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村里居住的村民或者姓齐或者姓风，齐姓氏土生土长的本姓，《齐家祠堂》的碑文记载，明初齐樨抟避世，携家人选行藏山林深处建村，取名北辰，寓意北斗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原来风姓氏行云省府的大族，医药世家，抗战时算是躲避战乱才举族迁徙来此。在齐姓人家眼里，风姓是外来户，而当时为风家提供避难之所的齐家大院老爷子没少被骂。

大雪里的齐家大院略显萧瑟nAd3(那棵千年老槐的枯枝被一片片轻似鹅毛的雪覆盖，最终不堪重负一声脆响掉落在地。被当地人津津乐道的那头“莱州红”狼狗早已过了听到人声就叫的年纪，听到枯枝掉落，野鸟飞进院落，也只是抖抖脊梁上的毛发示示威而已。院外传来脚步声和吱呀吱呀的车轮声，莱州红耳朵一竖，站起身来，看到雪地里突然多的那个身影，摇了摇尾巴，没有叫出声来。敲门声响起，身影走过去开门，往外迈了一步。敲门的付津门感到一股压迫感，不由往后退了一步，腿一前一后成弓步，做成防守姿势。这才看到眼前是位老人，长得慈眉善目，特别是长长的眉毛垂下来，一副得道高僧的气格。

“项叔，您身体还好？这么晚了，还得麻烦您来开门，真过意不去！”齐燕燮指了指身边两位，接着说道，“这位是不一他舅舅颜四维，这位叫付津门”

项御马看到轮椅上坐着的齐燕燮，这才放下心中警惕，语气温润地说道：“这大雪天的，咋就进山了，赶紧进屋，我去给喊你爹一声！”

“不用麻烦了，御马，我家五壑回来了？”院子里传来文家老爷子的声音。

“爹，是我！”齐燕燮眼眶一湿，流下泪来。

看到老人来到门前，颜四维上前拱拱手，说道：“齐伯伯，项师傅好，晚辈颜四维给您两位请安！”付津门也抱拳弯腰拱手。

齐三庚对着莱州红指了指村西头方向，莱州红得令欢快跑出院落，去村西头喊风老太。当风颜在进门看到自己断腿的孩子时，泣不成声，对颜四维的问好也只是点头了事，走到大儿子身边拉着手问寒问暖。齐三庚把烟锅子敲了敲，说道：“皮皮他舅，我们齐家对不起你姐，你放心，只要是五难这畜生敢回家，我就砸断…把他绑着去京城给你爹磕头赔罪，但是您们别想着把皮皮带走，我们齐家的种，我自己带，当年你爹来不行，你来也不行！”齐三庚本想说“砸断他的腿”，看了一眼大儿子，没说出口。

颜四维掏出一盒烟，递给齐三庚和项御马一人一根，笑着说道：“老爷子您多虑了，项师傅，老久没尝大前门啥味了吧，我给你点上！”他欠身给项御马点上烟，自己也点上，接着说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就想着过来看看我外甥，看看长得啥样了，身体壮实不？当年我就给老头说，有您二老看孩子错不了，这点我放心，我说句难听的话，二老别介意，这毕竟是小山村，行藏山八百里连绵，山景不错，养牲口种庄稼应该都能收获，但养孩子，这环境是不是就寒碜了点呢？这就是我拉着燕燮来的原因，青柳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未来发展空间大，孩子交给他带，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等各方面环境，都比这里强很多？我不想自己的外甥长大之后是个只会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

老太太风颜在用锦帕拭­干­了眼泪，说道：“皮皮在东屋睡着呢，四维你去瞧瞧去吧！”

颜四维知道老太太想商量下自己的提议，这才想着把自己支开，想到老太太担心的事，他笑了笑，指着付津门说道：“姨，这位叫付津门，他爷爷是老天桥的付平辽，当年和项师傅打过交道，这次如果你们同意让我外甥跟着燕燮去青柳，那我让津门跟着过去照顾着。我小不一，你们商量着！”

付津门跟着颜四维走出门。项御马说道：“刚才我看着有些面熟，原来是付老哥的孙子，那错不了！”

颜四维轻轻推门进去，付津门掩门在门口站立，望向院里的老槐树，进山时，四维哥说要看看齐家大院的前年老槐，可惜还没工夫没看一眼。冬天的老树，树皮向冬雪北风举旗投降，忍痛龟裂皮肤接受他们的爱抚，枯枝更是臣服他们的­淫­威之下落入雪中，像一把把残剑横七竖八，一寸宽二指厚的积雪伏在枝­干­伺机而动，等待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槐树是北方常见树种，不求形象高大魁梧如梧桐，不求线条优美如柳树，他只是低调的成长，夏日给人们献一片­阴­凉，冬日给晒太阳的老人提供一个背靠。他记得和爷爷在大兴安岭的深山老林里行走，就是这种场景，枝条被积雪压断脊梁的­干­脆声音不时传入耳边，更显老林的寂静可怕，那片山林里的树木都笔直向上生长，一棵棵耸立起来，在最上面开枝散叶。从地上看山林和从高处看山林是不同景观，那片山林有红松，但更多的是红檀和云杉，他突然想起了爷爷临死前给自己说的话：“小门子，顔少爷给你爹平了冤，还自己出钱给买了口黑棺，让你爹能在下面闭上眼，这是天大的恩情呐，你爷爷没啥教你的，就叫了你一身功夫，今后就用你的这条命还吧。顔少爷是檀不是杉，是檀不是杉啊”进山时，四维哥让他跟着齐家老大，他对此没二话，但是谁来照顾自己的这位哥哥呢？

房间里，颜四维往炕地下扔了几根劈好的木头，看着床上睡着的两个小家伙，他第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外甥，长得眉清目秀，鼻子嘴巴都像极了自己的姐姐，还在那咋摸着嘴喃喃自语，嘴角还偶尔翘起来，不知道又在­干­什么好玩的事或者想到了什么坏点子。他搓了一会手，伸过去摸了一下外甥的白净小脸蛋，笑着说道：“小不一，估计明天你醒来的时候，舅舅就走了，不过见你一面，舅舅也就没什么遗憾了，以后肯定有机会见面，到时候再听你喊‘舅舅’吧，以后去了青柳，文有你大伯，武有你津门叔，你使劲折腾吧，我就怕你呆在这山村里，被你­奶­­奶­教成老成世故稳重的老小孩，孩子嘛，还是随心所欲最好啊！”

颜四维在屋内自言自语，付津门在门外泪流满面。正堂屋内达成了一致的意见，同意刚刚六岁的齐皮皮跟着齐燕燮去青柳，唯一的要求是，老太太要和颜四维下盘棋。

齐洛书听完故事若有所思。

齐燕燮看着侄儿郑重的表情，心里想着这孩子又得问自己很为难的问题，没想到这孩子点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坏笑，问道：“­奶­­奶­和舅舅谁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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