是灵活,只是……”他忽然顿住了,脸­色­­阴­沉不定的看着她,她有些不解,疑问道:“只是什么?”

他黑沉着脸,咳嗽了一声,又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扭过头去看向一边:“不许在别的男人面前撩起裙子!”

“嗯?”她立时反应了过来,想起才初重逢对,在揽月阁里撩出拂霜匕的那一眸,好笑的看着他,他这是在吃醋吗?不过,他生气的样子,也真是好看。

养伤的日子很枯燥,闲暇时她便向他讨教刀法,曹璨不仅骑­射­好,刀法这样的业余项目也好,她这样一个没基础的人不过学了月余,已经能用巧力攻击敌人了。

夜晚,两人喝了一些小酒,头顶月­色­正好。

“你的伤喝酒真的不要紧吗?”

曹璨斜睨着她,神­色­暖昧,“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如果你不信,可以亲自验证一下!”

霜合本是一双脉脉关切的眼睛,已经变得越来越低,脸有些微红,嘟囔着说:“好不好也是你自己的事!”他的伤一好的差不多,就说这些没脸没皮的,真是讨厌。

“我……”她转头去想要说什么,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可是话还没出口,她的­唇­已被他堵上,她怎么能想到他的脸近在咫尺呢?只是一转头,就触碰上他的。

他的吻辗转袭来,让她没有丝毫思考的能力,她最近被他吻得已经有些经验了,可身子还是渐渐的无力的只能攀附着他,其实他忍了这么久,怕早就忍不住了吧?

有浓烈的酒香围绕在周身,她的脑子有些昏昏沉沉,外衣渐渐被他解开,霜合正紧张着,却忽见他停了下来,有些困惑她盯着他,他莞尔一笑,­唇­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霜合脸­色­瞬间通红,还没等她做出反应,曹璨已拥着她往后躺下,在这当口,霜合伏在他胸膛上,推拒也不是接受也不是,咬着­唇­傻眼看着他。

他,他,他,他居然要她自己来,以前虽然也有过她在上他在下的,但自已都是被他­操­作的不是么?想了半天,见他只是不动的盯着她,便有些恼了,想着喂药的那遭事,觉得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如今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哎,难道自己还怕他不成?

想着,她舔了舔下­唇­,笨拙而缓慢的将自己的舌探入他的口中,而他早已齿关大开,只等着诱敌深入,捋她的舌含住嘴里,舐弄着,霜合被吻得晕头转向,竟一时忘了动作,直到舌尖发麻时,才发现自已身上的衣裙什么时候已经不易而飞,只身下贴着的抹胸,他原本揉弄着下面的灼热双手潜上她光­祼­的背上,将她紧紧的压向自己,这下不仅被他夺走了所有的呼吸,连胸腔里的空气也被挤走了,霜合气得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

曹璨舌头从她口中退出,喘息道:“你是恨我抢了主动?”

“……”霜合双眼冒火,鬼要主动啊,正欲从他身上下来,不巧,一动之下,触到了禁忌之地,她只觉得一股热气从颈处一下子窜到了脸上,再不敢乱动,要是这时走了,会不会被他杀了呢?却见他只是闲闲的搂着她,说:“快点,我等不及了……”

霜合跌回他怀中,脑子转悠了下,虽在这事上头,她小狐狸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不是要她主动么?她就慢慢……慢慢……地主动,反正忍不住的又不是她。

打定主意,她将自己在他身上蹭了几蹭,虽然她已是光溜溜的了,但是他身上还着了一层衣衫,这一蹭下,果见他已有几分难耐。于是慢条斯理解他衣衫,吻他喉结,慢慢……慢慢……地往下吻去……

忽然间,天旋地转,等霜合反应过来,已被他压在了身下,他灼灼的眼神望定她,在她胸上重重一揉,说:“这火你点得十分旺,不扑灭了,别想走!”顺势将她修长的**高高挽起,这一夜,她总算明白,与他斗自己总算要输一截的,因为他总不按章法,那么霸道那么肆意……

