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守宽运功又驱了一会儿毒,下了床,让张守望叫进店伙计来,要了饭菜
二人刚才还饥饿难耐,可一静下来,想到父亲在外殒命,自己做儿子的未尽些许孝道望着桌上的酒菜,却是不思入口二人胸心痛然,有如刀绞想着二十年来与父亲共处一堂,其乐融融的情景,更感酸楚,不由相对而泣
哭泣中,张守望叫道:“爹,你怎么死的这么早?为什么这么早就不要孩儿了?”突然想起一事,问哥哥道:“爹是不是被人害死的?他离家之时还身强体壮,神采飞扬的,倏忽间,怎么会丢了xìng命?一定是,我们一定要抓出真凶,为他老人家报仇”张守宽啜泣道:“这一节我又何尝没有想过?我也曾痛下决心,不报得爹的大仇绝不踏上回家之路可你想想,爹为人正派,行事谨慎,不会妄树仇敌,仁人君子无害他之嫌;若是jiān邪之辈所为,张平和爹形影相随,爹那么好的身手尚且丧命,武功只及他万里之一的张平为何xìng命得保?留他活命而不杀人灭口是为了让他向我们报讯么?我们兄弟在江湖上也薄有名号,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杀父?有谁会能可避免却又怕人不晓的主揭仇怨而自愿的树下强敌,等人去报仇?这有些不合情理”
“再有,看张平传告爹死讯时的言语表情,也可断定,爹是自然而死,并非亡于人手张平和爹在一起,应该知道他死的真实原因,若是被人害死的,他一定耿耿于怀,见到我们必然首要将仇人的名字和被害情由倾诉出来,就不会把那锦囊二字总挂在嘴边了再看他脸上,尽是悲伤,毫无忿忿之sè,不像是怀揣杀主仇恨的人”他呜呜咽咽这一哭诉,心中的悲伤减轻了不少
思虑父亲的死因只是张守望的一时之念,听完哥哥的诉说,也觉自己的想法有些偏差,想再深刻的去思索思索,以求哥哥之外的发现但由于悲伤的怂恿,脞事已渐渐不能萦怀,又经伤感细细过滤,杂念在心中终于没有了一席之地他默默无声的伤心了一会儿,唏嘘了两声,又哭道:“大哥,早些我们有一个人随爹同去就好了,也不致他老人家临死连一个儿子送终都没有他死时一定憋了许多心事在肚子里,我们却不能分一点忧”越哭越伤心,趴到桌子上,哭叫道:“爹,你为何走的这么急呢?你迟去些时rì,也可让儿子再见上你一面爹------”
张守宽又哭了一阵,伤情渐轻,提起酒壶,满满倒了一杯酒接着,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伸袖擦了擦眼泪,见一旁的张守望仍在哭泣,开口劝道:“爹已经死了,哭又有什么用?还是节哀顺变吧”嘴上说着,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情又涌入了心田一阵哽咽,鼻子一酸,便yù悲啼发作突感腹中有些不对劲,猛地一惊,对张守望道:“不好,酒里有毒,”急忙提气对毒酒相逼
张守望止住悲声,呆呆的望着哥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哐当”一声大响,门被人一脚踢开,两名老者随之闯了进来当先之人已是须发皆白,只听他哈哈一阵大笑,说道:“张氏双侠果然名不虚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机智过人我们盛意拳拳奉送了天竺国大补蜘蛛,却未能让两位笑纳,心中好生郁闷所以又专心设计了这桌jīng滋jīng养的酒席,两位这次总算给了面子,怎么样,味道还过得去吧?”站在他后面头发花白的老者一抖手中的铁扇,道:“识相的束手就擒,交出锦囊,不然让你们毒发而死”
张守宽丹田一口气直冲上来,嘴一张,将刚进食的酒全部吐了出来右手持奖劈,“啪”地一声,一个桌角连同一个桌腿被劈离了“身体”“哐当”“噼啪”“唏哩哗啦”桌子倒在了地上,上面所有的物事全都摔下地来张守宽又一声怒喝:“你们以为区区毒药便能奈何我兄弟二人了吗?识相的快滚,如若不然,哼!就让你们和这桌子一样,肢体分家”他横眉立目,傲然而立,气势甚是骇人张守望这才完全从混沌中解脱出来,拔骄起,心有如离弦之箭,左足一动,便yù冲出,却被哥哥伸腿拦住虽不知哥哥心意,但也看出这是暂时不愿让自己去和他们动手心中尽管不耐,可还是服从了他的命令,但双目愤愤,对二叟怒目而视
二老者望着张氏兄弟,不由得胆怯了他们好像很清楚二人剑法高超,有些望而生畏
张守宽又一晃手中之剑,一声怒喝白须老者遑遑退了出去头发花白的老者见同伴退去,心中惴惴却犹有不舍颤颤巍巍又喝了声:“快把锦囊交出来我们在外早已布置好了人,你们逃不掉的”张守望飞脚将那断桌腿踢了起来一声暴喝,如凶神恶煞一般仗剑向他蹿了过去那老者打了个冷战,再也不敢汪,一溜烟也逃出了门去
张守望踏着老者的步尘,就要追出门去张守宽叫道:“阿望,算了吧,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们又没怎么着咱们,就别再多作计较了”张守望回过身来,说道:“这两个老不死的忒也嚣张敢来欺负我们,不杀他们实难消我心头之恨”张守宽道:“人老了,脑筋糊涂在所难免七十不打;八十不骂那么大岁数了还能活几天?”倏地眼眉立了起来:“哼!被这两个老鬼一闹,我五脏六腑全是火,手也是痒痒的要不是念在老态龙钟,不值得教训的份上,早就叫他们灰飞烟灭,去见阎王了”说话当中,“喀嚓”用剑掀翻了桌子“啪啪”几声脆响,本已残缺破裂的酒壶和几个碗盏被摔压的更碎了又大喊道:“阿望,我们出去找几个不知好歹之徒散散火,解解手痒走!”张守望那是乐不得哥哥能说出这些话来,自然欣然应允几乎将刚才那死去活来的累都忘记了
二人趾高气扬,大模大样走出屋子又径直出了客栈虽已夜幕低垂,街上行人熙来攘往,却也不少张守宽心是提到了嗓子眼的,jīng心察视,在意着目光所及的每一个人张守望心却是比吃了凉柿子还要凉,无所顾忌将眉眦涂满了兀岸之sè大摇大摆,对一切漫不在乎净等哥哥一声令下,动剑出手
他们来到一个马肆之侧,张守宽见四外无可疑之人,进去买了一匹马出来又顺便买了几个烧饼,当下也不吃,用布包好,揣入了怀中招呼了张守望一声上马,自己便跳到了马上张守望上了马,以为这是要回落脚的客栈,虽然没有找到出气桶,但自己也累了,回去歇着一样的甚是称意谁知他一催马,竟出了镇正不明所以,只听说道:“这镇乃是非之地,不宜久留我们得另投地方去歇脚”
