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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报上的头条标题是:

“出版家与纺织业总裁双双遭刺杀毙命”。

现在,几乎每天早上,都有不想看到的新闻标题:

“女游民惨遭乱刀砍杀”。

或是:“凶手继续攻击游民”

每天晚上,那辆黑­色­的车子都在某个地方寻找凯斯太太,那件罪案的唯一人证。有人在街上砍杀所有看起来可能是她的人,任何一个穿着破烂衣服、睡在一堆毯子下面的人。

就是在这之后,艾芙琳吓坏了。她停止订阅报纸、丢了电视机,取而代之的是买了个大玻璃箱子,里面养了只蜥蜴,会随着装潢不同而变­色­。

现在,凯斯太太正好和无家可归的游民相反,她有太多的房子,房子成了她的负担,她埋身在家里,看她的购物型录,看着那些­精­印在闪亮铜版纸上的花园照片,戴着你深爱的亡夫火化后制成的钻戒。

当然,她仍然想念她的朋友们、她的丈夫。可是那就像英琦可能会说的:是在就是新的存在。

而她仍然会买那些慈善活动的入场卷,参与拍卖会和看舞蹈表演,重要的是要知道她所作所为有助于改善这个世界。接下来,她要去和濒临绝种危机的灰鲸共泳。

睡在某个受灾害而变小的雨林的天蓬下。

拍摄逐渐消失的蜥蜴,研究生态。

重要的是要知道,她仍然希望能有所不同。

克拉克夫人告诉我们,那年夏天在狄奥岱堤别庄里,一共有五个人。

诗人,拜伦爵士。

雪莱,以及他的情人,玛丽·高德温。

玛丽的异父妹妹克莱儿·克拉尔蒙特,当时怀了拜伦的孩子。

还有拜伦的医生,约翰·波里多利

我们在二楼楼座吸烟室里围着电动壁炉坐好,静静地听着,那间歌德风味的吸烟室。我们每个人都蜷缩在一张黄|­色­皮制翼状靠背扶手椅,或是十字绣垫子的沙发,或是我们由什么地方拖过来有织锦套的情人座上。弯曲的椅腿满是灰尘和虫蛀的地毯上留下杂乱的痕迹。

我们几乎全都在场,只少了游民夫人,她早早上床睡觉去了,还有美国小姐,还在到处撬锁。

那个电动壁炉只是一圈在一层粘在一起的红­色­与黄|­色­厚草下旋转的光。亮而不热,我们所有悬吊着的水晶树都已经熄灭了,只剩红­色­和黄|­色­的光舞过我们的脸上,各种形状红­色­和黄|­色­的光滑过木头镶板和拼凑在一起的石板地。

就是那五个人,克拉克太太说,被大雨困在屋子里,烦闷无聊,雪莱和他那群同伴,他们轮流念一本名为《fantasmagoriana》的德国鬼故事集给其他人听。

“拜伦爵士,”克拉克太太说:“受不了那本书。”

拜伦说在那个房间里的人比他们念的那本书里的作者要有才华的多。他说他们每个人都能写出更­精­彩的恐怖故事,而他们应该每一个人写一篇出来。

那大约是在布兰姆·史托克(bramstoker)创作《吸血鬼卓九勒伯爵》的一个世纪之前。在那年夏天,先有了约翰·波里多利医生的作品《吸血鬼》,以及现在吸血魔鬼的原始概念。

在那样一个雨夜,在雷电交加的日内瓦湖畔,十八岁的玛丽·高德温做了一个梦,后来就成为科学怪人的传奇,这两个怪物都是后来无数书本和电影的基础。

就连这场家庭聚会也成为了传奇。在日内瓦湖沿岸,度假旅馆都在他们临湖的窗子里装上望远镜,让他们的客人能看到那栋大家传说里面有乱­仑­杂交大会的别墅。中产阶级的游客们,在夏日旅行中感到无聊,把他们最大的恐惧放在拜伦爵士的屋檐下。就是那一小撮年轻人,想要摆脱他们文化上的百万规矩,而别人却用望远镜来偷窥他们,以为会看到一些怪物。

在这里我们就等于是现在一群在狄奥岱堤别庄的人。

一些对彼此大声说故事的人。

一些人想找到未来会引起回响的概念。会在书本、电影、戏剧、歌曲、电视节目、t恤、金钱上引起回响。

就是这些面孔——大约是以前那群人的三倍,一群暴民——我们以前曾见过面,在那家咖啡店后面。我们:这些最后出现在这里的面孔。即使是在那个时候,灵视女伯爵就戴着她那注册商标似的头巾。野蛮公爵就梳着他的金发马尾。失落环节则是他那长如悬胆的鼻子和那一把狂野不羁的黑胡子。

今天大家对狄奥岱堤别庄所说的闲话,将来也会有人这样说那间咖啡馆。一些从来没有看过那张广告的人会发誓说他们都在那里,他们很聪明,没有同意加入这个研习营,否则,他们可能也一命呜呼了。或是成了巨富。多年以后,那家咖啡店,里面有几个放着免费报刊的架子,还有块告示牌,钉满了名片,提供灌肠服务和宠物身心健康咨询的,那家小店想必得大得像个体育馆,才能容得下那么多自称当天晚上在那里的人。

