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云慧这才拿出席面的菜单出来,与郁心兰商量,郁心兰提了几条意见,两人商量完后,总算是回到了最初和睦相处的时光。抬平妻的喜宴与成亲时的喜宴没什么不同,不过不会再有花轿和拜堂了,方姨娘少不得叹息一番。朝中许多官员都应邀前来贺喜,刚刚纳妃的贤王明子期也来参加,宴会的时辰还没到,他便先到静思园抱悦姐儿玩。明子期塞了一块玉佩给悦儿,哄着道:“乖悦儿,叫表舅舅。你有没有想表舅舅?”
忧儿大抵是能听懂他的话,睁着漂亮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明子期,乖乖地叫了一声,“九九。”
明子期大乐,连亲了悦儿好几口道:“悦儿真聪明,不如给舅舅当女儿吧。”
赫云连城斜眼看他,没好气地道:“这么喜欢女儿,让唐侧妃给你生一个,少来抢我的女儿。”
明子期嘿嘿一笑,“若是我有了女儿,咱们两家就定娃娃亲吧。”
赫云连城大怒,“滚一边去,还想骗我儿子。”郁心兰在一旁看着他二人打闹,两个小宝宝也跟着哇哇直叫,这情景真是让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正说笑着,门口传来庄郡王明子恒的声音,“好热闹啊,十四弟过来之时,怎么不叫上我?”
明子期嘻嘻地笑道:“我看九哥你与霍丞相谈得正欢,便没叫上你。”
郁心兰差点失笑,若换成旁人,定然不会这般直白地说出来,好生让庄郡王下不得台。
明子恒的俊脸上果然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又自若地笑道:“与霍丞相什么时候都能谈话,不急于这一时,你当叫上我的。”又看向曜儿和悦儿道:“来,让伯伯抱抱。”
两个小家伙并不认生,不大平稳地走过去,张开两手让明子恒抱了。
唐宁和唐羽两姐妹跟在明子恒的身后,赫云连城和郁心兰忙吩咐丫头们将地龙烧得旺一点,几人依次在短炕和椅子上坐下一一自然是女人们坐在热炕上,唐宁和郁心兰两位孕妇坐在上首,唐羽坐在下首,男人们则在椅子上陪坐。
郁心兰打量了一下唐宁,唐宁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胖了些,脸色红润,眼睛亮的照人,比起往日漂亮了许多,显然日子过得舒心。问起唐宁的情况,唐宁笑道:“我可是好得很,有吴大夫在一旁照料着,倒是一点害喜的反应都没有。”
明子恒在一旁Сhā嘴道:“还是要当心。”
夫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关心自己,唐宁羞红了脸,满心都是幸福的泡泡。
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唐宁忙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小巧的锦缎包,从里面拿出件小衣服来,送到郁心兰的手里,“这是我前些日子请人拿来的,有百岁老人在上面动过针线,我留了一件,这件拿来给你。”这时代的人都相信,穿上百岁老人动过针线的小衣裳,能让孩子长命百岁。
郁心兰接过来,笑着道了谢,两个孕妇便小声谈起了生育经。
这情形瞧在唐羽的眼中,却是刺入指头的针尖一般,痛得难忍。贤王只在洞房那日进过她的屋子,之后虽对她十分温柔体贴,却仿佛是透过纱窗看风景,总是隔着一层什么,疏远而生分。
到底是什么呢?她不由得望向自己的夫君,却见他们男人表情轻松地聊着,眼瞧着要过年了,话题自然是围着太后的病情和即将到来的新年打转转。只不过,他们三人聊上几句,就会将目光往这边投来一次。赫云连城自然是看着自己的妻子郁心兰;而明子恒总是先看一眼郁心兰,再看一眼唐宁;至于明子期看着的人,却不是她,也同样是郁心兰。为什么!为什么都这么关心郁心兰!
唐羽将指甲掐入掌心,抠出了血都不觉得痛。
郁心兰又感受到了那种灼热的目光,转眸看去,唐羽却迅速地掩下了长睫,端着茶杯,轻轻吹着茶沫,氤氲的蒸气挡住了郁心兰的视线。郁心兰不由得皱眉思付道:唐宁的这个二妹,可远不如她那般温柔可亲了。
宴会之后,唐羽便寻着借口与长姐同车,在车里小声说道,“姐姐,你不觉得姐夫看诚郡王妃的表情,很特别吗?方才在屋子里坐着的时候,姐夫总是看向她。”
唐宁心一沉,脸也跟着一沉,低斥道:“你越大越不知事了,这话也是混说得的?你便是瞧心兰不上眼,也当顾忌你姐夫的声誉,若是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从你口中说出来,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妹妹。”唐羽没想到自己一番好心,想提醒大姐注意一下郁心兰,竟落了一身埋怨,心中不由得更恨郁心兰了。
一直骑马陪在马车旁的明子恒,也不知听到两姐妹的谈话没,俊脸上是如往常一样的温文尔雅,只是眸光却闪烁个不停。
下了几场大雪后,年关便要到了。
就在大家伙儿都买齐了过年物资,准备热热闹闹过个年的时候,宫中传出了沉重的钟声。这钟声沉闷而绵长,郁心兰听得一怔,赫云连城细听了听,便道:“太后薨了。”
不到两柱香的功夫,宫中传讯的公公便到了侯府,果然是太后薨了。好在太后的情形不妙,长公主早有准备,立即令人开仓取出早便准备好的麻衣孝服,令府中一干人等立即换上,府中各处,但凡有点颜色的灯笼和垂幔,也都被取下来,换成丧灯和洁白的绢布。
太后虽不是皇上的生母,可是太后是一位非常公正非常贤惠的女子,在先帝的立储诏书下达之后,便一门心思地辅佐皇上,因而皇上对太后十分的敬重。痛失慈母,建安帝的眼眶也不禁红了,下令举国重孝百日,又放生了一千尾鱼和一千只鸟,大作法事七七四十九日,为太后积德。次日凌晨,诸人乘着马车到宫门处,排队入宫祭奠,所有人都小心地收敛着神色,连呼吸都放得极为清浅。在宫中又跪又磕地折腾了一日,天色全黑之后,官员们才返回各自的府第。
刚走进二门,赫云连城便低声问,“累不累?”
其实是很累的,不过长公主做为太后的女儿,跪得比自己多,郁心兰便不好说出口,刚要摇头,腰间一紧,整个人已经被赫云连城给抱了起来。“连城。”郁心兰心里一慌,向旁边看去,只见侯爷和长公主都露出了几许笑意,旁的下人都低下了头。她暗掐了赫云连城一把,悄声道:“放我下来。”
赫云连城一本正经地道:“前面黑、路又滑,要小心点,万一摔了怎么办?”
让丫头在前面打灯就是了,哪里用得着这样!郁心兰红着脸低下头,不敢看公公婆婆的脸色。
赫云连城见妻子听话了,冷峻的眉眼化开来,洋溢着春风般的笑容。举国大丧百日,新年也过得极为冷清,便是一家人聚在一起,也不敢大声说笑,不敢大鱼大肉,好酒好菜,更不敢谈嫁娶之事。赫云连城搬府别居的时日又往后推了推,待百日孝期过后,已经到了暮春了,连今年的三月三上巳节都错过了,可是郁心兰的产期却也要到了。
此时的曜儿和悦儿都已经一岁半了,会说简单的句子,听了大人们的话后,便天天吵着要看小弟弟。
两个小家伙总是奶声奶气地道:“娘亲快把小弟弟生出来。”
郁心兰哭笑不得,努力地解释道:“还要半个月,小弟弟才能出来跟你们玩。”
这话才说完没多久,郁心兰就提早发作了。肚子疼得一抽一抽的,她忍不住捏紧床单尖叫。
正巧郁心瑞上侯府来看姐姐,赫云征陪着他过来,两人边走边交流学习心得,刚进得静思园的大门,就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丫头婆子们忙碌地进进出出。郁心瑞吓了一大跳,忙拉住行色匆匆的芜儿问,“我姐姐怎么了?”