张守望大是惊讶,说道:“有那么严重吗?你刚才还------”张守宽道:“你看不出眼下形势对我们很是不利吗?再不走搞不好就会有xìng命之虞那俩老头绝不甘如此罢手,说不定我们出门之前,他们便在门外探闻着动静我才大张声势吓一吓人,好让他们躲的远远地也震慑震慑那些将要露面还未露面对我们心存歹意的人要不我们绝不能这么容易出的来我这也是‘金蝉脱壳’,事先未对你说明是怕露出破绽,引起敌人的追踪”
二人一马,乘星夜一路向北驰去一团幽幽黑暗中,他们也不辨道路,只一味策马前行两旁事物在眼前模糊闪过,耳畔呼呼风声淹没了所有虫吱鸟鸣马受驱驭之下,四蹄翻飞,没命价地一路向前狂奔蹄声“嘚”“嘚”飞响中,张守望拍了拍身前哥哥的肩膀,道:“我们至于这么怕吗?我们便是不走,凭那些幺麽小丑又能奈何怎得?看我们一声大喝,便吓的两个老鬼屁滚尿流的夹着尾巴逃跑了,胆子恐怕都被吓破了咱们不去找他们算账,他们便已满心欢喜谢天谢地的大念‘阿弥陀佛’了还哪敢自讨苦吃的主动送到咱们门前?别人也有心算计又怎样?以我们兄弟的功夫,还能让他得手?你别谨小慎微,庸人自扰那耿丛现在说不定就在那镇子附近,我们略加探询,或许明rì便可寻到我们这一走,与锦囊失之交臂,以后再得到,不知要等到哪一天了大哥,我们说什么也不能走哇,还是兜马头回去为是”
张守宽道:“就怕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放心吧,此事我也经过深思熟虑,如果能留的话我也绝不会选择走”张守望见他没有听自己的话,不过也在意料之中这又不是一时的想法,如果能说的动他,早就出言劝谏了只是这话在心中闷得实在难受,不得不说也指望哥哥能茅塞顿开,听从自己的意见可他不能从善如流,自己也无奈只得怏怏地道:“那你现在想去哪里?是五湖四海的躲避?还是把头缩了起来,两手空空地回家去给娘报丧?”
他同哥哥一起长大,知他老成持重,深谋远虑当遇事无主见之时,听到哥哥微言大义的见解,便感觉他那些自己想破脑瓜子也想不到的话说的入情入理,头头是道,自愧弗如之下,对他拜服的五体投地什么孔明复生,什么吕望转世,都不足以形容哥哥在心目中的分量心中肠有如此一个能掐会算,洞悉世间万事的哥哥,自己何愁一生之路不平坦,不顺利;然而,心有定算与哥哥意见相左之时,便以为他遇事斟酌太多,把挺简单的事复杂化由于对哥哥天长rì久的倚附,虽也有些自以为非,但由于自身要强心的鼓动,还是认为哥哥是自欺欺人的伺小聪明,误事的可能很大可拍板定案权在哥哥身上,自己又值不得和他弄翻,只得顺着他走
张守宽没有回答,仍然扬鞭催马张守望不死心,沉默了一会儿,又对哥哥出言规劝
黑暗中马奔行不便,速度渐渐缓了下来越过一片草地,穿过一片丛林,前方隐隐约约出现了两座大山张守宽扭头对弟弟说道:“准备好了,我们得下马”说话间,策马向左前方两个yīn影的中间似是一个山口的方向驰去张守望乍闻兄长之言,心下甚喜,以为他终于被自己说通了,已改变了注意,行回头之路可仔细一想又不对,若是回行调转马头就行,何必下马?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心中猜测不定,却也做好了随时下马的准备“下马”张守宽一声轻喊,跃下马来张守望也随之跃下
马释重负,足不停蹄,一路向前奔了下去
张守宽叫着张守望躲进侧旁一片灌木丛中张守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出言询问,却被哥哥伸手捂住了嘴巴过了不久,几个黑影从后追至此时蹄声隐隐,马奔声依稀可闻,这几人轻功着实不错,他们在二人眼前一闪,便即在马奔的方向隐没
又等了一会儿,见再无人追来张守宽松开张守望的嘴,拉着他走出灌木丛跌撞蹒跚,向东走了一里多的山路止住脚步,张守宽取出烧饼,自己拿了两个,其余的递向了张守望
张守望用手一推,拒不肯受开口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爹的死让你变得懦弱了?大丈夫行事理当勇往直前,哪能有那么多毫不必要的顾忌?几个跳梁小鬼便把我们吓得坐食不安的要连夜逃亡,流传出去,颜面何存?以后又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死去的爹会不会为我们蒙羞?你对他们怔营辟易,不觉有**份吗?”
张守宽吃了一口烧饼,说道:“你切莫太过自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们若是不走定然等来不知多少意想不到的凶险我们众目昭昭地进了那家客栈,那些不怀好意之人明察暗访,早已索定目标‘君子不立诬之下’我们身处众矢之的,又岂可安然待之?你真想以一而敌天下么?他们为达目的,什么卑鄙手段使不出来?毒酒毒菜熏香之类定然无孔不入,不懈时机前来大加问候,贯始如一,滴水不漏我们又怎防备的了?难道我们不吃不喝,不卧不眠,还要屏住呼吸的度夜吗?即使我们武功胜过他们,心再把细些,能揭穿一二人的jiān计,将他们杀掉但杀一人来两人;杀两人来四人,实是杀不胜杀,杀之不尽只要不能将他们夷粳我们便仍裹身在那些诡秘苛特的算彀之中”
“耿丛得了锦囊,一定找个隐秘的地方遁匿起来,他去人多的地方是怕锦囊不失么?虽然除了我们之外,不见得有人知道锦囊到了他手中但他锦囊到手,已是心中有鬼,变得心虚,感觉人人都在寻他索锦囊所以,他绝不会在那镇子附近我们以后能不能找到他,也难说的很”
他咬了一块饼,嚼了许久,也不想下咽等咽下去,轻轻叹了口气,道:“我中了毒蜘蛛之毒,本来余毒还未彻底清除,又喝下了一杯毒酒,雪上加霜,唉,毒酒虽然吐出,但仍有残余留于体内如果一时半刻间与人动武,二毒趁虚夹攻,后果且也不堪设想我身上剧毒不能一下子驱净,功力也就减了四成右手短时间内也不能用剑,我们本该找一个清净之处,住上三五天,待我身上残毒驱清,再去寻锦囊和爹的坟墓”看了眼张守望,摇了摇头“可时间又怎么允许?等待我们办的事这么伤脑筋,急着做恐怕还做不来,又怎可搁置?”