那一夜的故事会成为一则传奇。

成为我们的神话。

那一大堆人,诗人和家庭主­妇­,还有我们,端着用纸杯盛装的咖啡,站在那里听克拉克太太说话。她那极其庞然的胸部和以矽胶整型的噘嘴,让一些人发出傻笑。有人问她是不是有电话让外界的人可以和在研习营里的人联络,克拉克太太说,有的。她说:“是1-800-滚你妈的蛋。”

就在这时候,有些人走掉了。

意思是说,没有。和外界没有联络。没有电视或收音机或电话,或网际网络。只有你和你用一件行李带去的东西。

也就是说,走掉了更多的人。

走掉的那些人,第一回合的生还者。这些聪明人会说他们自己的故事。是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魏提尔先生会这么称呼。他们会有他们的终极真相——但只有那天晚上的情形。

这些可怜的白痴没多少可卖的。

我们全都看到了那张广告,只是看到的方式不一样,看到的地方也不一样,上面写着:

作家研习营

抛开你的生活三个月

就此消失。抛下所有妨碍你完成杰作的一切。你的工作,家人和家,所有的责任和旁骛——先搁置三个月。和想法相近的人生活在一个让你完全沉浸在写作中的环境里。合格者可获提供免费食宿。将你生命中的一小段时间赌在可以创造一个全新未来的机会上,成为职业诗人、小说家、编剧家。及时行动,过你梦想中的生活,名额极其有限。

这个广告印在一张索引卡上、一张处方笺上,框在一条虚线后面,好像是一张你会撕下来的折价卷。最底下是一个电话号码,那是克拉克太太的电话号码,钉在图书馆大厅的软木告示板上,贴在超级市场后面的厕所旁边,在自助洗衣店里。那张印在索引卡上的广告,前一个礼拜还到处可见,后一个礼拜就全不见了。

所有的卡片全都消失了踪影。

看到的人,如果打那个电话,就会听到一段克拉克太太的录音,说明那家咖啡店,还有我们应该去会面的日期和时间。

现在围坐在红黄两­色­的假火光中,我们心里已经可以想见未来的情形:看到我们告诉别人,我们怎么决定做这场小小的冒险,结果一个疯子把我们在一间旧戏院里关了三个月。我们已经把情况弄的更恶劣,加以夸大。我们会说这个地方冷得冰凉,没有自来水。连吃的东西都要配给。

这些全不是真的,可是会让故事更动人。不错,我们会包装真相,加以放大,加以夸饰,以求效果。

我们会创出我们自己的人兽乱­仑­杂交大会,让这个世界上的人闲话八卦。

我们每个人分到的后台化妆室,谈起来的时候,会让里面有毒蜘蛛、饥饿的大老鼠,到处粘着也不只是否定督察那只猫的毛而已。

有鬼。我们在那间老旧的剧院里放进一只鬼,来丰富故事内容,让改编的电影里有用得到特效的地方。哦,我们自己在这里闹鬼,把这里装满了失落的鬼魂。

我们会把我们的生活化为可怕的冒险。一个真实生活的恐怖故事,有一个圆满的结局,像一场我们撑着活了下来而可以谈论的试炼。

除了游民夫人和她手上的亡夫。美国小姐肚子里一点点长大,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大的胎儿,还有喷嚏小姐的过敏症之外,我们其他的人还要有更多、更多的痛楚和痛苦,以后在全国­性­的电视谈话节目中再挖出来讲,也就是美国小姐所说的那些电视节目。就算我们始终没有激发起什么好点子,始终没能写出我们可称为杰作的小说,困在一起的这三个月也足够写一本回忆录,拍成一部电影,将来可以不必做一份固定工作,只要当名人就行了。

一个可以卖得出去的故事。

现在,围坐在玻璃火炉周围,我们计算着需要记得以便在全国­性­电视节目上引起轰动的细节。让我们可以“在现场”指导,让那部电影“具真实感”。那个故事说到我们如何遭到绑架,囚为人质,而每天喷嚏小姐病的越来越重,而美国小姐肚子里的孩子则越来越大。

虽然没有人说出口,可是喷嚏小姐的死会成为再完美不过的第三幕的Gao潮,我们最黑暗的一刻。

而最完美的结局会是租约过期之后,房东闯了进来,及时救出了体力衰竭的美国小姐、­精­神失常的游民夫人。我们之中少数几个人跛行到阳光下,几乎睁不开眼睛,泣不成声。其余的人则由担架抬了出来,送上救护车,一路鸣着警笛到医院去。电影再往前跳接到我们全体环立在床边,看着美国小姐生产。再跳接到我们参加喷嚏小姐的葬礼。可怜的喷嚏小姐的鬼魂,为了让剧情更动人而牺牲。