羌儿草草行了个礼,“回舅少爷,奶奶要生了。”郁心瑞立即就兴奋了,“姐姐要生了,我能头一个见到小外甥。”
赫云征很自觉地跟着道:“我能第二个见到小侄子。”
两个小少年兴奋莫名,搓着手在堂屋里走来走去。
赫云连城刚刚下衙回府,听得贺尘说是郁心兰要生了,他马上跳下马来,一路走的飞快,直往静思园冲去,把贺尘远远地抛在后面。进得门来,正见到赫云征和郁心瑞两个急得团团转,赫云连城的脚下就慢了半拍,收敛了脸上的焦急神色,点头招呼后,到房中来看郁心兰。正是一轮阵痛的时候,赫云连城忙冲到床边,握住郁心兰的手道:“怎么样?痛的话就叫出来吧。”
半晌过后,那阵痛劲儿过去,郁心兰调匀了气息,朝他微笑道:“稳婆说这一胎,胎位很正,应该会生得快。”
稳婆忙在一旁接嘴道:“可是才刚刚发作,至少也得到傍晚才会生,大爷不如先去暖阁里坐坐?”
赫云连城摇头,“不要紧,我陪着。”
这时代女人生孩子,就没男人在一旁立着的,稳婆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不赞同之色。
郁心兰虽然很想让连城陪着自己,可是他高大的身子站在床边,的确是有些碍事,于是便笑道:“你先出去吧,我有事再叫你进来。”赫云连城也明白,虽然他非常想代替兰儿来痛,可是事实上,他却是帮不到任何忙的,只得柔声安慰了几句,出了内室。此时,赫云连城已经调整好了神色,颇有几分镇定自若了。
他邀请两个弟弟坐下,闲聊,吃饭,再闲聊。明子期来寻赫云连城有事,听说郁心兰要生了,便也坐在一旁陪着。
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赫云征和郁心瑞两个最年轻,不由得愕然道:“上午我就以为就要生了,怎么这么大半天了,还没出来?”
赫云连城觉得此话深得他心,只不过他已为人父,表面上却要做出颇有经验状,不以为然地道:“哪里那么容易?上回生曜儿和悦儿的时候,就用了一整天。”
曜儿和悦儿刚巧听见,奶声奶气地高兴道:“弟弟来了吗?”
明子期呵呵一笑,“是呀,弟弟来了。”
悦儿还乖巧,曜儿却一溜烟地往内室跑,“弟弟、弟弟。”
仿佛要应和他的呼唤似的,郁心兰凄厉地尖叫一声,跟着门内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声,非常响亮。
明子期笑道:“听声音就是个哥儿。”
话音刚落,便有稳婆出来报喜:“恭喜大爷,是个哥儿。”第二次当父亲,赫云连城镇定多了,先吩咐了一声,“通通有赏。”才一头冲进了内室,顺道将门口的小曜拎着往后一放,不许他进去。郁心瑞和赫云征也想跟进去,哪知房门竟贴着他俩的鼻尖,“嘭”一声关上,差点撞出鼻血。小曜儿感觉自己被父亲和母亲抛弃了,扁了扁小嘴,哇哇地哭了起来。郁心瑞赶紧抱起曜,哄道:“曜儿乖,弟弟睡着了,明天曜儿再来找弟弟玩好不好?”
明子期抱着小悦儿走过来,笑嘻嘻地道:“曜儿先跟妹妹玩好不好?”
几个人围着哄了一圈,小家伙受伤的心灵终于慢慢愈合,开心地跟小叔叔和舅舅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玩得十分开心的小曜儿心里还想着,明天要带弟弟一起来玩这个。……
事实上,他一直过了整整一个月,弟弟纭儿出了月子,才有机会见到那个小脸白嫩嫩胖嘟嘟,只知道啜起小嘴,闭眼酣睡,根本不理会他的善意笑容的小弟弟。
时间一晃便是两年多过去了。
赫云连城和郁心兰早便从侯府撒到了诚郡王府,自立门户了。曜儿和悦儿已经快四岁了,小纭儿也有两岁多了,已经会说可爱又可笑的稚语,跟在哥哥姐姐身后跑了。
这期间,贺尘终于取得了紫菱的首肯,抱得美人归,并在次年就生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取名贺婷。因着黄奇的主动追求,大胆求爱,芜儿也自去郁心兰跟前求了恩典,成就一桩婚姻,只不过,成亲快一年了,肚子还没动静,芜儿不免有些焦急。
锦儿生了长子之后,隔年又生了次子,把安泰和安娘子乐得合不拢嘴,原本他们是十分得意男孙多的,可自那回见到郁心兰和紫菱二人漂亮的女儿之后,就对香香软软又乖巧听话的小女娃娃心痒得不得了,又开始鼓动儿子努力耕耘,再接再厉,为安家添个可爱的小孙女。郁心兰将锦儿和芜儿的卖身契都发还了,还去官府除了奴籍,跟前也不需要她们再伺候,可是包括紫菱在内,都自愿每日到王座中来服侍。郁心兰也只得由着她们,不过还是将千荷、千雪给提了上来做一等丫头,身边的媳妇子,自然是嫁与了佟孝长子的千叶,千叶被佟娘子好生调教了几年,现下可老实得多了,亲自来给郁心兰请了罪,表示再也不会与仁王府那边联系。
郁心兰看在佟孝一家的面子上,也就顺水推舟地原谅了她。郁珍自远嫁南疆之后,只能与郁心兰书信联系,郁心兰只知郁珍成亲次年便生了一个儿子,极得公婆的喜爱,丈夫又疼惜她,生活过得很是幸福。唐宁连生了两胎,却都是女儿,明子恒表面上没说什么,对两个女儿也是极为疼爱,可是心底里却是十分遗憾的,虽然后面另娶的侧妃和另一位妾室为他生了两个庶子,可是到底不是嫡子。
又值夏末,荷花已经开过,正是睡莲开放的时候了。郁心兰在诚郡王府也建了一座暖房,初春便能赏到睡莲,而曲池中的睡莲,却是正常花期开放的。养了两年之后,曲池中的睡莲群已经初具规模,不少的名门夫人递了帖子,希望能到王府中来赏花纳凉。
“大姐你说,我要不要办一个赏莲宴?”