他的这一大通话,无疑最后这段是最具说服力他说那前一阵子话时,张守望总是无动于衷,甚至还有些不服不忿,认定哥哥不知什么原因,已变得卑怯不堪所说的话不是长他人志气,灭己方威风,就是向自己头上泼冷水,没一句中听和切合实际的话听得甚是不耐烦自己言者谆谆,他听者藐藐,毫没把自己的金石良言当回事,还甚有微辞见他认了死理,非要一条道跑到黑,也懒怠再出言谏诤待听到哥哥末了一番话,心中的反感与不乐意骤然消逝,恤悯与歉仄席卷而来,霸占了整个胸臆暗暗自责道:“原来他中毒未愈,我怎么没想到,早该出言探候,可半点没放在心上,这哪还有兄弟义气?别说天xìng情深的亲手足了,便是相交平常的朋友,这都不该忽略可能大哥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他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迫于无奈,才选择了逃避他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我不了解他心中的痛苦,软语和言的问明也就是了,不该用那些重话伤他”
张守望想对哥哥说句安慰并致以歉意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合适的词来若持沉默,又颇显尴尬,于是磨磨机机,扭开话题,道:“你怎地知道有人跟踪我们?他们离我们那么远,你怎么发觉的?”他是没话找话,问的漫不经心,神情很是不自然
张守宽也不看他,回答道:“我并未发觉有人跟踪初行之时也未见有人盯梢,只是怕有人跟踪,为安全起见,防止万一,才舍马他行他们便是凭马奔声和马蹄印挤赶我们我们若不弃马另行别路,很容易便让他们找到栖身之所他们机关算粳yù制我们一死我们不避锋芒,绝对讨不了好”
张守宽的话犹如一阵细风,在张守望耳畔刮过张守望心神不属,没有注意听也没打算注意听心思棼乱中,想起一事,开口道:“大哥,既然你伤势未愈,在外行走多有不便,那就由我自己去寻锦囊,你等伤愈后再去找我会和”张守宽摇头道:“现在局势不同往常,你孤身一人抛头露面去行事,我又怎放心的下?我现在虽身不得宜,但与你携手而行总比你茕茕孑身保险的多”张守望好似吃下了一个苦瓜嗫嗫道:“可,可------可你------”张守宽接口道:“事有轻重缓急,此时非我逸心调养之刻,不用怕,只要我们事事经心,是不会出事的”
张守宽又吃了两个烧饼,盘膝坐到地上张守望知哥哥是想运功逼毒,自己不能打扰目光四处扫视,深恐有敌人会出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张守宽收势站起,说道:“爹死了,留下一个小小地锦囊,吩咐张平转交给我们,这么一件小小的事竟引起这等轩然大波能引得这么多人的虎视眈眈,锦囊之中定有不同凡响之言爹大行其事给我们留下这锦囊,自是为了让我们珍视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呢?”唉了一声,举头望了望天,又叹了口气,道:“天很晚了,这里又荒僻寂静,我们就就地安歇得了”
张守望心就是这么想的怕哥哥不愿落宿荒野,仍迫他去找房舍投宿,所以早已倒在了地上,想耍无赖悠他已然困乏不堪,别看说话声振气壮,毫不含糊,若叫走路,恐怕比上刀山还不乐意一听哥哥的话,心比吃了蜜还甜细草绵绵铺地,躺在上面,浑身上下,说不尽的舒泰不自禁伸了个懒腰,四肢百骸更感觉到了从所未有的舒畅
张守宽将手中的烧饼扔给了张守望,挨着他找了一片芳草如茵之地,也躺了下去
张守望翘起二郎腿,吃着烧饼,更飘飘然感觉到了神仙般地享受张守宽曲肱而枕,耳朵靠地,神情间又流露出了jǐng惕之sè他凝神细听许久,未闻异声,神sè松缓下来心道:“听说此地多毒虫猛兽出没,尤其毒蛇,最为活跃霸道在这里睡觉,便是没敌人来,,戒心也不能有丝毫放松”又想:“人在睡眠中,身体至为虚弱,风吹露打,一不小心,很容易着凉,作下毛病”
心念甫落,急忙起身提剑,四处打了些长草,敛在一起,扎成四个把子扔给了张守望两个,自己一铺一盖,又躺了下去尽管惫体着了软塌,可丝毫没有享受到惬意心中发愁:“爹既然郑重其事,那就证明锦囊对我们至关重要,无论如何也失不得可耿从躲在了哪里呢?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锦囊还在不在他的手中?”
越想越愁,猛地一翻身,右手手腕被草梗刺了一下,疼痛入骨忙用左手去揉手指一沾肌肤,碰到了一个伤疤,疼痛骤然消逝,愁肠柔转,溶进了一段令他刻骨铭心的情景之
残凤折翅之缘开生面
中
三缘开生面
两年前,那正是暮chūn三月,草长莺飞之时,他去金陵访友刚出家门口,也就是在襄阳近郊,被一个蒙面人拦住他去路虽看不到他的面目,但身材婀娜,一看就知是个女子张守宽又幽幽闻到了脂粉的香气,再见她祼露在外的皮肤光滑细腻,更看出还是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子心想:“怪不得人们都说世道越来越坏,响晴白rì,在这通衢官道之上,竟出来打劫的了而且十有仈jiǔ还是个大姑娘所劫对象又是我这个年轻力壮,携着兵刃的武林小伙子匪夷所思,什么新鲜事都有”
蒙面人直勾勾向张守宽盯了片刻,一挥手中的柳叶刀,启口道:“阁下可是张守宽?”声音深具少女的轻柔张守宽答道:“不错,请问有何指教”暗道:“原来不是打劫的,而是来寻衅的”又很是纳闷:“她找我比武,那是光明正大之事,干嘛见不得人似地要把脸蒙上莫非她本是我认识的人,怕我手下承让,不真心比试,才扮成这样?”女子道:“指教倒是没有,只不过听人说你武功jīng强,我心中不服,特来请教”
一来二去,动上了手这种事见得多了,张守宽自有一套应付之法他对胜负并不看重只想自己能胜则险险去胜,尽量的给对方留下颜面,让他钦服,免得心中不快,耿耿烙上怨愤的烙印如果自己不是对手,落了败,那认输就是这是比试武功,又不是殊死拼斗,输就输,赢就赢,算得了什么?所以不急不恼,手中长剑比浴着chūn风爱抚的柳枝还要从容但锦心得也倾洒无遗女子好似受了他的传染,刀招挥洒的也甚为轻柔,但这也掩饰不住她刀法造诣的非浅
是受了好奇心的鼓动,张守宽想从招数上探出女子的底细来眼睁睁看着她出了二十多招,见也没有见过,根本就不知人家用的什么刀法只好放弃这个心思又想:“武我该怎么比就这么比,他是谁还不都是一样?”
