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你说,是从一个台湾人手里买来的。”
“可是,为什么不摆放出来,让更多的人都有机会欣赏,也方便自己观赏啊?”
“岛津先生有所不知,像这种稀世文物流失到日本,显然不会是正常渠道过来的,一则我应当为卖主保密,二则我也不希望弄得满城风雨,引来各路质疑的目光。”
“可是,教授为什么独独对我如此慷慨,令我大开眼界呢?”
“噢,因为我以为岛津先生是一个对什么事都很有热情并充满好奇的人!”山田教授一语双关地说道。
岛津一下尴尬地愕在那里。他没想到,转了一个圈,山田教授是借机在“点化”自己。不过,已经在政界摸爬滚打十来年的岛津很快就转守为攻了,“还是山田先生了解我。我以为对文物失去好奇和热情的人是不配享受生活和拥有生活的。从小,父亲就激励我,一定要做一个对命运永远说不、对生活永远说是的人。我正是循着父亲的教导,一步一步充满自信地走到了今天。”
山田望着岛津一脸傲岸的神情,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回应他。
“山田先生还有什么宝贝没有展示吗?”岛津话里有话地问道。
“哈,哈,”山田有些不自然地笑起来,“果然,岛津先生是个不容易满足的人。我还以为我的这件人马陶灯会引起你的浓厚兴趣,足以流连忘返呢!”
“我对文物是个门外汉,没有天分。所以,希望先生能多多指教!”
“我知道,其实岛津先生对文物不是没有天分,而是没有兴趣,你的兴趣不在这里,是这样的吧?”
“哪里,文物收藏与鉴赏对我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刚才要不是教授一番精彩的讲解,我在它面前徘徊一个月,估计也看不出半点名堂来的。”
“岛津先生真是过谦了!”山田说着,轻手轻脚地用红绸将陶灯包好,放回小木箱,又用棉絮在四角塞实,扣上箱盖,重新放到嵌入墙体的书柜里。
山田想起上次岛津到学校追问自己是否保存了西村的日记时,自己用《金刚经》搪塞岛津的事,他在考虑是否要找出来以彻底解除岛津的猜疑。可是,岛津似乎忘了《金刚经》的事,即使拿了出来,他依旧不信,更加刨根问底怎么办?山田紧张地思考着,而岛津这边却没有了继续探查的兴趣。事情明摆着,山田肯定是不会自己承认的。两人话不投机,又东拉西扯了一阵,岛津自己就站起身告辞了。
走出山田家的院门,听到身后的一声关门声,岛津心里大大地憋了口气。与其在山田身上纠缠,不如干脆直接找西村去算了,毕竟西村是自己的老师,又是“鹰之会”的创始人之一。由西村出面,许多事情便会迎刃而解。不过,不知道西村是否误解自己对他的不敬?岛津一个人静下心来时,也曾反思过,自己对老师是不是过于铁面无情了?可是,换成任何一个有志向的人,对自己的老师背叛了组织和他先前的誓言,恐怕都不会容忍的。这么想着,岛津便心安理得了。岛津决定,无论如何去全慧寺探问个虚实。因为自西村遁入空门后,岛津就没有去看望过。不管怎么说,学生拜见老师,总不至于会被拒绝吧!
. txt ..t.xt....