郁心兰慵懒地歪在湘妃竹制成的美人榻上,偏头问坐在一旁,明显心不在焉的赫云彤。
连唤了三声,赫云彤才惊觉,垂眸看着手中的粉彩折枝牡丹茶杯,轻声道:“弟妹想办便办吧,有什么要帮忙的,只管知会一声。”郁心兰心中微微一叹,握住赫云彤的手道:“大姐姐,我跟连城没人怪你,也不会怪姐夫,你切莫再往心里去了。”
她知道赫云彤觉得自己愧对她们夫妻俩,可是这不是赫云彤的错,实在没有必要自责。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按习愤,大年初一,宫中都要赐宴群臣。今年新年的第一天,宫中也赐了宴,建安帝兴致极佳,多喝了两杯,在宴会之中,忽地晕倒在地,手脚抽抽,口吐白沫,俨然是中风了。
好在他从不曾放松过习武健身,龙体康健,所以在休养了一个多月后,便好转了。只是老人家都经不得病,自病了这一回后,眼瞧着建安帝的身体便是差了许多,精神也大不如从前。
这样的时候,最好是能由皇帝掌管大局,太子从旁理政。只是选谁为储君,建安帝真的拿不定主意。
在心里,他更中意十四子、睿智果决的明子期。可是明子期的确是没有争储的意思,都二十一岁了,连正妃都不愿意娶一个。先前以为是与侧妃唐羽情深,可是唐羽几年未孕,皇上和皇后少不得要去关心一下,寻了贤王府的管事嬷嬷一问,才知明子期压根就极少进唐羽的房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呐,建安帝和皇后不知将明子期宣入宫中来,斥责过多少回,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连子嗣都没有的皇子,自然是不可能被立为储君的。若要立明子期,还得逼上一逼。
而十二子明子信,虽说这两年也得了一个嫡女、几个庶子女,可是后宅里经常有乱七八糟的流言传出来,连府中后院那几个女人都镇不住,如何能压得住这满朝文武?况且明子信的谋略基本来自秦小王爷秦肃,唯一没听秦肃建议的那一回,就是听王丞相的那次,还差点行差踏错。秦肃的确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是臣子太过于精明强干,君王太过于倚重臣子,日后就难免出现君不君、臣不臣的现象。因而建安帝几乎没有选择他的打算。
至于九皇子明子恒,总的来说,建安帝对他还是满意的。他聪慧、决绝、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更重要的是,他会看时机,在顺境中知道如何展示自己,吸引朝臣们来归附,在逆境之时也懂得韬光养晦,尽量不引人注意,躲避明刀暗剑。只是,要果断地立他为储君,建安帝又不知为何,迟迟下不了这个决心。
为了给几个储君的候选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建安帝便在几个月前提出,他且先去行宫修养,由贤王、庄郡王两人代理监国,朝中政务交由贤王、庄郡王、诚郡王和窄丞相四人一同协商处理,至于归期,他并未说明。此诏一出,满朝皆惊,这相当于是半禅位了。况且统领朝政的只有贤王明子期和庄郡王明子恒二人,这就等于在告诉群臣,储君只会从这两人之中选出。
因此,以往的暗争变成了明斗,庄郡王的不少拥趸从暗处来到了明处。
这其中,自然就有平王世子明骏。
明骏一从暗转入明,许多以前为庄郡王谋划的事情,便会被人揣测猜疑,况且还有个不甘落选的仁王和他的谋臣秦小王爷。不过几日,朝野内外就开始传出一些闲话,指责庄郡王明子恒人品低下,这其中就有庄郡王刻意挑拨定远侯一家人关系的流言。
赫云彤听到这些传言后,忙亲自上门来谢罪,郁心兰和赫云连城都表示没放在心上,可她仍是自责不已,言道一定会督促丈夫,让他少出缺德主意。
郁心兰跟赫云连城都笑着道了谢,其实心中并不抱什么希望。毕竟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了,若是用点手段就能将贤王拉下马来,相信明子恒一定会用,只要他能登上那个位置,污蔑兄弟的这点小瑕疵,就不算什么了,毕竟,历史是由成功者来书写。
今日赫云彤到诚郡王府来做客,可是却一直心不在焉,郁心兰直觉这其中有事,一开始还以为是又跟明骏吵架了,可现在却觉得不是这样。于是,她便笑笑道:“我想办赏莲宴,自是要请大姐相助的,可若是大姐有事,我却是不方便相邀了。”
赫云彤咬了咬唇,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其实没什么事,对了,靖弟近几日忙不忙?我看骏郎总要三更半夜才能从庄郡王府回家。”
郁心兰的眸光一闪,想再套点话,可是赫云彤又咬紧了嘴,什么也不肯说了。
郁心兰便没再强人所难,两人约定好,后日在诚郡王府办个赏莲宴,发帖子邀几位交好的夫人们过府游玩,赫云彤便告辞回府了。下了朝,赫云连城回到府中,曜儿和悦儿张开两手飞奔过去,“爹爹、爹爹”,两人一左一右抱着赫云连城的大腿。赫云连城慈爱地笑笑,弯腰摸了摸两个孩子柔软的头发,却快步走上台阶,将蹒跚着跑来的纭儿抱起来,笑问道:“纭儿今天乖不乖?”
纭儿对自己的评价是非常高的,“纭儿很乖很乖。”
你才不乖,你背地里抢了子期叔叔送我的风车,有胆子的话,就向爹爹承认呗!
赫云曜鄙夷地看着装乖的弟弟,小嘴撇到了后脑勺。赫云纭却毫不畏惧地迎视回去,眨巴着黑葡萄似的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象小肩子似的煽个不停,眼神无辜着,那样子真是要多乖就有多乖。赫云连城顺着小儿子的目光回了头,寒星似的眸子在长子那满是挑衅的小脸上扫了扫,俊秀的眉毛一挑,“曜儿又欺负弟弟了?”
赫云曜气得差点跳脚,“爹爹你又冤枉曜儿,曜儿才没有欺负弟弟,明明是弟弟抢了我的风车。”
赫云连城对长子的怒火视若无睹,不咸不淡地道:“没有就没有,这么急躁象什么话,再说你是大哥,弟弟喜欢风车就应当让给他,以后不许再抢你弟弟的风车玩了。”
说着不再理赫云曜,抱着纭儿进了屋。纭儿乘爹爹没注意的时候,用白白胖胖的小肉手,朝哥哥打了个胜利的手势,看吧看吧,爹爹就是疼我一些,早说了把风车借我玩一下就好的,现在变成我的了吧,后悔了吧?后悔买不着药吃吧?
可怜赫云曜,小小年纪就已经习惯性吐血了,直气得在原地捶胸顿足,考虑要不要学安佑的样子,躺到地上打滚。
赫云悦同情地看着哥哥,看在跟他是一天生辰的份上,勉强安慰道:“算了,哪个要你那么捣蛋,爹爹当然就相信弟弟不相信你啦。你在这里生气也没用。”
赫云曜“切”了一声,“我会生气?我都四岁了,才不会跟个一两岁的小娃娃计较。”说罢一扬小脑袋,骄傲地上了台阶。屋内,郁心兰正跟赫云连城说话,“大姐说最近姐夫总在庄郡王府呆到半夜才回府,不知朝中是否有要事?”
赫云连城沉声道:“是的。皇后娘娘病重,皇上伤心担忧,龙体也不大好了。”
皇后陪着皇上去了行宫,好好的住了半年,前几日竟传来了这样的消息,难怪庄都王等人要商议对策了。皇后若是薨了,群臣就可以请皇上另立皇后,若是立德妃为后的话,那么目前唯一困扰庄郡王的嫡庶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郁心兰懒怠去管,又说起了赏莲宴的事,赫云连城道:“既然要办,就大办一次吧,睡莲的花期长,不如晚上半个月,大庆国太子要带正妃和侧妃出使我国,正好一道宴请了,还了人情。”
他如今也是议政的四重臣之一,朝臣们争相巴结的对象,平日总有人宴请,再怎么不愿也得去一次,去了就得还,不如一次给还清。那大庆国那边,三皇子因着建安帝的支持,成功上位,被大庆国皇帝册封为太子。这次出访玥国,便带了两位玥国的妃子回来探亲。
郁心兰一口应下,让人去准备描金花帖。
到了宴会那一天,郁心兰一早儿地起身,打扮得漂漂亮亮,赫云连城欣赏地望过去,只见妻子挽着一头飞花髻,只戴了一支银攒珍珠梅花结条钗,和一支银镀金点翠镶料石松鼠葡萄双喜头花、额前饰着银镀金点翠东珠串流苏,数量虽少,但件件都非凡品,含蓄地张显奢华;一身雨后天青色的描金折枝牡丹纹直襟,下衬粉蓝色八幅罗裙,腰间系一条长可及地的绣天青花牡丹花的月白丝绦,在这炎热的夏末季节里,如果一道清澈的泉水,令人不由得心生凉爽之感。
郁心兰一早儿地让|乳娘将三个小主子带到跟前,仔细叮嘱,“一会儿宾客中也有不少小孩子,你们可以带他们玩,也可以自己玩自己的,但是不许欺负他们,听到没有?”