两人不慌不忙,嘴边还都带着微笑,柔刀软剑,逗得两边蝴蝶飞来翩翩起舞这不像是和陌生人较量武艺,倒似情义深重的两人在偲偲砥砺武功
过了五十多个回合,张守宽长剑三转两转,架在了女子的脖子上女子偶的一翻身,避到了一边但收起了兵刃,说道:“张少侠果然名不虚传,不得不令人佩服”接着揭下了面巾又道:“听说你见闻广博,识人无数,那请猜猜我是谁?”
张守宽见她一张瓜子脸白中透粉,柳眉之下一对双眼皮的大眼睛清澈晶莹,樱唇一动,颊上出现了两个甜甜得酒窝,相貌颇为俊美自己却不认识说道:“让姑娘见笑了我与姑娘素未谋面,不知姓名,还望赐告”
女子轻轻一笑,道:“我叫柳飞燕,因为很仰慕少侠的声名,所以很想交个朋友不过怕你徒有虚名,不配做我的朋友,是以壮着胆子前来试探张少侠,你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呢?”张守宽道:“承蒙柳姑娘不弃,在下荣幸之至”
柳飞燕道:“不过我这个朋友不是那么容易便能交上的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张守宽心道:“难怪人们都说小姑娘都不通情理,真是不假是你找我来交友的,又不是我找的你还提条件,倒像我多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似地”还是问了声:“什么条件?”
柳飞燕嫣然一笑,道:“第一,得真心实意对我好,不能做对不起我的事;第二,得时时刻刻记着我,不能今天热情,明天就抛到一边”问张守宽道:“你做得到吗?”张守宽心道:“你对人家好,人家就对你好;你不办对不起人的事,人家自然也不办对不起你的事萍水之交也就是燕子点水今天有缘,见了一面,明天各奔东西,以后还不知有机会再相遇,不抛到一边又怎的?你当同经患难的生死之交了?能不能时时刻刻的记着你,那要看以后的发展了”觉得柳飞燕在跟自己调侃,不置可否但仍问了句:“那第三个条件是什么?”
柳飞燕又是一笑,道:“第三件那就容易办了是叫你天天形影不离的陪着我,直到天荒地老”张守宽暗笑道:“你这不是交朋友,而是在找夫婿”说道:“在下无德无能,不配做姑娘的朋友对不起”说完,迈步便行柳飞燕追上来,道:“我就知道你眼光高,看不起人,不屑交我这个朋友但总有一天,你会改变主意到时候你就是跪地求我,我也不会认朋友,让你后悔一辈子”张守宽不再理她,加快脚步,将她甩在了后面
张守宽本以为这不过是自己此次行程中的一个小Сhā曲没记在心里午时,他在饭店里打尖,正狼吞虎咽的吃着饭柳飞燕走了进来,挨着他坐下说道:“张少侠,我们真是有缘艾又见面了”张守宽也不看她,接道:“姑娘很闲在吗?没事老啰唣我干嘛?”他看到柳飞燕在门口向里观望了好一会儿,才进来的又在身边坐了,摆明了是找自己而来
柳飞燕轩眉道:“说话怎么这么难听,谁啰唣你了?这店又不是你们家开的,你来得我为什么来不得?”又悦sè笑了笑,道:“你又怎知我是没事而来?不想见到我是怕我跟你要帐吗?请放心,我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我这趟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如果你以后表现好的话,该欠的不仅一笔勾消,我还会再双手奉送两件礼物”张守宽心道:“我和你素不相识,今天还是初次见面,什么时候该下的帐?胡说八道”知道她这是没话找话,在跟自己搭讪见周围有许多吃饭的人把目光投了过来,神情极不自然的笑了笑忙着把饭吃完,匆匆上了路
以后,柳飞燕也时常在他眼皮底下出现还时不时的过来攀谈几句张守宽心中烦腻,但为人厚道,与人为善,也从未给过她难堪张守宽看出柳飞燕在有意纠缠自己,曾特意走过一段偏僻小路,还七转八拐,绕了几个圈子,试图以错综复杂的行程将她甩掉可柳飞燕对他的行踪好像了如指掌,任他费尽心思也不能如愿又买了一匹马,想快马加鞭赶到目的地,可没骑半天就被人毒死了没办法之下,张守宽索xìng安之如常,对她的存在见怪不怪
时间是渐变感情的“催化剂”这话一点也不假经过长时间的接触,张守宽看出柳飞燕并不是让人讨厌的人她温柔善良体贴虽然有时有些异想天开的话语和举动,但那只是戏台上一个正面戏子漫漫长幕中的一个噱头不值得非议
张守宽对她看法的改变主要也是因为一件事引起有一次,他仗义救昏厥的路人就医,不想自己也染上了重疾发起高烧,倒在客栈里,一病不起客落他乡,举目无亲,这当病倒罪还少受得了别人旁不相干,谨恐受传染,又岂肯来接近?也是在这患难之际,才显出人心真情
柳飞燕从天而降,伸出了援助之手她背着他走了一家又一家医馆,却有哪个大夫肯收留医治?一进门,将症状一说,便被哄了出来有一个大夫对柳飞燕却也好言劝抚,说张守宽想是得了霍乱那是无药可救的绝症,沾上就死,绝无转机;又是万分歹毒的祸蛊,吸一口气便能传染上,切不可靠近看她样子,可能天xìng免疫,未被传染,但防患未然,不可轻心让她最好先把张守宽埋起来,待尸骨腐化了再收棺入殓,切记切记柳飞燕听了他的话也茫然失措,但她绝不肯放弃为张守宽的询医问诊张守宽头脑晕晕沉沉,却也听到了大夫的话,他深知这霍乱病的危害,得了即死,靠边即染
张守宽得知自己得了绝症,已命在顷刻,惊怖之余,心里的怅惘凄凉与失落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但绝望背后,也充满了对有人能扭转乾坤,还自己一线生机的冀求但理智又不断提醒他,这纯纯粹粹的是痴心妄想,得了霍乱都能逃生那还有什么病能拿死人了?他对柳飞燕的仗义救助深怀铭感,可不想让她救人不成反受其害他腹中空空,仍一阵阵烦恶,恨不能把肠胃翻了过来他费尽力气,屏住一口气,说道:“柳姑娘,我们非亲非故的------我很是感激你的救助之情,我反正也是活不成的了,你扔下我,别管了,走的远远的,别让我的病着上了”柳飞燕怆然道:“你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有活命的消,我不能眼巴巴弃之不顾着上就着上,大不了和你死在一起”
张守宽心发奇诧,寻思:“别说背我走路了,就是向我靠近,现在都是最危险不过的事她为什么这样对我?难道我曾有助过她的亲人,她铭感肺腑,所以才要不顾一切的施以报答?那她一路跟踪也是为了等机会向我报恩的?”他不想因为自己而害了他人他也感觉到了柳飞燕脚步的沉重,她背着自己串了一个村又一个村,已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身体之疲累那是毋庸想象的,但怕延误了自己的病情,总也舍不得歇一下,可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她受再大的苦再大的累,不也是枉自徒劳吗?想再出言劝说,但心里一阵阵呕恶,头脑一片片眩晕,哪说的出话来?想自己挣脱她,可身上又哪来的力气?心中极是着急,这一着急,竟晕了过去
