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吉细心地将方始击毙的蜂尸,一股脑地挥掌挥入溪中,藉此“水葬”
加以灭迹。
三人方始施展身形,加速掠往潜龙湖方向。
是夜。
三人距离潜龙湖已不足十里。
刘吉不再急于赶路,便寻了处宽敞的兽洞歇下。
一夜无事。
三人睡得颇为安稳,倒也养足了精神,准备面对即将来临的恶战。
隔日,三人踏着晨雾出发。
一路行来,甚是平静,未曾再发现有何敌踪。
李喜金打趣问此何故?莫非敌人远扬矣?
刘吉眉毛一挑,嗯嘿笑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懂吗?”
怎会不懂,虽说此时四下并无敌踪,但三人心头却都有股闷沉沉,挥之不去的凝重气息,仿佛将要有事发生的感觉。
已算久历江湖的三人,岂会不知现下光景乃为危险征兆是也。
然,即便知了。又怎奈何?
唯有在心中暗自祈祷,但望这场狂风暴雨能够雷大雨小,不成气候,不致危害过重,也好早些雨过天晴罢了。
此时,三人正沿着羊肠小径,攀上一座山岗,由岗顶遥望,坡下即有一片古榕密林,足以蔽日遮隐。
刘吉手指坡下,欲往密林之中歇腿。
三人轻巧自岗顶中心跃下,所见林中行出一队人马,为首者,正是面容奇怪的剥皮妖女徐月香。
徐月香乍见来人,正是自己欲寻不着的刘吉,未及细想,当下挥手一喝:“给我围起来!”
众阴阳门所属哪敢怠慢,轰喏一声,抽出随身利剑,或腾或奔,迅速地朝三人包抄而至。
刘吉望而失笑:“剥皮老妖女莫非想我想疯了?一见面就急着来向我报到,也不想想凭她自己那么一点本事,她竟敢如此堂而皇之的找我麻烦,真是不要命。”
李喜金却道:“这老妖女大概是认为,现在自己有几十个帮手,所以想将你手到擒来哩!”
刘吉道:“五十只虾米能济得了啥事?待我收拾了那八个不死杀手,他们不树倒猢狲散才怪!”
苗如玉细声道:“如果他们施放信号弹,招来其他几路人马,那就费事了!”
“然也!”
刘吉笑道:“所以说,待会儿你的任务,就是留心哪个家伙想放信号弹,看到对方掏出东西马上说就得杀无赦,可不能让他得手。”
他们三人便在掠下岗底后站定,等着徐月香一行人将自己包围起来。
刘吉呵呵直笑:“你们好大的胆子,当着本少门主的面,竟敢无礼,还不快快跪下请安!”
这几句话,说得阴阳门众人军心动摇。
毕竟,至今仍无人了解何以少门主忽然出走,身为属下的他们,虽是奉命寻找少门主,却没接获指令说要围捕这位脾气颇大的少门主呐!徐月香冷笑一声:“刘吉,你不用再耍花招了,你身旁那个小妞,不正是厉绝生那老毒物的女徒苗如玉吗?此女既然未死,表示你加入阴阳门乃是阴谋之举,老身已奉门主口喻,若得知你果真叛离,唯有杀无赦!”
刘吉吃吃一笑:“看来好像很流行‘杀无赦’这句话,上次有人如此告诉我时,已经被我杀无赦。现在你又说了同样的话,看来我也只好再杀一次杀无赦了!”
徐月香不由暗暗吃惊,忖道:“莫非他说的,正是失踪的阴阳使者等人?”
思及此处。徐月香方始想到,光凭自己一人的功力,并不足以对付这姓刘的小子,虽说尚有几名不死杀手相助。确不知胜算如何?
徐月香更没想到的是,昔日刘吉之功力已在她之上,如今又得孟神医灵药之助,功力更是百尺竿头,绝非昔日所可比拟。
别说眼前自己等人欲对付刘吉,乃难上加难之事,就算再多加一倍人手来,尚且无法奈何刘吉矣。
然,眼前阵仗业已摆开,徐月香大话亦已出口,身为武林八大恶之一,势已至此,绝不容她再打退堂之鼓。
因此,徐月香口气较硬,厉笑道:“老身倒要看看你有何本事,竟敢口出狂言!”