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郁心兰秋水般的眼眸直望着赫云曜,三个孩子中就数他最捣蛋,跟只皮猴似的,三天不打,上房皆瓦,郁心兰不得不重点防范他。
悦儿和纭儿乖巧地点头,赫云曜压下心中的委曲,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知道了。”郁心兰这才放他们三个出去玩。
过了辰时,女宾们陆续到达。
唐羽这是第一来诚郡王府,以往她总是不愿见到郁心兰,可是旁人总是传诚郡王府怎么怎么漂亮雅致,又说园子都是郁心兰设计的,如何如何兰心惠质,今日她实在是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进了二门,入目的就是一座若大的池塘,池塘里盛开着无数的睡莲,或圣洁或妖娆或娴静或摇曳。
唐羽当即被这满池的风情夺去了心神,痴迷的目光缠绕在浅紫深蓝的花儿之上。脚下不停,跟着引路的侍女走过三尺宽的、用浑圆的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绕过四分之一的池塘,便换成了汉白玉石板小径,小径一直沿伸一到一处高台之上,化为了台阶。
直到高台之下,抬头之间才发觉,这是一座恍若仙府的高台,整个高台沐浴在一片花海之中,四周的墙壁被整片的艳红的芍药花和碧绿的常春藤占据,只有雪白的汉白玉栏杆露出几分真容。
真象传说中的仙境,古朴浪漫之中透出低调的奢华。唐羽的眸光不由得暗了一暗。
“唐侧妃来了?”
高台之上响起郁心兰热情的招呼声,唐羽只得打起精神微笑,提裙上了台阶。
郁心兰热情地迎上来,托着唐羽的手臂往内走,“今个儿我们就在这里赏花,哪里也不用去。”
唐羽这才望下去,原来站在这高台之上,可以将大半个后花园尽收眼底,满池摇曳的睡莲就镶嵌在东面落地长窗边,而西面可以竹海听涛,南面可以赏曲径幽花,宾客们只须坐在几案边,品着美味佳肴,吹着清爽的凉风,就能将满园景致看个通透。
果然是独具匠心。
没等唐羽嫉妒完,郁心兰又笑道:“你大姐和三妹都在里面。”说着让人引了唐羽进去,她又回到台阶边,迎接新的客人。下了朝,赫云连城陪同大庆国太子殿下,和贤王、庄郡王等人一同回府,郁心兰亲自去二门迎了已被封为太子妃的明华公主和良娣郁琳。明华公主已不象从前那般张扬怨意,笑容里有着淡淡的傲气和疏远。宾主依次坐下后,明华公主便拉着郁琳的手笑道:“郡王妃的妹妹,也是本宫的好姐妹呢。”
这话听得郁心兰心中一寒,她听说,另外一位陪嫁女官比明华公主早一个月怀孕,结果却难产死了,孩子也没能保住;如今明华公主拉着至今未有生育的郁琳的手,说出这样的话来,真让人不由得同情起郁琳来了。郁琳谦逊地笑道:“能服侍公主是妾身的福气。”
明华公主轻责地瞥了郁琳一眼,“说过我们以后以姐妹相称,你为何总是记不得?”
这责备也不过是装装样子,郁琳只管垂着头笑,并不辩驳。郁心兰不让冷了场,便陪笑道,“开宴的时辰尚早,不如请太子妃观看歌舞吧。”其实心底里,明华公主更喜欢太子妃这个称呼,见郁心兰知机,便颔首赞同,郁心兰拍了拍掌,传来早备下的歌伎舞女,与众人一同欣赏歌舞。
赫云连城在前院应酬了一阵后,作为男主人,他得要在女宾客面前露个脸,说几句“承蒙光临,不胜荣幸”之类的客套话。俊美如天神般的赫云连城走入高台,便引得女宾客们一阵阵抽凉气,郁琳没想到事隔五年,自己还能见到他。她还记得那日在郁府惊艳一瞥之时的赫云连城,平时的他寒星般的眼睛微微一眯,整个人不苟言笑,凛然而威,一举一动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可采摘梨花的时候,眉目都是舒展的,仿佛能为郁心兰采支梨花,是最幸福的事……今日又见到赫云连城,不知道怎么的,郁琳的心脏猛然乱跳起来,胸口又胀又酸,说不出的难受,眼睛一热,视线顿时模糊了,她从来没觉得这样委屈过。
赫云连城与众女客说话的时候,表情如常,可那双眸子却是厌恶的,但看向郁心兰的时候,却眉梢眼底都是笑意,一望而知两人的感情有多么深厚。郁琳悄悄地打量郁心兰,悄悄地捏紧红菱鲛帕,凭什么!凭什么她和三姐都不幸福,这个没名份的野种却可以这样幸福!
此间都是女子,各式各样的熏香味、香露味,再好闻的味道混在一起,也让人难以忍受。赫云连城随意说了几句,与郁心兰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快步离开了高台。
明华公主看着赫云连城的背影,向郁心兰赞道:“靖哥哥的大名,便是大庆国的臣子们,也是听说过的呢。”
现在赫云连城的官声的确不错,原来他不止是可以当安邦的武将,也可以做治国的文官。其实建安帝善于用人,朝中能力出众的官员有着不少,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像他一样思维敏捷、策无遗漏,而且行事往往别具一格,独出机抒,从不墨守成规,也不假装高深莫测,通常会用简简单单的话来切中要害,令人茅塞顿开。
有这样的丈夫,郁心兰自是万分自豪,也不假作谦虚,只是笑道:“太子妃远在大庆国也听说过吗。”
大人们在一起虚伪地聊天,小孩子们则凑在一起玩游戏。主人家的赫云曜就充当老大,指挥大家伙儿分成两派,玩官兵捉贼的游戏。这其中年龄最大的是庄郡王的庶子,已经八岁了,不大愿意跟那群小萝卜头玩,只不过舍不得漂亮得象花仙子似的赫云悦,又紧巴巴地跟着,女孩子们本是不喜欢玩官兵捉弄贼这种游戏的,尤其是从小当淑女教养的仁王的女儿明媚和庄郡王的女儿明娇,她俩个只想玩家家酒。可是,赫云曜极受小女孩儿的欢迎,走到哪里身边都会跟上一大堆小美人儿,抢着讨好他,为了不让旁人抢走自己在赫云曜身边的位置,她们也只好答应了,还抢着要当赫云曜的侍卫。
赫云曜有点嫌弃地看着她俩,眼睛倒是大的,皮肤也够白,但是小女孩儿还没长开,胖胖的小脸挤成一团,他嘟囔道:“我不要这么丑的侍卫,我要我弟弟当我侍卫。”
不当侍卫是可以的,但是被说成比他弟弟还要丑,那可就是奇耻大辱了。明媚和明娇气呼呼地回头一瞧,只见两岁多的赫云纭粉妆玉琢的,眼睛乌溜溜的,确实十分漂亮。明媚和明娇泄了气,只得当成了普通士兵。可是分配人手的时候,却又有了新的麻烦,女孩儿都想跟赫云曜一边,但匪徒那边不能没有人呐,于是赫云曜充分发挥自己的魅力,表示谁愿意当贱,一会儿开宴后,谁就能与他共坐一桌,于是,终于均匀地分配了人手。众女将男将在大将军赫云曜的带领下,与锦儿的长子安佑为首的匪徒,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最后,是赫云曜为首的官兵大获全胜。赫云曜非常有当将军的潜质,指挥着属下处理俘虏,“男的都抓去做苦役,把那边石墙上的木樨花都摘下来,放在托盘里。”正好娘亲要木樨花做香露了,一会儿可以拿去拍娘亲的马屁。又指着一众女俘虏道:“女的都充入府中,给我当小妾。”
一众女俘虏欢欣鼓舞,女士兵们却万分沮丧,拉着赫云曜的袖袍不松手。
曜将军勉强收下了明媚和明娇,其他人真不想要了,烦不胜烦,最后终于记起自己还有个兄弟,于是看向赫云纭,奶声奶气地问道:“你要不要几个?”