待他再醒转过来,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睁眼,见柳飞燕跪在一个大夫面前,正苦苦哀求他为自己医病张守宽感激涕零,真想大哭一场那大夫打了个咳声,道:“反正也是死马当成活马医,我就给你开点药试一试”
大夫把柳飞燕叫进屋里,又询问了询问张守宽的病情,大夫道:“你这朋友也许得的是伤寒,并不见到非死不可咳,最近到处都在闹霍乱,弄的人心惶惶,别说伤寒了,就是感冒也没人敢医呀”他的一席话,更让柳飞燕看到了消,说道:“对,他得的就是伤寒,你就开药吧”
柳飞燕拿到了药,带着张守宽来到一个被人废弃的房子里,她没有去投客栈,因为她明白,张守宽这个状况的,没有客栈敢收留先前那客栈一见自己带张守宽走,人人额手相庆,大放鞭炮,可是欢悦的不得了
她弄了些柴草,垫在炕上,把张守宽放上去,就忙着买锅煎药了
柳飞燕把药煎好,凉了一凉,自己尝了一口,就端到了张守宽的面前张守宽见她忙活的满头大汗,极是不落意,说道:“姑娘------”身体太过虚弱,连说话都力不从心他不想喝,不喝是死,喝了也是死,还找那个多余干什么呢?但又想人家一番好心,不喝不免伤了她就将就着把药喝了下去
柳飞燕看着他把药喝完,道:“那大夫说了,你这是染了风寒,小病一超又哪是霍乱了?安心养着吧,过几天就好了”张守宽又怎能信她?当时那大夫说的是“死马当成活马医”,那是何等泄气的话?他想快些打发柳飞燕离开自己,费尽心力,张开了嘴,还未出声,腹中一恶,“哇”,刚才进食的汤药全都呕了出来柳飞燕叹了口气,见他犹在空呕,出拳在他后背捶了捶,又出去煎药了
张守宽又喝完药,头脑一沉,不久就昏昏睡去了再醒来,天已黑了,一灯如豆,照在眼前灯光之下,柳飞燕脸上挂着泪珠,正以极为关切的眼神望着自己张守宽把她的表情融化在心里,倍感温暖
柳飞燕起身道:“你醒了,好点了吗?”话语之中,流露着不尽的关怀与柔情张守宽被深深打动,情不自禁的点了点头柳飞燕面上绽出了一丝喜sè,出了屋子,不一会,端了一碗稀饭进来,道:“饿了吧?起来吃点东西”说着伸出一只手臂扶他坐起,又舀了一勺饭,向他嘴边送去,道:“看看好吃吗?我亲手做的”腹中的烦恶让张守宽厌食到了极点,看到饭食,就如同见到魔鬼一般但柳飞燕的话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嘴犹似失去了自己的控制,未等柳飞燕话音落定,就张开喝下了送进门来的稀饭柳飞燕一勺一勺将稀饭全喂进了张守宽的肚子里,道:“你饱了吗?要不要再喝一碗?”张守宽极为乏力的说了声“不喝了”柳飞燕道:“那你歇着吧,我去煎药了”
柳飞燕寸步不离张守宽,喂药喂饭,扶起扶卧,就连大小便,都要处理身后这屋里许久无人居赚又多蝎子臭虫之属,她一有功夫,便寻找捕捉,深怕自己一个看不到,它们会侵犯着张守宽
就这样,柳飞燕无微不至照顾了张守宽三rì,可张守宽该呕吐呕吐,该昏迷昏迷,病情不仅没有起sè,仿佛还一rì重似一rì
张守宽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听到旁边有哭泣之声他微微睁开眼睛,见柳飞燕伏在他的身畔,不住啜泣张守宽知道,她是为自己而伤心心中也不禁悲怆,道:“柳姑娘,我到底对你有什么恩惠,值得你------”却见柳飞燕抬起了头来,脸sè昏黄,眼泡都肿的核桃似地,两腮也瘦了进去这几天张守宽都是迷迷蒙蒙的,没注意看过她,这一看,可是吓了一大跳悲cháo汹涌,落下泪来,道:“你------”
突然一阵凉风击在张守宽脸上,他打了一个冷战,环目一望,这才知道周围的环境见房顶除了自己所在的地方,差不多都露天了房后墙裂了一个大缝,老鼠足可zì yóu穿梭窗棂是糊着的,但一看窗纸涅,就知新糊上的,可除了柳飞燕,谁还会有这闲心?心道:“就在这样的地方,她陪我过了这么多天?”他在煎熬中漫漫度rì,完全没有时间概念,还以为来了不知多少rì了
又一阵凉风吹过,张守宽牙齿格格相击,身子开始抽搐,呼了一声好冷,五脏翻转,恶心难耐,一张嘴,一股淡绿sè的水喷了出来里面夹着血丝,粘粘稠稠听得柳飞燕一声悲泣,“你别吐了好不好?本来吃不大些个东西,再总这么吐,还哪保得住命在?你可千万别死了啊”明知张守宽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话语中泼洒着无限对现实惨痛的伤心与自己力不能扭转的怨烦张守宽心血如江河滔滔,澎湃着不尽的感动,感觉自己死了,会对她遗留天高地厚的赊欠头脑一热,只觉天旋地转,又呕了一口血水出来,就此人事不知
柳飞燕悲伤之余,又冷静了下来,心想:“对艾这房子破烂透风,不利于他的养病换个好些的地方也许就不一样了”她出来直截进了一家客栈,定了房间,把应用的东西先捣了过去,又背起张守宽,走进了那家客栈,本以为会有阻挠,她未雨绸缪,想了些应对方法,但没想到一切顺顺当当
她还如从前那般,对张守宽护理的悉心备至尽管三天两天,自己的付出仍不见效果,但她绝不放弃对他的治疗他并不是有足够的信心让张守宽起死回生而是想着就算挽不回他一条xìng命,是药三分效,至少这样也能减少他的痛苦,延缓他的xìng命
几rì间,张守宽时晕也时醒,但脑瓜里一团糨子,总是昏昏迷迷的,偶尔感觉飘飘荡荡,在天空中飞旋,偶尔又似乎进了酆都城,大鬼小鬼哭天喊地,一片哀鸿有时也微有知觉,好像有人在他口中灌水灌浆手足固然不动一下,连眼皮也不曾睁开过,要不是有游丝气息尚存,真会让人以为他死透了可这也有一样好处,不再作呕,也抛弃了原先的痛苦感受
忽有一rì,张守宽神智清醒了,只觉有人在他双太阳茓上揉摩但眼皮犹自发沉,过了好一会,他才睁开了眼睛见柳飞燕坐在自己的眼前,神sè好不难看他想出言问候,但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柳飞燕喂他喝了药,隔了小半个时辰,又喂他吃了些饭张守宽迷迷糊糊就又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守宽睁开眼来,却不见了柳飞燕,眼神似有释然又似有期待,在周围一转,入目空空“她走了,她终于走了走的越远越好,可千万别再回来了”四壁萧然,冷冷清清,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了自己一人张守宽眼前一暗,孤哀困苦凄冷悲怆,齐袭心头他想念父母兄弟所有的家人,多么盼望自己在临死之前再见他们一面心中积满了冰雪,泪水润湿了他的眼睛他目不转睛,望着门口,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奇迹的出现