自从西村事件后,岛津带头逼宫,要求西村为自己的言论负责,收回自己在记者招待会上说的话,又带人围住西村家,非要西村向媒体说个明白不可。完全可以说,岛津的这些举动是促使西村辞去“鹰之会”的所有的头衔、遁入佛门的直接动因。正是由于西村的出走,岛津获得了“鹰之会”内少壮派的狂热支持,一跃成为少壮派的头领。师生之谊自然断了。
岛津在全慧寺的门口徘徊了一阵,觉得原先找的借口似乎不妥,临时又都推翻了;左思右想了一阵,终于有了主意,于是大踏步登上了寺门的台阶,叩响了山门。
一个小和尚跑来开门。岛津说明了来意,小和尚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说,西村先生正在诵经,不便打扰,说完就要关门。岛津抢上一步,别住门缝,和颜悦色对小和尚说,自己是从城里特地赶来的,有要事找西村先生,请务必再进去通报一下。小和尚经不住岛津的软磨硬泡,又进去通报。过了一刻多钟,出来对岛津说,西村先生诵完经,感到身体不舒服,需要静心调养休息,还是请先回去,改日再来吧。
岛津一听,知道是西村有意拒绝见他,只得悻悻地回转身下了台阶。台阶旁的那株松树歪着身子,浓密的树冠伸进了寺内。树荫下正好有一张石桌和几个石凳。岛津灵机一动,用劲挪过石凳,攀住松树最低处的枝杈爬到了树上,而后一点一点往树梢挪,碗口粗的树杈被岛津压得直颤。终于,岛津的一只脚够着了院墙,然后双脚小心翼翼地站到了院墙上。院墙不高,也就两米左右的样子。院墙下是一片菜畦。岛津顾不得许多,纵身跳下了院墙。在高处没看清,左脚正好落在一团稀软的东西上,随即,一股恶臭的气味从脚底蹿上来,钻进了岛津的鼻孔。岛津扭头一看,是一堆狗屎!锃亮的皮鞋鞋帮裹了一层棕黑色的腥臭物,溅起的秽物还沾到了裤腿上。岛津嗷嗷地怒骂着,一边用脚使劲地在地上蹭,然后一瘸一拐地走出菜畦。菜畦旁有一口水缸,是小和尚平常用来浇菜的。岛津走到水缸旁,揪了片菜叶,脱下皮鞋,皱着眉头,用水擦拭着;又舀了一瓢水,把裤管打湿,狠劲搓洗了几下,看看大体干净了,这才打了水,把手冲洗了几遍,抬手到鼻子下嗅了嗅,好像没什么大味了,才整了整衣冠,往前院走去。
出了前院,来到中进的主殿前,院里寂寥无声,只见两只香炉内清香缭绕,描出变化无常的烟迹造型。岛津的皮鞋踏到泛着青苔的卵石路面上,发出生涩的“踢踏”声,一下打破了香界的宁静,把岛津自己也给吓得心猛地忽悠一下。小和尚闻声轻飘飘跑进来,一看是岛津,愣了一下,随即就乐了。
岛津愕在了那里。“你笑什么?”他问。
小和尚捂住嘴窃笑,并不作答。等到终于止住了笑,这才一本正经对岛津说:“请跟我这边走吧!”
出了边厢门,顺着长廊往后走,来到后山藏经阁前的一处开阔的院落。院墙外浓密的树荫合围着整个院子,一簇簇的树荫连成一片,在院内紧挨着院墙形成了一圈阴凉带。中间的一圈则是明晃晃的日光。一个人侧背着岛津,正坐在那里痴痴望着这自然界光与影的绝妙构图。尽管穿的是灰布长袍,岛津还是一眼认出那正是老师西村正彦。
岛津紧抢几步,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就跪在了西村正彦的身后,嘴里说道:“弟子向老师请罪,过去弟子冒犯了老师,还请老师恕罪!”
“起来吧!”西村不紧不慢说道,转过了身子,昔日那个激奋地鼓动“东条英魂不死”、“圣战精神永驻”的人,俨然已变成得道高僧慈宁的样子,真是令人不可思议。
“我知道你终究要进来。你的个性我太了解了,因此在这里已经恭候你多时了。”西村依旧慢悠悠地说。
岛津此时有些惶惶然,好像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捆住了他的手脚,锁住了他的口舌。平日里咄咄逼人、刚愎自用的张狂劲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你非要见我难道是为了这个吗?”西村指岛津忏悔的举止。
“不,噢……是的。”岛津费劲地挤出几个字。
“可不要自欺欺人呀。过去,我就是像你现在一样,自欺欺人过了几十年,好在我立地成佛,回头是岸,才发现自己的过去是怎样的可怕啊!”