纭儿坚定地摇头,更加奶声奶气地道,“不要,她们没有婷妹妹漂亮。”说的是紫菱和贺尘的女儿贺婷。
曜将军努力说服弟弟,“先收下几个吧,也许长大后就好看了,不好看你再送还我好了。”
众婆子丫头守在一边看着他们玩,边看边笑,回头便有丫头把这边的情形报给主子们听。
女宾客们都笑得前仰后合,郁心兰愁得不行,曜儿这家伙真不知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就一副花花公子的腔调了,偏又得女孩缘,像这样子下去,只怕将来会被女孩子惯坏掉。
郁玫要笑不笑地道:“多几个媳妇服侍你不好吗?有人帮衬着,也不怕管不好内宅了。”
居然敢叫我的女儿当妾室,真是岂有此理!郁玫咒骂了一句,心里又恨,媚丫头怎么这么没出息,堂堂的郡主,竟自愿当小妾,而且还是抢着当的。
另一位夫人笑着Сhā嘴道:“小孩子就是可爱,不过话说回来,府中的人丁还是单薄了一点,人人都说郡王妃您贤惠,怎么不见您帮郡王爷安排几个通房?”
此人的丈夫素与赫云连城政见不合,所以才敢当众呛声。郁心兰云淡风轻地道:“男人在外面不容易,我们在府里就是要好好操持中馈,相夫教子,这样才能让家宅安宁。至于如何才叫安宁,那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想法了。我之美味、彼之砒霜,并非夫人做得好的地方,我家王爷便会欣赏。”
自己做的事,要个外男欣赏,也算是一个巴掌搧在脸上了,那位夫人不由得讪讪的,却又不甘,还想拿女诫之类的堵一堵郁心兰。郁心兰却又笑道:“夫人若是想为自家老爷寻几个美貌的通房,一会儿我跟王爷说道一声便是。”
京城里谁都知道,许多官员给赫云连城送过美貌的姬妾,他虽是收下,却转手便又送人了。跟赫云连城说一声,那她家老爷以后可就有享不完的美人福了。那位夫人心里一颤,终于安静了。
珍憾美味,靓丽歌舞,宴会一直持续着,宾客们兴致高昂,唐羽却是在看见明子期笑容满面地来给表嫂请安后,就一直郁郁寡欢。她拣了一条小径,往没点灯笼的黑处行去,走至一处凉亭那儿,正听到明子恒与人把酒言欢。已然撞上了,唐羽自是要上前行个礼。明子恒见是她,便笑道:“弟妹是来寻十四弟的吗?我见他抱着曜儿和悦儿去南边玩了。”
别人的孩子抱得这么起劲,却一点也不愿自己为他生孩子。唐羽的心中顿时就溢出苦水,眼眶儿便红了。明子期见状不妙,手一挥,那名知客便退出了凉亭。他轻柔地问,“弟妹有什么委曲,只管跟我说,你是宁儿的妹妹,子期又是我的弟弟,若是他有做得不对之处,我便去骂他。”
很多话,唐羽是压抑得太久了,原想对大姐说,可是往往只开了个头,就被唐宁给呵斥住,现下姐夫愿听她说,她便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将自己怎么怀疑王爷中意郁心兰,怎么对自己看着温柔,实则冷淡的种种,都宣泄了出来。
说完她才想到,好象姐夫也是喜欢郁心兰的,她是不是找错了倾诉对象?
明子恒却是由头至尾认真地听,听完后还当和事佬劝道:“子期玩心重,心兰弟妹也是个爱玩的,或许,他们只是玩得来而已。”
唐羽咬着唇不说话。明子恒又继续道:“这样吧,你若是怀疑,就想办法让他俩单独在一间屋内呆上一阵子,就能看出来了。”,唐羽一怔,“这……不好吧?”
明子恒展了展宽袖,轻轻一笑,“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可别当真,虽然连城很信任子期,可男人都不会喜欢自己的妻子,与旁的人男人独处一室的。”
说完,他便潇洒地走了。
身影一没入黑暗处,明骏便迎了出来,轻笑道:“王爷终于拿定主意了。您放心,别的都已经准备好了。”
明子但点了点头,随即又轻叹了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什么。自几日前传来父皇母后都病重的消息,谋士们便同他说,这是最好的机会了。是的,他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机会了。行宫离京城有二十日左右的路程,他一直派了人在行宫打探,知道父皇和母后病重的消息是真的。若是他能借此时机铲除了十四弟,将朝政牢牢抓在手里,那么即使没有册立太子的诏书,也没有关系了。到那时,自有人恭请他登基,尊远在行宫的父皇为太上皇。
要铲除十四弟,并不一定要让他死,只要让他身败名裂即可。而郁心兰就是根最好的引线。
只要唐羽将子期和郁心兰二人引到一处,他自有办法让子期中上媚药,强行要了郁心兰。这一幕再让连城撞见,连城一定会疯狂的吧?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看似极度冷静的连城,其实有着非常冲动的一面。自己在意的人和事受到了伤害,连城是非常非常冲动的。这一点,他在很小的时候,就领教过了。
虽然唐羽没有答应,可是他看清了她的眼神,他知道唐羽一定会尽力安排的。
只不过,这样的话,郁心兰会不会被连城给杀了?明子恒胸口一滞,两手在宽袖中紧握成拳。他曾经梦到过郁心兰成了他的妃子,他知道,只有郁心兰那样聪慧又敏锐的女子,才配站在帝王的身边,与他一同指点江山,帮他管好后宫,让他安心无忧。
甚至在大白天的时候,他也曾这样幻想过:若他登基称帝,干脆寻个机会强抢了郁心兰,封她为贵妃,替唐宁管理后宫。只要给她换个身份,不让她出现在世人面前,谁会知道他的后宫之中的贵妃娘娘,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郁心兰却只怕会芳魂消散了。明骏凑近一点,小声问道:“应该没问题吧。”
其实,就算今日的计谋不成功,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将他二人叫到一起的,是唐羽,而不是他,被人发觉了,也是唐羽的事。明子恒看着天边的高月,黯然了片刻,遂又抬步往外走,“大庆国太子今日喝高了吧。”
再说那厢,唐羽听了明子但的话后,却是眼前一亮,对啊,哪个男人会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人独处一室?这样一来能看出王爷是否对郁心兰有心,二来,也可以让赫云连城猜忌上郁心兰,最好是打上郁心兰几板子,打死了更好。
这样,岂不是一举两得。
唐羽拿定了主意,步履欢快地回到宴席间。正想先寻着丫头将贤王爷请到这边来,却听得席中众人议论道:“大庆国太子殿下在诚郡王府小住,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啊。”
唐羽忙问是怎么回事,便有相熟的夫人告诉她,“太子殿下见诚郡王府美仑美奂,便想在这小住几日,诚都王爷自是应允,还请了几位相陪,你家王爷和你也会在此小住几日。”
唐羽听得此话,心中一动,眸光闪了几闪。
作为主人的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忙个不停,宴会即将结束之前,总算是寻着了一个机会,到正房里商量如何安置这些尊贵的客人。佟孝当了几年的外院总管之后,行事愈发有章法,当下便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郁心兰觉得十分合适,便道:“那你立即着人去安排吧,今晚客人们便会留下了。”
佟孝领命离去,赫云连城方看向郁心兰,握着她的小手道:“累不累?