刘吉像看疯子一样,好整以暇地抱起双臂,斜瞅着对方,故意叹道:“这个老虔婆病了,想拚命也不秤秤自己斤两,以前就打不蠃我,现在又凭什么跟我动手?”
李喜金扇火接道:“也许她认为会有奇迹出现,因此不昔舍命一拚。”
即使修养再好的人,听见自己被晚辈呼之为“老虔婆”而不发火者,铁定有病,何况徐月香的修养,本就不甚高明,听了刘吉的话,已是气得发梢直竖,再被李喜金火上添了油,不立刻轰然发作才怪。
当下,这老妖婆怪啸一声,双手连挥两柄圆月弯,已分朝刘吉和李喜金二人之颈项斩去。
李喜金吓的猴叫一声,退步避向刘吉身后。
刘吉信手挥宝刃,叮当脆响,徐月香的弯刀已道拦腰截取。
而此刻刘吉匕首乍现,速度快得令人惊讶,连徐月香都未能看清刘吉是如何出手毁她兵器。
徐月香气得哇哇大叫:“小鬼,你又用什么邪法毁我兵刃?”
“我不告诉你!”刘吉促狭笑道:“有本事你自己猜。”
说罢,刘吉欠身探掌,玄天掌已如急风暴雨,呼啸攻向徐月香和其身边之高手而去。
徐月香抛掉断刃,恨声道:“狂妄小子,也敢以一敌众!”
她双手顿展,枯瘦干瘪的手掌宛搜魂鬼爪,密密罩向刘吉,此乃老妖婆压箱底的绝活,素不轻施的空手武技玄阴十八爪。
刘吉见她爪势古怪阴险,嗯嘿邪笑两声:“老虔婆,看不出你也有两下子嘛!”
徐月香大怒,出手更急。
但见漫天爪影如雨暴落,猛然汇向刘吉袭至。
另有六名持剑的阴阳十二煞所属,亦已挥剑加入围杀刘吉之阵容,令刘吉顿觉压力大增。
另外一名黑衣杀手却已越过刘吉,逼向苗如玉和李喜金二人。
李喜金自后腰上摸出一把甚是趁手,略带微弧,刃口锋利的砍柴刀。
他嘿嘿一笑,大刀阔斧朝黑衣杀手挥砍而下,目标不离对方颈脖之际,颇有欲将对方脖子当柴来砍的味道。
因为李喜金手上是重兵刃,不死杀手所持长剑不敢硬架,惟恐架不住李喜金的柴刀,届时非仅剑断而已,只怕连脑袋也会被劈飞。
故此,不死杀手功力虽然不弱,倒也甚难施展,一时之间,竟被李喜金逼得节节败退。
原来,此乃这大半个月,刘吉针对李喜金人高马大,臂力浑厚之特长,所特别为他设计之战术,取名“一刀横断劈柴式”。
意谓:此式一出,人如巨木,俱得一刀而断矣。
苗如玉手掌“至阴毒掌”与另一杀手战得火热,这般杀手虽不怕劈死,但闻及毒掌,却也有些头昏眼花。
苗如玉左手握着一柄淬毒蝎尾剑,右掌左剑,一有机会,剑立即朝不死杀手之脖子砍去,骇得不死杀手们只好拉远彼此距离,以免中毒头昏之际莫名奇妙掉了脑袋。
自然,如此战术,皆是刘吉秘传的绝招,为了对付阴阳门这些杀之不死的厉害杀手,刘吉日思夜想,终于苦思出如此“猎头战法”。
此刻用来,果然对症下药,甚是灵验,致令这些阴阳门杀手处处受制,手脚难施。
刘吉溜目战况,甚是得意自己战术运用成功,眼见心上人及李喜金对付杀手,绰绰有余,心情大定,戏弄之心遂起。
他飞快穿梭于徐月香和六大杀手联击之阵仗中,嘻嘻一笑:“老虔婆,不是我说你笨,被人利用了犹不自知,竟还为此拚命,真是不值呀不值!”
