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生梦死之中,我的青春已经换马远行,
在春梦和黄沙之前,在理想和白发之后,在黑水河的上游,
我登高望雪,我望得见东方和西方的哲学曲线,
却望不见生和死之间巨大落差的支撑点。
唉,水是用来流的,光阴也是用来虚度的,
东方和西方的世界观,最多也是用来抛弃的。
王二死于去凉州的路上,我们不知他为何而死,
当然,就是他在兰州,我们也不知他为什么活着。
在嘉峪关,我看见了卫星也不能发现的超级景色:
逝者们用过的时间大门,没有留下任何科学痕迹,
从河西走廊到唐朝,其间是一扇理性和无知共用的大门,
文化和迷信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在嘉峪关上,我看了一眼历史——
在遥远的人间,幸福相当短暂,
伟大也很平常,但我仍然侧身站立,
等着为伟大的人物让路。
第十三首
如果地球能将前朝转向未来,我仅仅只想从门缝后看清
曾经在唐朝和宋朝之间匆匆而过的古代的那匹小小的白马。
今天的我,并不在乎祖先留给我的那些多情的密码
也更不会在乎那些逝去的生活,那些红颜黑发——
美臀的赵,丰|乳的钱、细腰的孙和黑眼的李,
虽然她们仍然长着那些不死的记号,但我要问:
在河西走廊,谁能指出她们是游客中走过来的哪一人?
唉,花是用来开的,青春是用来耽误的,
在嘉峪关上,我朝下看了一眼生活——
伟大从来都很扯淡,幸福也相当荒唐,
但我也只能侧身站立,为性生活比我幸福的人让路。
法华寺(4首)潘维
法华寺——给明姬
一
风落上水面,
形成迅疾的鱼皮。
青草、橘树、枯荷为每一个早晨调味。
星空融入大海,
济州岛永远的淡着。
只有匆忙者是咸的、活的、肉类。
大静的空气轻倚低矮的门框,
屋顶的眺望,欲念虚无。
善浪滚滚的油菜花呀,
听惯了潮汐——
打开牡蛎、镀银带鱼。
法华寺:—种返璞归真的秩序,
在空间的最高处,
垂挂着明姬的几根线条。
二
午后:虚静、绿茶开封。
灵魂的灰烬万紫千红。
不远处,几条懒狗守护着乡愁。
是否一阵柳雨,
错过了一位女子浮世的优雅,
同时,也错过了出家之美。
很多人把书读到了狗的身上,
我把一生,读到了桃花里。
一树的鸟声随落花低低飞翔于脚趾上。
我只想告诉你,明姬,
你是空城计里那把沉香古琴,
当烟雾散尽,宽大的岁月显现纹理,
思想比末代和尚还清净。
2010-11-13
杭州
东海水晶——给胡志毅
一
从厨房里出来,月亮才有味道。
到草根小城,就会明白,
水晶会保佑清风,
把铁轨吹向免票的空中:
那里,温泉、乐府、预订的隐私。
仅剩的孤独恰好被误读。
二
我喜欢草尖上的液体水晶,
徒然说着闲言碎语;
其中,人不过是一点杂质,
最多变为一根金丝或绿幽灵。
雄浑到永垂不朽的是集市,
那里,人声鼎沸,交响成黑煤。
三
东海县的水晶储量,
可以解决多少神圣问题,
或者说可以打制几副透明石头棺材?
已有一副,盛满了防腐液,
名词冠上形容词宪法般躺在里面,
受常用动词反复打扰。
四
通过众多水库、湖泊的烛光,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否用一船酒色财气具备的矿石做原料,
为我熔炼一把紫晶筛子,
每当我伸手,
就会筛选出要握住的友谊。
沙雅之书
一
每一粒沙都是枯萎的水滴。
沙漠则是超越是非的江湖。
我,一个少数,并非局外的多余,并非为零。
二
在沙雅,我愿被十二木卡姆最民间的演奏,
我愿被塔里木河奔流,
我愿被胡杨林团结成木乃伊,
我愿被葡萄的甜液海市蜃楼,
我愿被新疆虎发现。
三
在夕阳的火焰里反复出没的
不是婚礼上的那几条烤鱼,
是一把弯月形玛瑙刀,
它的魔力和咒语
不为知识界认知,
但街头的大馕和滚烫的沙土
十分清楚:它是胡杨金黄的灵魂
和鹰的雄姿所锻造。
四
一辆风沙追赶的驴车,
集市上以公斤为度量衡的交易,
清真寺的圆顶,
这一切,教会我什么?
最多是记忆:一种对活着的事物
充沛的情感。
一种对死亡能力的敬畏。
彩衣堂——献给翁同龢
一
傍晚,老掉牙了;
书香,被蛀空了;
梁、檩、枋、柱处的游龙不再呼风唤雨;
天伦之乐是曾经喜上眉梢;
整座宅第,静候着新茶上市。
二
历来,虞山一派,
雨水繁多,精神苍茫;
领头的翁家有一件尽孝的彩衣,
有一条联通龙脉的中轴线,
可依次递进命运的格局。
三
两株桂花余曲绵延,
闲杂人等汇流江湖。
我,独自和自己睡觉,
中年醒悟,已积弊深厚;
后辈的身影正层层刷新白墙。
四
我身上有太多的包袱:
从古迄今的一些水光、事情,
只有精细、丰裕的心灵能够解放;
打开一看,虚无弥漫,
一头狮子游戏着地球。
童年诗章及其他(9首) 侯马
伪证
我在农材念小学的时候
班里有一个很脏很丑的同学
有一天我情不自禁
用两手狠狠地掐住了她的脸蛋
她毫不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