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弱水院总是门庭若市,热闹非凡。只是比起烦扰的集市,少了些嘈杂的吆喝叫卖,多了些清悠的丝竹乐响,减了些污浊的腐臭荤腥,增了些怡人的酒色红香。
只不过在这满满的笑闹声中,仍有些院落如与世隔绝般独享安逸清静。这些日子以来,位于弱水院西丘的玉花园在戌时后,就会人迹全无。主事者严令禁止任何人在戌时后进入园中,违令者轻则扣饷,重则杖责。
此刻玉花园的清霄阁中,一名女子正围炉烹茶。屋外虽然寒风凛冽,屋内却十分温暖,女子只着一袭白色单裙,外披一件绿色纱衣,烹茶的动作优美流畅,似舞蹈般令人赏心悦目。
门口传来微响,女子莞尔笑道:“妾身刚刚烹好茶,阁下是否愿意一同品尝呢?”
“能喝到韩姑娘亲手烹的茶,在下真是死而无憾了!”话音未落,一名男子满面含笑地席地坐在桌旁。
女子笑靥如花,双手将茶杯捧到男子面前,衣袖应势滑落,露出了如玉般光滑的臂腕,“安帮主请用茶!”
“多谢韩姑娘!”男子左手接过茶杯,顺势抚过女子的玉手,却转手放在桌上。
“安帮主认为这茶里有毒?”女子见他不肯喝茶,便端起那杯茶,轻缀了一口,“岂不是辜负了妾身的一番好意?”
男子扬起唇角笑道:“在下从来不辜负别人的好意,尤其是像韩姑娘这样的美人!只是茶味虽香,却不适合在下这种粗人,只怕会糟蹋了韩姑娘的手艺!”
女子娇笑一声,转而从炉上取下一壶酒,“妾身真是糊涂,像安帮主这样的英雄自然不会学那些附庸风雅的人品茶吟诗,还是要举杯畅饮才对!”
说话间,已经斟了两杯酒,一手一杯挨近男子的身旁,笑道,“安帮主刚从外面进来,请喝杯酒暖暖身子,妾身先干为敬!”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男子不接酒杯,反是直接从女子的手中将酒饮尽,趁机在女子手背轻轻一啄nAd1(
女子却毫不在意,待他饮尽杯中酒,才将手收回,笑道:“此情此景,正有两句话最为贴切,一是夜半无人私语时,或是月黑风高杀人夜。不知安帮主深夜到访,为的是哪样呢?
男子调笑道:“只怕这世间,没有哪个男子舍得来杀韩姑娘吧!”
女子闻言娇笑道:“如此说来,莫非安帮主是想做妾身的入幕之宾?”
男子呵呵一笑道:“韩姑娘的入幕之宾,只怕没那么好做。”
女子故作惊讶道:“妾身言明黄金千两便可共度良宵,安帮主的生意广布六国,帮众数万,不是连这区区千两黄金都拿不出吧?”
“韩姑娘家资丰厚,又怎么会将区区千两黄金放在眼里?倒不如看看在下带来的东西!”男子说着,左手伸入怀中,掏出一卷布帛递给女子。
女子展开布帛,一目十行,点头道:“安帮主的东西果然胜过千金,只不过……”美目流转,直望向男子的双眼,“这么好的东西,要妾身拿什么来换呢?”
男子目光毫不避忌,扫过女子身上的每寸肌肤,笑道:“韩姑娘以为呢?”
女子单眉一挑,从腰间抽出一卷只有拇指般大小的卷轴,却横在白皙丰盈的胸前,“妾身这里有两样好东西,不知安帮主要选哪一样呢?”
男子的目光放肆地盯了很久,才一把抓过卷轴,起身告辞道:“多谢韩姑娘!”
“屋外风寒交加,妾身的帐中确是高床暖枕,难道安帮主不想留下来歇息?”女子盈盈起身,款款移步,顿时一股幽香沁人心脾。
“在下今日还有要事在身,相信姑娘也一样!既是如此,何妨改日再聚?如果姑娘在此逗留期间还有什么事,只管派人到江心楼送个口信即可nAd2(无论是要找在下品茶喝酒,还是共度良宵,在下都求之不得!”男子说着,转身而去。
女子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会心而笑。
黑暗中忽然闪出一个人影,走到灯光下,才看清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少年环臂踱步到女子身边,调笑道:“二姐不是看上那个男人了吧?”
女子轻轻挑起嘴角,转手将布帛丢向少年,而少年似是早有准备,稳稳抓在手中。
“不过二姐,你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那男人长得一般,功夫也不怎么样,连我在这里都不知道!”少年嘻嘻笑着,将布帛塞进怀中,大喇喇地靠桌边坐下。
“难怪三妹总说你短练,还没能力独挡一面!”女子款款坐回桌旁,又泡好一杯茶,推向少年,“如果不是因为你在这里,他就会留下来了!”
少年差点将刚喝进口中的茶喷出,奋力咽下后轻咳了一阵才惊道:“二姐你不是说真的吧?如果他知道屋里还有其他人,就算再蠢也该有所防备才对,不会那样无动于衷啊!”
女子浅尝一口茶,笑道:“他进屋后右手始终未曾挪动,小弟你真不知道刚刚有什么东西指着你吗?”
少年微微一愕,转而恍然道:“‘无影’、‘无形’……”
女子微微颔首,嗔怪似得敲了少年一个响头,道:“所以我才说,若是你不在,他今晚必定会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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涴京最西边的途安码头,临近西城门边的水闸,是自内陆运送来货物的最大集散地nAd3(此刻正值午饭时间,搬运工人们各自捧着午餐,三五一堆地聚在一起闲聊。
“嗳,你们知不知道堆在江边的那堆木材是哪家的?”一名在搬运工中身材稍嫌瘦小的工人四下张望一番,挂着神秘兮兮的表情问身旁的同伴。
旁边的壮汉愣愣地摇了摇头,张开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问道:“哪家的……”
另一边的青年有些嫌恶地挪开了一些,却也好奇地追问道:“是啊,连木材靠近水边放容易受潮都不知道,哪家这么蠢?”
瘦工人挥挥手道:“怎么会不知道?其实这批木材原订要放进北边防火库中的,不过因为到了一批紫檀木,货值超高,仓主害怕有闪失,就把原本放在仓库里的那批木材挤出来了!”
青年眉头一皱,不解道:“先到先入是咱们码头的规矩,就算紫檀木再贵重,也不应该有这种特例啊?”
瘦工人用力点了点头,道:“就是这话!咱们码头的规矩还从来没见被人打破过!可这次不一样!……”再度确认四周无人,才继续道,“我刚刚经过从主管房前经过,听见他和仓主说,那批紫檀木是盘木工坊订下的,特别要求存放在防火库中!”
“盘木工坊?这就难怪了,单家的东西没人敢怠慢。”壮汉好不容易咽下了口中的食物。
瘦工人摇了摇头道:“即便是单家,平日也都没有开过特例!可这次,听说是特别声明,无论防火库中放的是什么,都要丢出去把地方腾出来!依我看,是江边那笔木材的主人得罪了单家,才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几个,快点吃!马上就要开工了,还磨磨蹭蹭的!要是不想干,我就派给别人了!”一阵厉喝声传来,工头提着鞭子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