“吱扭”一声门响,柳飞燕又走进了屋来她的身影,真好像送来了一块大火炭,迅速融化了张守宽冰冷的心她并不是自己的亲人,但在张守宽眼里,她却比亲人还要亲张守宽轻轻说了声“你还没走吗?”柳飞燕一边走一边抹泪道:“你的病不好,我又怎么能走呢?我弄了一碗鸡汤来,对你有好处的来,喝了它吧”说着,一碗热乎乎的清汤送到了张守宽的面前张守宽如闻圣旨,乖乖服从
张守宽仍想打发柳飞燕离开自己,但那话再也说不出口,因为每当他一张口,就感觉似有人在挖他的心也见她久久未受自己传染,对她会受到株害的想法缓缓也就趋为淡化
以后,张守宽就很少昏迷了,只是时不时的感到头昏脑胀身子只觉虚弱,也不觉怎么难受了渐渐肚子开始饕餮起来,求食的yù望极为强烈,总有吃不饱的感觉但柳飞燕就是不管他的饱,喂食适可而止时至此时,张守宽才发现,柳飞燕的不辞劳苦,终于把自己从鬼门关硬生生拉了回来,自己得的似是而非,并不是霍乱病也得亏了柳飞燕的不畏艰险,舍生忘死,才赚回了自己这条xìng命对柳飞燕感恩戴德的同时,心中也是喜乐不尽
柳飞燕见张守宽的病情晦阳急转,气sèrì好一rì,大喜过望,心中自也欣慰的不得了心情这一宽畅,对他服侍的也就更为殷勤
张守宽慢慢基本已可自理,除了煎药以外,别的也就不愿麻烦她了想起自己不省人事之时,柳飞燕照理自己的大小便,心里又羞又涩,极不是味暗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这样待自己,一定有莫大情由,单凭心地慈悲,与人为善,轻易是做不到的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又摆在了眼前,“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待我呢?”问道:“柳姑娘,你为什么要对我舍命搭救?是为报恩吗?”
柳飞燕没有离去,始终和张守宽在一个房里,只是自他大好以后,再不那么亲近,和他拉开了距离当下柳飞燕报之一笑,道:“你对我有恩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既救你便有救你的道理,是不是报恩可就不大清楚了,我心里好像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婉言否决,侧面回答,让张守宽感觉她的话语竭偏锋,暗藏古怪又问道:“我们有亲戚?”柳飞燕道:“有亲戚没亲戚你自己不明白吗?怎么来问我?你竟会目不识亲?”这话更是模棱两可的冲进张守宽的耳中,让他有些猜不透说道:“姑娘能不能坦言相告,你为什么要救我?”柳飞燕又笑了笑,道:“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千浪万浪轻帆过,饮天边有码头自有你拨开云雾的时候,到时你再想蒙在鼓里都不行了”张守宽越来越是奇怪,见她故弄玄虚,便旁敲侧击道:“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是什么愿因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是稀里糊涂鬼使神差一般做得事”
柳飞燕也不回答,顾左右而言他,突然扭开了话题,道:“我有一个典故,不知你听过没有?”也不等张守宽置词,接着说道:“从前,有一个叫钱二的生意人他赶着一辆马车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贩了一车鸡来走到半路,遇到了一个老头,那老头说赶路累了,要顺道搭一下他的车钱二见这老头生的好生奇怪,再见身后,还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一看就知不是好东西,本不想带他可又听他说不会白坐车,是给自己钱的,并摸出了十两银子交到了他的手中谁不稀罕钱?钱二把银子接到手中,就让他上了车”
“钱二对老头是极不放心的,一边赶车,一边死盯着他,怕他偷自己的鸡可走了不远,那老头突然伸手向前一指,说道:‘你看,前头那不是一块金元宝吗?’他举目一望,果然见前头有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心想自己发财了,着急赶车,深怕有人会抢自己之先,把元宝拾走可到了近前,那金光忽然不见了,怎么找也找不着,他唉声叹气,继续赶路又走不远,那老头又对他说,‘你看,那金元宝怎么会走路,跑这来了?’钱二向前一看,真是的,一点不假,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他又打马过去,也又是空欢喜一场”
“如此一路行去,在老头的指点下,金元宝不知在他眼前打了多少晃,最终却也没有得到老头终于到站了,跳下车来,摇身一变,竟成了一只黄鼠狼钱二怕它伤害到自己的鸡,急忙拿起了砍刀却见黄鼠狼一溜烟,逃走了他松了一口气,可回头一看,傻了眼,自己车上的鸡一只也没剩下,全没有了但车的身后,却留下了一地鸡毛”
“这个寓言有个名目的,唤作‘饿鼬谗邪’”
张守宽感觉她的故事皮里阳秋,寓意深刻一针见血,揭露了人与生俱来,潜于内心的恶劣本质;又入木三分,道出着有心思,注重于眼前利益,钻脑袋而不顾腚的害处人生于世,处事立身,任谁都免不了有让饿鼬之谗在心中迸发的时候但它大是卓立鸡群的一只丹顶鹤,小是万顷波海中的一点浪花,并无“指点江山”之力能否兴妖作怪,主要取决于你是不是受它蛊惑一念之差,或许就能让你像那钱二一样,血本无归,赔得一干二净,步入痛苦轮回他心思一沉,可是饶有所获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他一时作铂却花费了半个月时间去复原,这还得说他年富力强,病情一见缓和,还好的极快张守宽又踏上了征程柳飞燕也回复了当初,让潜踪成为了要务,在张守宽身边的出现,只是星星闪闪患难是培养感情的基石,经过那么长时间的情感交融,张守宽已把柳飞燕视为了知己柳飞燕同样对张守宽另眼相看,推襟有嘉二人相处时,温言软语,颇显亲热这也让不知多少的人把他们误会成了夫妻俩