“混怅东西!”
徐月香久攻不克,怒火正盛,遂破口大骂:“汝父尚且敬我三分,偏你这混小子开口闭口竟敢恶言相向。凭此一端,老身与你拚命便是值得!”
刘吉旋身闪过二柄利剑,左腿顶势飞躅,挡下另二人攻击,双掌舞起漫天掌影,逼退徐月香和另一名杀手。
他一招三式,施来从容不迫,战得徐月香暗暗吃惊,奇怪这小子的功力怎地精进的如此之快?
人飞影闪之际。
刘吉嘿嘿邪笑:“罢了,本公子本想透露些秘闻给你听听,既然你如此恨我,非要与我拚命,那就别怪我无情。”
说罢,忽地长啸而起,摆脱追击,一旋身,匕首赫然在握,反翻而扑,以刃代掌,一招“浩瀚奔涛破山河”,气势澎然,威力惊人的罩向闪退之黑衣杀手。
徐月香听他似是话中有话,心中一动,手下攻势不觉地一缓,但只刹那之间,无边无际,宛如巨浪排空般的犀利攻势,以挟着锐啸倏而卷至,逼得徐月香不得不跺足闪退,以避其锋。
由于刘吉此招主要目标并不是针对徐月香而发,因此令这老妖婆得已全身而退。
但是,阴阳门的黑衣杀手却没有如此幸运,只见匕首寒光过处,二颗人头龇牙嗔目,极尽惊恐之表情犹存,却已随光影而飞,咻地坠入四周掠阵的阴阳门徒人群之中,惊得掠阵之人,哇哇怪叫,闪躲不迭。
刘吉正得意一招得势,忽然,一名杀手咬牙切齿,悍不畏死挥剑向他冲至。
刘吉不料阴阳门中竟有不怕死的杀手,吃惊之下,极力挥匕首加以拦截,同时晃身闪退。
但扑来之人,早已豁命相拼,对刘吉之攻势视若无睹,任凭利刃拦腰挥至,也硬是冲前,一剑砍中刘吉左肩。
甚幸,刘吉退避的够快,因此利剑划过,只从他左肩斜向前胸,开了一道近尺长之血口,虽仅伤及皮肉,但也痛得刘吉暗叫一声妈呀!
登时,半身鲜血淋淋。
伤他之人虽于同时,也被刘吉拦腰截成二段,花花绿绿的肝脏肚肠哗然淌了满地,血腥之气令人作呕。
然,那只剩半身的杀手,竟在飞势未坠之余,犹自张口龇牙,仿佛欲噬刘吉于利牙之下方始甘心!
饶是刘吉久经阵仗,却没见过如此酷烈的对手,在半截尸身的追噬之下,他亦是头皮发麻,晃身再退七尺,左掌同时狂猛挥扫,将那骇人已极之尸首碰然击飞。
李喜金和苗如玉见刘吉血染衣衫,惊心大叫:“阿吉,你还好吗?”
刘吉惊魂甫定。
徐月香又缠战而来。
刘吉只得匆匆回声没事没事,安抚人心,随即咬紧牙关,打起精神,继续接战。
徐月香双手不停,玄阴爪直攻刘吉,一边喝问:“小子,你方才说有何秘闻欲告之老身?”
刘吉本是因战况有利于己,方始放松心情,打算以言语挑拨老妖婆和鬼王之间的关系,好设法让徐月香收手回头,前去找鬼王理论。
哪知大意之下,刘吉非仅身上挂彩,精神更饱受一场惊魂刺激,此刻突突直跳的心脏尚未完全恢复镇定,他哪有什么心情去编故事应付徐月香。
刘吉惊极而怒:“我的秘闻就是你死定了!”
当下,刘吉将罗汉真气逼向四肢百骸,锐啸一声,手中匕首挥出最具威力的“怒毁乾坤”。
刹时,刘吉身旁周边丈寻左右的范围之内,颈流四溢、沙飞走石,天昏地暗,锐啸如泣!
