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书记大脑里盘算半天,决定把得罪史可平的事交给吴征去办;而慰问家属的事应该让白县长来做.想到此,刘书记突然冒出一句:“吴主任,这样,下午的事故听证会上,当着史可平的面,这些问题由你向省安监局的人反映。”没有等吴征反应过来,刘书记接着说:“老白,你回城慰问一下家属,听说家属在县城闹的很厉害,你代表县委、县政府安慰安慰他们。实在不行,让家属派几个代表,来现场看看吧。逐步把事故的严重性告诉他们,让家属作好心理准备,听听他们对事故善后的想法和意见。”
没有等白县长回答,刘书记已经转身,边走边说:“我去见省安监局的人,然后去督促抽水。”说完径自出门去了。
刘书记转眼之间把两个烫手红碳团交给了吴征和白县长,自顾自的走了,怵的吴征和白县长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吴征想,关键时刻,刘书记直接把他推向前台,又要他去面对史可平,而且揭发史可平,然后置史可平与死地。看来自己已经没有办法躲在幕后了,这个恶人已经当定,只有赤膊上阵了。
白县长也是苦不堪言。历次事故的善后中,家属是最难对付的。那些家里失去亲人的家属,才不管你什么县长书记的,只要是领导,见面就理直气壮的骂,抓住就要拼命。刘书记这样的决定,无疑把他推到了炉火中央。思索半晌,白县长无奈的对吴征说:“还思考什么,按刘书记的指示办吧。”
吴征苦笑着摇头:“没什么,反正我这个恶人当定了。”
刘书记与省安监局刘副局长见面后,因为有上次的不愉快,所以两人都很克制,彼此客气的招呼后,刘书记把下午事故听证会的想法以汇报的口吻做了说明。言语明了简单,说自己忙于抽水救人,委托矿管委吴征主任代替出席,请刘副局长海涵。刘副局长答应的痛快,脸上淡淡的矜持笑容,让刘书记理解为现在不和你计较,咱们秋后算账.
刘书记水也顾不上喝一口,安排人去通知史可平下午参加事故听证会的调查后,转身急步来到矿井口。却发现史可平也在抽水现场,正听县委的人通知他参加事故听证会。刘书记原不想和史可平在这时候见面,本能的皱了一下眉头,只好和转头过来的史可平点点头。史可平面无表情,也只是点点头。刘书记接着又笃定地向史可平点头,似乎是一种胸有成竹的会意,好让史可平放心去的意思。史可平显然明白其中含义,把心一横,猛然点下头,毅然去了。
天麻麻黑时,白县长垂头丧气的带着五十多个家属来到三号矿。这些家属不管男女,刚下车,径自呼天抢地哭喊着扑向矿井口。刘书记一看这场面,忙问白县长为什么来这么多人。白县长疲惫而又无可奈何地说,这才是部分家属,县城还有一百多人没有来呢。刘书记发现家属在矿井口昏天昏地的哭喊吵闹,急忙挥手叫过公安局周局长,吩咐其安排警力,防止家属闹事。但五十多人同时大哭大闹,有的已经开始破坏矿井口的设备设施,二十多名警察显得无能为力。几个女的听说是县委刘书记,立马嘶号着扑了过来。刘书记急中生智,反而高喊道:“老乡们,我就是县委刘书记。”见众人愣了,刘书记挥手接着喊:“老乡们,我叫刘宝怀,我就是县委刘书记。老乡们,请大家有事和我说,矿井口太危险,请大家到这边,我愿意听老乡们的,并且按老乡们说的意见办。”说着一把拉过白县长,说:“他叫白生瑞,是我们的县长。老乡们,请大家放心,抢险救人正在进行,请大家不要破坏抽水设施,免的延误,影响抽水救人呐。”
大家果然被刘书记的气势给震住了,慢慢地涌向刘书记和白县长。男人们口里咕咕囔囔,女人们轻声抽泣。有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长哭一声:“刘书记,你要给我们做主呀!”趔趄着扑向刘书记,却咕咚一声栽倒在地。待扶起来时,已经牙关紧闭,口吐白沫,昏死了过去。刘书记一把推开众人,半跪在地,顺势把女人揽在怀里,嘴里喊道:“叫医生来。”白县长也急忙过去帮忙。
康明禹下午一直在井下观察抽水,同时召集了一帮骨干矿工,部署了明天涉水进入事故区域救人的人事安排。因为不知道被困人员死活,本来已经人心惶惶,这个节骨眼上,是没有人愿意再冒险的。但康明禹说,如果没有人一同去,他将独自一人涉水进入事故区域。最后,终于有几人答应一同涉水救人。等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安排周到了,康明禹方才上到矿井口,就发现刘书记怀抱着年老的女人在急救。来不急思考,跑过去一看,那女人正是王建喜、王建国的母亲。
康明禹从刘书记怀里接过建喜的母亲,叫了一声:“大娘,我是康明禹。”还没有等到回答,就听有人喊:“这就是他们的矿长。”便有人接口喊:“打死这狗日的。”霎间康明禹便被人扯了过去,仇恨的拳脚一时雨点般落在康明禹身上。康明禹在地上滚来滚去,耳边只传来拳脚落在身上一声一声的闷响。
夏茗从远处狂奔过来,见康明禹被踢的满地乱滚,嚎啕着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在康明禹身上,嘴里哭叫哀求着:“不要打了,求你们了,不要打了,你们会把人打死的……”众人那里肯听劝告,还是拣夏茗遮护不到的地方,在康明禹身上继续踢打。夏茗满脸泪水,她自己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脚,却毫不在乎,兀自无助的哀号乞求。
众人的仇恨怒火还在继续,一旁的警察拉开这个,那个又冲了上去,一时顾此失彼。这时,就听王建喜的母亲嘶喊道:“你们不要打了,不怪康矿长,不怪他呀……不怪他呀……”
可能有认识的矿工说明了情况,不知谁喊道:“走,找李万长这狗日的,是这王八蛋做的孽。”众人又轰然一声向生活区涌去。二十多个警察急忙拦截时,十几个年轻男人已经冲破拦阻,随手抓住地面的工具当武器扬长而去。
白县长挥手叫过周局长,气急败坏地喝道:“还不组织人拦截,还要再闹出人命不可吗?”
周局长急忙叫过一名警察,命令道:“全力以赴拦截,要闹出人命,我唯你是问。”警察答应着急匆匆走了。
康明禹推开夏茗,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蹒跚到王建喜母亲身边,哽咽叫了一声“大娘”,眼泪便涌了出来。建喜母亲老泪纵横,闭上眼睛,只是摇头却什么也不说。康明禹忍住眼泪,帮助医生把建喜母亲扶上救护车。
刘书记和白县长对这样的混乱局面似乎还心有余悸,互相对望着不吭声。就见一名警察跑步前来,附耳对刘书记说了什么。刘书记听完,脸色大变.半晌怒不可遏地大吼一声:“那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安排部署了的任务为什么执行不好?一帮死人吗?”
白县长从没有见刘书记发过这么大火,问道:“怎么了?”
刘书记咬牙切齿地说:“李万长这王八蛋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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