今日辛苦你了。”
郁心兰轻轻一笑,“比王爷处理朝政还是轻松多了。”
居然敢打趣他。赫云连城作势要捏她的小鼻子,郁心兰咯咯笑着往旁边一躲,却被赫云连城牢牢困在怀里,用力亲了好几下。笑闹完了,郁心兰便说正经事,“今日大姐姐没来,说是身体不适。”
“我知道,骏姐夫也跟我说了。改明儿有空,你带些礼品去探望大姐吧。”
郁心兰道:“这个我自是知道的,我是想说,这事儿有些怪。”
赫云连城挑了挑眉道:“怎么怪?”
郁心兰慢慢说与他听,“大姐姐前几日还天天到府中来,帮我看采买单子、安排各处的人手,唯恐宴会没办好,你我受罚事小,丢了国体事大。今日怎的突然就病了?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的。骏姐夫又说只是小风寒,大姐比我还着紧这个宴会,若只是小风寒,必定会来帮衬我的。”
听她这般一说,倒好象真是有什么事了。
赫云连城蹙眉道:“这样吧,你速备一份礼品,我立即派人去平王府问一问,就说是来探病的。另外,府中的侍卫也要问一问,看今日的宾客中,有谁的举止古怪的。”
郁心兰点了点头道:“好的,啊,还有,大庆太子怎么忽然想在咱们府中小住了?”
赫云连城蹙了蹙眉道:“他今日喝高了,便随口说出来。我总不能拒绝。”
友邦的太子想来府中小住,说起来是荣幸,但也怕旁人猜忌,说他与大庆国太子密谋什么,所以他才立时也请了仁王、贤王、庄郡王等几位王爷陪着住几日,免得不小心弄出个通敌判国之类的麻烦事出来。郁心兰寻思着,“那个大庆国太子,可不象是不通人情事故的人,住在咱们王府中,会给你带来什么样的麻烦,他必定清楚,却还要这样做,会不会是受了谁的鼓动?”
赫云连城挑眉问道:“你觉得会是谁?”
郁心兰一想就想到了郁琳,明华公主应当不会帮着大庆国人来害连城吧,可是郁琳就难说了,那丫头脑子不是太灵光,为了帮自己三姐,或许什么事都会干,“或许,是仁王不甘心失去继承的资格,想来个一箭双雕什么的?方才请仁王陪住,他是怎么说的?”
赫云连城想了想道:“迟疑了一下,才应的。”
郁心兰甜掌,“那就是了,多派些人监视着仁王住的院子。”
赫云连城点了点头,刮了她的小鼻子一下,“你真是可惜了,若是个男人……”
郁心兰笑话他,“若我是个男人,你就是断袖了。”
两人说完了话,又回到宴会之中。
直到戌时正,宴会才结束,宾客散去,大庆国太子和几位王爷,被分别安排到了几处单独的院里。
唐羽在正厅里候着明子期,见他摇摇晃晃地进来,忙上前扶住他的胳臂,轻声道 “王爷,臣妾扶您进去休息。”
明子期忙站稳身子,笑道:“我吃得肚子撑住了,想去园子里散散步,消消食。”
唐羽只得勉强笑道:“好的,白天王爷没怎么进园子,恐是不知有多美丽。听松阁、观雨台都是……”话未说完,一旁的小丫头拼命打眼色,唐羽便笑了笑,停了嘴。
明子期无可无不可地笑笑,关心道:“时辰不早,你先歇着吧,不必等我了。”说完背负双手往外走。
耳朵里听到那个小丫头小声跟唐羽道:“主子,郡王妃就在观雨阁呢,您怎么告诉王爷那里风景好呀。”
明子期一怔,随即加快了脚步。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的大门,唐羽咬牙问道:“是不是都安排好了?”
小丫头忙道:“是的。已经着人去请了诚郡王妃,她必定会去的。”
此时,郁心兰正看着眼前来传话的人,轻笑道:“好了,我知道了,我换身衣裳就去,你下去吧。”使了个眼色给千雪,千雪忙拿了个荷包,塞进那个丫头的手里。
待那丫头走后,郁心兰摇头失笑,这个唐羽,一点脑子也没有,以为说得这么低声下气,说什么请教观雨阁的设计,自己就一定会巴巴地跑去给她讲解吗?虽然这几年来,与她的关系并不算僵,却也不好,深夜里突然来邀请,我哪可能一点疑心都不起的。
她想了想道:“让贺尘去吧,换女装去,拿套我不要的衣裳给他。黄奇去前院禀报王爷一声。”
见千雪等人神色古怪地看着自己,郁心兰正色道:“贺尘前几天跟人感叹说没有儿子不好向父母交待,让紫菱伤心了,让他男扮女装去,当是给紫菱出出气。”
您确定您不是自己想看好戏?
千雪等人的脸上写满了不信。
千荷忙着下去传话,不一会儿,连城便使黄奇来回话到,已经查到一点小事了,要她不用担心,他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因大庆国太子殿下兴致不减,仁王、庄郡王和连城,不得不坐陪,一同在天井里的石桌上坐下闲聊,只有明子期以醉酒为借口,先行离去。正谈到高兴处,庄郡王的贴身太监小意儿地打了个千,“杂家要盘整一下……”
庄郡王觉得丢脸,斥道:“去去去。”
大庆国太子笑道:“一点小事,何必动怒,不如我们来个夜间射箭比赛吧。三箭一比,输的就喝一坛酒。”
玥国和大庆国都是尚武的国度,在座的又都是男人,自不可能不应战,连城当即引人来到后院的广场之中,使人多烧几支火把,多点几盏灯笼,架起了箭靶,众人加上随行的侍卫,便在广场之中开始赛箭术。赫云连城等人都专心射箭,只有那大庆国的太子殿下,左走几步、右走几步,好似在从各个方向看众人射箭的手法,其实一双眼睛时不时地瞄一下四周。
到了月下中天,不少人都喝得醉了,可赫云连城却一滴酒都没沾,自始至终,都是他赢。
太子不得不佩服地笑道:“赫云兄真乃高人也。”
赫云连城抱拳拱手道:“殿下谬赞。”
虽然明日休沐,但是时辰已然不早,大庆国太子也尽了兴,众人便各自散去。
赫云连城大步往正屋而去,刚走出没几步,便有一名侍卫装扮的人上前来,附耳低语几句,忽见赫云连城神色大变,身侧的大手紧握成拳,腾地一下便冲了出去。
明子恒走在后面,见到此情形,眸光一闪,上前向步问道:“府中出了何事?可要我帮忙?”