不得已,四人同声惊叱,分闪东、西、南、北四方位,困住刘吉,随即奋起全身功力,掌剑齐发,以十二分猛劲反击居中人影。
轰然爆响!
刘吉身子一沉倏升,显然是被互击之劲道,反震入空。
徐月香等人却是如风中醉汉一般,手舞足蹈踉跄直退,最后身形一软,宛似泄了气的气球,瘫死地面。
直至此时,四人身上方始噗噗有声地涌出鲜血,将地面染成一片腥红!
刘吉升入空后,借势滚翻,化消冲击震力。
这一翻滚,连连打了十几个筋斗,滚得他头昏眼花,直到落地犹自踉跄如醉,东颠西倒,站不稳脚。
混战中,李喜金和苗如玉二人之斗亦受到刘吉一方互击震波之殃及,四人同感劲风窒人,急忙各自退身闪避。
苗如玉灵光一现,想起昔日进击齐云堡之往事,遂乃抢至上风,翻手一扬,一篷毒粉立刻随着劲风呼地刮向黑衣杀手和四周之阴阳门徒。
黑衣杀手但觉脑子一昏,两腿发软,欲倒强挣,苗如玉人随毒进,手中蝎子剑猝扬,左右开攻,砍掉仅存的一名杀手脑袋。
劲风溢向四周阴阳门所属时,余劲己消,只吸得众人衣衫飘飘,但风势过处,七歪八倒,立即躺下一大片黑衣人。
其余未倒之人,早已惊呼一声,撒腿便跑。
李喜金眼尖,乍见逃跑中有一个黑衣人正自摇晃手中火折子,显然欲燃某物。
李喜金知他定是要施放讯号弹,哪由得他得手,遂乃掂着手中柴刀,嘿然一声,将刀掷出,噗地正中那人背心。
那人当场毙命,身子犹被飞刀来劲撞得往前扑倒,俯摔于地。
忽然,轰地一响,那人尸身下冒出一团青白色火光,将之卷烧其中,登时,空气中散发出一般焚尸的恶臭,令人闻之欲呕。
“呃!”
李喜金和苗如玉同时干呕。
二人忙不迭闪身避向风头,以手抚鼻,方始稍减那难闻气味。
“阿喜,谢谢你。”苗如玉吐着舌头道:“我只忙着收拾那两个杀手,反而忘了注意放讯号弹的人。”
“不客气。”李喜金呵呵一笑:“你帮我杀了那个不死杀手,我帮你干掉放讯号弹的人,这样才叫分工合作嘛!”
二人嘻嘻一笑,甚有默契地互击一掌,以示庆祝合作愉快。
随即,二人想起刘吉半天不吭,莫非有啥不测?
于是急急返身搜寻刘吉的踪影。
刘吉正满身血,一头汗地坐在丈寻开外之岩石上,痛得龇牙冽嘴。气息咻咻,难怪他半天不开口,实在是没力气多说废话。
苗如玉乍见之下,心疼不已,立即腾身掠近,惶然惊问:“你怎么样了?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
刘吉无言摇头直叹。
苗如玉立刻取出孟神医所赠疗伤药物,并叫李喜金取来清水,就地为刘吉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半晌之后,方始大功告成。
苗、李二人小心翼翼扶着刘吉进入先前徐月香等人歇脚之密林,三人寻了处枯草如毯的隐秘位置坐下休息。
刘吉叹道:“没想到阴阳门里,也有那种不怕死的杀手,我倒是低估了他们,这个伤,伤得有价值,可提醒我以后万万不可轻敌。”
苗如玉和李喜金二人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
刘吉遂将方才惊心动魄那一幕,加油添醋的描述一番。
苗如玉听得直叫好恐怖喔!
李喜金亦是咋舌连连:“难怪人家说,除死之外无大畏。一个人如果连死都不怕了,的确可能将敌人都生啖下肚。只是……这人为什么如此恨你?
