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史的后半截是由大岳史官修订的,难免有失实的地方,因此很多时候未必就是事实
记得当时还在陆苍时,师尊整理史料,也曾对金国被灭的这段历史有些疑惑,虽说承康帝在大业未成前骤然崩卒,可依照各种史料记载,他应该是做了相当好的安排,尤其当时的几道重关,不可能顷刻间就被人摧毁,这当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起来走走,别老坐着”秦权终于忍不住了,足足盯了我一刻,我偏不看他
这几天时有阵痛,大夫说日子差不多了,所以他不敢离开寸步,就是偶尔见我皱眉都会紧张半天,这也难怪,初为人父嘛,别说是他,就是我自己,只要肚子略有微动,就会紧张地一头汗
“你读过的金史肯定与我读过的不同,你知道有这么一支名叫‘九胜’的军队吗?”皇族里的史料定然比民间的丰富很多,他从小陪伴岳帝,自然应该知道一些世人不知道的秘密
“没听过,不过——到是有一支被称为中卫军的,据说是由当年大将军龙眼亲自统领,当时先祖领军偷袭宜黄一带时,曾被这支军队截击…”略有所思地低头看看我的小腹,见有微动,眼睛瞪得溜圆,“怎么样?”
我失笑,这可跟我之前认识的他一点都不一样,如此草木皆兵的表情,真有点失了秦权这个名字的威严,“没事,那次偷袭,先祖输了吗?”
点点头,“先祖本记中有过这段记载,可惜后来史官们说这么写对先祖不敬,就给删了”替我整了整衣帽,扶着我的肩膀继续往前走,“你怎么对那鼎上的故事这么在意?”
“我在意的不是那故事,而是故事里的这支神军,西大营一战,曝露了秦军太多弊端,兵乏将少,兵器改良也做得不够,这两件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弥补的,自从看了那鼎上的故事,我就在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从各军中调集一部分精兵良将,进行特殊装备,就像那支‘九胜’一样,可以将这支军队设置在最重要的关口,或者说可以作为诸如偷袭快攻这种特殊攻战的主力…不管是汉北汉南,或者汉西,单凭军阵对抗,目前我们远不是他们的对手,特殊的兵种特殊的配备,再加上特殊的战术,也许这才是秦军目前最需要的,你觉得如何?”
眉头紧锁,“这事我也曾设想过,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兵器营造目前才刚刚开始,不要说改良兵器,就是供应目前的军需都成问题,再有能带领这支队伍的人,目前也没有好人熏老焦虽练兵可以,也有些对阵经验,可谋略尚浅班骁虽然勇猛,可爱争强好胜,也太过意气用事,熊大山守一城尚可,大处不可胜任,孙尤虽稳重,也懂战术,可雄心不够”说罢摇头
“你好像说漏了一个人”论资格,武熬似乎够得上与这些人平起平坐
“武熬?”哼笑,“这小子时正时邪,有时让人摸不透,这种人要么重用,要么就干脆不用”
“你还是的他投诚不真?”
“不是,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还要考虑考虑”低头看看我,“你不会怪我不相信他吧?”
摇头,望着他笑
“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见你第一次这么推心置腹地在我面前评断别人,特别是武熬,我觉得很高兴”
听我说完这话,扳正我的肩膀,眼神很诚恳,“虽然我有很多地方对不住你,而且也不能保证今后会怎样,不过你一定要记赚这世上,我只相信你一个人”
“…我呢?在任何时候都能相信你吗?”
“我不会强求你相信,这需要我自己努力,消不会让你失望”
伸手想将他额上被风吹落的残雪擦掉,可这时,小腹猛然一阵紧缩…
女人的生命可以分割,每诞下一条小生命,就被分割去了一部分,母爱相继应运而生,成为被分割走的那份生命的保护神,伴着这部分生命走向遥远的时空彼端
幸福很多情况下就源自痛苦,两天两夜的生产,我早已精痞竭,浑身麻木,以致孩子出生的那刻我突然失去了一切感官,直到产婆把那个挥舞着小拳头血淋淋的小家伙放我的面前时,我猛然才发现自己应该高兴,可眼泪反而涌了出来,每个母亲都应该受到颂扬,因为她做了这么神奇的一件事——将一条小生命带来了人世
产婆迫不及待地将小棉被扯开一角,跟我展示他的性别,“夫人,是位公子”
这时门口的丫头早将屋内的消息告知了门外守候的人们,没人拦得住一个急切想看孩子的父亲,这可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他对我跟孩子的注视,让我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当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即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半跪在床头,握着我的手,抚摩着孩子的额头,看着他的眼睛,我的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秦戎,越都,怎么样?”搁了好半天才憋出来这么一句
笑着点头,“秦氏戎马,越超子都”,他对这孩子的期望挺大的,连“子避父名”的忌讳都不顾了
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四营军官的大礼相继送至,秦权难得有铺张的举动,这次破了例,孩子满月时,竟大摆宴席
这时祁公傅又送了件让我好奇的礼物——棋盘车马,以青铜烧制的棋盘,上面密密麻麻布着近百个小铜人,仔细看他们身上的装束,相对应放到棋盘上,就是一支搭配极巧妙的特殊军队,难道这就是那鼎上所记载的“九胜”军?
询问了祁公傅,他依然不知道出处,只知道是人从山里挖出来的,说是实在没找到合适的礼物,听闻小将军取名秦戎,就想这小玩意也许可以当份礼物,说话间显出了几分羞惭
我也清楚,他新官上任,饷银也不高,自然比不过其他人的财大气粗,找这礼物怕也是费了老大的劲,此次他亲自带了礼物来宜黄,没从正门走,就是怕没带箱箱柜柜的招人口舌,我这儿自然更不能薄了他的面子,若稍微表现不佳,很可能就是鼓励这些军官们贪污军饷,“祁公傅,我特地让人叫你来后院,就是为了这‘棋盘车马’,你在东山一带多留意一下百姓们私盗古墓的事,如果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记得先派兵保护起来,最好是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
“属下明白”
“还有,礼物不在多少,是份心意就行,将军跟我就怕你们送得礼重,如今时局紧张,万事以俭为上,就是南边那几个有点家底的将军,人家送得也不过就是几箱子蜜橘,到让不少人以为是什么金银珠宝呢”既是提醒,又明示他不必太羞惭,话虽说得隐讳了点,不过我想他应该听得明白
看得出来,这番交谈似乎打消了他不少的惭愧,笑呵呵地跟着扶瑶去前院喝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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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复活的王兵 三
这几年东征西伐,难得能跟他一起过个清净年,如此安闲的日子,到真感觉有点幸运
除夕之日,西大营来报,许章已于腊月二十抵达西大营,调他去西军自然是为了防备汉北,如今师兄有大把的闲暇整顿南部,首先开刀的自然是秦军这颗“软柿子”,不时刻防着他,绝对还要吃大亏
难得除夕能跟一堆人一起守岁,尤其多了秦权和怀里的孩子,不自觉的嘴角就会勾起,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夫人,快到子时了,齐管家说前院就快点炮仗了,让您照应点小将军,别给惊了”扶瑶气喘吁吁地跑进屋来,还没说两句,外面就是一声炸响
我急忙看怀里的孩子,怕他惊到,哪知他却正吐着口水,似乎还非乘奋,最好笑的还不是他,到是已经身为人父的秦权,难得见他这么好兴致,竟提了一串炮竹回来,说是要给后院去去晦气
扶瑶这丫头是彻底野了心,跟在一旁瞎搅和,秀水跟红玉到是站在一旁很安生,打小家里就没这么热闹过,住在陆苍时,虽说山外的百姓家过年也会燃炮竹,可传到山上时,声音早已没有了那份年味
一阵响天彻底地炮竹声,炸得地上的白雪飞溅,红玉伸手帮我把孩子的耳朵捂上,静静站在一旁,“二公子七八岁时很顽皮,还被炮竹炸伤过手”她很少说秦家的旧事,今天到是转了性子,“后来二夫人走后,就再也没顽皮过,连笑都少了”
她的话让我记起了秦权的身世,他一直都被秦氏一族视为外人,即使父兄承认他,可惜到最后依然得不到秦氏宗族的承认,如今秦氏被灭了族,这份纠葛是怎么也扯不清了
“被吓到了?”秦权伸手接去孩子,看起来精神亢奋,也不管孩子有没有什么认知,嘟囔着就让他叫爹爹,一旁的扶瑶跟秀水抿嘴偷笑
帮忙照顾孩子的老妈子赶紧纠正了他的抱姿,说是才不过两个月,孩子不能竖着抱,容易伤了脖子
几度的不情愿,最后他才磨蹭着把孩子放到老妈子的怀里去,这时侍卫刚好来报,说是东山有军报,我与秦权对视一眼,目前在东山一带的只有祁公傅的那支剿匪队
他匆匆抬步去了前院,没多会儿就转了回来,这时厨房正好端来了饺子,几个人围着桌子吃完,秀水跟红玉都很机灵,知道不能多待,纷纷告退,临末,红玉还扯走了扶瑶,她清楚军机大事,任谁都不能偷听
“你让祁公傅盗墓去了?”众人走后,他坐在床边逗弄着已经快入睡的儿子
“盗墓?”这祁公傅到还真是急性子,“我让他平时多注意东山挖墓的事,看有没有人挖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他到给会意错了,怎么,出什么事了?”
视线从孩子的脸上转到我的脸上,静静看了我一会儿,“说是有个山洞里挖出了些奇怪的东西”
“…什么?”
“穿盔甲的古尸,几千具”
“…”我的第一个想法是——那会不会就是铜鼎上记载的金国“九胜”军?或者说秦权口中的中卫军?“你想怎么办?”毕竟是挖人坟茔的事,弄不好就要被世人骂
“过两天我过去一趟,这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秦军的名声可能要受损,崔尚至的东军正在招募士兵,这事不好张扬出来”
“对不起,这事我事先没拿捏好分寸”虽说我没让祁公傅去挖人坟墓,可事由的起因总是出在我身上
“没事,祁公傅暂时已将那座山的周围封锁,一时半会应该没多少人知道,我的的是你刚出月子没多久,我就这么走了,把你跟孩子扔在这里…”
不免有点想笑,扯了扯他的衣袖,“我看你才是孩子的娘亲,在家里才待几天,竟然有些婆妈了,我们在府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能出什么事?再说不就是去一趟东山嘛,五六天就能转回来”
他扯起嘴角陪笑,“我还想顺腿去一趟东军”
“…”双眼微眯,“夫君,你刚刚那些话该不会就是为了这事做得铺陈吧?”让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事,心生愧疚,自然不会拦着他做什么,顺嘴再把去东军的事给带出来
“你也知道,兵器营造的事多半是由东军负责,三四月份我打算把南军缺少的兵器给补足,何况西军刚建,也急需兵器”
“难道我什么时候阻拦过你?就是当初你带了庄小姐来,我不也什么都没管?更不必提军营里的事了”
他灿然一乐,“此一时,彼一时,孩子刚满月没多久,我就远行,总不是太好”
一想到他过两天就要走,心里还真有些憋闷,往斥种事虽也常见,可这次确如他说得那样,孩子才刚满月,他就要远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准开了春,冰冻结束后,又可能有战事,到时他就更抽不开身回来,心下难免生出几丝哀怨来,自从由汉西出来,待在他身边的时间就没长过…
“你上次说建一支特殊军队的想法,我考虑了很久,要不开了春,咱们就开始动手如何?”男人就是男人,刚刚还在儿女情长,脸一转,立即变成了家国天下军阵对垒
“不是说没有带兵人选吗?怎么突然又想通了?”揪着他的衣袖,还沉浸在他要走的憋闷情绪中不能自拔
“前几天你还在月子里,有些事我没跟你说,汉西跟汉南在西南一带打过一次”
“他们之间怎么会这么快动手?眼下汉北这最大的敌人还稳居北方,他们这么快打起来,不是自相消弱吗?”离别一事被这条消息震得七荤八素,我是怎么也没想到汉西会跟汉南打起来,这情势对秦军非常不利,他们之间有摩擦,汉北自然就有空闲来对付新兴的秦军,“那咱们…”难怪他急着想去东军督促兵器,再有着手招募新兵
“咱们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打造一支精锐之师,抵挡汉北接下来可能的频繁侵扰”
“我这里还有笔税银,账目上没记的,本就打算最紧要的时刻用得上,起码可以保证一万人一年的粮草军需,不过——汉北春上就降低了铁矿的出运,一时间买不到太多的铁矿”
“这到没事,余俊一直在储备铜铁,建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应该不成问题,只是好战马多半从西北运来,看眼前这形式,怕是要绕路了”
见他踌躇,我有句话想告诉他,可又想他听了怕是会不高兴,“…其实,在边城时,我通过汉西汤家的关系,认识了一些西北边的商贾,战马可以绕过东北,经过金的东部,借由水路运到东齐的海岸我想各国都不会在海岸上设置重兵,所以应该不会有大问题,因为…怕你不高兴,所以一直没告诉你”
跟汤竞隆打了几年的交道,好处真是不少,不光得到了不少来钱的路子,还认识了不少商贾,虽然世人看不起这些整日计算斤两的商人,可各诸侯就是靠着他们那些复杂的通道正在迅速累积着用来战争的财富
“你是说,你跟北虏的商贾有联系?”他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感
“对!秋后送去南军的那五百匹战马,就是北虏草场上出来的”
他站起身,来回在屋里踱着,看起来正在思考怎么跟我说
良久,突然转身弯下腰,双手撑在我身后的床架上,“三千匹最好的战马,最快能在什么时候运到?”
“…两个半月,不过价钱要翻一倍”本以为他会对我与北虏商贾有联系生气,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看来真是有点急坏了
“好,这事就交给…”话说到一半,噶然而止,似乎发现我刚出月子,不能劳累,“我把许章调回来,到时你跟他交待一下就行”
不免笑出声,拉他坐到床边,“放心,这事不会费什么神,那些人的东西多半要经运河南下,对我们的事自然不会不尽心,只不过说几句话的事,许先生在西大营坐镇,怎么能轻易调他回来,何况这些商贾的事,他一个读过圣贤书的怕也不屑一顾,那些人他也不认识,不知道其中的门道,还是我来吧”
“真得只是说几句话就行?”他再次确认
“别小看你这糟糠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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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们~~~
今晚可以狂欢了,
奥运加油!
八十三 复活的王兵 四
首先~
尖叫!
为奥运!
为第一块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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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匹战马确实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还要从西北蛮荒运到宜黄,跟秦权说很好办,那也只是为了安他的心,如今中原之地诸侯群起,眼看着大乱将至,西北虏族以及与之混居的游牧族齐齐卡塔氏,最近态度明显有变,看来不久之后,西北一带的边防可能要生变,这三千匹战马最好能急速运来,否则万一西北出点纰漏,这事就会被耽搁下来
最后,用了三倍的价格,终于是把这些战马分六批运至了东齐海岸,历时两个月零八天,此时秦权早已从几大营中选出了五千名士兵,统统调至宜黄西南一处名叫屯塞的地方,战马也随即调拨过去,接着最紧要的事,就是选谁来领军的问题
单论练兵来说,焦素义可担此职,可眼下他是南军大帅,如同封疆大吏,名声早已在外,随意调遣可能要影响到南军的军心,最后秦权发来的调令——是武敖,最终他选择了武敖来领导这支新建的特殊军队
调令由宜黄发出半个月后,武敖携袁老四回城受封,而将原本他带去北军的几位参将都留在了北军之中,这样也好,起码也能平衡一下北军中的势力
我与武敖在书房正谈话间,秀水匆匆赶来,可惜脚刚伸进来,就被武敖以眼瞪了出去
“行了,秀水,你进来吧,正事也说完了”成亲第二天就分开,也该让这夫妻俩聚聚了,正好扶瑶也抱来了越都,伸手我接了来
秀水见我松口,笑嘻嘻地进来,却也不敢上前跟自己的丈夫打招呼,径直来到我身边,装着逗弄我怀里的孩子
扶瑶嘴下不留德,偏戳人家的羞处,“你这是把小将军当错武将军了吧,都是夫妻了,有什么好臊的,再说咱夫人又不是外人,你就过去吧”轻轻推了一把秀水,被秀水拽了袖子一阵好打
两人年纪相仿,平时也爱往一起凑,日子久了,就有些没大没小的,我也习惯了,平时有她们在身边说说笑笑,到乐得一个热闹,不过显然武敖不这么想
厉目看了一眼被推到他身侧的秀水,看起来相当不悦,我暗下瞪了扶瑶一眼,让她收敛些,这丫头嘟嘟嘴,卦逗孩子玩去了
“满月时我没回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叫秦戎是吧?”走过来看着我怀里的孩子,看那眼神,似乎很想抱一下
“是艾在家里都叫他越都”抱正怀里的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小家伙特别精神,两个老妈子都带不过来,尤其扶瑶这疯丫头爱带他四处跑,更是野了心,一点也不能在屋里待着
见武敖伸手过来逗自己,小家伙“啊呀”的直叫唤,口水流得满围兜都是,似乎对眼前这个要抱自己的陌生男人很好奇,竟抬起了小胳膊,自愿让他抱,这还真是件稀奇事,平时只要赖到我身上,谁要想抱走,不哭一超他是不会消停的,今天这样还真是头一遭
“我要看看外面的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咱们小将军啥时转得性子?竟然不赖娘亲了”扶瑶跟在一边一阵逗弄,秀水站在武敖身侧,只是跟着笑
武敖一把将孩子举到了空中,小家伙乐不可支,口水哗啦啦流下来,滴得武敖满脸都是,他却不怎么在意,“姐,这孩子真可爱”
我笑笑没作声
这时袁老四刚好进来,见到武敖怀里的孩子,也是一阵大赞,末了还说句“这孩子跟咱将军像”
这句到是让我摸不着头脑,他口中的将军是秦权还是武敖?不过也不好问,只能将这疙瘩放在心里,暗想武敖以后可能会经常回宜黄,不管他是不是叫我姐姐,还是要注意避讳一下,毕竟不是亲生姐弟,人言可畏啊
当日,本打算让厨房添几个菜送到武敖他们那儿去,谁知他当晚就去了屯塞,只好让扶瑶找个借口去安慰一下秀水
三月末,艳阳高照,四野春色,身边几个女人磨了一个月要出去踏青,终是拗不过,选了个好日子,搭着马车一路来到宜黄郊野的寺庙,名为祈福,其实就是出来玩的,眼下秦军四处设防,宜黄一带的局势十分稳定,百姓们没有后顾之忧,自然就有了闲情逸致出城踏青
老妈子抱着越都在寺院里四处走动,因为他一停下来就会闹,所以要不停地有人抱着四处走
寺院后面有一处茅庐,拜完佛后来到这里,焚香冥思到是非倡意,自从上次被黑松劫去之后,为了不让身边的人的,我一般也不怎么出去瞎逛
前几天祁公傅将东山出土的一些竹简残卷送过来一些,正好可以借机看看,这些东西早已证明是前朝金国中卫军所有,原来当年大岳军队攻入宜黄时,其实金国中卫军正好就在东山一带,可是因为某些不知道的原因,这数千精兵竟然集体死在了东山的山洞之内,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这些人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宜黄,也许金国覆灭的时间就不会那么快,更甚者,如果金国当时守住了宜黄这道重关,也就不必千里迢迢地从北面防线上调军守备京城,如此一来,金国强大的北方防线也不会被削弱,大岳能否灭掉金国也就是另外一番说法了
叹息,看古人书替古人的不值,我确实有些无聊
熏香袅袅,听着门外几声轻轻嘟囔,不免开口问是谁
扶瑶面色潮红地站到门口,跟我说没事,就是来问我要不要添茶,我看看桌上刚刚倒好的茶水,心知这丫头一定有事,不过她不说,我也不先问她,就让憋着,看她最后说是不说
“你不说,我说!”一道粗声粗气的男音穿进来,我还没来得及分辨是谁,就见袁老四站到了门口,见我眼生好奇,先是嘿嘿一阵傻笑,接着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夫人,我要娶扶瑶!”