曹璨伤好的全了,两人才回到城里。

霜合一直以来的疑问,回到府上时才得了解释。她说怎么那么久都没人来找他们,不论何是官兵还是土匪,这下才全是明了。

那当先走出的官吏,见着曹璨一下子喜出望外,叹道:“大人啊,要是您再不回来……小的可真要给你准备一副棺材了!”话一出口,又自知说错了话,“呸呸”了几声。

曹璨问:“那些人呢?”

小吏道:“都在那牢里关着呢,这次可说是一网打尽,大人你这一招真是高明啊!”

霜合听得一头雾水,但心里又有几丝清明,当下先回去休息,待曹璨处理了事情回来,才抓住他不放要问清楚:“好你个曹璨啊,什么要冒奇险,兵行险招,原来是个计中计啊,什么都被你料准了!”

曹璨笑着抓住她胡乱挥舞的手,将她困在自已怀里,笑道:“打仗的事邯有样样料事如神的?战场上什么样的变故都有可能发生。我不过是做了个两手准备,当时突击成功当然是好,若是中了埋伏,我也有退路可行!”

霜合哼哼了两声,道:“其实你是更觉的是个埋伏吧?也对,一直相安无事的那帮土匪为什么突然袭击了村庄,早不窝斗晚不窝斗的,却在你来时窝斗了。看你对那地势了如指掌时我便有些怀疑了,看来你早就派了人去勘察过地形了吧?瞒得我好苦啊你?怎么,你后来就将计就计玩炸死吗?”

曹璨在她脸上响亮的亲了一下,“小狐狸,真是什么也瞒不过你,我的确是在出发前就交代下去,只要一有状况便不能恋战立马撤退,我也只是装装样子跳跳崖什么的,让他们回去后宣布找不到我认定我死了,好叫那群人放松警惕,来个一网打尽!”

霜合道:“可那些人怎么突然给我们设套,不会是官匪积怨已久这么简单吧?”

曹璨点了点头:“我查过卷宗,发现这里早先的很多笔支出和收入都不对帐,而且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我猜测我的上一任和那样土匪官匪勾结!”

霜合了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他们知晓你迟早会查出来,不会放过他们,便先下手为强。这这件事恐怕皇上早就心里有素了吧,给你的第一个差事就是个烫手山芋,不过……”她话未出口,却先笑了笑。

曹璨也忍不住笑道:“笑什么?”

“我想啊!”霜合仰头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们的新生活一开始就这么又惊有险的,以后的日子一定更加有滋有味……”

“说得对!”他深深的看着她,低头吻上了她的­唇­,细腻温存,渐渐地一把火烧了起来,拥着她的身子越发地紧。

霜合靠在他怀里,止不住的笑意,这样惊险的开始,往后的日子必不会无趣,反而,越加的让人期待起来,往后有你的日子,真好,

却在灯火璀璨处 第二十七章 以沫

曹璨新上任,便已­干­净利落的手段铲除了盘踞多年,具有巨大威胁的匪徒,四州开始信服,他的官途也越加顺当。

在高阳关的日子,是霜合过的最恣意的日子,偶尔打打小仗,喝喝小酒,小仗不过是契丹偶尔犯境时去跟他们过几招,大多时候,都被曹璨打得一路北逃,这样的战场,曹璨也不怕她跟在身边,很多时候,指点着敌人让霜合去打,她策马而奔,舞起红缨刀的模样很是飒爽,很快,她便得了个巾帼红颜的称号,这一称号让作为丈夫的曹璨很是自豪,渐渐的,连霜合也在军中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威望。她很享受这样的日子,偶尔受伤也并不觉得什么。

四海之内被当今皇帝治理地越来越是好,其实打仗的日子少之又少,曹璨管辖的范围内一片太平景象

两年后,曹璨被召回了京城。

去年曹彬受命讨伐江南,看来赵匡胤已计划逐步统一四海,今年,却不知是哪位倒霉蛋要走下皇帝的宝座了。

回程的路上,两人骑一会儿马,累了时便进马车歇息。

霜合躺在他腿上睡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睁眼问他:“你想要孩子么?”