赫云连城连话都来不及回答,身影就淹没在夜色之中。
明子恒之前就已经收到贴身太监带回的消息,说道唐羽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也立即调动了自己收买的人手,务必要一举成功。现在,成功应当就在眼前了吧,连城若是冲动之下杀了十四弟,他就没有对手了,若是没冲动到这个地步,子期的名声也毁了。虽然连城可能还会在,但一个头上戴了绿帽的男人,大抵是不好意思继续为官的,这个障碍也就没了。
可是,郁心兰呢?明子恒忽然被这三个字给击了一下,怔了一怔,那个妩媚到了骨头里的郁心兰怎么办?若……若她没有死,他就不嫌她失过身,收在身边吧。
贴身太监见王爷愣愣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忙轻咳了一声,“王爷,您要跟去看看吗”
明子恒这才回过神来,忙提醒自己,我是要办大事的人,不能这样儿女情长。总之,郁心兰若未死,若她被连城休弃,他就好心收了她,一定一定宠着她。若是她……那他也只能在心底里怀念她,永远怀念。想到此处,明子恒深吸一口气,把那似乎要永远见不到郁心兰的痛楚压下去,飞身去追赫云连城。
追到观雨阁的时候,只听得里面传出一阵尖叫和喧哗声。明子恒的眸光一闪,忙装作不明所以地样子冲了进去,“怎么了,怎么了?”
一进观雨阁的偏厅,只见郁心兰裹着一大块布幔,坐在矮榻上,掩着面痛声哭泣,而明子期身上缠着一大块布,仰面倒在郁心兰身旁的血泊之中,脚上没有鞋子,身上的衣裳也是乱的,显然布单下的更乱。而赫云连城却是睁大一双星目,眨也不眨地瞪着郁心兰,那神情,似乎要将她吞下肚去。
明子恒眸光一缩,真的杀了?
当想像中的成功就在眼前之时,明子恒却有了一丝不确定,不,应该说是非常不确定。这会是真的吗?连城真的会冲动得连子期都杀吗?
他快步走到榻边,伸手去掀明子期身上的布幔,可是布幔太大,又裹了几层,一时无法掀下来,一旁的贺尘急道:“请王爷住手。”
这时,明子恒正好看到一点明子期胸前的衣服,是盖上去的,也就是说,明子期是没穿衣的。
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眸光闪动,转头问赫云连城道:“连城,这是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象是解定咒一般,一直傻在墙角的唐羽忽地就冲动了,就暴怒了,直扑上去撕咬赫云连城,“是他,姐夫,是他杀了王爷,他杀了王爷,我亲眼看到的。我看到了!”
赫云连城将手一抖,唐羽就被甩得后退几步,一ρi股坐到地上,却仍是哭。
赫云连城如凶神一般瞪着唐羽,咬牙切齿道:“你既然早就来了,为何不阻止?为何!”
唐羽顿时就呆住了,她为何不阻止,她想的,她恨的,可她怕,怕她出面阻止之后,就让人知道了王爷与郁心兰有染,那么,赫云连城肯定会休妻,而王爷,必定会纳了郁心兰。就算郁心兰没名没份的跟着王爷,她也再不可能被王爷看上一眼。
所以她怕了,只想着恨,只想着他们能早点结束,不让人发觉。哪知道,赫云连城就这样提着剑旋风一般地冲了进去,随即她就听到王爷的惨叫声,和郁心兰的惊叫声……
唐羽又抬起头来,扑到明子恒的脚边,抓住明子恒的袍角道:“王爷,我愿意作证,我要诚郡王为王爷赔命!”
听了唐羽的供词,明子恒的一颗心才真正落了肚,失望又痛苦地看向赫云连城,“连城,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他用手指着十四弟道:“你怎么能杀了十四弟?你不知道杀人是要赔命的吗?”
赫云连城似乎终于醒过神来了,喃喃地道:“不对,这是个圈套,是个圈套!”
明子恒的眸光一闪,冷声道:“是不是圈套,我会查清的,你先去天牢里呆着吧。”说罢手一挥,自有几名侍卫上前两步,押了赫云连城出去。“不!不!”郁心兰凄厉地哭叫起来。
明子恒虚扶了她一把,柔声安慰道:“兰儿,你别担心,若你不曾参与谋杀贤王,本王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连自称都变了吗?
郁心兰呆呆的,任由他指挥王府的丫头们将自己带回屋休息。次日清晨,明子恒便来到正堂里,要见郁心兰。
郁心兰挽了一个极简单的双交髻,只Сhā了一只白玉簪子,却更衬得白肤赛雪,乌发如云。明子恒欣赏地看着她,一步一个风情地缓缓走近,示意她坐下后,才温言道:“我今日来,便是问你,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郁心兰脸儿一红,看得明子恒的眸光一暗。几番忸怩之下,她才吐出了真言,明子恒遗憾地道:“可惜了。连城本是国之栋梁啊。”又温言安慰道:“你放心,此事与你无关,我会同主审的大人说清楚的,只是,可能要委曲你几日。”
郁心兰却忽地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道:“此事与小女子无关,可是,与王爷有没有关系呢?昨日我府中有人看到王爷与唐羽二人在四风亭密谈,谈些什么呢?我是不是应该问一问唐羽?”
她在威胁我?明子但的眸光瞬间暗了,“你是疑犯之一,你有什么资格问话?”
郁心兰却轻笑,“可是,我昨日却问了呢,而且贤王的样子,并不象是喝醉了,反倒象是中了什么壮阳之药,只要请来吴为一验必知。王爷,您百密一疏呢。”她的笑容忽地一敛,紧张地站了起来,“啊,我忘了,您那有种药,过得一段时间,就会验查不出来了。”
此时既已说开,明子恒也懒怠瞒她了,反正她很聪明,只要有一点线索,总会猜得到,于是便许以利诱,“跟着连城有什么好?他不过是个身份不明的王爷,哪一天皇帝想削爵就削爵。反正事已至此,你何不就此跟了我?”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记得以前连城很排斥在没有雪冤之前就成亲,可是与你成亲后,却总是同我说你如何如何,虽然没有夸你可爱,没有夸你灵动,可是那眼神却是难得一见的温柔,那时我就对你十分好奇,我想知道你除了美貌之外,还有哪些优点,可以这样吸引他。”
“还真是被我给找到了,你真的很聪明,我几次示弱,想激起连城的侠义之心,让他主动来帮助我,你却用各种各样的说辞劝阻了他。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讨厌你,怨子期不懂事,给连城挑了这么一个媳妇。可是,真的很怪,我却常常会想像着,如果你是我的,在我身边的话,会带给我什么样的帮助。”
“你就这样,一点一点的,走进我心里了。”明子恒几乎是呢喃般地说完最后一句话,看向郁心兰的眼神也分外温柔,“只要你愿跟着我,协助我,我不会计较你曾经跟过别的男人,若你能给我生几个聪慧的儿子出来,他日我登上大宝,必定立你生的儿子为储君。”
这是多么大的恩惠啊!
郁心兰冷笑一声,俏脸一板,“连城一直拿你当兄弟,你却打他爱妻的主意,简直禽兽不如!”
明子恒被郁心兰的态度激怒了,他觉得自己不嫌她失过身,还许下那样的誓言,她竟然不领情,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他冷笑一声道:“兄弟?你知不知道父皇小时候有多喜欢他?伴读都是皇子自己来挑,别的皇子都是如此,待到我挑选的时候,他却高高在上地对父皇说,“我要跟子恒一起读书”此后,我就成了他的伴读。这件事,一直就被我视为奇耻大辱!”
“所以,你从来就没有拿我当过兄弟?”
赫云连城的声音突然从屋外传了进来,明子恒一怔,还未及反应,赫云连城已经进到屋内,迅速将兰儿揽入自己怀中,保护起来。他看向明子恒道:“原来你竟是这样认为的。”
明子恒关注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你怎么出来的?”建安帝威严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朕放他出来的。”
明子恒顿时便慌了,难道,是他中计了?确切地说,别人将计就计,让他中计了?那么,明子期也一定没有死!可恨!
