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音正被李雪芝的高分贝声音吵到了,从书房走了过来,问:“大清早的吵吵什么,能不能清净清净,你嗓门这么好怎么不去唱女高音?”
“是啊,妈,您别气,苏劲也是看家里有急事才会没说就先汇了,反正都汇了,您现在知道不也是一样的回事么,就别动气了,苏劲都怀了快五个月的身孕了,就多包容点她。”张赫名心疼苏劲,忙给苏劲求情。
“这么说,汇钱这事你也是知道的吗?”李雪芝问赫名。
赫名点头说:“对,这事我是知道的,苏劲找我商量过,我同意的,就是我们都忘了和您说。”
苏劲感激地看了一眼张赫名。
李雪芝说:“和你说了也不行,我说你们俩是要合伙把我气死是吗,我从苏劲她踏进咱家门的那天起就开始忍忍忍,我实在是忍得要爆照了,我看没等孩子出生,我就要像林冲那样活活气死了。你们虽然上班工资都还不错,可也经不起这样几万几万往外掏,苏勤的学费一拿就是几千,还有每月的生活费,这些我都不说了……”
苏劲听着,强忍着泪说:“我是贴补家里了,可我花的都是我自己辛苦工作挣的钱,我没有用赫名的钱,我知道道理上说,就算是花自己的钱,也是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可是,我父母那么辛苦,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劳累,我自己却在这里享福。妈,对不起,这事是我错了,您别生气,也希望您能站在我的立场上理解我。”
“我说过,不是不支持你孝顺家里,但也要有个度,要量力而行,是,在你看来你的公婆都是事业单位,自然比你父母要轻松,但我们也是普通人家,我们的钱也是来之不易,我都没见过有几个女孩子结婚了还这样往家里贴钱的,你难不成还要养活一大家人吗?你爸妈大哥都在挣钱,挣的钱都哪里去了,苏勤也没有要他们负担了,再说苏勤是你妹妹,怎么要你像爹妈一样养着……”
“妈,您就别说了,省几句好不好!”门铃响了,张赫名去开门。
“我爸妈为了供我念书,花光了家里的积蓄,在农村,靠种地培养一个大学生多不容易,我现在工作了,我当然要承担苏勤的读书费用。”苏劲辩解着。
“那你不要告诉我你还要负担你大哥结婚生子,负担你妹妹嫁人为止,那就不是你一个人嫁我们张家来了,就等于是你带着哥哥妹妹都嫁来了,这种负担你不是间接转嫁到我们张家的身上来了吗,这对我们来说公平吗?”李雪芝说。
苏勤的声音忽然响起,苏勤流着眼泪,说:“姐,阿姨,你们别吵了,我都知道,你们都没有错,错只错在我,拖累了姐姐。姐,我长大了,我都21岁了,别人大一19岁,我是21岁,我该懂事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报了一个兼职的培训中介班,我很快就能找到兼职,我自己能挣钱,不用再给你和阿姨添麻烦了。”
苏劲转过脸,擦着眼泪说:“你给我好好念书,姐答应过爸妈要供你念下去,你做什么兼职,一心念书为主,我再怎么还是有足够你上大学的钱。你还小,不管参合大人的事,听话,让你姐夫送你回学校去。”
李雪芝眼光往下瞟,苏勤的话让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眼光落在了苏劲隆起的肚子上,她见苏劲欲哭的样子,心里有些于心不忍,都是钱惹的祸,她想想,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她开始更加肯定自己为了孙子就同意这桩婚事是个错误的决定了,两个家庭的背景和文化差异等让她头疼,她也不是不讲情理,她不善良吗,每次想要硬起心来要求苏劲的时候,她就会不由自主心软,她是极其矛盾的,这时候不是说好人坏人,只是说彼此的立场不同。苏劲是站在自己河南的娘家亲人立场来判断事情的对错,而李雪芝则是站在张家的利益角度。
张赫名跟着母亲进了房间,张赫名说:“妈,看您说的这些话,让苏勤都听见了,她会怎么想,还认为我们对她姐姐不够好,您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做不到理解吗?”