张守宽心中也很是不安他知道柳飞燕对自己有意,她也确实是自己妻子的好人选但前不久,父亲给自己定了一门亲那是南阳武林巨擘屈祯的爱女虽未过门,但聘礼已然送去,可算是木已成舟,无法改变婚姻大事,父母本可做主,何况父亲又征求了自己的意见,自己也是应承的好好的话已成礼,现在又怎容悔?想告诉柳飞燕,叫她绝了与自己的姻缘之想,又不知怎么出口他心中已然明白,自己二人的相逢,实非偶然她或是以前曾见过自己,而一见钟情;又或是仰慕自己的名望,芳心暗许所以才找上门来,一路相随,她所做的这一切的一切,无非都是为了换自己一片爱慕之心那大夫言之凿凿,说自己得了霍乱,谁近身一步,便等于将自己抛入死境可她就是恪执已见,对自己拼死相救为了一个输赢未卜的结果,以xìng命去做赌注,这代价付出的也太大了可这也表明了她对自己的情意天高地厚张守宽有时真恨自己当初不能一死,省的欠下这笔无可偿还的人情债其实,由于长时间的耳鬓厮磨,朝夕相处,他对柳飞燕也早已生了情,但迫于无奈,只得强烈压制
这rì晚上,张守宽躺在床上,正要安睡,却听门一响,走进了一个人来急忙点着灯,见是柳飞燕,说道:“这么晚了,姑娘怎么还不歇着?”柳飞燕道:“我也想歇着,可就是睡不着躺的很是无聊,所以过来和你说说话”说着拉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张守宽道:“你一个姑娘家在外游荡,家里人不惦记吗?快回家吧”柳飞燕没回他的话,反问道:“你出门在外,总一个人,不觉得孤单吗?”张守宽道:“我每次出门,都是和我弟弟一起的,只是这次他身子不适,才没跟来”
柳飞燕嘴唇一动,含情脉脉望了张守宽一眼,将头扭到一边,道:“总和弟弟一起也不是长法艾怎么不想想找个伴侣呢?”张守宽知道她意之所指,说道:“我们男人怎么都好说,可一个姑娘在外行走,却有诸多不便你怎么不想想找个伴侣呢?可惜我弟弟没有同来,他生的一表人才,武功也在我之上你见了一定会喜欢”这时突发奇想:“我何不把她和阿望撮合撮合两人确实也很般配”
柳飞燕道:“事事老是想着别人,怎么不为自己着想着想?”张守宽道:“在下虽然鲁钝,但却还能明白姑娘的心意只可惜天不作美,你我无缘是命中注定的”说着,打了个咳声,续道:“我爹已给我订了亲,------”柳飞燕不等他说完,抢着道:“我知道你订了亲她相貌武功都胜过我吗?”
襄阳张家与南阳屈家联姻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不值得引起轰动,但武林中人知道的也不少所以柳飞燕知道也不足为奇张守宽在心中只说了声“原来她知道我订婚的事”开口道:“我们没见过面,对她我差不多是一无所知,姑娘这么出sè,想来她样样都及不上”“面都没见过,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不晓得她什么秉xìng,那想没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娶个母夜叉回来?婚姻大事可半点马虎不得啊”
张守宽苦苦一笑,道:“君子一诺千金,婚姻大事更不能儿戏亲既已订下,无论她是瘸子哑巴,还是嫫母泼妇,我都认命了”心道:“古往今来,有几个不是成亲以后才知妻子的长相?人人都是这样,我也不算例外媒妁的红线不是随便牵的,必掂量好了双方身价,本着才貌相当,门户相对才出手的,虽也有因为贪利好益保不公平媒的,但那只是个别的”
柳飞燕道:“你喜不喜欢我?”张守宽没有回答柳飞燕转过头来,双目挟着泪珠,嘴边却盈盈挂着笑意又说道:“为了我退婚也不行?”张守宽又没说话“眼前放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不要,非等着吃那落进泥堆里的橘子,你知道它是甜的还是酸的?”张守宽情不自禁也落下泪来嘴唇颤抖着说道:“我们------做不成夫妻,可以------做肝胆相照的朋友”柳飞燕道:“当初你驳我交友之意,记不记得我曾说过,你便是再跪地求我,我也不会认你做朋友”见张守宽窘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进去笑了笑,道:“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再计较”缓了口气,又道:“你还记不记的?我救过你的xìng命啊”
张守宽道“不错,我这条命是你救回来的我二世为人,实拜姑娘再造之恩但恩德是恩德,婚姻是婚姻,不能混为一谈姑娘若有别的差遣,在下感恩图报,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但叫我退亲另娶,试问办不到如果姑娘以为在下辜负了你的救命之恩,心有所悔我的xìng命就在你的手上,姑娘高兴的话,随时都可取走,在下不会有一点怨言”
柳飞燕道:“算了,别说这些个了以前,我对你说了找你来是讨债的你不相信,还以为我在拿人戏耍其实,你本来就是对我有欠,可能尚不自知回头没事时好好琢磨琢磨吧,我想你一定可以琢磨出来的”
张守宽见她说的郑重,不禁摸不着了头脑说道:“我头脑鲁钝,最不善打哑谜了,还请姑娘明言”柳飞燕道:“现在想不到就闷着吧,早晚你会知道的”突然鬼鬼的一笑,道:“我们两情相悦,本来就应该成连理明天我去把你那未婚妻杀了那以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我在一起了”张守宽暗道:“‘最毒妇人心’主要是为情而言,女人为了情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可别真的昏了头脑为此去做傻事”急道:“你杀了她,一样要替偿到时人命两空,又有什么用?苹果不只我一个,到处都是,也许别处的又大又甜你千万别为了一个不可能得到的苹果而把命搭上啊”
柳飞燕道:“苹果是多的是,但酸也好,甜也好,只有你这个是我最可口最心爱的,为了得到,我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只是我这人耳根子软,听不得劝,何况劝我的又是你,我更得顺从但劝人光空口说是不行的,得报以诱惑,我听了你的话,你怎么补偿我呢?”又把张守宽问了个默言以对
张守宽知道她是有所为而来,目标就是自己的人和心心差不多快被俘虏去了,人那是说什么也不能交给她的她兜圈子说来说去,无非是想和自己定情和她定情也并不是不愿意,只是自己已有了婚约,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想顺顺当当打发她确实也无话可说撇开正题去东拉西扯,也仅是枉费唇舌,济不了作用所以,只得选择了沉默