亲耳听到西村对自己的悔过,岛津这才相信,当年那个引领自己加入“鹰之会”的老师真的像外界传言的一样,被洗了脑一般。
“你以为我像报上说的那样,脑子被换了吗?哈哈哈,是啊,是换了,是彻底换了。要不怎么会说出让你们无法接受和容忍的话来呢?”西村大笑起来,泪水渗出了他的眼角,他伸出手背,轻轻抹去一行浊泪。
岛津不知所措,既被眼前西村的言谈举止震慑住了,又为自己混乱的思绪所困扰。他突然抓住西村的双臂,用力地摇晃:“老师,这绝不是本来的你,请你告诉我,那一次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定为你讨回公道。老师,看到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当年教导我们的那个充满激|情和感染力的人到哪里去了?那个带头高唱《君之代》、让我们跟着高呼‘南京,谎言!’的人哪里去了?你醒一醒吧,像现在这样,叫我们这些当弟子的还怎么为日本的未来去奋斗啊?”岛津声嘶力竭高声喊叫着。
小和尚听到岛津尖厉的叫嚷声,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地跑进来,一看岛津双手抓着西村死命地推晃着,不顾一切冲上前来,大声呵斥道:“你疯了吗?你疯了吗?”一边使劲把岛津的手拿开。
西村站起身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对小和尚说:“不要怪他,送他走吧。”说完转过身慢慢走出了院子。
岛津沮丧地出了全慧寺,小和尚吱呀一声合上了寺门。岛津望着山岗波澜起伏的绿色,一ρi股坐在了寺门口。刚才的氛围渐渐散去,都市中、讲演中、人流簇拥中的岛津又慢慢回到了他的心里。他感到极度的窝囊。白跑了一趟不说,差点还被那个蜕变的西村弄得迷失了自我。全慧寺真是可恨。岛津攥起拳头狠狠砸了寺门一下,立起身,步履坚定地往山下走去。
“是什么让西村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岛津百思不得其解。这真是一个十二分蹊跷的事。前后判若两人,说什么也令人难以置信。这其间肯定发生了什么事,西村自己不说,不等于没有发生。“我非得把这件事弄得水落石出不可!”岛津在心里愤恨地发誓。
。.!xt
大正掏出手机,拨了裴姗的电话。电话一下就拨通了。
“烦死了。”裴姗第一句话就说。
“怎么了?”大正怔了一下,以为裴姗烦他,“我哪儿做得不对了吗?”大正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啦。”裴姗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脆地击中大正的耳膜,又溜进心里,在胸腔激荡起空山幽谷般的回声。
“到底怎么烦了?”
“我是说写毕业论文呢。咦,正好,你熟悉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吧?我怎么读也读不下去,可指导老师喜欢,偏指定我写他的作品评析,你帮帮我吧!”其实,大正也不喜欢大江,可作为日本人,说不了解大江,没有读过大江的作品,或者说不出点东西来,脸面上无论如何挂不住,况且,是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呢!
“行啊!”大正满口允诺。
初时,大正想约裴姗去兆治酒楼。就两个人,让兆治酒楼的招待好好服务,还要有歌舞表演,大正很希望能准确地重温在日本时的感觉。裴姗说什么也不肯。“我忙着写论文呢,到那种地方怎么帮我嘛?”裴姗坚持让大正到华联大学来;而且,不能上裴姗的宿舍。
“为什么?”
