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月初四,是浠沅神诞,顾名思义,就是浠沅江神的生日。出于对浠沅江神的尊敬,涴国将浠沅神诞作为新年的第一天。之后的初五到初八均是节庆日,举国休假欢庆,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
涴国自古留传着人死后灵魂会随江入海,在海中的仙岛上暂栖,待百年后转世。所以在浠沅神诞这一天,沿江城镇的百姓均会到江边放江灯,用以传达对已故亲人的思念之情。离浠沅江较远城镇的百姓,有时也会千里迢迢地赶到江边,因为只有把灯放在浠沅江中,才会得到浠沅江神的庇佑。
因此无论江中水势是急是缓,江灯都能平稳地将祝福送到海中。若是有江灯翻沉入江中,放灯的人就该拍手庆祝了!因为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想要送灯的人尚在人世。
这个习俗虽然是来自民间,却早已成为固定的祭祀仪式,连涴王都会携王后与众位王子参加。所以四月初四到初六这三天,浠沅江禁止一切航运,以保证江灯顺利流入海中。
成国公府历来是安排初四夜在江心楼放灯,今年仍是如此,不过单若海和秦蔚雅却另有安排。
涴京冬季的夜晚常常笼罩在薄雾之下,江边的雾气更是浓了不少,点点火光随波而去,更为这座清丽的江畔都城增添了几分神秘。
秦蔚雅一下马车,便为眼前的景象所苦。
弱水院门前是欣赏浠沅江的最佳场所之一,此刻江边聚集着数以千计的人。虽然平日人们对此处多有避忌,不过在浠沅神诞这一天,选择最佳的放灯地点才是最重要的。
除此之外,今日弱水院从酉时起到戌时止,都会有歌伶和乐伶们在院中临近江畔的依江亭中唱演,早去的选个好位置,不但能听到歌,还能看到人。因此也不乏有些别有用心之人,借此机会一睹弱水院的风采。
如此找不到踏足之地的场面,对秦蔚雅这样专程来放灯的人,自然感到不便。
单若海望着黑压压的人群,讶道:“奇怪,这里每年放灯的人虽然多,却也没有像今年似的多成这样nAd1(”
恰巧有名书生打扮的青年从旁边经过,听到单若海这话,回头打量了二人几眼,才更加讶异道:“两位看起来确是本地人,怎么会连名扬六国‘色艺双绝’的离尘姑娘今晚在弱水院唱演都不知道?这消息可是从一个月前就放出来了!”
“名扬六国?‘色艺双绝’?”秦蔚雅被挑起了好奇心。
书生看来是很兴奋,见两人似乎全不知情,热心地解释道:“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啊!这位离尘姑娘可是位难得一见的美人!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能歌善舞,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厉害的据说是……”
书生说到这里忽然汀了,引得秦蔚雅更加好奇,追问道:“最厉害的是什么?”
书生干咳两声,笑道:“呃,没什么,没什么……呵呵,在下还有事在身,告辞,告辞!”说着,一溜烟地钻进人群中。
秦蔚雅气道:“这人真是的,话说一半就跑了!要么就别说嘛!”
单若海别有深意地笑道:“我猜他是意识到自己正在向一名女子介绍一名□□,所以有些话是不好说出口的。”
秦蔚雅立即会意,冷声道:“哼,打扮得一副知书识礼的样子,心里却只会想这种事,嘴上还不敢说,标准的斯文败类!”
“算了,是你硬要问人家的!”单若海苦笑一声,环视一周,无奈道,“从子国回来后一直为行刺的事操心,也没有留意这消息。“这里龙蛇混杂的,不然我们回去吧?反正放灯本来就是讲究心意,在哪里放并不重要!”
“当然不行!这是我第一次放灯,又是要放给奶奶的,当然要来这里。况且放几盏灯能用多长时间,没关系的!”好不容易来了,秦蔚雅可没那么容易放弃自己订好的计划nAd2(
“好吧!我们尽快放完灯离开这里。”单若海说着,揽着秦蔚雅避开人群,朝江边走去。
放灯的人还是很多,两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空位,单若海点燃一盏江灯交给秦蔚雅,笑道:“虽说我们要多少灯都没问题,不过为了不影响航运,律法限定每人只能放三盏灯,所以雅儿你要想好送给谁,千万别浪费啊!”