竟宁可拚着一死,也非得拉你陪葬不可。”
“谁知道。”刘吉想起适才的凶险,微一耸肩:“也许他是那种死也得拉人垫背的拚命三郎。可惜,想拉我这个垫背,功夫可得再好一点才行。”
其实,刘吉所不知的是,适才那人之所以如此豁命以拚,乃是因为刘吉第一次收拾的二人之中,有一人正是该杀手的兄长。
身为弟弟的人,眼看着自己的亲大哥,在自己面前被砍了脑袋,仇恨红眼之下,哪有不舍命而拚之事?
如今,这对难兄难弟一起丧命,扶手共赴黄泉,想必幽冥路上,应是不会太寂寞了。
三人休息一阵。
刘吉缓过心绪,估计适才奔脱的阴阳门门徒,会引来其他追杀之敌,乃决定即刻上路,以达“分化诱敌,备个击破”之目的。
苗如玉关心其伤势,直问如此赶路,是否会影响伤势?
刘吉拍着伤口保证:“此乃皮肉之伤,无啥大碍矣!”
大碍是无,只是痛得他必须暗里咬牙强撑罢了。
然,这一场刘吉亲自设计、策画兼导演的“擒鬼屠龙”一箭双雕大计,大幕正拉开,战已上演,刘吉即使再是辛苦,断断不会为此小伤半途而废也!
是以,三人说走就走。
脚下发动,加速朝潜龙湖方向掠去。
行不足三里,带头的刘吉突然身形一顿,在一片乱石如林的干涧之前停下。
在此,身后的苗如玉和李喜金随之停身,正待开口问声何事。
眼光瞥处,已看见十米开外的溪床上,有一人影抱剑卓立于一方危岩顶上。
再看那人胸前,垂挂着一串骷耧人头之项链。
不消说,正是索命刀仇天悔。
刘吉旋即腾身,亦掠上一块足有二人叠站高的大磐岩上,与仇天悔遥相对望。“你来得可真快。”刘吉讪谑道:“不过,只有你一个人来,又能做什么呢?”
仇天悔冷涩开口:“小子,少说大话!”
刘吉状甚无奈,讪笑道:“我说大话?仇大侠,你好像忘了,从咱们见面到现在,只要动手,你好像还没胜过我。如果我也和你一样,喜欢切人家手指头,只怕你现在已经无法握刀握剑了吧!你说我说大话?我还说你说笑话哩!”
仇天悔恼羞成怒:“老夫今夭就要和你做个了断!”“如何了断?”
刘吉邪笑:“蠃的人切输的人手指?或者,输的人跑给蠃的人追?”
仇天悔已气得涨红老脸:“不论输蠃,至死方休!”
“何必呢?”刘吉眨眼笑道:“虽说人生若苦海,但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你何必如此想不开?”
“谁说老夫一定会输?”仇天悔咆哮如雷。
“我说的!”刘吉讪笑依旧:“除非你在这阵子学到了什么奇门武功,或是巧遇奇缘,功力大增。否则,一对一,单打独斗,你注定得帮孔老夫子搬一辈子的家——永远都是书(输)!”
“好,好……”仇天悔忽地仰天厉笑:“老夫纵横江湖数十年矣!前一个败于汝父之手,如今又过你屡次羞辱。莫非我仇天悔果真注定永远负于你刘家之手?若真是如此,亦是天亡吾也。老夫又有何言!”
刘吉看他似是铁了心,倒也有些讶异,暗想:“看不出此人倒有三分硬骨头,不过,他似乎因为总是败于吾父子之手,故而气疯了。否则他岂会觉得人生百般赖活,已无乐趣,明知不敌,偏要跑来决一死战!”
苗如玉和李喜金亦是同样心思:“这个人想和阿吉决一死战?他一定是疯了!”
三人转念之间。
仇天悔已然喝道:“姓刘的小子,动手吧!”
刘吉双手一摊,笑道:“动手就动手,我是非常尊重武林前辈之言的人……”
他尚且兀自唠叨着,仇天悔气极,即已掠过十丈距离,手中长剑如毒蛇吐信,暴刺刘吉咽喉。
“来得好快!”刘吉怪笑一声,不慌不忙挥匕而挡,叮当脆响,仇天悔手中之剑登时又被削断。
仇天悔大吃一惊,急忙晃肩闪退丈寻,停身另一危岩上端,惊怒道:“寒月宝刃不是在鬼王手中?你怎地又有如此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
刘吉邪笑:“鬼王手中的确是有一柄寒月宝刃啦!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而已!”