“…”我先看看扶瑶,并不管地上的袁老四怎么说
扶瑶气得直用脚踢袁老死的腿,让他起来,脸上又急又气,“夫人,您别听他胡说八道,他都三十多了,我怎么能嫁他!”
“哎?丫头,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得”袁老四仰脸否认
“哼,我现在就这么说了,怎么样!”
…两人只顾着吵自己的,似乎忘了屋里还有个我,我细细打量两人,除了年纪之外,他们到还真挺配的
…
“夫人,我不嫁!”这是扶瑶做得总结
“我还非娶不可!”这是袁老四做得回答
两人齐齐看向我,看样子是把最后决定权放到了我身上
放下手中的残卷,略微笑笑,指了袁老四,“你不在屯塞营中,跑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武敖的军纪太松懈,管不住手下人?我记得擅离职守可是大罪”
袁老四还没来得及解释,到先把扶瑶给弧了,“夫人,他不是擅离职守,他…他…”看起来也不清楚这家伙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他”了半天竟然哭了出来
“哭什么,我又不是私自出来的,我们将军还在外面呢”见扶瑶流了眼泪,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噌得站起身,一边看着身旁的小泪人,一边跟我解释
这时秀水毫无预警地闯了进来,扶瑶赶紧擦净眼泪,一把拍开袁老四伸过去的手
秀水根本没看门口站得两人是谁,进到屋里就扑到我面前,满脸带泪,“姐姐,您救救我兄长吧!”说罢呜呜大哭
我却一头雾水,赶紧搀她起身,扶瑶也撇开袁老四帮我一起搀扶秀水
“先别哭,把话说清楚,怎么了?”
“相公要杀我兄长”秀水苦哈哈地抹泪,“姐姐,您的话相公一定听的,我娘家就这么一个兄长,您一定要救他一命,就算罚他去当苦役也行,千万别杀他”说罢又是大哭,看来是指望不上她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了
转头看一眼门口的袁老四,“怎么回事?”
袁老四皱了皱眉,“这事属下也说不好,不过我们将军军规向来严明,黄副尉…也是因为犯了军规才受刑的”
秀水一旁哭得越发悲伤,抱着我的腰不肯松手,没办法,我只好先到前面
刚出门,迎面正撞上寺庙的住持,说是有位将军要在寺前砍人,让我赶紧
寺前设法场武敖这小子的本事还真是见长
袁老四一路跟在我身旁嘟囔着说这事他们将军做得对秀水狠狠瞪他,他到一点也不在乎
到了庙门口,我们几人被几名士兵拦赚袁老四出面才放行,就见庙外被上香的众人围了一个大圈,圈里面是呼天抢地地求饶声,听见这声音,秀水疯狂地拨开人群
圈里站了几个身着盔甲的士兵,肩背上都印着秦军的标致,其中四名身背长剑的士兵压着地上一个正在嚎叫的人,武敖背对着站在我们正前方,身旁跟着两个手持长矛的卫士,听到秀水这边大喊,回身看过来,我正好与他对视第一观感是——地上这人是救不下来的,那双眼睛里全是杀意
秀水跌跌撞撞地挡到她兄长身前,扑通跪到丈夫面前,“你饶他一命吧,罚他做什么都行”
武敖对身旁卫士打了个手势,两人上前将秀水拉开
秀水大哭着开始喊我,“姐姐——”
这种事其实按理来说,我既管不得,也管不了,不过身后是佛门圣地,他在这里杀人确实不妥,只好上前
他却并不理我来到跟前,眼睛撇也不撇我,“佛门圣地,不——”话未说完,武敖就对士兵挥手
“带到前面山涧处斩首!”一句话堵得我不好再往下说什么,他是新军的领导者,自然有这个权利
四个士兵拖着地上的人走向山涧,秀水当场昏厥,围观的人轻声细语着…
“他犯了死罪?”望着远去的人影,我默默问了这么一句
“夺人军功,就是死罪!还妄想逃跑求救”脸色恢复正常,低头看了我一眼,“刚刚才知道你出城拜佛,搅了你的兴致”
此时,扶瑶袁老四已将地上的秀水扶了起来,老妈子抱着越都也迎了过来,武敖并没管秀水,反倒是从老妈子的手里接了越都过去逗弄
扶瑶看看我,我深深吸一口气,伸手从他怀里抱过孩子,“你先抱秀水进去”
看了秀水一眼,似乎带着气怒,并没有伸手去抱自己的妻子
“你杀了她的兄长,论公你没错,可论私你对不起她”
“做我的妻子,就该知道公私不能混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呼小叫!”声音里看得出十分不悦这时秀水幽幽转醒,含泪看着他
“送她进去吧”好不容易软了下来,让扶瑶扶着秀水进庙
我把越都匆匆递给老妈子,让她抱进去,小家伙似乎对眼前这个爱将他抛到空中的高个子男人相当喜欢,走了老远还趴在老妈子的肩膀上对着武敖“依依呀呀”地叫个不停
“这小子很可爱”武敖笑笑
“秀水也很喜欢孩子”我这么跟他说
“是吗?”眼睛望着庙门,他这么回答我
“是”我想说,我不喜欢他跟越都这么亲近,因为我怕误会,可我要怎么说?他不过就是喜欢这孩子,而且他还是孩子的舅舅
秦权说得没错,这小子的心思有时很南琢磨
八十四 暗杀
随着汉南汉西两诸侯之间的关系紧张,汉北调兵的重点逐渐移向东南一带,武敖的新军也在加快训练之中,南军焦素义方面向新军派遣了几名军官,帮助训练骑兵,表面上看没什么特别,不过细琢磨起来,秦权的意思也很明显,新军不可能完全由武敖一个人当家,焦素义调来的那几名军官都是一开始就跟随秦权的副将,新军刚建,一方面可以给这些人一个发展的机会,另一方面,也可均衡军中的势力
武敖也不傻,调去的那几人全部提升,参议中军议事,也算是安了秦权的心
他们俩之间的这些事,我心知肚明,不过有的事明白了,放在心里就行,说出来反倒会把事情搞乱
六月初,骄阳灼烈,运河上却是繁荣异常,虽然汉北紧缩了矿石的买卖,不过布匹盐粮的运输却比往年更频繁,运河的繁荣带动了沿河一带的繁盛,百姓们乐不可支,每每听扶瑶乐不颠地跟我讲外面有多么热闹,心里总会隐隐有些泛酸,这种时期,越繁荣就预示着将来的征战会越激烈,各诸侯都在为自己蓄积力量,当暗中的势力达到一定程度后,接下来自然就是将这些力量使出来,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昨晚那几个人的来历查清楚了?”将越都放到地上,最近他似乎对爬行越来越不满足,直腿站着似乎更能让他兴奋
“死了”伏影很少说话,就算不得不回答,也会将字数控制到最少
“夫人,要不还是将这事跟将军说一声吧,从将军走后,这都七八拨了”扶瑶拍着手引导地上的小家伙往她那边走,“小将军眼看就能下地四处跑了,万一一个不留神出了点什么意外,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昨夜府里进了几个刺客,被伏影曲翼二人劫在了外院,并没惊动府里的人,知道的也就我跟睡在耳房的扶瑶,如扶瑶所说,自打秦权走后,刺客就没少光顾秦府,若不是伏影跟秦权暗中调来的曲翼,怕是此刻我正跟阎王爷在下棋
想罢,先让扶瑶抱孩子出去,看来是该阻止一下这频繁前来的刺客了,“分派三组人,去问候一下几位‘老友’”
自从汉东招兵开始,秦权就暗中训练了几十名身手不错的士兵,伏影也在其列,本来只是想让这些人暗中送些秘密信函,如今秦军日渐扩大,兵种也逐渐齐全,这些人就慢慢变成了直属我们俩的暗卫,专门执行一些不被外人知道的任务
其实这几十人中我只见过伏影和曲翼,其余人都未曾露过面,他们到底长什么样也只有秦权知道
拾起砚台上的笔,分别在纸上写下三个人名,依次是:汉南周辞南凉吴昊书汉北方醒放下笔后,将写有这三人姓名的纸片递给伏影,伏影接过去,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等一下”见他回脸,不免笑问:“办得成吗?”
他低眉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我,只是点点头
要杀这三人可没那么简单,南凉吴昊书到还好说,周辞跟方醒…以他们现在的身份,身边的护卫恐怕并不比皇帝身边的逊色,若真有意要杀,怕也没那个本事,“只是去问候一下,问候完了即刻回来”
伏影走后没多久,红玉端了一罐冰镇酸梅汤进门,自从班骁提亲一事后,红玉便很少出门,就是上次出城踏青,也是称病在家
她独生了一颗玲珑心,看得穿世间百般事,却不会说,也不去争,秀水没来时,我还以为她与武敖还有些缘分,如今心上人已结红鸾,又怎能再让她去凑合?秦权也曾暗示过我,既然她喜欢武敖,以我这姐姐身份跟武敖说,他定然不会不收,可事情怎么可能这么简单,若真有这么简单,当年在边城时,她就不会投湖了断
“暑气太盛,我做了些酸梅汤”放到桌案上,盛了一碗递到我面前
“最近还没断葯?”接了瓷碗捧在手心,冰凉的触感,就像她给人的感觉一般,冷的让人心疼
“大夫说再吃两帖就能退”勾唇笑笑,手上还在为我整理桌案,“我…听说那人又来催了?”眼睛四处游弋着,并不看我
口中的“他”指得自然是班骁,前几天班府又来人催促他跟红玉的婚事,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着了哪门子的魔,非要娶到红玉不可,“只是顺便问了问,不打紧”
“我写了信去,你跟二公子夹在当中也不好做,这事还是我跟他说罢”
“…”我茫然地看看她
“我这样的身份,能有人明媒正娶就不错了,何况还是名门之后,有什么道理不嫁”低眉浅笑,看不出忧伤,却让人心酸
“红玉…”
“我在信上跟他说了,我同意他回了信,说下个月回来一趟”
一碗冰镇酸梅汤直喝到转暖还有大半碗,望着眼前这个内心骄傲,外表冷漠的女子,她的妥协不只是对别人,更重要的是对她自己,她放弃了曾经的恋慕,放弃了内心的幻想,我猜不到她是想通了,还是幻灭了,当她的眼神变得柔和,变得不再倔强时,我想我该为她高兴才是,毕竟她接下来的日子起码可以安安心心过下去了,可望着那张带着忧伤的笑脸时,心里总是酸酸的
人,没有经历时,总被人笑作无知,却是幸福的…
班骁亲自上门提亲的这天,秦府里非常热闹,秦权特地从东军赶了回来,武敖熊大山许章…秦军中有头有脸的来了大半,就连焦素义也破天荒地来到宜黄,好几年没见到他了,竟然留起了胡须,整个人看起来老成不少,真有点封疆大将军的味道,这次英翠娘没有一起跟来,原因很简单,两位重将当然不能同时甩手走人
一班大人物齐聚宜黄,在百姓们看来,这是班骁的面子够大,竟然请得动这么多大人物,私下里如何就无人得知了
眼下汉南汉西摩擦频繁,汉北的矛头指向也很明显,秦军随时都可能遭遇大规模攻袭,此时各军大将齐聚,就是为了商议眼下该如何应对,至于班骁与红玉的亲事,那完全就是个幌子
“嘿!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我去南军那会儿,他还不知道在哪儿呢!”焦素义一把将地上的越都举过肩,惹得小家伙咯咯直笑
众将也纷纷赞扬,无非是“这孩子聪明”之类的场面话,小家伙见众人都来逗自己,更加兴奋,东一把,西一挠,死活不理一旁的扶瑶
“焦大哥,这小子经不起人多,一会儿就开始捣乱了”从焦素义手中接过儿子,那句“焦大哥”昭示了焦素义在秦军中的地位,众将心里自然明白,秦权平常称呼他“老焦”,我则叫他“焦大哥”,加上他与许章两人在秦权白手打天下时就一直跟随,他在秦军中的地位如何,自然不用多说
刚想把孩子交给扶瑶抱走,正巧碰上武敖进门,小家伙一见到他立即张牙舞爪,他对这个整日将他抛到空中的舅舅,似乎比昨夜刚回来的父亲要亲热许多,毕竟他常来看自己,而那个叫做父亲的人却是第一次认识
武敖顺手接过小家伙逗弄,我则笑笑,当作普通事,没什么可忸怩的,他毕竟是孩子的舅舅
秦权正跟许章在堂上小声讨论西大营的军务,无意看了这边一眼,眼神很正常
班骁穿得整整齐齐,笑呵呵地穿过游廊,远远的就跟厅里的同僚们拱手
“小子,看这样子,像是今晚就打算入洞房了?”焦素义曾经几次暗中去过北军,自然认识班骁,一只大掌拍过去,班骁却是纹丝未动,可见身手不错,焦素义跟秦权的身手我都很清楚,吃了这一拍还纹丝不动的,可见其内力不俗
“承焦大哥吉言,要是将军跟夫人同意,我今天就娶红玉小姐过门!”军营里的人都“不拘小节”,这些话要是搁在平常人,估计怎么也说不出口吧
焦素义看看我,“我说,把新娘子叫出来大家瞧瞧吧,要不三下五除二,干脆今天就给办了得了,还等什么日子啊”
众人跟着起哄,我只能笑笑,然后暗下瞪一眼焦素义,并顺嘴揭他的短,“前些日子可是有人跟我打听翠娘的婚事,听说对方一表人才,我在宜黄一时也见不到她,要不你回去把这事跟她说说?”小声说了几句,没让外人听到
“谁?叫什么名字?”眼睛一厉,以为我说真得
“你问了想干吗?”
“不知道名字我怎么跟她说是谁?”低头凑近我,“到底是谁?”
不免一笑,这两个冤家,心里都痒的要命,就是为了当年那口气,谁也不让谁,“我敢保证,今天告诉你是谁,明天州官一准来报备城中有人失踪”
“切!绑人那事咱绝对不干,腰上的剑可不是摆设用得!”我一笑,他知道我在诈他,自然恢复正常
“你可都老大不小了,早晚也去低个头,不然这气要赌到什么时候才算完?我不信你低了头,翠娘还不心软”趁着众人各自攀谈,拉焦素义到一旁“教训”
他却嘿嘿一笑,“嗨,低头是简单艾不过我就喜欢她那股子扭劲!”
白他一眼,“活该你到老都娶不上媳妇!”
“谁说的!要不是我没用心,现在孩子比你们的还大!”说完才发觉自己吐得太多了,不免憨笑装死,当作没讲过这话
“还以为你们俩多清白呢,看来是我低估了”
他没想到我连这种荤笑话也开得起,眼角抽搐两下,连忙补救,“这话听了就听了,可别跟她说艾要不然她非砍了我不可!”
我忍住笑,勉强点头
“我说真的,这事可就你一个人知道艾再有人知道那就是你说得”小声威胁我,我却乐不可支
丫鬟正好将越都的米粥端来,焦素义立即恢复大将军的威严,我笑着对武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把孩子抱过来,吹了吹粥上的热气,本打算尝尝烫不烫,谁知却被焦素义一掌将茶碗拍翻在地,惊得大厅内霎时寂静无声,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我跟焦素义
“拦住他!”焦素义指着门口一名副将打扮的人大喝一声
武敖抱着越都恰巧站在门口,听焦素义一喊,就想伸手抓人,谁知那人手臂一扬,几道银光射向武敖怀中的越都,幸亏武敖身手够快,往后一仰,躲了过去,几枚银针定在了一旁的门板上,我的心扑通落地,但呼吸难寻
这时众将才反应过来,冲上去制住那人
秦权穿身来到门口,接了武敖手里的儿子,单臂揽在怀中,小家伙以为大家在跟他玩,揪着父亲的衣领兴奋地“呀呀”直叫
我三两步来到门口,扶着秦权的手臂,看着流着口水的越都冲着我嘟囔,这才找到心跳
“死了!”焦素义探了探地上那人的鼻息,双掌对搓两下,从那人的脸上撕下一张肉色薄皮,原来是易了容的,“这小子知道跑不掉,嚼了事先放在嘴里的毒葯”
侍卫端上来一盆清水,焦素义起身去洗手,“敢在这当口搞暗杀,够有种”一边擦手一边审视着地上的死者,“应该是南凉的人,周辞跟方醒的手段没这么黑,通常只是威吓一下”转头对屋外的侍卫交待了一声,让他们找一下这名副将的真人是不是还在府里的某个角落,“我刚刚就见这小子眼神不对,还老往丫鬟的身边凑将军,看来府上也不太平啊”
秦权点点头,将儿子放进我怀里
许章微微一声笑,“将军,我瞧这事得先动手!”