“宿舍人太多。”裴姗说,实际上是她不愿意让同宿舍的同学知道她与大正的关系。最后,两人约在华联大学图书馆前开阔的草坪南面最东头的长椅边见面。
“真是有趣呀!万一那长椅被人占了呢?”大正心里想,自己不觉笑出声来。等赶到那儿时,果然,南面最东头的长椅上坐着一个梳短发、穿米黄|色长裙的女孩,椅边摞了几本书,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大书包。
居然是裴姗。
“你怎么把头发给剪了,我都认不出来了!”大正惊叹道。
“你是记人呢还是光记头发?”裴姗眼一睥睨。
“嘿嘿。”大正不自然地笑着,无言以对。最初,的确是因为裴姗的一头披肩发加上穿着和服的扮相、气质像美智子,名字也叫美智子,才使大正怦然心动的。现在,日本的美智子远在天边,中国的美智子也一下变为真正的裴姗,大正的心里搅起了波澜,好似打翻了五味瓶。
“快请坐吧,老师!”裴姗把书包拎起放到靠自己一侧的草坪上,又去拢那摞起的几本书,然后拍了拍椅面,对还站在一旁发愣的大正说道。
“你叫我什么,老师?”大正惊喜地问,霎时颇有扬扬自得之感,“长这么大头一次听人叫自己老师,感觉真是好啊!”大正半开玩笑地说道。
“老师可不是白叫的,你得释疑解惑才行。”裴姗说着翻开记得厚厚一本的笔记,又指了指椅子上的几本大江健三郎的日文原著问大正,“你喜欢大江吗?”
“说不上喜欢不喜欢。能获诺贝尔奖是我们大和民族的骄傲,我很崇拜他。不过,他的作品和态度,在我长大后,说心里话,却又是不怎么喜欢的。”
“为什么?”
“这或许是个人偏好吧。相比之下,我更欣赏川端康成,他的唯美的东西正像樱花一般,真是深入到我的骨髓里去了。”
“我也是。咦,我发现我们之间有不少共同的爱好呢!”
“所以,我们才坐得这么近嘛!”大正说着往裴姗这边挪了挪身子,粗重而有力的鼻息令裴姗突然有耳热心跳的感觉。大正伸出手像要搂裴姗似的。
“别,别……”裴姗敏感地往后躲,大正的手自然地搭在了椅背上,反把裴姗闹了个红脸,“对了,第一次见面时,你的那个朋友(指石井)说你在日本有一个女朋友也叫美智子,是吗?”
“……是的。”大正犹疑了几秒,点头承认。
“那我成了替身了?”
“不,不,那是两码事。”
“怎么是两码事呢?”
“你是你,她是她。她家和我家是多年的邻居,所以我们关系一直比较好。原本,要是我不来中国的话,或许关系会发展到那一层,可是后来就突然疏远了。”
“就因为你来了中国?”
“可以说是主要原因吧。”
“不可思议,没有道理。噢,我不该问你这许多的私事,真是抱歉!”
“你怎么理解这段话?”裴姗为了转移话题,硬是把主题扭了回来。她指的是大江健三郎在颁奖仪式上的讲演《我在暧昧的日本》里的一段话:
“我觉得,日本现在仍然持续着开国120年以来的现代化进程,正从根本上被置于暧昧的两极之间。而我,身为被刻上了伤口般深深印痕的小说家,就生活在这种暧昧之中。把国家和国人撕裂开来的这种强大而又锐利的暧昧,正在日本和日本人之间以多种形式表面化。日本的现代化,被定性为一味地向西欧模仿,然而,日本却位于亚洲,日本人也在坚定、持续地守护着传统文化。暧昧的进程,使得日本在亚洲扮演了侵略者的角色。而面向西欧全方位开放的日本文化,却并没有因此而得到西欧的理解,或者至少可以说,理解被滞后了,遗留下了阴暗的一面。在亚洲,不仅在政治方面,就是在社会和文化方面,日本也越发处于孤立的境地。”
“你不觉得大江所说的暧昧,说出了日本这个国家,以及生活在这个国家的国民的生存焦虑与尴尬吗?是不是你们日本人的心态写照?”裴姗直率地问。
大正不知何故,脸涨得通红,思忖了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大江是从二战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人,核恐惧和残疾是他小说中最常见的主题,因此,你可以想见,他的观念和他的小说一样,有一种被外界胁迫下病态的情绪。是的,是近乎病态的东西。说他代表我们日本人的心态?根本代表不了。至多是有这么一点儿感受被小说家夸大了,推向了极端。他自己强调的是‘边缘性’、‘边缘文化’、‘边缘人’,他的观念也是边缘的,不是中心的。日本是暧昧的?笑话,日本从来就是日本,它从来就是鲜明的、富有个性的。就算以前有那么一点暧昧(在某些方面),到21世纪我们这一代,也早已不再暧昧。日本是世界的日本!或者,也可以说,日本不是美国的日本,不是欧洲的日本,而是亚洲的日本,是日本的日本!”大正越说嗓门越高。
裴姗从来没有见过大正如此慷慨激昂。裴姗还真有些被大正的一番豪言壮语感染了,眼角溢出了敬佩的神色。
“我们去看电影吧!”大正提议。在日本时,约美智子出来去得最多的地方不是电影院,就是咖啡馆。
“行,最近正放映一部美国的科幻大片,叫《末日》,听说挺刺激的,我们看去!”
