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喊声引来了更多围观者,董管事已然不耐烦,吼道:“死丫头,再不松手连你一起砍!”
旁边的阿奔一听这话,扬手就是一刀,原本要拉开小女孩的人匆忙退开,生怕殃及池鱼。而这一刀原本旨在吓唬小女孩,好在她躲开后,解决掉十五。不料小女孩双眼一闭,将十五抱得更紧,只等刀落。
“你做什么……”十五虽然被舒老爹打得有些发懵,但意识还算清醒,慌忙想将小女孩推开。可小女孩却纹丝不动。刀势已出,眼看就要砍到她背上——
刀光一落,霎时只见血光飞溅,引起人群中一片惊呼。
阿奔被眼前的状况惊得一愣,略一迟疑的空当,被人群中闪出的男子一脚踢飞。
刀,并没有砍中小女孩。就在方才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扑过来一道白影,挡在刀前。
另一边,将一切都看的真真切切的十五,震惊不已。只见一名女子,以手臂挡住钢刀,而刀砍得很深,血涌不止,迅速染红了她的衣衫。
董管事的心也在这片刻之间颤了两颤。
第一颤,是他没料到阿奔真动手砍人。即便是处置自家的奴仆,当街行凶杀人也会惊动监城府,惹上官司是小,若是传到王爷耳中,王爷心中一烦,自己的麻烦就大了。
第二颤,是为人群中冲出的一男一女。能拼上自身性命出来救人,必定与那小女孩有些关系。明知是人贩子拐来的人,自己还是买下了,若是被人知道,有损甘王府的名声,只怕也要被王爷责难。
但董管事毕竟是久经世面的人,心中虽然波澜迭起,面上却若无其事。
小女孩紧闭双目,觉察刀迟迟没有落下,不禁仗着胆子睁开眼睛,缓缓回头,一望清来人,视线便再也移不开了,颤抖着唤道:“二哥,袁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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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小女孩就是在江南与众人走散的田永宝,而赶来的一男一女,正是田常丰和袁子盈。
起初,由于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被湐州监城司司长夫人纠缠的袁子盈身上,以至于“见义勇为”的田永宝被十五拖走了都没人知道。待众人发现田永宝失踪时,她已被十五远远带离江边。
而后,霍玉娟带人四处搜寻时,田永宝却被舒老爹下药迷晕,并潜行带到江北,让众人在江南的搜寻一无所获。
再后来,众人通过单家的消息网得知,田永宝被贵升渡一个姓舒的扒手兼人贩子带到了江北。未免消息有误,霍玉娟一方面安排江南继续加派人手搜寻,另一方面立即通知江北的霍管事和齐掌柜,请他们在第一时间展开搜寻。霍玉娟自己则带着田常丰和袁子盈,马不停蹄地赶回江北。
这段期间虽然未耽搁一刻功夫,但江北的全面搜索展开之时,已是入夜时分。沿江一带尽数熄灯,田常丰和袁子盈只得退往离江一里外的街道,却正碰到田永宝遇险,这才赶来相救。
“宝儿……”田常丰见宝儿虽然满身尘土,却未受什么损伤,稍微松了口气,转头却见袁子盈的手臂上血如泉涌,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略微有些慌乱道,“子盈,你没事吧?”
“袁姐姐……”田永宝咋见亲人,心中又惊又喜,紧绷的神经因脱离险境而松弛下来。但又见袁子盈为保护自己而身受重伤,心疼之余,不禁失声痛哭。
袁子盈强忍着疼痛,将田永宝揽在怀中,轻声安慰道:“没事了,宝儿,没事了……”
舒老爹见势不妙,趁众人的目光都被三人吸引,悄悄向后移动,希望趁机逃脱。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董管事看在眼里,不待他挪出几步,便令人将他拦下。
“你们是什么人?”董管事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男一女。
“这话应该是我们问才对!”袁子盈强忍着痛楚,怒视这一群手持利器的恶徒,“大庭广众之下对两个小孩子痛下杀手,若不是我们赶到,只怕他们早已性命不保。涴京乃君王脚下,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董管事指着舒老爹,淡道:“我花五十两银子从他手中买下那个小丫头,而那个小鬼却想带她逃跑,如何处置自家的仆役和这种拐人的小混混,就算是告到监城府也不会有人管,难道还要问过你们吗?该不会,你们跟那小鬼是一伙儿的,想趁乱把人拐跑吧?”
“一派胡言!”田常丰怒火中烧,双拳紧握,就算他再不善言辞,此刻也无法保持沉默,“小妹在江南跟我们走散,我们一路寻人追回江北,还没找你们这些拐卖人口的强盗算账,你们居然出手伤人,还恶人先告状!”
“噢?拐来的人?这就怪了!舒仓主,她不是你的侄女吗?”董管事挑起单眉望向舒老爹,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是,是……”舒老爹不敢反驳,硬着头皮含糊应道。
眼见他们如此颠倒是非黑白,袁子盈忿道:“你胡说!我们……”
“够了!”董管事却高喝一声,打断袁子盈的话,“你们双方各执一词,吵个没完没了,我可没空跟你们瞎搅和。谁想把小丫头带走都没问题,只不过,害我们奔波了一晚上,还有人受了伤,说什么也要拿出五百两银子做汤药费。否则的话,小丫头就跟我们回去。”
“你们的人受了伤,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但我是被你们砍伤的,所有人都看见了!依你所言,你们也应该赔偿我汤药费才对!”袁子盈屏住气,忍着剧痛道。
董管事冷笑道:“哼,是啊,所有人都看见——你是自己撞向刀子的!难道你自寻死路,还要我们赖到我们头上不成?”
“你——”田常丰听见这等歪理,怒火中烧,却不知如何辩驳,只是恨不得将董管事的脑袋拧下来,脚步一转,便要上前拼命。
然而,一道身影以更快的速度拦在他前面,横臂钳住他的肩膀,迫他停在原地。田常丰一愣,抬头看清来人,只得收了攻势。
董管事也看清来人,微微一讶,旋即跳下马,拱手笑道:“呦,这不是霍兄吗?好久不见!近来可好啊?”
“呵呵呵,牢董兄记挂。还过得去,还过得去!”来人身体稍显发福,满面笑容,一团和气,正是成国公府的外庭总管——霍管事。
“霍兄也是来赏雨的?”明眼人都看得出霍管事与田常丰相识,偏偏董管事故作不知。
“唉,正如董兄所说,这大好的日子,原本是应该喝茶赏雨好好放松一下的。谁知表小姐在江南赏云时走失了!长孙夫人那么疼爱表小姐,就算少根头发都要跟我们算账的!幸好——”霍管事边说着,边拍了拍田常丰的肩膀,“让常丰找到了,否则我还真不知要如何交差呢!”
霍管事乐呵呵几句话,缓和了气氛,董管事闻言讶然道:“贵府上的表小姐?霍兄说的不会是这个小姑娘吧?她可是我花五十两银子跟她叔父买下的。”
舒老爹此刻正绞尽脑汁思虑如何脱身,忽然发现众人的目光都汇集到自己身上,背脊不由冒出一阵冷汗≡己已经有半年多没领人了,本以为是交好运,撞上个容貌清秀的小丫头,能卖个好价钱,哪知是个有背景的富家小姐≡己这次不是看走了眼,而是压根就瞎了眼,惹上大麻烦了。
唯今之计,只有先乖乖认罪,大不了先去大牢里住几天。只要不把董管事扯进来,相信就算是结了案,等日子久了,事情淡了,找个替罪羊顶罪,自己也一样能出去。
是了,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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