八十五 平襄英豪 一
侍卫们将刺客的尸体拖了下去,厅内一时间寂静无声,众人的视线都看向秦权
我趁机抱了儿子出去,把他交到扶瑶手中,并吩咐厨房晚一点开宴,发生了这种事,怕是要先议军事
虽然军中将官都知道我Сhā手军事,可在这个节骨眼上,直接Сhā嘴说三道四,似乎显得有些招椰既然有秦权坐镇,我自然不需要冒这个头,于是到后院去找红玉
后院凉亭里,红玉正在晾晒衣物,虽然班骁今日上门提亲,可按规矩,他们俩还是不能见面,因此她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刚听说前院有刺客,都没事吧?”拉了我的衣袖进凉亭坐下
“没事,最近局势有些紧张,你早晚也注意点”
“…”抿嘴笑笑,“他们的目标是你跟将军,你们该注意才是真得”
没说几句话,秀水抱了只小木箱进院,见我们俩都在,快步进来,前些日子因为兄长的死,她一直不愿意出门,难道能见到她
“姐姐也在,我还真来巧了”将怀里的小木箱摆到石桌上,冲着我跟红玉笑了笑,“过几天我就要搬出去了,红玉姐的喜事怕也帮不了什么忙,这里是几样还看得上眼的首饰,虽然知道红玉姐也不稀罕这些俗物,可…除了这些,我什么也没有,就当是份心意吧”推到红玉面前
“让你费心了”红玉并没有推辞,只是笑了笑,不过那笑容很真诚
“你们宅邸还没建好,还是在府里多住些日子吧,省得住在外面不随心”武敖在城西买了栋旧宅,正在翻修,前几天说是这两天就要搬进去,也不知道急得什么,一天也不多留
“总归是要搬出去的,早早晚晚的,也差不了几天,再说他不在,宅子里也要有个管事的”自从兄长被处死后,秀水沉静了不少,往日那个与扶瑶一起嘻嘻哈哈的丫头不见了,似乎突然间长大了,“现在想起在罗望的日子,就像上辈子的事,等红玉姐出嫁了,咱们三个怕是再难像这样坐到一起闲聊了,你说人要是一辈子都长不大该多好…”
她的话说得真切,我跟红玉都默不作声,想着各自的心事
…
本打算前院不会谈这么快,可正午刚过,班骁就探头探脑地往后院里张望,见我们三个坐在凉亭里,也不好进来,就站在原地盯着红玉傻笑,红玉被他盯得有点坐立不安,最后干脆低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吆——前院都开席了,怎么班将军还在这儿‘方便’?”扶瑶抱着昏昏欲睡的越都进门,不忘顺嘴调侃一下门口那尊门笑神,“夫人,将军请您去趟前厅”
见红玉有些不自在,我赶紧把班骁一起带走,路过扶瑶身边时,轻手轻脚,省得小家伙张开眼后非缠着我抱抱
“嫂子,要不趁着将军也在城内,干脆这几天就把婚事给办了吧眼看着马上就要打仗了,我下次回城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这班骁到也“自来熟”,上来就跟我套近乎
“决定攻南凉了?”
他也不瞒我,“是艾我们北军是主力,到时战事一起,我肯定顾不上这些事,所以还是先办了吧”
汀脚,他也跟着我停下,我看着他若有所思,他则有点莫名其妙
“其实…你跟红玉的亲事,我本不打算同意,我怕你不能善待她”
“嫂子,我娶媳妇可不是拿来欺负的”脸色急得涨红
“我没说你会欺负她,你也知道,秦家灭门后,她为了给将军传一句话,忍辱负重,寄身歌楼,这种身世你也许一时不会在意,可日子久了,总会有闲言碎语,到时若你又另有所娶,可想而知,她的日子会怎么样”
听完我这话,他却乐了,“嫂子,看来你还真没看得起我,常听人说嫂子对军中将官的身世秉性都很清楚,如今看来,嫂子当真是没把我当回事,我的母亲就是歌楼出身,怎么会慢待红玉?小弟生平最看不上那些狗屎论调,若真要清高,那就别去歌楼花天酒地,去了就别骂人家不守妇道”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吃惊之余,不禁对这班骁增了几分好感
“这事我和将军说了都不作数,要看红玉的意思,抽空我替你问问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
厅内早已开席,秦权一上来就跟我说了红玉的婚事,班骁在一旁呵呵傻笑,看来这小子是早把秦权这关打通了,这才急着来破我这一关,“兵者诡道”他到用得不错
留着众人在前厅喝酒说笑,我同秦权许章,还有焦素义来到书房,许章将刚才众将官们议论的事大致跟我交待了一下,无非就是攻打南凉的事
“新军刚建,内存略显空虚,这时候大军北上,万一时间磨得过久,我的后方补给可能会跟不上”秦军后备的钱粮可都捏在我的手里,能支持多久,我心里最清楚
“可眼下汉北频频往东南一带调兵,如果不能在大战之前拒险而守,一旦汉北军集结完毕,我们可能会失去宜黄以北大片土地,到时宜黄就成了秦军唯一的关隘,宜黄是秦军的粮仓,万一有失,可能就是万劫不复”许章将宜黄北部的地图铺到桌上
“可是一旦攻进南凉北部,就意味着扩大了近千里的防线,以秦军目前的实力,能守得卓”我的的就是攻下南凉之后,反而会让秦军遭遇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毕竟汉北大军在人数上远远超越秦军
“夫人说得不错,一旦我们攻下南凉,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汉北的大军压境但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一旦我们攻入南凉后,可设法说服北梁,与之结盟,如此一来,汉北军在岳东一带所面对的对手就不单是我们,何况金国刚刚易主,有意不愿与汉北为盟,一旦我们能占据南凉及东齐以北,我们就是岳东的霸主,与汉北有相同的号召力,趁着汉西汉南无暇顾及之机,正是我们成事之时”
抬眼看看秦权跟焦素义,他们的眼神告诉我,这事早已定下,只不过都想说服我而已,因为后方供应是我的事
“看这样子,我也只有带耳朵的份了,既然你们决定了,我也没什么好反对的,北军的军饷,我会第一时间供应,只是如果时间托得太久,其余各军的军费可能会有所延误,到时你们多相包容,想好法子解决”
焦素义哈哈大笑两声,双腿翘到茶几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当年从汉西军出来时,我就说肯定有咱们兄弟扬眉吐气的一天,如今也能站在山头上跟那些虎狼狮豹一拼高下了,两个字——舒坦!”
许章勾唇一笑,让我记起了在当年大雪中那个倔强的落魄谋士,而焦素义当年那张玩世不恭的笑脸,至今还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时候,谁也没想到多年之后,我们会站在这种地方讨论如何应对强大的汉北军
攻打南凉北部的第一站就是号称“小宜黄”的平襄关
秦权抽掉了南军一半的骑兵,武敖的新军也被抽掉,与北军一同北上伐凉,许章私下潜去北梁,与北梁达成共盟,答应事成之后,单开一条直通商道与北梁,直至运河,并同意将南凉最北的大华城划归北梁,大华是个产粮之地,素有“南凉粮仓”之称,北梁自然乐意
利益分成平衡后,北梁自然为此付出了一点“绵力”,即刻兵围大华
断了大华开往南凉军的粮道,平襄关的南凉军自然坚持不了多久,唯一的办法就是向汉北求救,而此时,武敖请命,引领两万新军攻入汉东,切断汉北军刚建好的粮道,汉北军正在大规模集结军队,没想到秦军有胆子单刀赴会,一时间未能及时救援平襄
方醒此时正在汉北都城——河下,纠缠于李氏宗族的争斗中,分身乏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权大口侵吞岳东领地
红玉与班骁的婚事也在北伐之前完成,成婚三天后,班骁便脱下喜服,直奔北大营,焦素义也同时回到南军,继续他的蚂蚁搬家——向东齐南部渗透
此时,西南一地,汉南汉西正在交战东北,秦军正在疯狂攻城,而作为最大的诸侯霸主,汉北的内部却是矛盾重重,李氏宗族之间的争斗也在此时达到了沸腾,师兄再聪明,再料事如神,依然逃不过凡世的利益之争,从某方面说,汉北的宗族之争成就了秦军,成就了岳东秦氏势力的崛起
对秦军来说,平襄一战是正义的,而对平襄的南凉军来说,他们也是正义的,如果说秦权以为平襄军会因为饥饿缴械,会因为他的威名投降的话,恐怕他要失望了,这世上多的是英豪,不只是那几个手握大权的人才能被称为英雄
当我随押粮队来到秦营时,一拨进攻刚刚退下,远眺平襄城,破烂的旌旗伴着晚风,在城墙上摇曳着…
“夫人,进营吧”伏影难得主动跟我说话
“…他们在唱什么?”城墙上隐约飘来一阵歌声,听着那悲怆的音调,手心沁凉
伏影没回答我,到是一旁的小卫兵答了我的话,“夫人,这是平襄的民谣,他们用方言唱得这几句是说平襄山水美丽,百姓和乐”
百姓和乐…这种时候唱着这种民谣,我不禁联想到这将会是非常艰难的一战,这里的人是不会轻易让人夺走他们家园的
“围城多久了?”
“快一个半月了”
已经断粮一个月了…
“将军人呢?”
“将军正在中军帐”
随士兵跨进营门,虽然我一身男装,但还是引来了不少目光,毕竟军营这种地方,女人不可能轻易进来,之所以着男装,也是考虑了士兵们的心理
秦权正跟武敖班骁趴在地图上讨论战事,见我进来,三人一时没反应过来,都直直地看着我
“嫂子?你怎么来了?”自从与红玉成了亲,班骁这嫂子叫得更甜了
“姐”武敖冲我点点头
秦权双眼微眯,显然对我擅自北上很有意见
“你们继续,我先坐一会儿”
班骁武敖看看秦权,见他没说话,低头看地图去了
这时,晚风夹着平襄军的歌声吹进大帐,那声音无比的悲怆,战争本身就不是正义的…
八十六 平襄英豪 二
当着众人的面,秦权不好责备我,只是一直不跟我说话
夕阳西下,暮色笼罩大地,当天际最后一丝晚霞落入无边的灰暗时,平襄城墙上又展开了新一拨攻战
站在远处饮着城门上的烟火,听着凄惨的叫喊声,脑袋里一片空白
武敖策马归营,手持令箭朝左营而去,路过我身边时看了我一眼,“进账吧,可能要等很久,将军…一定会赢”他以为我脸上的落寞是因为的秦权的安危
不想解释,点头让他去做自己的事
攻战持续了一夜,厮杀叫喊声充斥四野,我出奇地却非常平静,闭目盘坐于中军帐,提前来平襄本来是因为与北虏的交易,没想到会碰上攻伐最激烈的时候
伏影陪着我在帐外站了一夜,曙色微露时,一阵马蹄声远踏而来,“攻下了,攻下了!”传令兵纵马四驰
掀开帐帘,曙色深处的平襄城上空飘着浓郁的烟尘…攻下了!攻下平襄代表南凉已是秦军的囊中之物,南凉再无关隘可以阻挡气势如虹的秦军,师兄怕是也没算到秦权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在岳东站住脚吧?西大营一劫,他本打算将秦军彻底赶出南凉,谁想事态会变成现在这样?
时至正午,秦权班骁策马回营,留下武敖进驻平襄随他一起回营的还有平襄十几名守将
秦权脸上明显写着两个字——胜者!跨剑下马,即使满脸灰土,满眼血丝,看起来却依然那么神气!
迎面递给我一卷破旧的羊皮纸——平襄的布局图,结果这卷染着血泥的羊皮卷,我想祝贺他,可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尤其看到那些被俘的南凉军官恨不得啃人的那种目光后
秦权注意到我的视线,回头看了一眼
“乱臣贼子,要杀便杀,爷爷们绝不多吭一声!”被俘者此起彼伏地叫嚣着
“哈哈哈,保家卫国,死则死矣,比起那些假仁假义的无耻小人,我等虽无英雄之名,青史之上却也未留脏恶之耻!”
…
秦权因北虏等战名扬天下,“少年猛将”之名为世人所知,如今起兵争天下,不少人想不通,尤其曾经视他为英雄的大岳将官们,这种背叛令他们难以接受,他该为了大岳天下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才是!
我没敢去看他的脸色,或者说不忍心去看,从京师回来后,他很少提及岳帝,只是不停地四处征战,即使他什么也不说,我还是能隐隐能感觉到他心里似乎有样东西在慢慢张弛,像是人在拉弓,只是不知道箭的方向
班骁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这里除了秦权,他就是第二个乱臣贼子,同样出自名门,同样年少有为,却也同样造反作乱
秦权什么也没说,这些人也并没有因为他们对大岳和南凉的忠诚获免,依然被处于斩首之刑,这是规则,也是成全
面对死亡,我已经没有太大的感触,只是一片空白,在外人来看是冷血
任何一个参与战争的人,无论抱持着什么样的想法,他都必须有一个认知,死亡永远是战争最后的结局然而,作为一个母亲,我很难接受一个孩子在面前活生生地死去,如果有人说这是懦弱,我承认,这一刻,我非常的懦弱
那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一个敢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你无法想像,当她在城门上松手的那一刻,她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她是平襄守将汪蒙的妻子,南凉王的庶出幺女——净碧,她抛下的是她跟汪蒙唯一的孩子,十个月大,比越都小一个多月
她在笑,并不阴狠,孩子的尸体就躺在我们的马前,城门口所有人都静止不动,不管是秦军被俘的南凉军,还是百姓
秦权伸手拉住了我的马缰绳,我清楚他在的我,毕竟我们也有一个这么大的孩子
“汪蒙!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子,话音里却透着无比的坚定!
被囚在牢车上的汪蒙骤然狂笑,四处依然一片安静
扑——女子纵身跃下城门,母亲的血溅到孩子的身上,红的耀眼
我平静地下马,秦权伸手过来,却没来得及拉住
蹲在这对呣子的身边,我能感觉到母亲对孩子的爱,孩子的头上包了一层厚厚的棉布,她怕他太疼,可是死亡总是要疼的,她还真下得了这个手,抱起这个与越都一般大的孩子,我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生孩子呢?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局下生下他们呢?这是个错误的决定
“既然已经带他来到这个世界,就不该擅自决定让他回去”抹掉孩子头上的血,这是个漂亮的孩子
秦权下马来到我身边,这一幕谁也没想到,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子会用这种方式来阻止丈夫变节
踏过这呣子俩的血进入平襄
汪蒙于次日午时被斩,秦权亲自监斩
汪蒙一家的死并不是个了解,下面南凉军接连暴动两次,最终都以失败告终,秦军北军全面进驻平襄,武敖新军继续开向南凉以北
越都周岁生辰之际,新军传来捷报,南凉王投降,柏榕城门大开
秦府一片喧哗,因为大捷,因为越都的生辰,秦权这一晚醉得很快,醉得很厉害,摆脱一切敬酒后,他消失于夜色之中…
宜黄南街有一座高耸的钟楼,之前秦军攻城时曾被损毁,后被翻修,又加高了两丈,从这里望下去,宜黄就像被踩在了脚下
好不容易爬了上来,扶着墙喘息一阵,四下搜索着他的身影
“忙了一天,怎么不早点休息?”伸手搂过我的肩膀
“躺下来也睡不着”伸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清楚他心里有事,他的酒量我有数,这么快就醉不可能,“许先生说明晚再来跟你商议新军扩建一事”许章何等人物,自然看得出他心里有事,这么多年跟随秦权东征西讨,对他的了解不下于我,有时候,他甚至更清楚秦权在想些什么
“嗯”将下巴贴在我的头顶,硬挺的胡茬扎得我额头一阵刺痒
“…当初离开罗望时,你没丢下我,应该想不到我们俩会有这么一天吧?”没问他在想什么,因为大概能猜得出来,只是不想去触碰而已,他对平襄那些被杀的军官有种特殊的感情,惋惜心痛嫉妒,然而他却非杀不可!