仇天悔咬牙切齿:“仗着神兵利器之便,赢了亦不是真功夫,如此失败,老夫岂能心服!”
“你不服?”
刘吉笑道:“好吧,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免得人家说我仗匕欺人。呵呵呵……”
他自己都觉得。仗匕欺人。这句话太奇怪了,忍不住呵呵失笑。
刘吉收起寒月匕首,摸出怀中仅有那柄杀不死人的弹簧短剑,扬声道:
“这可是普通的短剑了,你如果再输,可就没借口不服气了。不过……”
他侧头讪笑:“我记得如果你手中无剑,就好像没了力的老虎,不知如何是好。对不?”
“不用担心?”仇天悔恶声恶气道:“老夫自有准备。”
说着,他一佣衣襟下摆,自腰际后又摘下一柄利剑出来。
刘吉咯咯失笑:“你真是吃一次亏,永远学乖了。现在居然随时带着两把剑?也不嫌累!”
仇天悔确实自上次尝过无剑之亏后,如今随时带着“补给剑”,免得重导复辙,但遭到刘吉明言揭穿,老脸亦微微窘热。
“少罗嗦!”仇天悔恼羞成怒:“这次动手,不死不休。注意!”
“注意”二字出口,仇天悔抢先出手,猝然挺剑直射刘吉而至。
刘吉“哧”地一笑,施展无影幻步之步法,身如行云流水,忽左忽右,潇洒已极的周旋开来,和仇天悔战得好不热闹。
当然,以刘吉目前之功夫而言,对付仇天悔虽不见得一招得手,但应对起来,却真的轻松写意,未有迟疑。
如果刘吉真想下重手除去仇天悔并不困难,就像稍早他收拾徐月香一样,只需狠拚一回,即可大功告成。
但是,刘吉想起他父亲的苦心,和不愿多伤人命的性情出手便留下余地。
更何况,刘吉思及仇天悔此人的行径,虽说这个索命刀凶残好斗,但那也只是因此人性情古怪,订下百丈之内不容他人并存的无聊规矩所致。
严格说起来,仇天悔甚少主动寻仇挑衅,对自己大概是仅有的例外吧!
像仇天悔如此的一个恶人,虽然称之为“恶”,却又不是那么绝对的“恶”,如果真的就此一刀宰之,未免显得自己太过嗜杀!
“难怪老爹要头痛呐!”
刘吉现在也是头痛,心想自己的父亲将此人擒而关之,未见效果,如今自己该要如何处理,方得圆满?
杀?
不杀?
难也!
刘吉心绪如麻,出手亦快如闪电,招招制敌机先,致敌必救,硬是将仇天悔逼得穷于招架。
仇天悔愈战愈心惊:“不过月余左右的时间,这小子的功力,怎地竟然精进如此之快?如此下去,我焉有幸存之理!”
所谓“自古艰难唯一死!”
虽然,适才仇天悔慷概激昂的要求“决一死战”,但此刻真有“死到临头”的惊心,感受时,他才发现,其实自己并非真能惩般勇于面对死亡。
因为,他还不想死、不愿死、舍不得死!
人唯有在真正面对自己内在的感受时,才会明白,自己究竟是勇敢,还是懦弱。
所有平日嘴上的逞强,只有当情况来临时,才能知道,自己是否有勇气做到。
说得容易,做来难呀!
此时,仇天悔正是如此感受。
但凡剑客高手者,多数均是参悟以意御剑之人,其意坚则剑势强悍,若意散涣,其剑势亦必转弱。
仇天悔既是用剑高手,情况亦如是也!