于是,两人跑到海淀影剧院,正好下午4点40分有一场,裴姗买了两张票,两人进了影院,引座员领两人到情侣包厢。
“咦,怎么会是……”裴姗脸一红。
“你买的就是包厢的票嘛!”引座员白了裴姗一眼。原来,情急之中,裴姗并未认真看清楚有好几种票价。
昏暗中,大正很自然地伸手扶着裴姗的胳膊坐下,第一次两人坐得那么近,裴姗的鼻息里都能感到大正成熟男人独有的体味,心不觉咚咚使劲跳着。裴姗一动不动盯着银幕上频繁而剧烈切换的场景,脑子却全面“死机”。借着放映机投射出的光柱,大正偷偷瞟了裴姗一眼,与裴姗眼角闪烁而又浮动的余光两相遭遇,都即刻羞怯地闪到一旁,就像一对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
银幕上出现恢弘壮阔的场面——从太空中远眺太平洋,是那样地渺小、苍茫。接着,镜头忽地拉近,外星人乘坐的飞船张开巨嘴,将太平洋的海水从地球吸到太空,注入飞船体内。浩瀚的宇宙星际,一道无比壮美的水舌凌空而起,地球上霎时山崩地裂,高山痛苦地褶皱,江河惊悸地奔窜,无数的摩天大楼火柴盒般倾覆、漂荡。地球上的动物狼奔豕突,人类在巨大的灾祸面前脆弱得不如一片飞扬的纸片,不是被巨浪和倾倒的大厦压死,就是被狂奔的野兽踩死。
一个外星人跃出飞船,目视着这超感官的一幕。他巨大的面部特写突然出现在银幕上,占据了大半个空间,连脸上皮肤的纹理都像一棱棱的山梁,立体环幕的效果使裴姗不觉“嗷”的一声,本能地往大正怀里一躲。大正左手环搂着裴姗,右手紧紧握住裴姗的手。一股热力迅速透到裴姗的掌心。裴姗慌忙欠起身坐正,想抽回被大正握着的手,却没有抽动。大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幕布,似乎很投入的样子。大正的左手因裴姗坐正了身子,只是搭在了裴姗的肩上。过了一会儿,裴姗觉得压得慌,又用手拿开了。
现在,只有大正的右手紧紧地握着裴姗的左手,就那么一直握着,直到影片结束散场,两人站起来时,还那么握着。灯光骤然大亮,一对对依偎缱绻的情侣站起身,整理衣装往外走。裴姗不好意思连忙甩了几下手,竟然没甩掉。
“连在一起,分不开了。”大正笑嘻嘻地说。
“真是讨厌!”裴姗娇嗔地瞪了大正一眼。大正这才放开手。两人掌心都汗津津的,像汪了一层水。“嗳,你可真是坏透了!”裴姗说着。大正眼明手快,把一块纸巾递到了裴姗的手上。左手托着裴姗的右手,右手团着纸巾在裴姗的手心摩挲了几圈。
那一刻,大正的心恍若又回到了与美智子在东京银座光与影的世界里。
http://.. xt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