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就有了城。
少爷,你以后会明白,世间诸多看似完全相反的遭际,却往往深藏同样的触动。诸如去国和还乡,成功和潦倒,圆满和离散。
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一座让人想起将军白发征夫泪的城。
我果然看到了将士。
一座砂石岗的残垣边。二十几个正在歇脚的押送粮草的将士。有人在吹羌笛。
笛声中,好像有人因久别重逢而无限欢喜,又好像因这等待的时间实在太过漫长而无比凄凉。
戈壁、落日、断垣,古道、将士、残笛。
这样的图景,可以徒生豪情,也可以枉断肝肠。我和离叔不由得都放慢了脚步。
然后我就听到了短箭飞来的声音。二十六支短箭。二十六支后面还有更凌厉的八支短刀。与此同时,我听到有二十五个人已经拔出了兵刃。只有那个吹笛的人还一动不动,他的白发在风中颤动,似乎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笛声里。
漫天花雨,喷薄的血。死亡是一场华美的海市蜃楼。
笛声止。
因为吹笛人已经倒下。
另外二十五个人,也已浑身寒战,跌坐在地。他们的脸上都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们难以置信,是因为甚至没有人看到我出手。
“你本不应该用喂了剧毒的暗器,对付一个尚不知来意的人。”我对吹笛人说。我对一个已经倒在我剑下的人认真叙述我杀他的理由。我杀他,却放过其他二十五个,至少我欠他一个理由。而我想他听见,所以让他一息尚存。
但是难以置信的是,我看到他在微笑。
他说:“很好,你做得很好。现在我相信你所言不虚。”
他对离叔说。
我转过头,看见离叔已经热泪盈眶。
他又说:“身处险境尤能明辨秋毫惩戒分明,能杀伐决断又还心存仁念。十八年了,我想我已可放心,很好,很……”
他的话没说完。我看见倒在地上那些伤者眼中的热泪,我看见离叔已经跪下:“恭送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