建安帝在几名剑龙卫的保护之下,昂首阔步走了进来,在主位上坐好后,一拍掌,只见江南押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也不用明子恒发问,江南便笑嘻嘻地一揖到地:“给王爷请安。王爷安好!微臣是奉了皇上之命接近王爷的,为的就是查这个人,嘻嘻,王爷您一定是认识他的。”
郁心兰虽然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却不知还有这么一茬,忙看过去,只见那人唇红齿白,生得十分俊俏,看着也很面熟。她以前是人事科的,识人算是十分厉害了,可是这人却是不能肯定,象某人,却又不完全一样,脸形和眼睛不同,她试探地道:“红渠!”
那人抬眸看了她一眼,江南立即拍掌道:“弟妹真是聪明,的确是红渠,不过以前,他都是化了妆的。”
真是谨亲王世子豢养的那个男宠红渠。
江南偷瞄一眼皇上,见皇上神色淡淡,便笑嘻嘻地解释道:“此人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还曾经是御林军都督,官职不小呢,当年童普制的那些个爆破的药粉,就是此人放行,才搬入秋山的。”
明子恒的脸色已经苍白一片,哆嗦着向皇上跪下,“父皇,儿臣不认识此人,不知是谁要诬陷儿臣……”
江南叹了口气,不言语了。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承认,不是想试试刑具的滋味是什么?
赫云连城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是否是诬陷,皇上自会查明,还请王爷到天牢之中委曲几日吧。”
昨晚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郁心兰暗暗砸舌,原来连城也挺小心眼的嘛。
建安帝似乎是累了,摆了摆手,站起身来,朝赫云连城道:“你府中的事,你快些料理好,到宫中来回话。”说罢大步走了出动,江南和剑龙卫们押着满面惊惶,却又满眼怨毒的明子恒走了。
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忙蹲身恭送御驾。
待人都走远了之后,郁心兰不满地轻哼一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赫云连城无奈地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
十年前的秋山之案,以及安亲王的谋乱案,都有一些小疑点无法解释,皇上其实一直都没放弃调查,这些,我都是不知道的。象江南,是皇上派到子恒身边的,而子期和子信的身边,他都派了人,只不过,只在子恒的身边找到了红渠。别的,还得等审完了子恒,才会知道。”过得两日,明子期就带回了审讯得来的确切消息。
原来,这个红渠,若干年前是安亲王手下的人,在御林军中任高职,谋划了秋山一案,只不过,当时搬运药粉后,却被明子恒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正巧那日长公主身体不适,连城守着照顾母亲,他便一人顺着线索查下去,发现了那个惊天内幕。
他当时就决定将计就计,想乘机除掉几个兄弟,一人独大。他连夜去踩了地形,早就预演好“跌”下山崖的路线,必定能挂在一株极小的崖树之上,成为唯一活着的皇子。可是没曾想,赫云连城竟会不顾自身安危地来救他,无论他怎么说“放开我,你自己逃生去吧”,连城都不曾放开他的手,任山石在自己的俊脸上划下丑陋的伤痕,生生地将他救了出来,却也将他带入了父皇的猜忌之中。
之后,安亲王怕事情败露,要杀了所有知情人灭口,他却悄悄地将红渠救了下来,送给喜好男风的欢世子。
对赫云连城,明子恒自幼就有一种似乎于恨的嫉妒。因为他二人只相差了三个月,可是皇上对他的关怀,远不及对连城的,就象他说的那样,连城想与他一起读书,成了他的伴读,他却认为是连城挑了自己当伴读,失了皇子的尊严。
明子期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九哥怎么会这样想。而且,那晚的事,不过是他的一计罢了,他还有后招,若是被我察觉了,要对他不利的话,他就在行宫刺杀父皇,再假传圣旨,先夺了皇位再说。”
明子恒可能以为,坐上了龙椅,群臣们就会归附了,却不知道,若他的龙椅还未坐稳,就被人拆穿了,可是会被掀下来的。郁心兰摇头叹息了一声,又问连城道:“那皇上说的,我们府中的事,是什么事?”
明子期抿唇一笑,“这事儿跟大庆国的太子殿下有关。”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得了玥国的助力成功击败诸皇子当上太子之后,便开始琢磨着怎么再到玥国来捞好处。听说玥国皇帝病重,两位王爷执政之后,忙忙地带着两名玥国的妃子赶来。他之所以要求在城郡王府小住,是因为他要放一点东西,到连城的书房内,这个东西,会让人认为连城是里通外国的卖国贼,为了不宣扬出去,就只能与他合作了。
因为他也看得非常清楚,这两位执政的王爷手中都没有兵权,只要连城支持谁,谁的希望就大。所以他要先拿下连城,再分别与两位王爷谈交意。这样险恶的用心,建安帝自是不会容他,只是他是别国的太子,杀不得,只能将他驱逐出境。
只不过,帮着大庆国太子来行事的仁王和仁王妃郁玫,却倒了大霉。明子期道:“已经将仁王府抄了,加上上回与王丞相合谋一事,父皇打算赐酒。”
这个酒,肯定不是美酒了。
听到这样的话,郁心兰不由得叹息道:“他们怎么一个个地想不明白呢,帮着外国人来害自己人,不就是判国吗?若是被百姓们知道,谁会容忍这样的皇帝?”
明子期看着她道:“若是人人都象表嫂这样明事理就好了。”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垂下眼眸。
郁心兰也不好接话,那晚的事唐羽也参与了,虽然唐羽并不知情,但有了这样的举动,也只有被休一途了。
明子期又坐了坐,便告辞回府了。郁心兰问赫云连城道:“现在只有他一个成年的皇子了,皇上难道还不打算立储吗?”
赫云连城道:“立!听说诏书明日就会下来了。所以今日子期的心情不佳,你没发现吗?”
郁心兰忙道:“我只关心你的心情好不好。”
赫云连城亲昵地一笑,刮了刮她的小鼻子道:“小马屁精。”
郁心兰撅起小嘴,“我不拍你马屁不行啊,你整天说我聪明,其实你自己什么事儿都已经理好了,根本不用我多事的。”赫云连城清咳了一声,有些事的确是他早就在关注了,有些事,也确认是在她提醒之下才注意的。只不过,为了保持自己的高大形象,他决定不告诉她。
转了话题,赫云连城叮嘱道:“明骏也落狱了,你有空去安慰一下大姐吧。”
郁心兰忙点头应下,亲自提了礼品去看望赫云彤。哪知赫云彤分外想得开,“我早劝过他,若是不听,必会有今天。没什么,我自己能将孩子带大,会教他们如何做人,他们还有祖父祖母,不会少了亲情。”
郁心兰不由得佩服她,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能有这样的气魄,明骏明明娶到了,却不知珍惜,真是傻啊!
回到王府,定远侯和长公主也来了,坐在正堂里逗几个小家伙们玩。极难得的,这回侯爷抱着小悦儿不松手,一个劲地夸她乖巧可爱。长公主笑道:“柔儿连生了两个儿子,都皮得要命,现在侯爷喜欢孙女了。”说着殷切地看向郁心兰,“纭儿也有两岁了,可以自己走路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再生一个孙女给我们抱抱啊。”
郁心兰小脸一白,赶忙摆手,赫云连城却抢在她之前笑道:“请父亲和母亲放心,我们一定会多生几个孙儿,让他们承欢膝下的。”
定远侯和长公主大乐,“这样才对嘛。”
郁心兰欲哭无泪啊,我不要做生产工具行不行呐!
赫云连城悄声耳语,“不会呐,只是哄哄父母亲,我保证顺其自然,不会逼你的。”
这还差不多。
郁心兰娇羞地回望了丈夫一眼,轻声道,“人都道百年修得共枕眠,能嫁给你这么体贴的丈夫,我前世定然是在佛前求了五百年的。”
赫云连城抿唇轻笑,“我求了一千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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