冷哼一声,“为什么不跟路人求救?连银两被被贼人抢走,当时觉得你真是挺可气的”
“当时我还在昏迷,把一个昏迷的女子扔在荒郊野外,你更可气”笑着摸摸他的额头,不期然摸到了他的眼睛
他低笑两下
倚在他的怀里仰望星空,“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别再去想了”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箍着我的腰,北风凛冽,却不冷
脚下,***如星,天地仿佛连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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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有很多错误,这章没修改,下次一起改
这周事情太他XX的多了,下周开始一定回复
八十七 八拜之义 一
北梁与汉南几代姻亲,素来交好,秦军虽拿下南凉,可总归还是夹在北梁与汉南之间,一旦汉南腾出手与北梁齐头对敌,秦军就要两头受敌此刻汉西汉南忙于边界争端,汉南就是想腾出手,也不敢轻易分兵对敌秦军,如此一来,秦军就占据了主动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是许章就北梁一事对秦权的说法,他的意见仍然是远交近攻,当时攻打南凉时,就是先与北梁结好,平分利益,如今南凉已克,近邻变成了北梁,况且它又与汉南关系笃厚,难保他日不会同伐秦军,以许章的意思,不如先下手为强
想对敌北梁,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首先就是新军的扩建问题,经过南凉一战后,秦军形成了三大主力作战阵营,这三营分别是焦素义的南军孙尤的西军,北军则是由班骁一部及武敖的新军组成
西南两军今次并未参战,但因防备的对象是汉南汉北,因此并不敢轻视,想破北梁,唯有扩建北军的班骁与武敖所部,这就意味着,军需不但未曾减少,反而还会迅猛增加,这就不得不增加秦军属内辖区的税收,增税所引来的波动,随着战争的临近不断激化,这个矛盾很难调和,想要壮大秦军,就不得不增税,增税则必然会惹来民愤…
宜黄第三任州官终于也顶不赚前日辞官而去,望着桌案上明晃晃的铜蝇一时竟想不出谁还能胜任,这些投诚的小吏多半是为了保命不得不降,自然不可能为了秦军卖老命,与其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不如退闲在家,享受秦军属内的“太平盛世”
暗暗叹息,前几日秦权又命人来催促军需,而我却是两手空空,半斗米都拿不出来
“夫人,班夫人来了”正苦恼之际,扶瑶端了杯热茶进门,已是班夫人的红玉紧跟其后,一条暗紫绣荷边长裙,上面是过膝暗金背衣,直领上镶着灰兔毛,乌发高绾,只别一根红玉簪,简单却不**份自从省亲后,她就未曾回来过,今天到是头一次来
“夫人”盈盈一笑,看起来过得不错,这班骁的话到还真可信,没让红玉受苦
“大雪天,怎么就穿这么一点?”起身去迎
扶瑶将桌上的手炉递给红玉,“刚刚我也这么问的,人班家的小丫头说了,她们家将军教了夫人什么悲的武功,大雪天穿着单衣到处跑都没事”
红玉笑瞪了一眼扶瑶,接过手炉抱在怀里,“话到你的嘴里总会变味”
两人入座,扶瑶坐在我旁边的软榻上,拾起一条小棉袄缝着,这是替越都赶制的
“看样子你过得不错”
“家里没长辈,又无妯娌关系,没多少拘束”笑笑,“他待人也厚道,亏到是没吃一点”再笑,“前些日子回了趟边城去看叔父,老人家看起来老了不少,不过精神到是挺好,还说想见见二公子”
班良古班老将军依然未曾踏足宜黄一步,南凉王开城投降时曾有人在城上大哭“良古不复,凉都无将”,据说班老将军听得此话后,三日未曾出房门,秦权北上之际,还特地赶去边城看望他,但始终被拒之门外,感情上,他想见秦权,可立场上,他还是未曾让步
“过些日子,他可能要回来,到时让他看看老将军去”估计也是看一眼少一眼了,熊大山每个月会来两三封信,信上多半会把班老爷子的事拿出来单说,老爷子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一直也没十分在意,经红玉这么一说,这事还真要记在心上
“路途上…听说最近大军缺粮…”闪躲着不知道怎么说这话,我明白她也是的,估计从边城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增加赋税这事,也许还看到了不少百姓们的反应,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跟我说
“说吧,你从边城回来,一路上定然是见到不少,我也想知道这几个月外面闹成了什么样”
“其实也没怎么样,可能是因为之前瘟疫流行,百姓们的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今税收加重,自然会有所怨言”
增加税收,开始兵役,百姓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秦权许章将重点放到了军队建制上,后方补给的问题撒手扔给了我,南军暂时依靠运河税收供给,暂且不用我考虑,剩下的西军四万,东军一万五千,以及北军近三万,还有再扩的近两万余人的粮饷全部由宜黄总调,这不是个小数目,即使有运河这条财源,依然捉襟见肘,我心里也明白,想从百姓身上凑足这份军需,无疑是在逼他们造反,可秦军定于六月兵围大华,满打满算,不过还有五个月的时间,不在这期间凑足粮饷,谈何犯边北梁?赠税是把双刃剑,不小心注意的话,砍断的有可能是自己的胳膊,看来真要想个法子让这两面都伤不到自己才是…
扶瑶清楚这些日子我一直为了军饷一事烦恼,见我闷声不吭,赶紧将话题岔到越都身上,三言两语就把这份沉闷打发了过去,这丫头到是越发机灵了
“对了,前几天他在信上到是提了件事,跟扶瑶有关”红玉老早坐到榻子上,帮扶瑶一起做着针线活
“我?什么事能扯上我!”心里明镜似的,面子上还装傻
我跟红玉对视一笑,“你若再不同意,怕是下次要轮到将军跟许先生来做媒了”
袁老四求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到是想讨便宜,还想学班少将军,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身份,要是这么简单就嫁,我选他做什么?”嘟着嘴,显然对袁老四草率的婚定仪式不满,毕竟一生只嫁这么一次,女人还是比较重视过程,自然对他说得摆几桌酒席就完事有点不满,“还以为跪那么一下就是求亲了,我还没见过这么草率的,就算我身份低,也不能就那么没名没份地嫁过去,又不是什么大英雄大人物,讨到他什么…”说起这事,这丫头能气上一天,“夫人,扶瑶这辈子就跟着您,家里人也找不见了,什么事就您给我做主,现在就是您说让我嫁别人,我也听从,反正不就是一个丫头嘛!”袁老四那张臭嘴瞎咧咧,无意说了扶瑶的“丫头身份”,这下子更是火上浇油
“好,好,好,军中新提拔上来不少年轻副将,我给你留意着,看好了谁就让将军做媒,一准气死那个‘该死的’不是‘大人物’‘大英雄’的,年纪还那么大的人”
知道我在敷衍她,鼓着腮看我一眼,“我说真话,你们老是不信,这男男女女的事,我早就看明白了,嫁了他又如何,说不准哪天就把命扔在沙场上了,到时还不要一个人过,万一再有了孩子,我一个女人家,兵荒马乱的,怎么活下去?男人们一命拼到底,到是图了个爽快,徒留我们在家苦守几十载,长得好看些的,又被那些不安好心的惦记着,失不失名节,人家都会说你不干净,还不如就这么终老算了,也省得费神搅和!”狠狠揪掉线头,嘟噜嘟噜了一大串,细想起来到真是很对
“继续艾把肚子里的火都发出来,别闷出病来”红玉乐呵呵地拍她一下
“今天我也不装假,我之前是喜欢他来着,可还没到入魔的份上,男女之间,还不就那点破事,有了没了又不会多一块少一节的,我就是一辈子不嫁,也不见得就会饿死,搁在以前,没在夫人身旁待过,不知道女人还能干些别的事,可能会任命嫁人生子,估计还巴不得嫁他呢,可如今也看明白了,嫁不嫁人跟安稳不安稳,完全就不是一件事!他还使性子,嫌弃我的身份,既然如此,我干吗还腆着脸自己贴上去,八辈子没嫁过似的”这丫头简单的几句话,确实不算错,而且还说得相当痛快
红玉转脸看看我,“看来今天是我多嘴了,惹了我们扶瑶这么大一顿火”
“早晚也要有这么一出,上次越都周岁宴上,付老爷子说起这事时,这丫头肚子里就窝着火呢”付左比较迂腐,说什么“一个丫头嘛,也算是个奖励”,扶瑶正好在一旁听了,当时就压着火,今天红玉一提,全都蹿了出来
小丫头叭嗒叭嗒的竟掉起了眼泪,我跟红玉在一旁安慰,“我心里也明白,这几年跟着夫人见了点世面,不大不小的,在府里也没人敢大小声,夫人宠着我,我也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我也对自己说过,不过就是个丫头,没什么好蹦腾的,可就是压不下这股火,他姓袁的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能打仗嘛,我要是生成个男人我比他还能打,说什么一个小丫头还这么多事,我也没求着他娶,当我是样物件是不是,越是摸不到,就非要摸,他要是把我逼急了,我让他这辈子都瞧不见我!”
“这话太过了艾真不愿意嫁,我就给你彻底回了,至于什么‘丫头’不‘丫头’的,以后别再说了”没想到这丫头真哭了,看来真是被那袁老四气到了
红玉湿了块帕子递给她擦脸,这时门外的丫头禀报,汉南周先生求见
汉南周先生?莫不是那个周先生?
八十八 八拜之义 二
时隔多年,再见周辞,两人相视一笑,当年他虽防着我,可实际上却也没把我当回事,当年秦权求着楚策,如今,楚策有求于秦权,风水轮流转,靠的也就是他们俩之间的那份八拜之义,至于这份情谊能走到什么地步,谁也不清楚
“公子三月世袭受封,敬请秦公子晋城观礼”先是递上来一份请柬,楚策荣登诸侯王之位,确实是件大事,选在这种时候登位,其意令人深思
“恭贺楚公子受封”其余什么也没说,秦权去与不去,还是两说,多说多错,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人,还是小心为上
“近日汉西侵扰边线,烦不胜烦,没能赶上小世子周岁,公子抱憾”
“楚公子政事繁忙,这种小事不必记挂”他话中提到汉西,先绕过去看他要说什么
拨了拨茶沫,“秦公子应该听说了两汉(汉南汉西)之争,不知可有话说?”他选择直截了当
“有”若说没有,到时秦权就比较被动,说有,还可以转圜一下,“旧岁前,将军曾说‘大哥公正严苛,周军师用兵如神,天下无可与汉南争者,我蜗居东齐一隅,余力不剩,替大哥守好北门,他日讨伐贼子,兄弟二人再行联手’,因这醉话,还被宜黄众将笑话,螳臂焉能挡车?”
周辞笑了两声,看看我,再笑几声,“夫人不亏女中丈夫,看来周辞只能直说来意了”说罢起身走到窗前,沉思半刻,回身直视我,“夫人以为当今天下谁可称英雄?”
论英雄?笑着站起身,“长居后院,怎敢乱评天下英雄?”
“夫人乃陆苍弟子,与汉北方醒同出一门,破鬼八分运河占边城酒释良古天狼谷百人阻敌,如今天下谁人不知?”
没想竟出名了,“他人之功,竟都归到了我身上”来到桌案前,“…若论英雄,私以为汉北王李伯仲敢称第一!”抬头看他,他笑着点头,“号集百万雄狮,逐鹿称雄,属下无有不从者,帐下谋士齐心武将齐力,若阳寿不结,如今焉有诸侯割据?此人乃真英雄真奸雄!”围着桌案慢慢走,“其次,汉西赵氏父子三人,中原纷乱之际,据定西北,阻击北虏,后虽有割据之嫌,然抗击外族之功,足以使其鳌头英雄之列,再来班老将军,虽输于后辈,然气节浩然,令世人敬佩”
“夫人竟未提秦公子?”
“还有楚公子”
“想听听夫人的说法”
“楚公子力排汉南群臣,联盟诸侯,阻击汉北,本可称得上英雄,然而中途变节,割据汉南,弃君臣之义,抛兄弟之情,又无大手笔翻云覆雨,只守不攻,放弃大好时机,进退不得,既称不得英雄,也称不得奸雄,两相不占!至于我们将军…虽勇猛,亦有雄霸之心,然而时机不对,前期过于优柔寡断,未曾放开胸怀,想成全兄弟之情君臣之义,却一件也未成,如今势力刚起,能否论为英雄,目前还不得而知”
“夫人评论到是实在不错,你我辅佐的这二人,目前确实称不上英雄,但——假以时日,他们绝对能跻身当今枭雄之列!当今天下,大势归于四,北有李氏,南有楚氏,赵氏居西,秦氏居东,其余诸侯无可匹敌,不过三五年时间,河内鱼虾都将被这四龙食下,敌我根本无所分,只论时局而已,没有谁是永远的盟友”走到桌案前,“如今楚氏手中握有岳氏嫡子,他日平定天下,师出有名,汉北李氏,其势虽可称为枭雄,然其名却是奸贼,民心不得!汉西赵氏,尚武过度,无长远战略,虽称英雄,其实莽雄也!秦公子身份显赫,天下人皆知秦家忠义之名,秦军骁勇,他日逐鹿之际,民心定然易得,以此来看,你我主公皆有龙凤之姿,为何不拼上一拼?无论成败,后世青史也可记上一笔!”
你我主公?听罢不免生笑,确实,抛却秦夫人的身份,我确实应该称呼秦权一声主公,“周军师胸怀千军万马,近知四分天下,远虑逐鹿中原,汉南楚氏得军师一人,如得千军万马,何愁汉南不克汉西侵扰?”他今日说了这么一番话,目的已经相当明显,秦军东占南凉,士气大震,已成汉南劲敌,他们不得不从原先的“暂时忽略”改变战略,变成邦交近邻,此时他们与汉西交战,腹部受敌,背部自然要安稳,如此一想,我突然兴奋起来,既然他们的秦军有变,而目前秦军又实际上还不能跟汉南动手,为何不趁此机会捞笔好处?我不是刚刚还在为缺少粮草苦恼吗?何不让汉南买下这笔冤枉账?
“夫人谬赞,周辞深知秦公子与赵家两位公子私交深厚,汉西商贾也曾支持秦军扩建,不过——以秦军目前的扩建速度…怕是没几个人支持的了吧?”笑得无害
他的消息到是非抽通,知道秦军辖内增加税收,估摸着秦军扩建之资奇缺趁这机会想来收买秦军暂时收手
“不瞒军师,秦军扩建速度确实加倍,军需供应也曾捉襟见肘,干脆汉西汤家的供应也随着平襄一战有所恢复,如今到也慢慢缓和了过来”
两人相视而乐,望向彼此的眼底深处…
“夫人,不知秦军可有侵占大华之意?”笑着饮一口茶
“凉王降秦军,大华本就是秦氏之城,只不过是将自己的东西要回来而已,焉有‘侵占’之理?”入座
他淡笑,“若北梁求与汉南结盟,夫人以为如何?”
“若论军力的话,不敌汉西与秦军结盟”这是事实,如果北梁此刻与汉南结盟,夹击秦军,秦军的选择只有与汉西结盟,只是这么一来,秦军粮草奇缺,又要两面受敌,损失将会非常惨重,不过汉南却也是在汉西与秦军的夹击之下,因此,真打起来的话,他们也捞不到什么好处
汉南军多半也是近几年才发展起来,论战斗力,绝对比不上长期抗击外虏的汉西军,在西南的几次战役中,虽然胜败参半,可明显楚军损伤的厉害,这也就是周辞会亲自来宜黄的原因,他们需要保证背后的秦军不会在自己打得正酣之际,捅自己的脊梁骨
双方都有求于对方,自然是一拍即合,即使不是真心结盟,不过相扶度过困难期,却也符合双方目前的战略要求
汉南答应供应秦军北军的粮草,并不干涉秦军与北梁的纠葛,前提是,秦军南军不可擅自进入汉南军范围内活动,并且保证不会向汉南军进行任何挑衅——焦素义时常干这种事
与秦权许章等人商议之后,正式签订这份盟约
三月,秦权前去晋城观礼,我与许章同行,与此同时,大华之战正在悄悄准备当中…
去晋城的途中遇上了一个熟人——庄明夏,除了姚叶姿,我难得还在意过曾在秦权身边待过的女子,她便是唯一一个,我清楚眼前这女子不会对秦权有所举动,可她的眼神让你很难接受,加上楚策的妻子吴净敏,她的表妹就是从平襄城楼上纵身跃下的南凉王幺女,国仇家恨,一股脑摊到面前
秦权纠葛于他的八拜之义中,而我也并不比他轻快
“如果可以让北梁百姓免受战火之苦,我愿意为妾为婢”这是庄明夏对秦权说得,这让我记起了在三清观她曾说过的话——一生一世,只有彼此,看来她已经对这种情感失去了幻想
倚在门外,望着接天的碧绿涌来,突然觉得有些乏累我跟秦权的这种唯一还能持续么,或者还能持续多久?
八十九 妻妾
写这章之前,我想到了之前大家一直讨论的问题,不禁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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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净敏的城府并不深,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论相貌,她不及姚叶姿艳丽,却也不俗,举手投足间无不透着高贵,与楚策比邻而立,从观感上来说,确是一对璧人
受封礼毕,侯府中大摆宴席,期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女眷们本已在东院入席,后被叫到前院,坐到了各自丈夫兄父的身边,算是破例上席
楚策左方正位上坐着一名四五岁大的男童,长相十分讨喜,一身淡褐衣衫,他就是当今岳帝的嫡皇子,秦权当年从京师带回边城,后来被楚策接到晋城的那个男婴,一折长这么大了
秦权坐于上位的左下方,靠小皇子很近,他的对面是北梁权臣——庄忠,庄明夏的亲叔父,庄明夏坐于他的右后方,正好与我正对,想起昨天她与秦权的对话,眼神不禁有些迟疑,停在她脸上始终没转开
一只栓红绸的皮球倏然落到我的怀中,清醒过来时发现众人都直直看着我,原来众人玩起了击鼓传球的游戏,我走神的时间太长,竟丝毫不知道
“听闻秦夫人才华出众,看来今晚我们都有眼杆”楚夫人吴净敏温雅淡笑
我还有些云里雾里,转眼看看秦权,他的眼角已有些微红,与众人喝了几轮下来,喝得确实有些急,见我看他,勾唇邪笑,侧身附到我耳旁,“很久没听你抚琴了”
抚琴?总共也没听过几次吧?
“伉俪情深,羡煞旁人啊”众人喧闹不止
秦权借酒装傻,也随着众人嚷着让我抚一曲,最是讨厌在这种情况下抚琴沾乐,像个傻瓜,连他也不帮我!