柳飞燕站起来,走到张守宽的身边说道:“我这人言出必践,不管你怎么想,我一定要实现自己的诺言”张守宽以为她指杀自己未婚妻子所言心中发愁:“我怎样才能把他说服呢?”只听柳飞燕道:“我说过你表现好的话,不仅前帐一笔勾消,还会送两件礼物给你你的表现也将就达到了我的满意,我得话副前言”说着牵过来张守宽的手突地凑嘴过去在他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张守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只觉手臂一疼,险些晕去
柳飞燕下口也忒狠,虽隔着衣袖,但仍咬了张守宽个鲜血淋漓张守宽咬着牙,掀开挂满了血渍的衣袖,见一块肉被她咬得都翻了起来料想她是对自己不满而实施报复,心中也没怨言又感觉她有决意斩情丝的味道,眼前也颇为海阔天空柳飞燕咬完了张守宽,面颊立即被泪水润湿急着找出金创药,又忙着给他包扎忙活了个满头大汗后,说道:“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件礼物我的牙印浸注着我的jīng神,将永永远远的烙在你的胳膊上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会陪伴在身边你心里是不是很疼?是不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疼?我就是要占据你最最疼得心任谁也不能取代”
张守宽眼前突地黑了下来,心被咬伤牵动,真的体验到了从所未有的疼暗道:“这可怎么办?她对我死缠到底了”
柳飞燕又道:“我的心里装着了个天平,任凭做什么事,都锱铢必较的讲究个公平我咬了你,但若叫你咬还,你一定是不肯的”说着挽起了左臂衣袖,探右手去抓张守宽床边的宝脚守宽急道:“你要干什么?”伸手去抢柳飞燕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被他握住了剑柄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左手封住了他的双臂茓道,右手斜走,封了他腿上茓道
柳飞燕用右手抓住张守宽握剑的手臂,对着左臂刺了起来瞬间便刺了个血流模糊
张守宽心里都快着起火来,叫道:“柳姑娘,你想干什么?快快住手”没有得到柳飞燕的回应,却招来了隔壁房间的喝骂:“大晚上的,吵什么吵?还叫人睡觉不睡觉?nǎinǎi个熊的”人家虽然无礼,但过错是在自己,再不乐意听,也得消化在肚里再说张守宽又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这句话也提醒了他,心想:“我们本来孤男寡女,又落得这么个境地,被人见到了,那成什么样子?可不能张扬,真惊动的有人过来看,那就不妙了我得小心点,最好快些劝她回房睡觉”他心思缜密,富于机变遇到事一般都能处理的妥妥当当可现在面对着柳飞燕的sāo扰,不仅束手无策还头脑迷乱的失了方寸
柳飞燕是要随便刺花手臂,还是刺一个咬痕一样的伤口,张守宽也没心情去看声音压得低低的说道:“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你咬伤了我,我是不会怪你的别胡来了,快歇着去吧”
柳飞燕松开张守宽握着剑柄的手,又给他解开茓道把被刺的手臂放在他的眼前,说道:“虽说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可我只轻轻咬了你一口,你却下这般狠手看看,都给我刺成什么样子了?满意了吗?要不再补上几剑”说完话,紧紧咬住了牙关汗珠滴滴答答,从脸上流了下来显然,正经受着极为疼痛的煎熬明明是她裹挟着张守宽刺得,却把责任全推在张守宽身上
张守宽也不废话,但看到了她的刺伤刺得的确很重,血流了不少,但刺痕错落有致绝不是胡乱刺得细细一看,只见一片殷红之中,大致有个“张”字的轮廓原来她刺得是个字,还是自己的姓氏这更表明了她生要做张家人,死要做张家鬼的决心他又一次的差点昏了过去
柳飞燕忍痛说道:“你在我身上刻上了你们家的大印看来我就是死也和你们张家脱不了干系了”强颜笑了笑,又道:“第一件厚礼我已经送到了,第二件呢,我先保存着,以后再交给你”说完,满脸关切地问了声:“你的伤还痛吗?”张守宽喝了一肚子苦水,哪还有心情说话,只摇了摇头柳飞燕道:“其实伤在你身上,痛何尝不在我心里?行了,睡觉吧,祝你做一个花好月圆的美梦”说着,离开张守宽,走出了屋子
张守宽心中忐忑不安,一宿也没怎么睡更夫刚敲过五更,他就下了床塌,匆匆化了化妆将头盘成了道士涅,左颊蒙了块纱布,想再在路上买件道袍,yù以易容甩脱柳飞燕虽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但想能避一时算一时可一出门,却见她正守在门口
柳飞燕见到他,哈哈笑了起来,说道:“怎么打扮成这样?得亏是在这里,要在别处,我还真认你不出呢”张守宽苦苦地咽了口唾沫,道:“姑娘怎么这么早?”柳飞燕道:“怕你动身早,才在这候着,我想送你一程”张守宽心道:“你这一程不知要送到多会儿呢?一直到从金陵回来也说不定”只是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好由着随便
两人走出二里多地,柳飞燕汀了脚步,说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行了,就到这吧大哥,我家里有事,暂时不能陪你了你自己可要多多保重啊”张守宽虽然不喜欢她的情丝纠缠,但她的这声“大哥”却让他从口嗓一直甜到了心里随着她收住了步子柳飞燕细细端详了张守宽一会儿,恋恋不舍的走了回头之路本来张守宽千方百计的想逃避柳飞燕的跟随可这时见她一走,真还有惘然若失的感觉
看着柳飞燕杳杳远去背影,张守宽心中又是蓦然一动:“她再情有独钟,再一往情深,难道就肯豁出命去救一个没有多大消能救活的人吗?当初我可是被人定诊为高危传染的绝症,活脱一副死人涅翱没有任何关系,只逞一腔爱意,她就甘心情愿以死的代价为我去付出吗?我的魅力没有那么大吧?是不是其中还有内情?”
此后,柳飞燕没有来麻烦他,但她的牙印永永远远留在了张守宽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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