本自闭目养神的曹璨忽的睁开眼睛,低头笑问:“你急着当母亲了?”

“以前有个人说我有一儿一女来着,怎么我们这么久了都没有动静呢?”

曹璨轻轻**着她的脸颊,眼中漾着笑意:“让你多玩些时日还不好么?我们也可以多享受一些二人的世界。这件事顺其自然就好,若你真的急着要,我以后加倍努力一下就是了!”

“呸,谁要你努力了?”霜合脸红着坐起身子,扭头装作看向窗外,“不知道阿他们怎么样了!”忽然就有些担心。

曹璨将她揽过来,“每次通信不都说过的不错么?别瞎担心了,要发现早就发现了!”

“有道理!”霜合点了点头,一时没什么话说,车厢里忽然沉默了下来。

曹璨见她东张西望有些无聊,便说:“既然旅途无聊,我们就来做些别的事吧?”

“嗯?”霜合本想问“别的什么事”还没说出口就被面前的人吻住了,霜合脸颊通红,记起这是车厢里,外面可还有数十人跟随呢,强忍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没想到他却越加放肆起来,似乎她的忍耐让他觉得有趣,灼热的吻渐渐往下移去,手指不安分的扯开她的衣襟探入衣里。

“喂……”霜合身子腻软无力,想小声提醒他这是在车里,可又知道他这个人是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只好任他吃到甜头也就不闹了……

三月初,便回到了汴京,霜合是三月初九的生日,还是成都那年地震的时候出世的,可差点要了她母亲的命,人们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道这就是她的福气吗?

曹璨打算初九这日在府里宴请宾客,庆祝她二十一岁的生辰,可在汴京,她几乎没有多少朋友,在信里得知,子谦哥哥和如姐已经成亲,他们路途遥远根本赶不来,这样好似就阿 和赵莲两人要亲些。

可一回到家,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曹夫人还那副平淡的模样,曹彬倒蛮多赞许,只是曹 与赵莲坐在那里也不知怎么了,两人都楞了一会儿,才起身欢迎,言语间都有些强装的喜悦,表面上却还都相敬如宾,不仔细瞧也不觉两人有异。

霜合心里却咯噔了一下,多看了两人几眼,赵莲见到她比曹 激动很多,眼眶泪盈盈的似乎很很多话说,可是现在这样的场面却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儿,只有强忍着。霜合想,只有到晚上才可以去看她了。

曹璨安顿下来后要先进宫面圣,霜合忙着收拾行装,第二天恰逢宫里有宴会,各地官员携带家眷赴宴,这又耽搁了一日。到第三日上,两人忙完了回到屋里时,霜合就有些坐立不安了。其实早该去问了,也许是她自己不敢知道,所以才一拖再拖。

曹璨见状,便道:“去吧,早该问了,也许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么杯观!”

霜合深吸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门,决定这就去问赵莲。还没走到曹 的院落时,便被曹先行截住了。

他站在池边的红亭子里,一身落寞,转过身来目不转睛的盯着霜合。

霜合突然怯步了,呆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近了亭子,“你……已经知道了?”霜合小心冀冀的问道,既然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责难,她便要去面对,不管曹 是打是骂,她也无所怨悔。

“对,我早已知晓!”曹 转身看向她,目光有些恨恨,可随机又柔和了下来,长长叹息一声,“当初,我的确很恨你,可当我一转身,看见小莲的平静的甜美的睡颜,心头的火却不知从何发起。明明是你扪俩一起合伙骗了我,我却无法将气出在她的身上,最后只能深深的自苦!”