楚策命人抬来一架据说有千年的古琴,众人争相赞叹着,秦权饮罢杯中酒,眼神迷离地盯着我
众人催嚷着让我抚一曲,尤其楚策说我曾在京师抚过一支世间罕见的曲子后,更是嚷叫起来
“不如这样吧”楚夫人Сhā口说话,“古琴未曾开音,明夏也学过几首,不如先让她为秦夫人开个音”
侯夫人的话自然没人反对,庄明夏也不推辞,垂首一礼,起身长跪于古琴前,一双纤手抹一把琴弦
一首《双生花》弹罢,众人啧啧称赞,论起琴艺,她丝毫不比姚叶姿逊色
眼神扫过对面的庄忠,他的视线并不在自己的侄女身上,反而看着秦权,瞥一眼秦权,他也正看着他,笑意挂在嘴角看来昨日的会面,也许还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庄明夏起身来到我面前,微微一疙,像是又回到了初见她时的情形,她又带上了柔弱的大家闺秀的面具
当我勾起第一根琴弦时,一种恍如隔世之感油然而生,仿佛当初在汉西赵府的那个大雪天,有些事似乎发生过,我却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这曲《东落西初》据说是师祖写给一名女子的,师尊闲暇时曾讲过,师祖终身未娶,然而年少时却曾恋慕过一个不知名的女子,只是迎面一眼,师祖就再也没有忘记过她,但他却未曾寻过这名女子,有些事,有些人,放在心里才是最美的
这种洒脱,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想起当年迷路的那个雪夜,那位白须老人曾说过——不长进!确实,我跟师兄确实都不长进
论琴艺,我不及庄明夏,可惜她的曲子世人听过,今夜之前,这世上听过《东落西初》的人只有我跟师兄,新东西总是比旧东西来得讨人喜爱,因此她便成了最好
从正堂回去,秦权一直伏在我的肩膀上,酒气在我们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来回翻滚着…跨出游廊时,我终于再也忍不赚单手撑住廊柱,一阵狂吐
他迅速从假醉中“清醒”,轻拍着我的后背,“怎么了?”
没功夫理他,吐完后,觉得胸口一阵舒畅,扶着廊柱慢慢起身,今夜恰好月圆,抬头望向遥远的夜空,喘息半刻,“没想到,一切还是要从这里开始,幸好我没幻想过”我清楚这话他听得懂,他今晚的假醉不是给别人看得,是为了骗我,“八年前我就知道你的酒量,大公子的酒杯始终是满的,你的始终是空的”
月光下,他的眼睛显得特别亮
“不必出兵北梁了,是吗?”仰头望他
他漠然
“庄忠愿与你里应外合,条件是他要得到相应的权利以及…庄小姐必须成为秦权的女人?”庄明夏那一疙,我便猜出了大半
“要在年底拿下北梁…目前的秦军还做不到…我食言了,还是给你带来了麻烦”这当中自然有楚策的功劳,既然阻止不了秦军对北梁下手,何不做个顺水人情,安下庄忠这颗棋子,早晚也能知道秦权的举动
伸手碰触一下他的额头,凄然一笑,他…终于还是变了,收回手,转眼望向廊外的一片荷花池,荷花未生,春已生
微波荡漾,月色怡人…
“我说过的话不会收回,你是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人”他伸手搂过我的腰
出奇的,在得到印证的那一刻,我的心竟出奇的平静,“方示也不会变”方示早已选择了她的位置,不会因为个人感情的改变就有所动椰至于我,我会怎么选择呢?
他没再问“我”还能不能信任他,也许他不敢问
扶瑶跟了我这么多年,我的喜怒哀乐虽不明显表现在脸上,可她还是能看出来,收拾好床铺后,替我倒了一杯牡丹花茶,秦权陪我坐了很久,月上中天,偏西…
清楚自己可能要一夜无眠,让他先去睡,他怕也睡不着,不过知道陪着我只会平增烦恼,默默隐于幽暗的寝室中
“繁星虽点点,但月亮只有一个”扶瑶靠在我身侧,两人同坐在游廊的栏杆上,“夫人,扶瑶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
月亮只有一个,只有一个…
“袁老四不是已经亲自跟你道歉,怎么?还没原谅他?”双手托起茶杯,牡丹绽放于杯中,月光下,更显得几分娇俏
“到也没为难他,不过我说过要跟夫人在一起,再说,一年之中,他有几天能伴在我身旁?平白把日子耽误给了那几句山盟耗,多可惜!”勾住我的胳膊,“跟着夫人,看尽人世百态,也不枉来世间走这一趟,等到头发花白时,搂着孙子孙女,告诉他们,这世上的英雄狗熊我都见过了,看着他们的小嘴张着羡慕我,真是个乐子”月光下,她笑颜如花,“到时我还给夫人您梳头,梳个寿星髻”
寿星髻?竟被这话说乐了,这一乐怎么也停不赚咯咯笑个不停,她跟着我一起笑,池中倒映着西去的圆月,将我们俩的脸映得明晃晃的
眼泪随着笑声一撒而去,我清楚,秦权已经不再是我的男人,这些年,总有些东西隔在我与他的感情中间,我待他不热烈,他待我也不热烈,只那么温温的,似乎从未沸腾过,今天,我终于明白了缘由,我们俩潜意识里对待这份感情都很悲观,他怕放下太多,迁就太多,我怕放下太多,失去太多…
感情是不会变得,变得从来就只有人,“扶瑶,这么多年来,我竟然不知道自己是谁,可笑吧?”我没做成我自己,也没做成方示
“还有那么长的日子,总比到老了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强”她也哭了,这丫头太了解我了,我竟然还没发现
…方示,做真正的方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呢?
九十 陆苍斩马 一
尊敬的读者大人们,私下明白各位对秦权纳妾的痛恨,因此有人想要跳过不看,嗯,其实对于这方面,说来我也有点小BT,当庄明夏出现时,我竟然开始兴奋了,实在是对之前方示半死不活的样子忍受不了,一旦抛下她跟秦权这份感情,会怎样?
也许朋友们会说,一定要让秦权后悔~~~~~~~嗯,让男人后悔这事其实也挺无聊的,就是得一心里安慰,让他痛苦,痛苦,最好痛苦死(怎么有点虐文的意味?),我在想,除了让男人后悔,也许还有一条更好的,那就是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痛苦不痛苦,都不会让现状有所改变,如果诅咒有用,世上早已无人,那么干脆让自己光明起来,下面还有20万字左右,亲爱的方示不能一直活在秦权的影子里,她要空气和阳光(女人都需要,所以我一直认为女人需要有本事养活自己,这是独立的前提),这段隐居将是一个蜕化
感情不会没有,当然,男人乱性,不代表女人就要以乱性来报复,这跟被疯狗咬了,不一定要咬疯狗一般,早年,我一位亲爱的朋友失恋后,吃完最后一碗冰欺凌时,拍拍肚子说——满足了,女孩子的选择性很多,当然,我并非是真正女权主义,只是做到相对的独立嘛
至于虐文~~~~~~我下次写,而且很虐,有机会大家看到表抽我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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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明夏做事很得体,起码给足了我这个“姐姐”面子,以她的身份,屈居我之下有些“屈才”,当然,我也没那么可怜,她所代表的是北梁一派的势力,而我身后则是秦军原本的势力,在得知了这桩喜事之后,秘信堆满了书房的桌案,大到焦素义英翠娘武敖班骁熊大山等重将,小到如祁公傅,付左等都表明支持我对抗庄氏的势力
北梁的全面投诚冲击着秦军内部编制,难免使秦军众将心生疑渎,到底该站在哪一边
此时确实是我建立自己势力的时候,然而如此一来,很可能上演汉北党争的悲剧,该如何行事关系重大,并非儿女私情所能比
老下属中,唯独许章没有表态,他在等着看我怎么决定
六月初,原定北攻大华,如今北梁已驻进秦军,这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取而代之的是庄明夏进秦府
众人摩拳擦掌等着进行这场权利之争,英翠娘甚至特地从南军赶来,看样子是想替我撑住场面,不过——我可不是台上的戏子,观众想看什么,我就要唱什么
“这跟逃跑有什么两样!你这一走,那狐狸精还以为你怕了她了!不是让她独得了将军!”英翠娘以鞭子挑开马车帘,“你到底怎么想得?”
越都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抠着她的马鞭,嘴角流着口水,咿呀乱叫,伸手拉过他的小拳头
“你不该这么胆小才是”英翠娘气不过,干脆一把将帘子扯到一边
抬眼看看她,“依你说我该怎么办?”
“…”一时语塞,“起码也要让她看看谁才是老大”
扶瑶抿嘴笑,“英将军,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咱们那位‘二夫人’可是一点规矩也没坏,就差没给我们夫人倒夜壶了”
英翠娘张大嘴,“都这样了,你还敢把她留在将军身边,万一不小心…怎么办?”
将越都交到扶瑶怀中,伸展一下四肢,“难不成你让我看着她不与秦权行房?”
扶瑶英翠娘炸舌不已,估计也没想到我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起码…起码别那么便宜她”英翠娘狠狠抽了一记路旁的野草,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指着越都,“万一那狐狸精也生了儿子怎么办?你忍心让他抢了越都的嫡位?”
扶瑶似乎也乍然想到了这事,急忙看我
不禁摇头,“眼光放远一点,还没到那个份上”
“切要是让焦素义知道我送你出城,指不定怎么看不起我呢,不战而退!”马鞭在手中荡着,不过明显没有刚才那么紧张,到是对我的话十分相信
伏影引马来到车前,“许先生在前面的坡上”
终于还是来了,让马车停下,留下众人,徒步来到坡上,许章正背身望着西南方向的大运河,听到脚步声,回身对我拱手施礼,“夫人”
“先生可是有话嘱咐?”揪下一株狗尾草缠于指间
“不敢,属下只是前来为夫人送行”一身灰白儒衫,布巾缠发,风一吹,到显出几分道骨仙风
“众人皆以信笺明智,唯独不见先生的,可是打算奉立新夫人?”不免说笑一句
难得他也有灿笑的时候,“属下只是在猜夫人会如何处置”
“如果我站出来与北梁势力对立,先生会作何选择?”
“若夫人有此选择,许章当力助夫人”
“为何?”
望向浩瀚长空,“夫人虽为将军内室,然,你我实属同僚,自边城之后,许章再未以将军夫人的身份看待夫人,眼下最了解秦军状况的除将军外,莫数夫人”
明人面前果然不必多说,这次主动退出,除了避免秦军内斗外,还是为了秦军能在各方面达到势力平衡,北梁的军力不俗,一口吃进这么多,自然要时间慢慢咽,我暂时退下,可以调节目前最主要的矛盾,至于将来我是否不能像之前那般指挥南北,这就要看秦权许章等人的能力了,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失望,“先生,狼咬人一口致命,多保重!”
“夫人放心,许章知道怎么做”拱手,“不知夫人意欲何往?”
“最想去的地方,最想见的人”望着手中的狗尾草
“将军…”他的意思我明白,秦权在外尚未归,我这么私自走了,他可能会的,这我可就管不着了,从晋城回来后,我一直在他纳妾的痛苦中煎熬,如今终于逃出生天,我跟他的儿女私事,暂时不想再去想
这么多年了,一直跟在他的身侧,一直活在他的背后,方示没做好,自己也没做好,如果不能用感情维系地久天长,那么我选择做方示
回身饮一眼苍茫运河,迅速钻进马车,搂住昏昏欲睡的儿子,放下帘子,“去陆苍!”
“…”车外,众人哗然
小军官悄悄对英翠娘报备——陆苍在汉北军辖内,英翠娘理都没理,甩马鞭,领头西下
一阵悠扬的萧声传来,扶瑶掀开帘子一角,“许先生的萧声真好听”
越都在梦中呓语着,小嘴巴微微张开,时而还会笑两声
“扶瑶,再回来,你还会嫁袁老四么?”
“他有心等,我就有心嫁,他若不等,我祝福他娶得娇妻”
“放得开?”
“不曾依恋过,就放得开,虽然心里有些凄楚,可我知道,如果不跟夫人走,我一定会后悔”
“我害了你的姻缘”
她望着窗外,良久没言语,“夫人,我跟你和英将军不同,我赌不起,我会把性命一并押进去,若他不能全心对待,我无路可回”笑着握住越都的小手,“所以我不敢轻易下这个赌注”
…
据说秦权回来后疯狂找过我跟儿子,不过显然许章没告诉他我去了哪里,此时我暂且不能让他找到,如此一来,北梁势力才会放松警惕,秦军才能得以融合,这个过程并不简单,想想两军撞到一起时所带来的冲击,那将会是怎样的一番场面,很可惜,这场面我看不到
秦军需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强大起来,这就需要北梁势力的完全配合,而我不能参与,做一只闲云野鹤,游于云霄之上,俯身下看,到别有一番趣味
至于秦权与庄明夏的感情世界…即使我提醒自己不要再想,然而控制不赚最后干脆放任自己去幻想,把事情推到最不好的一端,即便他与庄明夏在一起,那又如何!
跟随我一同到陆苍的,包括扶瑶英翠娘在内,一共五十一人,陆苍第一次住进了这么多人,众人整日不是的饿死,就是的会被汉北军发现,放火烧山
连续在山中迷了两个月的路后,众人不再的汉北军会杀进来,或者放火烧山,也不的会被饿死
经过百年的修建,陆苍山早已被诸代弟子修建成了一座奇门之山,远看一片树丛,近身屋瓦成行,各种典籍皆藏匿于山洞中,旁人根本找不到山间菜畦成片,师尊走后,虽然我也离开了陆苍,可山内粮田菜畦处都修有水渠,皆是依据陆苍气候修建,春引雪水,夏疏雨水,秋冬气润,虽无人管理,到也并未全部荒芜,何况山中还有存粮,五十几人到也好养活
这些人多半是祁公傅的人,皆是汉东务农之人,战乱时期,无田可耕,被迫从军,多数人嗜田如命,这般好田,怎会不爱
处在汉北军包围之下,耕田务农,惬意生活,到还真有几番快意
天晴雪亮,刚从山间散步回来,正赶上扶瑶英翠娘说“悄悄话”
“将军知道了?那怎么不来寻夫人?”扶瑶似乎尽力隐住愤怒
英翠娘比她更生气,“估计是那位‘得体的’二夫人又生病了吧?这半年间,她都生几次病了?只要庄忠一受阻,她就生铂来找夫人还不‘病’得更厉害”说罢扔掉手上的玉米棒子,“该死的焦素义,派人送消息也不送点好的,净是些让人生气的事”
“这么说…将军该不会真把我们夫人忘了吧?”扶瑶嘟囔着,到像是自己的事
“他就是不忘又怎样,你认为你家夫人还会捡别人的破鞋?”
我正有些郁郁,听了这话不免苦笑,半年了,分别这么久了…
“那也不一定,我到觉得将军不会那么绝情…”
“说白一点,男人的心跟身体不是一起行动的,我的的是万一那位二夫人生出个小的来,越都又不在身边,这地位怕是有危险”
正听着,一名兵士突然林间奔来,高喊着山下有人!
我没来得及阻止他,屋里的两个女人探出头来,诧异地看着我,似乎相当后悔刚刚那番“悄悄话”
我没多做解释,转身往林中走去,梅树枝上时而掉落一团碎雪,细细的,打在脸上有些凉意
看来安静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终于还是来了
九十一 陆苍斩马 二
方醒一身灰色儒衫,于师尊墓前捻香祭拜,身后只跟一青袍小童,而我身后却跟着十来个人,个个持枪带戟,威眉耸目,与他的一派淡然相比,我这边到显得有些心虚了
“都退下吧”回头吩咐一声,众人显得相当吃惊,敌人就在眼前,退到哪儿去?
英翠娘挥手调开士兵,站到我身后,显然还是对方醒不很放心
“师兄”上前行礼
点点头,抬头望一眼四周风景,“这里依然是老样子,不曾改变,山中一日,世上一年,这话不错”看看我,“怎么回来这么久了也不跟兄长打声招呼”
“师兄政事繁忙,小妹哪敢打搅”
两人比肩下山,期间英翠娘手握剑柄,丝毫不曾懈惮途径山下一处水潭时,他驻足观望,“可曾在潭中钓过鱼?”
“陪师尊钓过,不过一直未曾钓上来过”后来才知道这潭里的水出自山后一座石井,无鱼,小时候还总盼着师尊能钓上来一两条
“年少时,我曾与师尊打过赌,若我能钓上鱼来,他老人家就要赤脚绕山一圈”说罢呵呵一笑
“为什么要赤脚绕山一圈?”
“年少轻狂,给一个砍柴的樵夫出了个主意,让他夺了恶叔父的田产,师尊罚我赤脚绕山一圈,脚皮磨破了几层,我心下不甘,后来得了机会,就与师尊打了这个赌,结果…”又呵呵笑起来
他与师尊之间,有时更像朋友,令人羡慕
拍了拍钓鱼石上的积雪,坐定,抬头看我,“要不要比一比?”
水中无鱼,却要比试谁能先钓上鱼,“也好”
一旁的英翠娘完全当我们俩是疯子,命人取来钓具,要笑不笑地递上来
水潭西面是一处峭壁,北面是两块巨石,南面,越空而下,是七八丈高的一条小水瀑,夏日里,潭中水位上升,水瀑四溅,可见七彩光晕,冬日水流减鞋积水成冰,白晃晃地挂在山石上,如同一片白璧惟独东面是一处平台,可供人取汲水之用,平台上还凿了几处小钓台,垂钓不在于是否能得肥鱼,只为修身养性,方氏弟子皆曾在此钓过鱼
平台边上种了几株梅树,微风一拂,碎雪夹着暗香迎面铺来,沁凉中带着寒香,令人神清气爽
钓台边上凿有棋盘,垂钓之际亦可对弈,难得能跟师兄在陆苍对弈,此一回后,不知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日头西移,微风乍起,两人均静思下一步该如何走
水潭中突然叮咚一声,接着是孩童的嬉笑,扶瑶这丫头竟然把越都给带来了,小家伙早就能自行走路,简单的对话也说得很清楚,依然是调皮,皮的天上地下的,来了陆苍半年,不知道跑丢过几次
他到也不怕生人,见我不理他,挪到师兄身旁,紧挨他站着,“这孩子生的一副好面相”
“就是调皮,停不下来”手中棋子落下,兵二平三
弃子,抱起越都起身,“舅舅给你看好东西”看来这棋是下不得了
“听闻秦庄联姻,此时出列,你不怕家中生变?”只管抱着越都逗弄,口中的话到像不是很认真
“变故已生,难再翻盘,不如退避三舍,求个清净”
看我一眼,笑笑,“天狼谷,你坏我弩兵时,我就知道咱们兄妹二人迟早一决,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走到这一步,这一点上,秦权做得到是极对,‘章对示保’,你与许章称得上是他的左膀右臂”从青袍小童手中取过几只奇形木块,递给怀中的越都玩耍,像是特意给他准备的
“可惜如今新旧替换,论身份,我这秦夫人可没多少说话的权利”
他大笑两声,“苦肉之计,只可骗骗庄忠等人,许章降职便可见秦权有意保护你们这两只手臂,这陆苍山,不久之后怕是又要恢复平静了”笑叹一声,抱着越都走出平台
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又见到了故去的师尊…我之所以回到陆苍,因为这里是我最熟悉的地方,曾经有我最尊敬的人
也许是在俗世中待了太长时间,学会了用眼泪来解决心中的抑郁,英翠娘塞过一方丝帕,我慢慢拭去眼泪,回头望一眼钓台旁的棋局,最后一步他没下,依照常理,他该是象一进三,如此一来,这局就走向了一马定乾坤的局面,而我原先的想法是斩马…他在配合我?