当他感受到自己对“死”之一事,竟是如此犹豫、惶然,手中剑招气势不禁为之消散,剑势威力顿减。
凭刘吉之精明狡黠,对仇天悔如此细微气势变化,焉有不觉之理,心念一转,登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脑中便有了计较。
忽见刘吉手中短剑,豁地搭向仇天悔之长剑。
仇天悔心下微惊,忙顿足纵掠顺势抽剑,但刘吉持剑之臂竟如此缠蛇,搅搂跟进,竟令仇天悔之长剑,摆不脱短剑之缠粘。
刘吉随即点足逼近,竟和仇天悔逼成面面相对之态,仇天悔心下更急,左掌运劲,全力以击。
刘吉亦毫不放松,同样迎掌相抗,碰地闷响,刘吉身形钹钕一晃,仇天悔却倒退一大步,空门大露。
“死来!”刘吉沉声一喝。
右手剑飞快暴刺,噗地正中仇天悔心窝!
仇天悔“啊!”地一声,惊急大叫,冷汗登时如浆而下。
他的身形,亦因这一剑震撞之力,仰面撺坐于磐石上。
仇天悔本以为自己准死无疑,坐于石上呆怔半响,回过神后,才始发觉自己并无任何疼痛之感。
再看刘吉手中短剑,亦无血渍,不由得惊疑的望向自己胸口,发现自己心口处,衣衫已被划裂一道口子,宽窄正是剑身宽度,却也仅止于此,连皮肉都未受伤,显然是刘吉即时收手,剑下留情。
仇天悔自是不知刘吉手中之剑,竟然别有机关,他还以为,刘吉之功力已精进到如许分毫不差,收发自如之境地。
若真如此,凭他之本事,又岂有胜过刘吉之时?他先是骇然失神,接着百感交集的望着发起怔来。
“你死了!”刘吉见他望着自己,遂谈笑宣布如此“噩耗”。
震骇过后。
仇天悔终于心灰意冷地长叹一声,随即弃剑道:“罢!罢!罢!老夫无话可说,任凭你处置了。”
他抛了长剑,盘坐石上,黯然闭目,等待刘吉之处置。
只在这刹那之间,他竟仿佛苍老了十岁一般,变得暮气沉沉,再也没有决战之前的锐势与风采。
他是彻头彻尾的死了心!
李喜金和苗如玉尚未雀跃于刘吉之胜利,反倒被仇天悔如此惨淡之神态,弄得面面相觑。
二人均不了解,为何一个人竟能在片刻之间,老得如此之快?
刘吉望着心死的仇天悔,叹道:“要我整治一个活人,我少说有百八十种方法,但是要我处置一个死人,你倒是教我,该如何下手才适当?”
“随便你。”仇天悔睁开无神的双眼:“反正老夫已无所谓了,想我索命剑纵横江湖数十载,杀人无数,到头来仍难免一死,我争的又是什么?名吗?利吗?当人不得不死时。所能带走的又是什么?全是一场空罢了。”
李喜金暗想:“这个老家伙被阿吉如此一吓,竟然大彻大悟了?真是稀奇。”
苗如玉忍不住扯了扯刘吉衣袖,低声道:“他好像真的觉悟了也!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放他走?”
李喜金Сhā口:“那怎么行!万一他离开此地后,又决定不如此善罢干休岂不是又会来找麻烦?”
刘吉心中早有主意。
他大步上前,在仇天悔身上连戳数次,仇天悔果然一味的望着天空发呆,对刘吉的施为完全无动于衷。
刘吉道:“说你是恶人,其实你也不是真的十恶不教,只不过性子太古怪,订了一个不合道理的规矩,才会搞来个嗜杀成性的风评。如今,我就封了你的武功,让你做个普通人,学一学如何在百丈之内和人和平共处。如果三个月内,你不妄动怒气,也不妄使真力的话,|茓道自解。但你若是气怒攻心,或妄用真力,就会引起气血乱窜,终致走火入魔,最后人必疯狂,且丹田崩裂而亡。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招呼苗、李二人跃跃落巨石,掠向溪涧对岸。
到了对岸,刘吉等人回头而望,仇天悔依旧纹风不动,径自举目望天,不知失神于何方。
刘吉恐不住再次扬声:“我衷心希望,你能够平安地渡过未来三个月,但愿后会有期!”
也不知仇天悔是否听见了自己这番话。
刘吉道声:“走吧!”
三人遂往上山之路掠去,留下仇天悔独自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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