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禹亲眼目睹了刘书记举重若轻般利用会议,操纵常委逼迫吴征现场辞职,不禁对史可平佩服的五体投地。从所有迹象看来,一切似乎都没有逃出史可平先前的预想。这些没有刀光剑影的厮杀,却招招让人窒息,让康明禹深深感觉到官场的凶险和无情。从吴征辞职的那一刻,康明禹心头就冒出一个念头:自己也该主动辞职了。这样做,一可以避免双方都拿自己这个民工矿长做法,最后累及史可平;其次,辞职后,自己不再是矿业公司的人,就可以自由外出找寻小惠了。
回到矿业公司,史可平即刻安排夏茗,组织矿业公司全员参加的关于安全生产自查自咎的讨论学习。本来就处于停产整顿的矿业公司,一时间人心惶惶。
心思重重的史可平靠在办公桌后凝神思考,对进门的康明禹只略微点点头。康明禹拿着辞职报告坐了史可平对面,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史可平平视着康明禹,沉默半晌,出口却是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你也看见了。”
康明禹知道说的是吴征被逼迫辞职的事,“嗯”了一声,把头深深一点。故作轻松地说:“趋势凶险,残酷无情呐。”
“下一个,就是我了。”史可平一动不动,口气淡的犹如白开水,双眼直视前方,悠悠的声音仿佛从远方天际传来:“我原想,刘书记怎么也得替吴征挡一阵子。没想到,刘书记竟这样没有耐心。”
康明禹明显听出史可平语气中的不屑,他对会议上的一幕感触极深,但此时没有什么好说的。想起昨晚史可平还说刘书记是个好人,遂就接口问:“你不是说刘书记是个好人吗?”
“名利场上能有几个好人。”史可平猛地向后一仰,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说:“但凡人,一当官,是人也不是人了;是好人也不是好人了。”
史可平说完,一时无话。康明禹见是机会,便把辞职报告轻轻放在了史可平面前。史可平只瞄了一眼《辞职报告》的文头,就已经明白康明禹的良苦用心。内心有些感动,却不表露出来。半天苦笑道:“也好,我们被架在柴火堆上烤,不能再添你这根柴火了。要真那样,可真是‘煮豆燃豆荠’了。好吧,这样也算我们主动。”史可平注视着的康明禹。事故发生以来,小伙子被煎熬地明显瘦了一圈。但依然神清气爽,脸上带有与实际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史可平缓了缓,动情地说:“我知道,你是怕累及我,所以才主动辞职。唉,难为你了……原打算等人事调整到位后,帮你把北子口的事做起来。没想到一下子出了这么多的事,弄的人人自危。那就先应付眼前危机吧,其余的只能等风平浪静再考虑了。”
史可平虽然同意了康明禹的辞职,但在如此紧要关头,还惦记着北子口的事,一番话感动的康明禹几乎落泪。同时,康明禹也知道,自己再也不是一个年产值5000多万的国有矿山的矿长了。那些矿长职位上的权威、喜悦、自豪、成就在辞职的同时,都将统统与自己远去了。
从史可平办公室出来,康明禹想努力保持一种坦然。可任凭怎么做,脚下还是轻飘飘的,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做作。刹那间,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头,一种想要流泪的感觉挥之不去。此刻,康明禹才明白:一个人要放弃权利有多难;失去权利后又是多么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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