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温热的气息喷向我颈脖,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我知道是你,别让我再等下去。就算我错了,这千年的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你喝醉了,常大哥!”我使劲挣扎,却是无法脱开。
“后来的日子,我疯了一般苦练……,都不能解脱半点。我不信你会这样离开,百年前便决心一定要找到你。知道吗,当我在人界看见你时,心里有多么高兴……,后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又晚了一步……,曾想过将你当作路人,但却做不到。离你越近,我便越肯定,也越不想再放弃……。玉儿,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细碎的话音梦游般迷离,而落在耳里又无比清晰。我听着这本该属于别人的倾述,柔肠百结,一再地挣动,却只换来他越来越紧的拥抱,和越来越轻柔的话语。
他腾出一只手捋起我鬓边碎发,在指间轻绕,“那天夜里我走开后,又收到你发来的讯息,当时真的害怕极了,一夜间几乎翻遍半个人界,还好终于赶到……”
那天夜里?募然一阵酸楚袭上心头,浑身力气顿时仿佛被抽干,我手脚都开始发软,眼眶里潮气泛滥。紧咬双唇,无力地闭上眼,由着他将我揉进那温暖的怀里。
“玉儿……,”耳边的声音开始透出些许欣喜,手顺势下探,握住了我的,“只要你回来就好,月魔什么的也不用再去管她。别让我等下去,那浅水居便是为你修建,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就住在那里!”
说着,他突然将我扳过身去,双手捧起我的脸,期待地看着我的眼。
裹着酒香的风掀起对面几缕发丝在我眼前撩拨,那幽深似潭的眸里满溢的眷恋似要将我溺毙其中,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使得泪花不争气地泛出。默默对望,脑中翻江倒海,却没有半点主意,全靠仅存的一丝理智抑制着自己想要点头的冲动。
突然,眼前一黑,那炙热的唇已带着酒气覆上我唇边,柔滑的舌略带粗暴地撬开我唇瓣,抵在齿关,梭巡着,寻找可进一步侵占的空间。
呼吸叠着呼吸,残存的理智被蚕食,肺里似乎都没有余下多少空气,浓浓的酒味薰得我有些迷糊,本能地去回应。
霎那间,月光迷乱,天旋地转。
心底的叹息,敌不过缠绵。
情如水,淡淡涓涓,如小溪细流汇入深潭,看似平静,也能激起狂澜。
喘息愈加急促,他的胸膛燃烧般炽热,即便隔着绵软的丝绸,也快将我融化。他的手往下滑,及至腰间,一用力,把我整个人都贴了过去,滚烫的手指开始在周身游走。
“玉儿……”
低黯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呢喃,急切,又含着浓浓的期盼。我却突然被惊醒,不,这些并不属于我,我不要这样!
心中大急,猛力挣脱他的包围,右臂抡圆,啪的一声,一记清亮的耳光印上了他左颊。
“玉儿……,”他喘着气,身子晃了晃又站稳,没有任何动作,只怔怔地看着我,眼里氤氲着驱不散的浓雾,“你,还是要选择他?”
“你醉了,常大哥!”我收回右掌,借机后退几步,转身拎起裙摆就要往山下飞奔。刚跑出两步,身后便传来重物坠地之声,咕咚——。
回头一看,月下已没有了那玉立的身影,而地上却匍匐着一滩烂泥。
“常大哥?”看他似已醉倒,我试探着唤了一声,烂泥一动不动。
本想一走了之,终是不忍,倒转走近蹲下。月色下,这玉琢的人已睡得人事不省,右脸贴地,披散的黑发裹上了些尘土,淡红薄唇紧抿,腮边还隐约看的见五个指印,剑眉紧扭,象是一个解不开的结。
抬手想替他拂去发上泥灰,心里就有什么开始挣扎起来,矛盾异常。收回手,咬咬牙,运足真气背起他,下山。
醉酒的人,真不是一般的沉。虽然我有修为,但苦于不能施法,也费力不少。
回到泯士林为我们准备的雅院,狼狈地踏进月门,一眼就看见晏龙立在天井里,一副怡然赏月的模样。只是不知又有哪根筋搭错,看见我们也不说话,突然一个转身,就飘回他自己的房间。
无心去搭理这人,紧走几步进了常子轩的房间,将他扔到床上,立马逃似的飞奔回自己的屋,关门,关窗,倒在床上。
明明没有喝酒,却觉得头好痛,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我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细想起来,不见时的牵挂,见到时的依赖,他笑时的欣喜,他愁时的心忧……,甚至那一瞬间的混乱,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自己到底怎么了。但,那是因为空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真的不能肯定。
至于他,我就更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让他动心,除了这张脸。
——“你还是要选择他?”抚着手镯,想起常子轩最后的问话,又是一阵苦笑,就连所谓的‘他’,也不是我的。
突然非常痛恨自己长这样一张脸,似乎除了凯南,一开始所有人对我好,都是源自这张脸。起初还甚觉幸运,继承了岳家对她的关怀,而如今却让我苦不堪言。这世间,到底有多少真情是属于我自己?
连带着也非常痛恨自己有这样的习惯和能力,喜欢把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细细地看,掰开了看,思前想后,非要看出背后的联系,要找出个所以。
如果可以不想就好了。
可是又怎能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