李雪芝苦涩地说:“赫名,妈妈这是为了谁,不都是为了你好,我也是为人父母的,你自己扪心问,我一直以来难道没有包容苏劲一家人吗,从订婚到结婚到现在,苏劲往家里拿了多少钱了,我体恤他的父母,可她父母体恤过我们,又体恤过苏劲吗,明知道女儿刚结婚,就不停地变着法来要钱,苏劲是开银行的吗?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不是看她肚子里是我们家血脉,就甭说别的,她那个家庭那些复杂的关系,我就不会接纳她。”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我们都结婚了,日子要好好的过,互相谦让,您和我爸不也是这么过过来的吗,苏劲还有几个月就生了,你们就别再僵持了,对谁都不好,我夹在中间也难做,这样我上班都不能安心。”张赫名叹息,不知帮谁好。
苏劲把苏勤拉近了房间,责备妹妹不懂事,刚才不该赌气那样说。
苏勤擦着眼泪,说:“我心里难受,姐,是我拖累你了,让你在这个家里受气,我不想做你的拖油瓶,不想你和姐夫为我为难,我要自己工作挣钱,我可以去发传单,去超市做促销,去给中小学生做家教,我能吃苦,我也能不耽误学习,我不想看你为了受委屈。”
苏劲说:“上学就要一心学习,你做兼职挣的钱够哪头,咱送你去大学不是让你去挣钱的,要挣钱的话,那还念书做什么,我不同意你做兼职,你一个月才多少点生活费,我还是能轻松拿出来的,我拿的是我自己的工资来供我妹妹念书,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苏勤固执地说:“姐,我不要,从今天起,我不要你的一分钱,我也不来你这儿了。”
苏勤这个妹妹的倔强劲儿真是比苏劲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劲恼了,说:“你敢,你在北京就得听我的,我比你大五岁,我是你姐,我要是不供你念书让你自己打工挣钱,那我这姐姐还有什么脸面听你喊我一声姐姐。苏勤,你想想,和爸妈还有哥哥比,俺们家五口人,是不是我过的最好,我有着体面的工作,嫁的人也不错,你姐夫很宠我,我还要什么,就想要大家都好,家庭和气。刚才的局面,你是不该Сhā嘴的,虽然你说话看似你是没错,但听起来是在抵触赫名的妈妈。”
“姐,道理我都知道,我就是不想你为难。”苏勤说着,摸了摸苏劲的肚子说:“这孩子都还没生下来,都对你这态度,孩子一出生,那不对你更加刻薄,姐,我真为你担心。”
“傻瓜,你姐夫多疼我,有他给我撑腰。这事你别放心上,回学校好好念书,我让你姐夫送你回学校,记住,这事不许在爸妈面前提起,要懂事。”苏劲叮嘱着。
“好,我不提,你努力维护的也就是这些了,姐,你不累吗?”苏勤问。
苏劲想想这个问题,累吗,当然累,这就是生活。
“妹,等你再大点,或者走向了社会,也有了家庭,你就会明白了。”苏劲说。
张赫名送苏勤回学校,却担心家里母亲会和苏劲再次发生战争,好在张音正在家,张赫名这才放心。
晚上,话题再次被转移上汇款的这头上来,李雪芝的意思是,苏劲违反了婚前约定的协议,必须要知道错误,至少要认错,知错能改。苏劲当然认为自己没有错,并坚持自己这些钱也是婚前财产,很显然,李雪芝喜欢嘴甜乖巧的女孩子,不喜欢苏劲的较真,她很不悦,张赫名仍护着苏劲,说协议上的甲方就是张赫名他自己,他代表甲方同意了,那也就是算没有违约。
李雪芝对儿子处处护着儿媳的行为很不满,饭没有吃几口,食之无味,就独自走进了卧室。
睡前,张赫名试探着说苏劲:“今天,错也不能全怪咱妈,你也有不对的地方,至少,你汇了两万多块钱回家,你该告诉我一声,我是肯定同意的,我是你在丈夫,我不希望你做事瞒着我,你应该信任我告诉我的,这样也就可以避免掉一些误会和矛盾。”
“我是打算说的,只是忘了,我没有错,我看看我的父母,哥哥,妹妹,我就会有很深的内疚自责感,张赫名,当我和你一起吃着西餐或者海鲜时,我就开始内疚,我最见不得的就是我的亲人过得比我差,我宁愿他们都好,都比我好。”苏劲说。
张赫名想要拥着苏劲,被苏劲推开。
“我好累,我也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生气,我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我想他健康,不要再我的坏情绪下发育生长。这件事就过去了,我也领教了,以后我会和你商量,行了吧。”苏劲说完,接着说:“我幸好还是花自己婚前存的积蓄,照着样子,我还能依靠你家给我一分一毫钱来给我爸妈吗?”