汉北的党争仍在继续,因为李邦五的家事,使得李氏家族成员再次质疑他能否做好这个汉北王,期间还有是否该挥兵南下,也是汉北群臣目前最热的争论点,师兄虽得李氏父子的信任,可眼下李邦五声名狼藉,李伯仲也已过世,加上他是主战的主力,难免遭群臣排挤,据说李邦五被逼无奈,只好暂时将师兄手中的虎符收回
汉北兵力雄厚,然而一旦无仗可打,这些人只能成为吃白食的累赘,以汉北目前的粮食及税收来算,根本养活不了这么庞大的军队,如不及时想办法,后果堪忧
秦军目前的军需五成来自辖内的商税民税,三成靠汉南供给,还有两成来自于北梁,许章的来信中还提到,汉西的私下供应业已存入边城,虽然如此,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参与作战的东军仍需做一些改变,拨给他们一些田地,让他们自给自足,另外东军靠海,发展沿海的运输,对秦军来说也相当有帮助,如此一来,秦军又可以抽出一只胳膊积蓄军备,等待即将到来的四国之争
师兄此次来陆苍,一方面祭奠师尊,一方面也是为了汉北的将来打算,本来一切若按他的想法,天狼谷一战,若能切断秦军北军的粮道,就可以同时灭掉秦军两大作战军团,这么一来,秦军在岳东的势力将会极度萎缩,甚至于完全没能力与其余三国平起平坐,以汉北军的势力与士气,甚至可以一举拿下南凉,直逼东齐,如此一来,东北方那个小小的金国,自然也会被其气势所吞,成为汉北的一部分,大岳版图上,汉北可独霸北方与东方,占据绝对优势,可惜天不从人愿,天狼谷一战虽顺利灭了秦军西大营,然而局面并没有改变多少,此后,汉北陷入党争,对外完全失去主动,致使四国对阵局面形成
如今大势已成,惋惜无益,唯有求取主动,连横合纵自然而然成为眼下的主流,这是政事,并非君子之交,不可能干干净净,秦军与汉南结盟,吃着汉南的粮米,私下又与汉西结交,暗得一份谢礼,谁也不知道,汉南汉西是否也与汉北有所关联,眼下既然汉北来和,自然也是看利定乾坤
与师兄谈下一纸和解之约,秦李两军暂时休兵
此时秦军内部纷争也渐趋激烈,庄忠老奸巨猾,凭着献北梁的功绩,加上侄女是时下得宠的秦夫人,可说春风得意,门徒遍及秦北军西军,焦素义几次三番催我回去,说是气不过那老贼拿着鸡毛当令箭,我回去后,定逼那老贼窝在家中养老不可
“你也不回去,将军也放任不管,秦军就快大乱了”英翠娘气得直跺脚
“我回去了才会大乱”一旦我回去了,那才叫真正的激烈,“必须等到他们以为自己有绝对胜算时,我才能回去,另外,将军不是不管,他是在等”秦权自小在皇家那座大染缸中长大,玩弄权术的手段绝对不是平常人能比,我到不的他会斗不过庄忠
“万一那位‘二夫人’真得了将军的宠爱,你回去还能受得了?”
“确实受不了,不过我为什么要去受呢?如果他真喜欢上了庄明夏,我完全可以做方示,至于秦夫人,当她死了好了”整天听英翠娘和扶瑶在耳边提起这事,耳朵都快生茧了,干脆说点绝的,省得闹心
“你这是不战而退!”英翠娘习惯了沙场上的强悍作风,一点亏也别想她吃,这可能就是她跟焦素义至今尚未修成正果的原因
“如果我跟他说,让那女人滚蛋,你认为他会同意吗?”
“…”张口无言,多明显的事,这种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几乎如吃饭一般正常,就是烈如英翠娘的性子,也不能说阻止自己的丈夫纳妾,更别说她本身的婚姻就存在这种问题,秦权跟我说“食言了”时,我就明白,事情已经不能再改变
“做事不能急,如果手上的东西还能吃,自然会吃下去,如果不能吃,就想办法解决掉,既然没办法改变这种世道,那就设法改变自己的现状!”第十一次被针扎到,手指放进嘴中吸允之前,特别叮嘱一声英翠娘,“回去之前,不要再提这事!”吸去指上鲜血,我就不信缝不完手上这件小衣服
次年,阳春三月
某日,卫兵匆忙跑进山来,说山下有一猛士,一刀劈了从山中跑出的马,并让人对着山林嚷叫:斩马者,北武将军也
北梁投诚后,武敖班骁皆被封为上将军,因为两人都在北军,因此有北骁北武将军之称?他这时候摸到陆苍干什么?
九十二 二女“争夫” 一
在山下的松树亭中见到了武敖,一身黑绒镶金边的窄袖长袍,配上一双黑绒官靴,再加上腰间的长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到生出了几分贵气,一旁的袁老四也是相同的打扮,只是长袍的颜色为灰色,袁老四朝我后面瞅了半天,见只有英翠娘后,显得有些失落,看来扶瑶是找到了一个痴情的男人
“姐姐脸色好看了不少”乐呵呵地坐到石凳上
“山间无琐事烦心,日子自然比以前轻松,怎么?秦军攻到陆苍了?”
“嗨,哪那么快,我奉命办事,路过这里,好久没见姐姐,就来看看”
“什么命令能让你弯到这里?”堂堂北将军,有什么事会让他亲自去办!
“接运汉西汤家的货物,本来不用我亲自来,不过…我想知道,姐姐是不是不打算回去了?”
“怎么?庄家给你的压力太大,扛不住了?”作为大夫人的兄弟,他自然而然会成为庄家的箭靶,难免多方受挫
“新军的内部有些混乱,如果想将它变成一支利剑,就不能束缚太多,姐,你回去的话,这些情况可能会有所改观,当然,我知道府里的日子不好过…”
快一年了,回不回呢?当初离开时以秋祭为名,当然众人都清楚我是因为“恼怒”,如今庄忠力迫武敖向我求救,可见已经是相当有自信了…
“你回去后给许先生捎个口信,告诉他,我要秦权亲自回城迎我们呣子俩!”
武敖显得很激动,“这么说,姐姐打算回去了?”
可不是?放任自己的男人被人用了这么久,自然要回去查查有什么缺损
“不过…姐夫最近忙于军事…”这种时候放下手上的正事来接妻儿,似乎有失威严
“你跟许先生捎信即可,至于其余‘想知道的人’,别说,也别瞒着”
扶瑶没忍得赚借口带越都下山找我,其实不过是想看看袁老四,两人见面也不说话,到让一旁的人有些尴尬
小家伙还记得眼前这个武敖舅舅,他从小就喜欢他,如今见了依然亲热,武敖爱将他抛向空中,从小就如此,现在依然爱这么讨他欢快
“秀水快生了吧?”红玉的书信中提到过这件事,她们两人的临盆时间差不多,“不知道我能不能赶上”
“还有一个多月”
一个月,差不多了…
庄忠不亏横权数年的老油条,听闻我四月下旬回城,特地赶到宜黄,与庄明夏一起陪秦权到城门前迎接我们呣子
这下,宜黄城官员百姓们皆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秦夫人,摆了这么隆重的一出,所有人都觉得庄明夏今后的日子堪忧,女人之间争斗起来,可不比战场上逊色
“姐姐安好”她的双重面具戴得相当好
“妹妹这些日子照顾将军起居,辛苦了”顺带看看一旁的秦权,他正抱着儿子说话,似乎是故意撇开,不想参与到我们两人之间的话题,齐人之福可不是那么好享的
越过庄明夏,真正的对手可是后面这位锦衣华服的庄忠,去年晋城一面,未曾与他说过话,如今到成了“亲戚”,“叔父竟折架来迎,子苍罪过”
“夫人涉险为将军和秦军祈福,最是辛苦,理当来迎”
与众人一番寒暄后,一行车马回到秦府
庄明夏做足了二房该有的礼节,竟挑不出半点毛铂当晚家宴亦是,不亏是庄家的女儿,上的了厅堂,下的了厨房,若单论为人ℚi,我到真不如她,自小散居陆苍,礼教松散,这些年又跟着秦权东奔西走,虽长居闺院,却无严苛规矩如今碰上这么一个做事井井有条的大家闺秀,才明了世上男子为什么想求贤妻
安抚越都睡下,扶瑶拧了块湿布巾给我,一路上染了些风寒,晚上又饮了两杯酒,有点头痛
“我还是去熬点驱寒的汤葯来,托得太久成大病就不好了,看这周遭不是狼虎,就是狐狸鬼怪,身子硬挺才是道理”伸手替我擦着湿发
“没事,这点小病还扛得过去,再说都半夜了,李婶也忙了一天,让她早点歇息吧”
“我亲自去熬,不叫醒她就是了”
“晚上没听说吗?府里的大小钥匙可都在新夫人那儿,别让李婶犯难了”
“啐,您这一回来,家里还有她什么事?”
望着镜中的自己,不免勾出一抹笑意,“回来之前怎么跟你交待的?”
“我知道了,不过夫人您跟她斗,会不会大材小用了?换我也行啊”
“我跟她争是在争男人,你跟她争不是差着份吗?再说,后面有人瞧着呢,我不卖力点,怎么对得起人家”庄忠等着看我怎么做,这老家伙在北梁权倾几十栽,多少聪明人都栽在了他的手里,不是什么善茬
秦军新军与北梁军,表面上算是达到了某种势力上的平衡,不过最终归属还是问题,何况如今首要是怎么让秦军强大起来,这当中的利益平衡就要通过内部矛盾来达到,这也就是我回来要做得事,一个集团在壮大过程中难免有派系之分,这不是件坏事,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事,纷争过多,会引起内乱,纷争过少,难免有人功高过主,都是大忌
门外的小丫头将扶瑶叫出去,小声低语了几句,回来时,就见扶瑶的脸色不对,将长发撇到身后,几乎可以肯定她要说什么
“将军去西院了”
“嗯”从匣子里抽出一根艳红发簪,将半干的长发绾到耳后
“夫人,都到这份上了,不争人也要争口气呀”手上的布巾成了发泄工具,快被她搅成一堆棉线了
“这么吧,你现在就去西院,帮我看着将军不要动二夫人半根手指头,做不到就罚你的月俸”
“我不是在跟您说笑话…”
“行了,不跟你说笑了,十足一根荆刺,袁老四以后可千万不能有别人,只你这一个就够悍的了,去沏壶热茶来,将军过会儿就到”
“…”吃惊之余,又抿嘴开笑,转身沏茶去了
她刚走没多会儿,秦权推门进来,虽然背对着屏风,不过还是能听清他的脚步,毕竟这么多年夫妻了
在他伸手欲搂过来时,往肩后递去一份硬纸信笺,“赵战西十天前送来的信”
心里还是跨不过那道坎,他的怀抱,很可能会让我的嫉妒一并爆发,眼下控制不好情绪可是大忌
顺势绕到了桌案的另一边,隔着件东西面对他,心里会轻松些
打开信封看了看,随手放到桌案上,退去甲胄的他看起来瘦了不少,可见这一年多来的日子也不好过
“伏影说你病了”两人对看了很久后他才说话
“染了点风寒,不是什么大病”
他能看出我眼底的对他的疏离,所以对我不再勉强,只是静默似乎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开口说什么呢?
“她很贤惠,以后也省得我管家里这些琐事”话题似乎还是要从我们之间的第三人身上开始,毕竟逃避不了
“我…很少在城里,所以家里事都交给了她处理”
“嗯,以后还是继续让她来吧”静默,该死的静默,“对了,许先生应该跟你说过了,以后的日子,‘家里的事’要多一些,可能会有点烦”窗外微风吹过,一阵花香袭来,不免多咳了几声,头痛猛然加重,也许痛的不知是头…知觉浑身乏力
他越过桌案,硬是扶我坐下,手指在我的发间穿梭摁压——很少见的举动,可在内心深处,我总觉得这种温柔不过是一种补偿,于是心里更加酸涩
扶瑶隔着屏风看来一眼,继而迅速退进了夜色
我们之间的情感从来都是用静默来表达的,一开始如此,现在还是如此,将来也会是如此么?
“二夫人?”门外响起扶瑶的声音
苦笑一下,既然她来得这么早,那就从这一刻开始吧,人生难得几次登台表演
双手回握住肩上秦权的手,“头疼的厉害”女人都会在自己的男人面前撒娇,这是她爱他的一种表现,我好像从没对他撒过娇呢
女人天生有做妖精的本钱,只要找对人,找对时间
风寒似乎很配合我,手指间隐约微微泛起热…
最后一眼掩在他的怀中,庄明夏和她的侍女跟在扶瑶身后,那侍女手上端着热乎乎的汤葯
她的眼神是淡然的,只是淡然中带着忧伤,而我,却是微笑的,因为眼泪全消释在秦权的衣襟上
因为我是女人,我不能明争,只能用妒妇的身份暂且暗斗
我现在只愿做秦军的军师,只做方示,可心里依然难过…
九十三 二女“争夫” 二
“晚上见姐姐脸色不好,想是路上染了风邪,熬了碗暖身的汤葯来”声音依然是乖顺的,却不失风度
秦权低头看看我,他很少见我这种样子,起初还有些惊诧,不过试了我额头泛热后,也没再迟疑,
庄明夏的医术了得,外人不知道,我跟秦权却清楚,如此半夜,只能暂时由她来把脉
秦权一时还不清楚我是不是真心对他撒娇,不过见我脸色发白,到也没那个心思考虑这些事
透过睫毛,我的视线始终没离开过庄明夏身后的那个长相讨喜的侍女,庄忠安在府里的人可都不是普通人,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不急着利用自己的侄女为自己效力
这一夜开始,数个阴谋开始暗自进行着…
以繁华掩盖宁静,以纷争隐藏阴谋真正的敌人往往并不是眼前那个最明显的,我要的不过是庄忠的注意,他的野心不鞋不过自陆苍归回的方示也非懦弱之辈他为的权,我为的…方示这个名字
红玉没几日便要临盆,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挺着大肚子来看我,在回城的路上已经听说秀水生下了一个白胖的女儿,可惜我身上带铂不适合去看初生的孩子,只让扶瑶先送去了一份厚礼
与红玉漫步于繁花之间,心胸开阔了不少,“你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还真忍得下心,如今回来,还不是一样要迈过那道坎,到头来依然是钻心难过,我是过来人,有些事情别想得那么极端,人活一辈子,哭着可以过去,笑着也一样能过去”
“你到是讨起便宜了,当初你难过时,我可是从来没在你耳旁诵经”扶着她一道坐到木栏杆上
“你就是这条不好,明明替人想得周道,却总是让人觉得据人于千里之外,凡事表面淡然,自己心里却又做不到,是甜是酸有时不单是留给自己尝的”
摘下一条槐枝,香甜的槐花味溢满怀,“看来做女人,我真得不成功,嫁了人,却做不成贤妻,生了孩子,却还是没学会唠叨”
她笑推我一下,难得她能变成今天这样,我打心里替她高兴,当初答应他们俩的婚事,看来没有做错
两人正聊得开心,庄明夏出现了,这不让人吃惊,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碰不上才叫怪
“正好碰见姐姐,将军刚回来,听说红玉姐姐也到了府里,让午饭多加几道菜,正巧要去厨房吩咐,恰好碰上姐姐,也就省了麻烦”
要笑不笑得看她,想当初在汉西时,见识过赵战西几位夫人的明争暗斗,拿捏个把表情还是可以的,“妹妹大家闺秀,姐姐山野丫头出身,比不得你,虽然跟了将军这么多年,可也没能生出几分主母相,这种事以后不用来问我,省的外人以为我容不得别人”
“姐姐的教诲,妹妹记下了”
待她们主仆二人一走,红玉笑意盈然,“今日没白来,看你们俩唱戏扮角儿,到挺有意思,她不是不了解你的脾性,装成这样有意思吗?还是你真得开窍,打算争二公子的宠”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人想看,有人想演,难得嘛”他庄忠老谋深算,这种孩童把戏,自然不会相信,想看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葯,可并非那么简单,等着吧
秦权近日刚去西大营一趟,虽说与汉北私下有了盟约,可诸侯的脸比雷雨天变得还快,刚刚还在歃血为盟,说不准下一刻匕首就Сhā进了你的心脏,端看谁守得牢,谁变得快
同时吃着汉南汉西两家“供奉”,暗地里还与汉北勾勾搭搭,明眼看,秦军是占足了便宜,可这些便宜也不是轻易就能占得,今日暗中帮你整他,明日暗中帮他整你,敌友不过时间而已,利益才是永远
这些日子,庄明夏明着没少吃我的亏,一副乖媳妇样,碰上我这么一个冷淡又不近人情的“大姐”,难为她还能挂得住那张面具
不光府里人,恐怕整个宜黄城的人都知道,自我回来,秦权就与西院绝了缘,我这大夫人可是以绝对的优势在欺负二房,为什么?因为我背后有秦军几大重将撑腰,就是秦权想动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何况我还有越都这个长子,身为母亲,我怎能不为他的将来铺垫好,万一哪天西院生出个小的来,岂不多了一个对手?男人都是食色的,以庄明夏的倾城之貌,秦权会宠爱谁——很明显的事
据说宜黄城百姓近日茶余饭后的谈资就是秦府两人夫人到底谁最终能胜出,还有机敏者为此开设了赌局,我的赔率为一赔三,庄明夏的赔率一赔一,理由是,这么漂亮的女人,秦权怎么会让她独守空房,不过三五个月,定然能怀上“龙种”,到时,我这貌不惊人的大夫人还能怎么办?认了呗!