“第一盏灯就不用想了,当然是送给奶奶了!”秦蔚雅缓缓蹲下身,轻轻地将灯放入江中,双手合十,心中的祝祷似乎随着灯慢慢远去。
单若海也将一盏灯放入江中,微微一笑道:“是啊,奶奶,今天我们可是特意替您到弱水院门前放灯,你可要好好收着!”转头还欲和秦蔚雅说话,却发现她的眼神飘向远方,“雅儿,你在想什么?”
秦蔚雅扯了扯嘴角,她本来想的是如果过世的人都要在东边的海岛上停留百年,那奶奶是不是会很寂寞?但这话却不能说出口,于是指着已被灯光装点成火河的浠沅江笑道:“这么多盏灯一起送过去,你说会不会有人拿错了?”
单若海哈哈大笑:“原来你在担心这个!放心吧,浠沅江神一定会分得很清楚,不会让人拿错的。”
“唉,只有浠沅江神一个人的话,恐怕是刚用了一年的时间把灯送到,紧接着就要送下一年的了!”
秦蔚雅此言一出,旁边就有一位老妇人含笑Сhā话道:“姑娘你肯定是外地人吧?所以才不知道这些江灯在入海之后,江神会派‘传灯虾’去送,有些运气好的人还亲眼见过呢!”
秦蔚雅心中暗笑,先不说这位婆婆这么大年纪了,耳朵居然还这么好使!只说什么“传灯虾”的,说不定是什么人恰好看到一群虾从灯下面游过,再经过无数人添油加醋地口耳相传后,那群虾就成了浠沅江神的使者。
“内子的确是刚到涴国不久,多谢婆婆赐教了nAd3(”单若海又戴上了谦虚有礼的面具,两句话说得老妇人脸上乐开了花。
就在此时,忽然从弱水院中的山丘上传来几声钟鸣,清亮悦耳,响彻九霄,引得江畔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首遥望。
钟声回荡了许久,缓缓沉寂下来,江畔成千上万的人,竟似听不到一点声音。
片刻的沉静后,悠扬的笛声响起,继而是筝,再是琵琶、扬琴……温婉悦耳的曲子,令人的心都迷醉在其中。
少顷,一种比任何乐器都更加美妙的声音融进曲中,仔细一听,竟是女子的歌声。初时只是咏叹般地吟唱,到后来,便听清了歌词。
因为距离有些远,秦蔚雅听来听去,只听懂了“雨雪凄凄,君何所息?”“雨雪沥沥,君何所栖?”之类每段开头的两句,后面就听不清楚了。但曲中似乎饱含着幽怨和依恋之情,令人闻之心动。
一曲终了,钟声再响,院里院外爆发出阵阵喝彩声。
秦蔚雅只觉仍有旋律回荡在耳边,赞道:“所谓天籁之音、绕梁三日也不外如此了吧?如果唱歌的是那位离尘姑娘,就真是名不虚传了!”
“是啊,歌也听完了!我们赶快放完灯,大家都还等着咱们回去吃饭呢!”单若海说着,又点燃了两盏灯,一盏递给秦蔚雅,另一盏双手捧着放进江中。
秦蔚雅凝思片刻后,也用双手将灯捧入江中。
见她神情恭敬,单若海好奇道:“你这盏灯是送给谁的?”
“和你一样啊!”见他一脸疑惑,秦蔚雅笑道,“我从嫁给你之后都没有好好拜见过你娘,今天就借这盏江灯带去问候吧!”
“娘子啊,你如此善解人意,为夫真是太感动了!”单若海一副捧心迷醉的样子,正要抱住秦蔚雅,却被一拳打开。
“行了,是你自己说这里龙蛇混杂要早点离开的!赶紧把灯放完!”秦蔚雅一拳捶在他的腹部,虽然力道不是很重,却有效地阻止了他的动作。
单若海余光瞥见有人侧目,立即收敛道:“我历来只放两盏灯,因为怕你需要三盏,所以多带了一盏。你还要送给什么人吗?”成国公府用的江灯都是绣制房事先做好的,所以直接从府中带来即可。
是啊,自己的确没有什么要送的人。虽然想知道家人和朋友们的情况,但这种穿越时空的事,就算这位浠沅江神有再大的神通也是鞭长莫及吧?秦蔚雅接过灯,沉吟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转头对单若海道:“对了,还有一个人要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