张赫名慢慢松开了拥着苏劲的手,那一晚,都彼此没有再说话。
之后,慢慢又恢复了宁静的家庭,很多琐碎的事情,都在互相包容,目的都是为了孩子。卓惠娜依旧来往勤便,有时苏劲下班回家,就看到卓惠娜坐在沙发上和婆婆挽在一起看喜剧电影,婆婆对她很平淡,对卓惠娜相比之下格外热情亲昵,到底谁才是她的儿媳妇。
李雪芝会挽留卓惠娜留下来吃饭,饭间,卓惠娜不停地往李雪芝的碗里夹菜,亲热地喊着干妈,对赫名喊着赫名哥哥,仿佛她也是这一家人之一。每次来,卓惠娜都会衣着精致,香水喷的恰到好处,苏劲看到卓惠娜在眼前里晃来晃去,就是觉得很不舒服。
终于有天,她对张赫名说:“能不能让卓惠娜别老来咱们家,香水味我闻着闷得慌,我总觉得她很扎眼。”
“哈哈,你是没有自信了吧,别呀,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她来是咱们聊天的,她们之间就像是母女情深一般,我也阻挡不住的。”张赫名说着,并没有察觉到苏劲有多么严肃,对于卓惠娜,苏劲仍旧是保持警觉的,她并不认为自己已经嫁给张赫名了,那就没事了,换做任何一个正常女人,隔三差五家里就来了个漂亮的女孩子围绕在婆婆和老公身边,她还能淡定吗?
很显然,卓惠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哪里是来看望李雪芝的,明明就是借机来挑事的,多少次卓惠娜前脚走,李雪芝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苏劲明白这种脸色是专门摆给她看的。甚至有几次似乎婆婆对她都有所改观了,态度也换的缓和了,也都因为卓惠娜添油加醋说了些什么,让婆婆又生苏劲的气了。
卓惠娜就是这个家里最不安分的分裂分子,苏劲觉得务必要想办法将她隔离出张家来。
苏勤从那次之后,几乎真的就再也没有来过张家了,苏勤是个特别刚强的女孩子,她听到李雪芝那样的话,是打死也不愿来姐姐家吃饭拿东西了,单纯的孩子就是这样,纯净地揉不下一粒沙子。
苏劲只好自己去学校看望苏勤,也有了一些收获,知道苏勤在谈恋爱,是和她高中的同学恋爱,据说在高中时就开始谈了,高考还一起约了考上北京的同一所大学,男孩叫艾好,清秀干净,话不是很多,比较内敛,不失单纯,也不失沉稳。
苏勤在苏劲的再三“威逼利诱”下才承认了和艾好的恋爱,并要求苏劲替她保密,千万不要说出去,不能让父母和哥哥知道。
苏劲怀孕期间,长胖了几十斤,为了孩子的营养,她努力去吃平时都不吃但对婴儿的发育有极大促进的食物,她还未正式为人母,却也体谅到了为人父母的艰辛。她更加理解和同情自己的父母亲,抚养了三个孩子,该要付出多少心思。
为了让俞思更快走出之前那段感情的阴影,张赫名将好朋友陆清介绍给了俞思,两个人先见了面,彼此对对方的第一印象都不错,尤其是陆清,早在苏劲和张赫名婚礼上做伴郎的时候就对俞思一见钟情了。
俞思对感情似乎并不是很热烈,但也倒都一一赴陆清的约会。
在苏劲离预产期还有三个月的时候,她独自去医院做产检,也没有打电话通知张赫名,回家的时候,就自己拿着钥匙开门,当钥匙门打开,她看到了令她不敢相信眼前事实的一幕,张赫名躺在沙发上,卓惠娜压在张赫名的身上,她没有看清楚张赫名到底是伸手拥抱卓惠娜还是推开卓惠娜,但她清晰听到卓惠娜说:“那天晚上,我进了你的房间,你难道忘了吗?”