“就这么多了?没给我编什么河东狮吼怀揣醋坛的名号?”一边给焦素义英翠娘(送我回到宜黄后,便迅速回去南军)写信,一边听扶瑶绘声绘色地给我讲百姓们的议论,她不去说书还真是有些屈才
“这到没听说,不过也有同情夫人的,说将军要是抛弃糟糠之妻,仁义之名就没了!为了这个,将军他也不能对您怎样”
“看来我还是下不了堂嘛”写罢搁笔,晾干后折好放于硬质信封中,火漆封好,递给伏影,“告诉焦将军,按信中所言行事,不可拖延”
伏影向来不多话,以前他在场时,扶瑶还注意些言辞,久而久之,几乎已经当他不存在了,不过还是不免会说他几句
“这么多年,我听他的话还不足十句,真能憋得住”朝着门外消失的身影摇头
“要是跟你一样,他就不会作护卫,改行说书兴许还能天下闻名”再动笔给熊大山修一封书信
庄忠此人甚为狡猾,眼见秦军势力大增,汉南无暇顾及北梁,竟开关投诚,如今手上依然还紧握着北梁军权,秦权几次试探着想释其权,都没行得不通,眼下秦军需要的就是一个“和”字,他深知秦权不敢轻易动他,私下还与楚策有所联络,就是的秦权万一硬来,他也好再来次里应外合,当然,楚策的想法也是如此
结盟只是表面,制约才是真正目的
对于秦军来说,既然上天掉下了这么大一块饼,没理由不吃下它,只是这块饼没那么好咬,秦权因此娶了一位娇妻,相应的,我得了一个姐妹,是牺牲还是好事,只有我们三人心里清楚
还有几个月越都就满三岁了,回宜黄后,府里就请了文武两位师傅来教授他,秦权对孩子的教导相当重视,家教使然,虽然每个人年轻时都会有不受教的时期,然而为人父母后,就会将这种经历故意淡忘,仍旧照着老路数教导自己的孩子
办完所有事才有空到东书房看儿子,小家伙握笔姿势已经有模有样,不过还是会趁着老师不注意,摸摸这里,动动那里
进门后才发现今日在书房里教儿子的不是西席,而是秦权,他正握着儿子的小手在纸上写字
“挥刀战将!”小家伙竟然都能认出来,令人惊喜不已
一时不查,竟倚在门边傻笑
“娘亲”小家伙从父亲怀里爬下来,奔到我身前
蹲身下去,拧两下他肉嫩的腮,“今天师傅都教你什么了?”
“大师傅教了我三式伏虎拳,老师傅还在教三字经”他把武师傅叫做大师傅,文师傅叫做老师傅,因为他们俩一个身形巨大,一个胡须花白,不过看样子他非常不喜欢老师傅还在教三字经
“不想学三字经?”
“我都会了”
“都会了?”怎么可能,才不过几个月,师傅都还没教,他怎么会的?
“二娘教得”
“…”她?看来应该感谢她才是,“识文知其意才算会了,单会背诵也是无用,还是要细心听师傅的教导,懂吗?”
像是不太懂,不过仍旧点点头
秦权此时已经走到我们身前,蹲下身,我们两人正好将孩子围在中间
自从我们呣子俩回来,他虽然照旧不常在家,不过比之前要好很多,只是,有些事,改变了就是改变了
他与庄明夏毕竟已经成了真正的夫妻,这一点,我暂时还不能接受,甚至不愿去想
外人谣传我独霸丈夫,确实不错,每日观书入夜,憩于桌案已快成了我的习惯,他一直陪着我到深夜,也曾试图挽回这种局面,可惜…我目前还做不到,他想再有一个孩子的愿望,怕是暂时不能由我身上实现了
他很无奈,我也很无奈,他能将感情与身体分开,可惜我还不能,起码我现在做不到,因此就是他去西院找庄明夏,我想也算是我活该被疏远吧
在政事上,我完全站在他这一边,但是在感情上,我做不到,他曾为此半夜恼怒过,因为妻子拒绝丈夫的需索是“不合理的”,甚至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以为我不过是一时生气,因为我们在政事上的配合几乎完美,可惜,他错了
“越都一个人很孤单”他直瞅着我,“他需要兄弟们的陪伴”
“你有很多机会,不过可惜,暂时我没有可能”抚摩一下越都稚嫩的小脸,“越都,二娘给你生个弟弟好不好?”
秦权的脸色铁青,看起来有些怒气冲天,不过我也有权利选择自己泄怒的方式
越都第一次见到父亲发怒,场景就是父亲将母亲扯出了门外
不过他并没有哭闹,而是选择跑去求救,毕竟娘亲与他更亲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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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生病了,今天一天在痛苦中度过~~~~~~
依然还是龟速,我道歉,不过暂时还是有点无能为力,今年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迷信说法,开个玩笑),老爱生病
每次主页封推都会害怕,或者的,因为自己的速度不快,还因为看得人多了,大家对的要求也就相对多了一点,更有一两位男性读者的加入,我…很开心,也觉得很有压力
看到不少人在文下留言,以我今天的状态,怕是不能回复,掉盐水太痛苦了,头晕脑胀中~~~~~
此文到底是还是其他的什么,其实我自己也不能很好的定义,正如逆行一样,你可以说她是友情成分居多,因为身在庐山中,所以对于自己的写作风格,我也不能全面定义,编辑让我写总结,听到这个我就发愁,因为文里的人物总会不受控制,往往到了最后,我才会真正给每一个人一个结局,有的完美,有的残缺,还有的会搞失踪
不能说这文就是,也不能说不是
很多人物是在我少年时的幻想中成型的,很高兴现在能让他们在文中有出场的机会,它就是一个故事,人物+时间+地点
作者是个非抽绪化的人,所以她自己也不清楚(有朋友猜测作者是个很冷静的人,表面上看,所有人的第一观感——作者确实看起来很冷静,据身边朋友透漏的可靠消息,此人不但不认识路,初时连回小区的路都没找到,三岁时,陪父亲跟叔叔们钓蛙子,差点被“鬼”带走,反正人生里失败的次数比成功的多,所以有些文中的有些结局大家可能会以为是残缺的,人物的性格甚至是可笑的,不过确实是我这二十几年来自己总结的吆~~~~~尤其失败,因此我爱写成功的女人)
跑题的水平曾是学生时代最厉害的,连老师都为此叫绝过!不说了
其实我很想写像《山野鬼怪谈》一类的,可惜开了个头,发现很多东西的总结没那么简单
可能是失败的次数太多,大家不关注的时候,我反而相当游刃有余
不过不管怎么说,就算被一个人认可了,那也是认可
PS,作者太固执,还是会根据自己的想法写下去,不管造出来的是九天玄女,还是九头怪
因为作者大多时候都不是很热情的人,所以不要误会,她虽然没有热烈回复大伙的赞美,其实是在偷着乐呢
要有好身体!
九十四 二女“争夫” 三
“从你带着孩子离开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想他非常想对我咆哮,可还是压住了火气
他将我控制在一方狭小的空间,背靠着门板,呼吸有些不畅,他想咆哮,可又清楚自己没有这立超因此他隐忍着,至于能忍到什么时候,谁也不清楚
“既然你这么了解我,现在又在做什么?”伸手抵在他的脖子上,实在有些呼吸困难
他完全可以用男人理当三妻四妾的理由来训斥我,可他说不出来,“你真不能原谅?”
我该怎么回答?原谅?不原谅?“你冷静点,眼下该生气的是我,不是你从逃出罗望的那刻到成为你的妻子,再成为你儿子的母亲,我一直将妻子与伙伴的关系掺到了一起,直到庄明夏进秦府的那一刻,我才发现,这是不对的,我有两种身份,一种是你的妻子,还有一种是你的伙伴,像许章和焦素义一样,我们是共患难的‘兄弟’,我同他们一样,为了最初的理想,愿意与你齐头并肩,挥匠超甚至与群雄对抗逐鹿天下,这原本不该是这世上女子该有的想法,可是你让我产生了这种**,作为伙伴,我愿意为知己者死,但——作为妻子的那一面,你不能对我要求太高,我未曾受过陆苍以外的教导,对什么“七出”的规则从来都没上过心,我没有反对你纳庄明夏,因为我以方示的观点考虑过,那不合时宜,可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认定我应该原谅你上了别的女人的床”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们俩现在最好能保持心平气和,你比我更清楚这有多重要”
这番话后,两人都沉寂良久,他将双臂撑在我身后的门板上,呼吸浓重,“会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也不清楚,或许吧,也许你能将感情与身体分开,有些问题也就不是问题了,毕竟她也是你的妻子,既然雷池已越,没必要因为已成定局的事压抑自己”推开他的手臂,“即使为了制造烟雾,我也没约束过你去西院过夜,也许她会愿意为秦家增添子嗣,这不是很好吗?”
他依然撑着门板默不作声
刚刚的动作过大,头上的簪子摔落,弯身拾起,擦净上面的灰尘
听着他慢慢平静的呼吸,心想也许他明白了我的意思
“这么说,你决定做方示了?”直起身,脸依然朝着门板
陆苍山下,武熬斩马请我下山时,我就已经是方示了,“对”绾起长发,“你不觉得我们当初成亲是个错误吗?”兜来兜去,还是这种结果
“不觉得”
…
扶瑶略显慌乱却又极力镇定的禀报声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左将军求见”
我与他对视一眼,皆清楚庄忠这老狐狸要动手了
各自整理一下情绪
庄忠的势力主要在北军,北军是秦军最主要的作战军团,武敖因为我的关系,一年来一直遭受打压,甚至于一度被架空,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急着去陆苍寻我的原因
表面上,虽然秦夫人的名号不能正大光明的在军中横行,然而仗持着几大重将的威信,秦夫人这名号隐含了另一层意思——她的权利仅次秦权,这是公开的秘密
庄忠十分明白,不将秦军原本的集团打碎,他永远只是一名降臣,永远到达不了秦军的权利中心,所以作为这集团中最重要一环的我——必须要下台
对于我初回宜黄就掀起的“府院争夫”,他丝毫不以为然,因为他甚至能肯定我不会这么目光短浅,背后定然要动手脚,不过他要的是面子上和私下里的双赢,府院之争不但不会输,还要将秦方氏彻底从秦军权利中心抹去
手段自然不会单一,想让一个长相平凡的女子下堂,方法多的很,端看西院陪嫁侍女们的长相就清楚他的用意——秦权有本钱风流再者,他的势力不光要在北军,还要扩散至整个秦军,这一点我也相当赞同,他为我下了一个精巧的套,我自然也不会落下
这么多年培植起来的势力,怎会拱手让于他?
这场争斗属于我跟庄忠
“夫人”一声清脆的叫唤让我从怔愣中回神
眼前是个漂亮的丫头,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那双精亮眼眸告诉我,她很聪明
扶瑶在旁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砚台,“这管事的真是越来越不经事了,谁都放进来”
那丫头浅浅一笑,“姐姐莫怪,厨房一时缺人,我正巧赶上,就顺手将夫人的热羹给端来了”
这话说得蹊跷,顺手?再怎么缺人,也不至于连给大夫人送羹的人都没有,这丫头似乎有意在暗示什么,不经意的慢待,不经意的提及,似乎有意在挑起我的好奇心,莫不是想让我往下问为什么连送羹的下人都没有?
想知道自然就要顺她的意走下去,“怎么厨房连个送羹的人手都腾不出来?”掩上羊皮卷
“禀夫人,过几日就是秋祭,大家伙都忙着置办牺礼,二夫人那边也忙得很,恐怕一时给疏忽了也正常”说话间已经将瓷盅打开,盛了一碗递到扶瑶手上,照例扶瑶对我的饭菜都是要先试毒的,没办法,想我死的人太多了,防不胜防自那几次遇刺后,扶瑶对我跟越都的饮食都非尝意
“秋祭?”时间过的真快,“我都给忘了”
“夫人政事繁忙,这等事记不住也是难免,二夫人到时定会置办好一切,夫人只等着陪将军祭拜即可”
这丫头的话相当有意思,不免多看她一眼,“叫什么?”
“女婢清辉”
“清辉?月华释清辉,到是个好名字”
扶瑶将试过无恙的热羹递给我,顺带给我使了个眼色,让我快些打发了这丫头,看来她对这丫头的底细定是知道一二
“行了,你先去吧,既然秋祭快至,府里定是缺人,一切听从二夫人的指派即可”这丫头的几句话表面上看都向着庄明夏,不过说话的对象是我,难免不让人猜测她的用心
她到也不多言,疙施礼,临走也不忘跟扶瑶告退
这些日子秦权忙于新军扩建一事,我也从许章那里接下了新军后方供应一职,加上汉南汉西徒所引起的一系列问题,府里的事自然也就没时间注意,多半由扶瑶暗中观察,她在这方面到是相当在行
这名叫清辉的丫头是随庄明夏陪嫁过来的,据说前些日子在秦权的书房当职,秦权对她的评价不错,还当着管家的面褒奖过她,按照以前,这并没什么问题,可一旦美人多了,这就变成了大麻烦,庄忠之所以搜罗这么多美女随庄明夏一起陪嫁过来,用脚趾头想也清楚是怎么回事,男人嘛,总有失足走水的时候,既然一个美人不够,那就来一群美人,就是不信他秦权能跑出如来佛的掌心
女人向来是权斗中最好的棋子!
“这丫头不得了,属霸王的,硬上!就是西院的那位都不是她的对手,夫人,您得跟将军提个醒,这丫头要是攀上来,府里可就真热闹——”“了”字没说完,就被正主的到来给吓了回去,低首福礼,“将军”
秦权一脸的漠然,只“嗯”一声作罢,并将手上一封书信放到桌案上
扶瑶匆匆告退
打开书信,是焦素义的笔迹,内容是说我一定疯了,竟然让他同意将庄忠的人安排在南军的重要位置
“你的意思?”
“算是吧”
“你手上的事先停一停,庄忠的事也暂告一段落”
“怎么了?”
他直直看着我,眼中透出一抹决意,“主攻汉西”
“…”这么快?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什么时候?”
“秋祭之后,三路同进!”
三路?自然是汉南汉北秦军
“什么时候达成的?”
“刚刚”
“…”这么说,我近半年的布置等于白费?“怎么不早告诉我?”
“汉南与汉北刚刚达成的协议,我也是刚刚知道”
“考虑清楚了?”从私人角度来说,他与赵战西从未交恶,更甚者,他还曾得到过他多次相助,公事上,汉西也是几次三番相助秦军,即使大半并非出自真心,可秦军毕竟还是依靠汉西的势力才能爬到如今这个地位
他笑了,笑容有些可怕,“选择与汉西结盟,对抗汉南汉北,秦军定然全军覆没,三大诸侯中,汉西最难对付,不如借三军之力破之”完全以利益的角度考虑问题,与原先那个讲仁义的秦权判若两人
“你准备带谁去?”焦素义班骁几人中定然要有一个随他一起
“武敖的新军还在扩建,战力不够,班骁经验尚浅,孙尤据要地,轻易不能动,老焦熟悉汉西地形,我打算动用南军,还有——你与我一同去”手指拨弄着茶碗,“汉北的监军是方醒”
“他的军权恢复得这么快?”