霜合见他如此情状,不由得说道:“我问你,你当初爱上的到底是屏风后的一道倩影,还是心里想象中的人?难道这些年过去,你对兴平郡主就无一丝一毫的感情吗?你就舍得让她伤心难过吗?你就没有爱上她吗?”

曹仰头看向弯月,叹道:“我若不爱她,如今也不会痛苦了!”

霜合深深注视了他一会儿,转身离去,还未走出亭外,忽听曹 在身后幽幽问道:“你知道她是谁吗?”

一个柔美的身姿忽然出现在霜合的脑子里,她忽的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

“算了,你走吧!”

霜合快速走出了亭子,来到赵莲屋前时,却犹豫了,手举了半响,却最终没有落下,随后慢慢的转身离去。

回到屋里,曹璨还没睡,执着兵书坐在书桌前,见她进了,搁下书道:“怎么了?”

霜合无力地摇摇头,神情有些悲伤,曹璨起身走至她身边,瞧了瞧她的神­色­,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一着她的长发道:“我只问你,这样做,你后悔过吗?”霜合想了想,摇了摇头,他道:“既然不后悔,又何必伤心?他们的缘分浅薄由他们自己去维系,你已经尽力,所以不要再自苦!”

霜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点头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就是止不住有些担心,希望我这次的生辰宴会上,他们能好点!”

其实她的生辰宴会也不过是几个人的小宴会,设在‘陌上歌’里,只是希望这两夫妻能看在她的面子上,渐渐和好如初。

话说‘陌上歌’在她离去后依旧办的有声有­色­,李荣这个人已经从当初的懵懂少年在这几年的摸爬滚打里成了个在汴京里颇有势力的人了。但难得的事故,即使过去了这几年,他待人的心仍如当年一样,着实让人觉得心里很暖。

寿宴设在‘陌上歌’一个小巧­精­致的馆里,平时这里乐姬林立,这一日却很是清净,或许李荣是觉得没人能在霜合面前表演出更好的乐曲。

只是没有想到,来了两个人全没在霜合的计划里,霜合纳闷的看向曹璨,她并没有邀请潘惟熙和赵茉啊,曹璨看到她的眼神微皱了皱眉,似想到了什么,道:“前几日遇到潘五哥和承庆郡主,无意说起你的寿宴,承庆郡主提议参加,我也想潘五哥夫妻不是外人,也就答应了!”忽然顿了顿,又道:“我本想你大概与他们不熟所以一时遗漏,如今看来是有什么意外么?”

纵使曹璨在战场上心思如发,在这些事上却远没有女子敏感,霜合已经敏感的察觉到赵茉不易出现,所以一时有些忐忑,总觉得有些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

瞥了一眼曹 ,忽然见他看着赵茉的有些出神,脑中正闪过一个念头,却被面前笑意隐隐的赵茉打断:“不是说回来后喝一杯吗?我等了许久不见你来,只好亲自来了!”

霜合忙收回思绪,摊了摊手道:“那我的礼物呢?”

赵茉笑笑,向身边的潘惟熙使了个眼­色­,道:“就知道你要问,所以我也不是白来喝酒的,有支舞许久不跳了,今日借你的屏风用用!”

霜合身子僵了僵,待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手忽然被曹璨拉住,被他带回了席上。

馆里灯火俱暗,四面雪纱般的屏风上映出一个女子蔓妙的身姿,潘惟熙轻抚瑶琴,屏风上的身姿翩然起舞。

席间不知谁的杯子“啪嗒”一声掉落在地,霜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中,虽然手指僵着,但杯子还是握得好好地,再看看曹 ,他的手正搁在桌上,并没拿杯子,只是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面前的屏风,霜合僵着脖子再次将目光往一边看去,果然,赵莲手中的杯子跌地粉碎,她低着头,辩不清神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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