如同晴天霹雳,苏劲手里的化验单和钙片一下子就跌落在了地上,如同万劫不复。
她转身就下楼走,不管身后追出来的张赫名。
那晚卓惠娜进了张赫名的房间,孤男寡女,半夜在一个房间,做了什么,张赫名难道你忘记了吗,苏劲头脑一片空白,只是想逃离,越快走越好,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张赫名,我和你没完!
手机响个不停,关机,忍来忍去,图的是什么,都说女人怀孕期间男人的出轨率是最高的,连满口不喜欢卓惠娜见着就烦的张赫名竟也出轨了。她是理科大脑,就固执认为张赫名背叛了自己,坐在出租车后座上泪如泉涌。
天塌下来了一样,头脑一热,让出租车司机送自己去医院,她决定要把孩子引产掉,她辛苦隐忍给他生孩子,他倒风流快活,不如拿掉孩子,离婚来个彻底,反正他妈妈不一直就盼着他们分开吗?!
她开机,给李雪芝发了一条短信,说:妈,我和张赫名完了,他做出这样的事,怕是也不想要孩子了,我会让大家都皆大欢喜的。
她第一次这么任性,关掉手机,闭上眼,浮现的都是张赫名和卓惠娜可能亲密的姿态,她想着就要被折磨疯了,结束了最好。
车停到了医院,她步子艰难,往医院里走,摸着肚子,她又走不下去了,这个宝宝还有三个月就出世了,她和它说了好多好多的悄悄话,她怎么忍心不要这个孩子,刚气头上是把心一横,可当真到了医院,她舍不得。就算张赫名背叛了自己,离婚,她也要把孩子生下来,哪怕独立抚养。
她走出医院,漫无目的在路上走,这早春的天春寒料峭,眼角挂着泪,打开手机,看到张赫名传来的十几条短信,在疯狂寻找她,生怕她会做傻事。她想哭了,如果张赫名还是以前的他该多好,她想想,打通了家里的电话。这时的她,很无助,但她是绝对不会对父母说的,只是此刻很想念爸爸妈妈。
苏广宏正从大棚里回来,浑身泥土,听电话响了半会儿,慌忙接了电话,看是女儿的号码,于是笑嘻嘻嚷着大嗓门接电话:“我姑娘怎么样,我昨晚还和你妈说,过两月就让你妈去北京陪着你,你哥的房子也差不多盖好了,装装修,前几天相亲了个女孩,还不错,精明麻利,你哥哥缺的优点她都有,我看下半年也能办喜事了。”
苏劲听到爸爸亲切的声音说着家里的事,更加想家,哽咽着,努力不让爸爸察觉到自己的情绪,她流着泪笑道:“那好呀,我妈来的时候给我提前打个电话,等我生完孩子,我就回去见见未来大嫂。”
“那你看你要是还有些钱的话,就算是爸爸问你借的,房子要装修,简单装一下,也得四五万,家具电器都要买新的,我和你妈身上是掏空了,大棚还要投入。你有闲钱就往家里寄点,我肯定还给你。你不晓得,外面把你传的多了不起,都说你嫁了北京的有钱人家,年薪几十万,谁不羡慕你啊。”苏广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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