“你与他虽出同门,然而此人生性多诡,这是难得的机会,知己知彼,他日才有机会破他”想得如此长远,已经在为将来破汉北着想了
“好”不过越都还这么鞋我实在有些不忍心
“我已派人去班府接红玉,有她在,越都不会有问题”
“这么一来就要难为红玉了,刚生产完没两个月,就要帮忙带那个调皮鬼,扶瑶定然也是要留下来…”想起府里的那群女人,还是觉得扶瑶留下来比较保险
“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你”笑得有些不羁,还有些阴险,“那个叫清挥的丫头不错,我看上了,打算收了”
怔愣过后是淡笑,“见识过了,不错,我非常相信你的眼光”
“很好”不置可否的表情
相信那丫头跟庄明夏相处的会很好,他已经完全学会了用女人来做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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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看完病后,正好路过书店,来到女性架面前,那里站了一水的15.6岁的丫头们
突然有些的
几个一起码字的朋友一直跟我说要看这种情节,一直在思考怎么写才不会太**,最后发现还是胜任不了
好的会害了小丫头们~~~~也许是我杞人忧天,不过就是这么的的
九十五 关山借风雪 一
位于汉西东北方,有一处名为关宅的小镇,因为周围山势险峻,并无多少人居赚百年来一直维持在百余户左右
汉北军与秦军就于这个小镇上汇合,当下晴空万里,云丝不见
比之运河边上湿漉漉的冷,这里显得温暖不少,脱去皮裘外衣摘掉皮帽,浑身顿时轻快得紧,到了这个时候,房主的婆娘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是个女子,这才忙着将自己的儿媳妇从里屋叫出来帮忙
“我这老眼昏花,没看出娘子的身份”老太太像是松了一大口气
后来才知道这镇上的人并非土生土长,本是百年前自东齐汉东一代移居而来,当时当地的百姓们习惯称呼女子为娘子,这当中还有个典故,据说当时皇帝出巡,途径一处名叫丽可的地方,被湖上一名划船的秀丽女子吸引,并尾随到她家,凭岳帝的相貌和身份,自然是所向披靡,无往而不利,这种轶事本无多少意义,难得皇帝对这名女子钟情,一直到她病故尤未终结,爱屋及乌,丽可也因此倍受皇帝的喜爱,曾经一年内三次减赋,引得百姓们皆说生女如“娘子”(那名女子初到皇宫的封号),可兴家旺乡里,这称呼便随着百姓们的迁居一直来到关宅
“火盆”老太太的儿媳妇见到生人很害羞,我多瞅一眼,她就抿嘴笑,看起来有点紧张
大军驻扎在镇南的山谷之间,我一早就被焦素义派人送到了镇上,寄住在这户姓王的人家
小镇偏僻,平时只有几个游商老客路过,并没见过这么多外人,所以大军抵达时,众人皆骇,干脆联军并没怎么样,他们才稍微安心
“娘,柴火放在灶旁了”门外一声叫喊
老太太轻起竹帘,答应一声
这家里一共五个人,老夫妇俩,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刚进门没多久的儿媳妇因为我的寄居,家里的男人们都挤到了前面的草房子里
打量一圈屋里的摆设,难怪焦素义嚷着这地方穷,这王家据说是镇子上相对富有的人家了,也不过山石搭成的三间大房,竹帘挡门,木门上难得还油了一层桐油
虽说屋内摆设简陋,却相当干净,可见这家女人的手脚十分利索,见老太太的动作便可知道
“娘子喝碗枣子茶,今年刚晒的”老太太倒了满满一大碗,递将过来
这时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老太太忙将双手在围裙上蹭两下,跑去掀开竹帘
焦素义这个没规矩的,也不打声招呼,一步就跨了进来,吓得王家的儿媳妇急忙一个侧身,不敢瞅门口
“怎么样,将军?我说这里很干净吧”大剌剌地堵在门口
秦权一身便装,连件斗篷也没披,踩在门槛上看看我,门帘太低,只得低头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穿灰色皮裘的中年男子…师兄?
本来还很松快的房间,他们三个一进来,到显得有些局促
“师兄刚到?”起身施礼
“与秦将军在营中碰面,听闻你在镇上,就一道来了”
老太太借着搬凳子的当口,顺带也将自己的儿媳送进了里屋
焦素义受不得静默,Сhā科打诨的事都由他来做,“前面有处断崖,不过两根麻绳上搭了几条木板,大军哪能通过?正好大家都在,赶紧想个法子,不然三日后大军陆续聚起,到时再想可就晚了,要绕路的话,还要翻过四五座山,汉西军熟悉山地战,万一被他们截赚可就得不偿失了”说罢看我们三人有什么表示,可惜——没人说话
“哎?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感情是我一个人的事?”
我跟秦权齐齐看向方醒,这里比邻汉北,他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应该知道会有这种情况
他回视我们俩一眼,“秦将军的意思呢?”
秦权拳头抵着下巴磨蹭,灿笑,笑得我跟焦素义一身鸡皮疙瘩,他很少笑成这样,“听闻军师能腾云驾雾,借机想一览真假”
他这话让我记起了当年我们初识时的情形,他始终对方氏出神入化的传说有所质疑
方醒淡淡一笑,再转眼看我,我忙低头假装饮茶,还是先观察为上
“我也没办法”此话一出,其余三人表情各异,焦素义张嘴错愕,秦权哼笑,我差点喷出口中的枣茶,因为他说这话之前看起来绝对胸有成竹
被他这话堵得,众人不知道下面还要聊些什么,近五万的大军跑到这里单是为了观风景不成?
师兄对我们几人的眼光置若罔闻,到是请来了王家的老爷子,跟他下起了汉西的“老六棋”,一人执草秆,一人执石子,下得不亦乐乎,把我们三人闪在一旁凉快去了
直到夕阳西下,老爷子终于是赢了一回,师兄问老爷子想要什么,老爷子笑着摇头,前面他不知道输了多少局,只赢一局还要东西,岂不让人笑话?
“嗳,不行,老人家定要从我这里拿一样东西”
老爷子为难地账半天眼,最后伸手指了指他拇指上碧玉扳指,“要这个吧”
“这个不行,这是先王的遗物”
老爷子想了半天,又指了指他腰上的玉佩
“这个也不行,这是师尊的遗物”
老爷子又想了半天,指了指他身上的皮裘
“这个是汉北王所赠”
…
总之指完全身的物件,没一样能送人的
老爷子气馁,说不要了,他到还不愿意
“我说——”焦素义一旁实在忍不住了,“不想给就算了,没肉装什么胖子!你这一身感情都是宝,一样都输不起,拿人家老爷子穷开心什么!”
王老爷子一脸和事佬的表情,不过明显对焦素义的话心有戚戚焉
焦素义的挖苦并没造成什么伤害,师兄一脸笑呵呵的,“老人家的家中是不是有不少麦田?”
老人错愕地点点头,“镇上山田不多,老朽家里到是占了几亩”
“可是的今年无雪干旱?”
老人又点头,“今年霜降的日子晚了不少,雪是一场也未下”
“这么着吧,我送老人家一场瑞雪如何?”
咦?我们几人怔愣地望着他,送雪?只听人说雪中送炭的,没听说过送雪的
焦素义更是夸张,伸腿挑开竹帘,外面霞光五色,晴空万里,“天这么暖和怎么可能下雪?”
“不但会下,还会是暴风雪”乐呵呵的
“哈哈哈…”焦素义突然一脸正经,“我不信!”
最后,焦素义也不知怎么就跟师兄打起了赌,两天之内若有暴风雪,焦素义需替师兄做一件事,勿要反悔,若无暴风雪,师兄需在营中大喊三声“我输了!”
有些儿戏,不过焦素义却乐此不疲
因为师兄看起来十分有把握,我心中难免生疑,当夜,披斗篷到高处观天象天象之说我学得比较晚,刚入门师尊便已驾鹤西游,因此这一门相对学得比较粗浅
站在高坡上,满天星子闪亮,像是一伸手便能抱个满怀
看了近半个时辰,始终没看出有降雪的迹象,心下更加疑惑…
“你这么相信他?”秦权的声音,他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我觉得他不会乱打狂语”背着身,不想转过去面对他
“你什么时候能这么相信我?”声音很低,不过仍然听得到
我默不作声
来到我身侧,正好替我挡去了寒风,“他跟姓王的那老头要了不少麦秆”
麦秆?师兄要麦秆做什么?军马的饲料应该不缺才是,再说单一的麦秆也不可能当作军马的饲料,“还有什么?”
“军中正在连夜赶制粗麻绳”
粗麻绳?麦秆?他到底想做什么?头脑里茫茫一片白,怎么也整合不到一起
北风渐渐冷冽起来,简单绾在脑后的头发不免有几丝不听话的,飘散在夜色里…
他翻身将肩上的帅麾披到我肩上,因为太大,在肩上围了近两圈,麾带才系起来,同时我也被裹得极严实
“四更了,回去吧”
最后一次抬眼望向夜空,星空依然璀璨夺目,看不出什么问题,只好随他一起往回走
途中,风势渐大,转进一条狭巷,迎面一阵冷风扑来,头上的发簪被吹落,头发扑了满背,他蹲身在地上摸索寻找着那枚发簪,望着他模糊不清的背影,我突然有些动容
找了良久才找到,伸手绾起我的头发,簪好,两人隔着夜色的清辉对视着…
又是一阵冷风
低下眼,不再看他,清晰得听见他吐出的那一抹失望的气息
这条狭巷很长,像是怎么也走不完一般,北风如同饿兽,在巷子里肆虐着…等等,风?大风?
“有没有觉得风大了?”急忙扯住他的手臂
听我这一说,他似乎也发觉到风势渐大,不过——有问题吗?冬天本来就有大风
我却不管他的疑问,转身就往回跑,来到巷子外的高坡上已是气喘吁吁,此时夜空依然没多少变化
他紧随我身后赶到,气息平缓
我兴奋地转脸看他,“北风定然会带来冰云,北有冰云,南有热汽上涌,两相一碰,自然能生雪”
他无奈地笑笑,“你又不是老焦”
一语击中要害,是艾我乐成这样做什么?能于晴空万里中观得暴风雪,本身就说明我跟师兄在某些方面还差一大截,不免有点气馁,“算了,还是回去休息吧”
转身沿着小路想下去,刚走两步却被他从身后搂了去,时下一惊,不是已经说好了各归各位?
我没出声,他也没出声
下巴压到我的右肩上,悄悄耳语,“真得再不能了?”
他这是在屈服吗?明明两个月前在宜黄时,他还那么决绝!
他不该是这种说话不算话的人才是
“男儿言出必行,你不是秦权!”双手被帅麾束缚着,一时伸不出来
“子都,现在他只是你的——”话未说完,就听荆棘丛中一声叫嚷
“是谁?”紧接着亮起了无数通红的火把
原来是巡夜的卫兵,更巧的是汉北军的人,根本不理会我们是谁,一律缉拿
可想而知,深更半夜,焦素义以及汉北大将孟勋看到我们这幅样子会是什么表情
临退帐时,焦素义借机对我耳语一句,“我说,你们和好了也跟我透个风艾整天撮合,以为我没事干是吧?还有,盖房子的目的就是给人住得,大冷天的在外面多冷啊”
本来还想告诉他赌局的事,看来现在还是留在心里平衡一下气闷为好
九十六 关山借风雪 二
军营生活虽枯燥,却容易把人变得简单,往日生活中的诸多烦恼在这里完全没有,难怪他喜欢待在这里
次日清晨,天气仍然一派晴朗,焦素义几乎以为自己必胜无疑,谁知正午时分狂风大作,铅云自西北翻滚而来,不过傍晚时分,竟飘起了碎雪,随着风势,碎雪渐渐变成白毛大雪
大雪下了不久,几百名汉北军分成十数组开往断崖方向,令人十分疑惑,因为风雪太大,秦权并没同意我跟去
次日,风势渐歇,大雪依然,焦素义五更时分便带着数百名秦军往老王家麦田的方向开拔,据说是要给那片麦田修一道拦水堤
正午时,焦素义孟勋同时发令,大军分十五路过崖
原来在暴风雪的当夜,汉北军以麻绳麦秆热水等物在断崖上筑起了十五座大“冰桥”,供大军行到对岸
师兄不但赢了赌约,还给老王家修了一条贮水池,虽然这事是焦素义领人做得,不过功德还是要寄到师兄的头上
自此,关宅一地就有了修筑“方天师”庙供奉的习俗
傍晚时分,大军全部度过关山断崖,这十五座冰桥也于一日后垮塌,这里的地气毕竟依然是暖的,暴风雪一过,冰雪融化,桥自然垮塌
至于师兄为王家修筑的那水池,自然积蓄了不少雪水,次年春,此地滴雨未下,全靠这水池浇灌麦田,原因?只有师兄一人知晓,我只记得次年黄历上写着四个字——九龙治水,预示着天气大旱
大军一过关山,就真正意义上进入了汉西,所面临的自然是汉西军的顽强抵抗,联军千里奔跃,后方补足不可能十分及时,唯有速战速决,这一点非秦权莫数,离开关山次日,他便亲自引一支骑兵往南偷袭汉西军的粮草所在地——南洼将我跟焦素义留在了军中——他对方醒是相当的防备
与此同时,汉南军攻入汉西,一时间,汉西从西南至东北的沿线全面受敌,因为时间仓促,汉西并没能很好地组织抵抗,一个月连失三城
赵战西连发三封急函与秦权,晓以大义,想劝秦权退兵
第四封终于变成了断情绝义的怒斥,秦权只字未看,外人道他这是断情绝义,我深知他是不敢看,对与错,他心里早有明断,只是今日的秦权已经不单是汉东那个无权的秦二公子,是非对错在他这里,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是非对错
汉西东南大营的粮草地——南洼,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加上一个月之间竟然连失三城,汉西迅速做了内部调整,由大公子赵启汉总领东南一地的军政大权
当年水淹北虏就是他的主意,我深知这位看起来羸弱不堪的汉西公子实际上是位深藏不漏的高人,而且他的耐性极好,若以普通人看待他,定然要吃大亏
关山往西南两百里,有一城,名为长墉,赵启汉的大军就在这周围驻扎
秦权自南洼回马之后,与联军大军汇合
大军开往长墉的途中时耻到汉西散骑的侵扰,让人烦不胜烦,他们往往只是二三十人,躲于山凹之间伏击,最出得就是暗箭伤人,虽然不会对主力产生太大影响,不过久而久之,军中人人自危,路过山峭险地或树丛茂密处,往往提心吊胆
几年前我就曾对汉西的险要山势暗叹过,如今联军大举攻入汉西,汉北军与秦军多半熟悉平原战或者水战,山地战很少接触,行军速度明显一天不如一天
除夕之日,大军照躇前行,早上说好,到达指定地点扎营后,会有一顿丰盛的年夜饭,这些日子,因为行程较紧,士兵只以定量的干粮果腹,就是我们也一律定量发放干粮,无一例外,傍晚时分,我早已饥肠辘辘,更别提他们
刚跨出一道狭谷,只听周围一片“跺铃”的响声,抬眼四看,原来是树上的夹子被风吹得乱响,汉西百姓俗称这种夹子树为“燕子树”,因为树上结得一串串的夹子如同一行行南飞的乳燕,秋天一过,夹子干枯,被风一吹,如同遍山响铃
秦权正好沿着行军路线检查到我这边,两人的马因为路窄,不得不齐头并进,自从关宅一聚,再没机会跟他说话,如今大军正在行进中,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伏影自觉拉马退到一旁,他看看前后,见无人注意,迅速把手摊在我胸前,手上握着一团油纸包,同时一屡肉味扑来——是吃的东西!
急忙以余光瞄一眼四周,迅速接了油纸包,就在这时,两支箭分别从他的右前方和右后方飞来,直奔他的前后心,因为事发突然,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伏影的马也被隔在后面上不来他俯身想躲,可紧接着又是两支箭飞来,这次的目标换成了我,我根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扑到地上,两人一起滚了十几尺远
伏影纵身从马上飞下,可是为时已晚,他躲过了前两箭,却又为我挡了两箭,分别在右上臂后背,
他迅速爬起身,什么也没说,只夺了一名士兵的弓,连发两箭,一箭正中,一箭虚发,毕竟右臂中箭,有损力道
焦素义将医官找来时,我已解开了他的铠甲,只见流出来的血成凝紫状,想是箭头喂了毒,习惯性的想用嘴吸,被他以手推额,“同一个错,怎么两次都还记不住”
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又回到了当年初来汉西他被蛇咬时的场景
“老焦,把她带到旁边”指使焦素义将我拉到一旁,医官急忙上前医治
大军依然不酮地往前走,十几名亲卫围成半个圈,将我们隔在一块巨石的背后
“禀将军,这不过是几样普通的毒草萃合而成,不打紧”医官挤出脓血,敷完葯,包扎好
这时,两名士兵已经将刚刚被秦权射伤的人带了过来,那人后心中箭,已经奄奄一息
焦素义蹲身刚想开口询问,他却已经咽气,不免啐一口,“他***,这么不经死!”挥手让人掩埋掉
见老医官起身退后,我这才能蹲身帮他穿好衣服
看我脸色不对,焦素义忙打哈哈,“放心,他比铁还硬,中一两支箭跟喝水没什么差别”说罢从地上捡起我落下的油纸包,打开一看是鸡腿,不免唏嘘,“老子一个月都没闻到肉味了”不过也只是闻了闻,又包好递还给我
发生了这种事,我哪还会吃得下,摆手让给他,他拿着鸡腿对秦权一扬,“不是我硬抢,是她自己不要”
秦权不语,不过路过他时,随手扯了鸡腿来,一口塞进嘴里大嚼起来后面焦素义大叫他没有兄弟之义,连块肉都要抢
一旁的亲卫面色不改,见怪不怪,想来他们俩私底下差不多也是这样
满山“风铃”声中,众人上马继续前行…
这一晚,难得能在中军帐看到他,医官早将内服外敷葯都交待给了我,正好赶上除夕夜,焦素义也被叫来相聚,因为行军中喝酒怕误事,于是今夜军中并未备酒,均以茶代酒
我在军中一直以男装示人,况寒冬的穿着也厚重,虽然秦军中不少人知道我是谁,可汉北军中却只有几位军官知晓我的身世,顶多再加上上次巡逻时的几人,因此当我扶着秦权去师兄的帐里贺岁,遇到汉北一名守军时,麻烦就来了
“知道这里不能随便进吗?”那汉北军气势汹汹,转眼看到我,一双眼睁得溜圆,我这才记起刚刚太匆忙,头发好像绑成了女子发式
秦权哼一声,十分慵懒,“你不认识我?”
那士兵哼笑,“我认识你哪根葱!”
不认识也正常,普通士兵平时也没机会见到大将军,怎么可能认识,更何况他还是汉北军
“她怎么看起来像个女人?”指着我问秦权
秦权回头看一眼,表情十分好奇,“你说谁?”
那士兵错愕,指着我,“她啊”
秦权继续装傻,再次往身后看,就是不看我
我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替我掩盖疏忽
几次下来,那士兵的嘴角开始抽搐,八成以为自己见鬼了这时正好汉北一名副将路过,朝秦权一抱拳,他清楚我的身份,但因为女子不得入军营的规矩,我这副打扮,他也不好打招呼
“将军,您看得见这个女人吗?”那守兵看来已经被吓糊涂了,完全忘记了上下级关系
那副将看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其实也是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这一不出声不要紧,那士兵当真以为我是鬼,惊异地望着我,我笑笑,与秦权一起随那副将往师兄的帐子去
没走几步,就听扑通一声,那名守兵跌坐在地,我跟秦权对视一眼,掩掉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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