我们要用八卦神探的录影机来拍附加的实况录影,诽谤伯爵的卡式录音带来当旁白。

最后,美国小姐,要把她的新生婴儿命名为喷嚏小姐,或是她原先的本名。象征一个循环的完成,生命继续,获得重生。可怜的、衰弱的喷嚏小姐。

在这个电影-书籍-t恤的故事中,我们所有人都爱喷嚏小姐……她那深藏的勇气……她那阳光般的幽默。

唉。

不错,除非我们之中有那个能咳出个新版的科学怪人或是卓九勒,我们自己的故事一定得弄得更戏剧化才能卖的出去。在整个事件结束之前,我们需要一切能把情况弄得更加糟糕很多的事物。

去他的什么原创­性­,写什么假设情况的小说一点用也没有。那得花上好大的力气,才能赚到一点点蝇头小利。

尤其是版税要分成是十七份。就算你删减掉注定要送命的喷嚏小姐,也还要分成十六份。

我们所有的人都默不作声,但在心里命令她:咳嗽。

赶快一命呜呼了吧。

不错,其他的人都在那次咖啡店的集会里中途离席的时候,我们才是聪明的一群。不错,这件事当初看起来像是一场最后会引来大麻烦的疯狂冒险,可是,嗨——这件事现在看起来可是一场会带来大财富的疯狂冒险呢。

我们所有的人都默默地坐在这里,但是命令喷嚏小姐:咳嗽。

我们所有的人都满心希望她能帮忙让我们成名。

这就是无神教士为什么拉断了所有消防警报器线路的原因。我们刚进门的第一个钟点里就下了手。至少,他是这样告诉媒人的。无神教士是在军中学会线路的,而失落环节则帮忙他拿着手电筒。为了保险起见,他们还检查了所有的电话线路。唯一找到还有用的一条线,失落环节用他多毛而肌­肉­结实的手一把从墙里给拉了出来。

这也是灵视女伯爵为什么把小小塑胶叉子的尖齿Сhā进每个门锁里再扳断的原因。这样谁也没法用钥匙开得了锁。以防万一他的假释官会循着她的电子手铐找到她的踪迹。不错,我们这里没有一个希望被救出去——现在还不要。

我们所有的人都在下赌注。这些场景是不会出现在电影里的。这些将来全都要看起来像是魏提尔先生­干­的。那个邪恶、有虐待狂的老魏提尔先生。

我们已经组织起来对抗克拉克太太和魏提尔先生那对搭档。

美国小姐和喷嚏小姐已经成为股市情节的重点。我们的牺牲品,命运已经注定。

在红­色­和黄|­色­的电动火光中,在有雕花木镶板的歌德式吸烟室内,克拉克太太沉坐进她那张皮质翼状靠背扶手椅的厚垫子里,她的下巴越来越低,几乎陷进她的|­乳­沟,她问保安会修女有没有找到她的保龄球?

保安会修女摇了摇头,没找到。她轻敲着她手表的表面,说道:“再过四十五……四十四分钟,天就黑了。”

喷嚏小姐咳了起来——好长一阵声音响得有如湿的卵石撞在一起的咳嗽——我们大家勉强忍住没有发出欢呼。她在口袋里掏着药片、胶囊,可是缩回来的手却是空的。

保安会修女向大家告退,走下楼梯,走向大厅,走向床铺,一级一级地逐渐消失身影,越变越小,最后她头顶上染了­色­的黑发也不见了。

我们的美国小姐在别的地方,跪在一个门锁前面,想把锁撬开。或是想拉开我们都知道不会有作用的消防警报器。

多亏了无神教士。

诽谤伯爵的卡式录音机上红灯亮着,八卦侦探把他的录影机由一只眼转另一只眼前。

由楼梯底下传来一声尖叫。一个女人长长的哀号,是保安会修女的声音,叫我们赶快过去。她踩到什么东西而绊了一跤。

是游民夫人。一块新的污渍。一只手里紧握住一把刀。在她四周围,她的血形成一个黑­色­水潭渗进大厅的蓝­色­地毯里。

长长的黑发似乎由她脸的一侧蜿蜒而下,消失在她皮毛大衣的领子里。但是在楼梯的最下一级,大家看清楚她时,那道像辫子似的黑发其实是血。在她脸侧那道如浮雕的长发下,她的耳朵不见了。她趴在那里,伸出的一只手里满是红­色­和粉红­色­,在那堆像生蚝似的东西正中央,闪亮着一枚珍珠耳环,映着那假的火光。在她手掌里,就在那只粉红­色­的耳朵旁边,是那枚以她火花的亡夫所做成的钻戒。

我们所有人站在楼梯上望着她,游民夫人微微一笑,她的头转向一边,抬眼望着我们。她说:“我在流血……血流得很多……”在她苍白的面孔和两手之外,一道血流似乎一直不停地向远方流去。她的手指松开,那把刀滑落在地毯上,她说:“现在,魏提尔先生,你一定得让我回家去……”

凶悍同志用手肘撞了诽谤伯爵一下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你看”她朝那道血痕的顶端点了下头,说道:“现在你看得到拉皮手术留下的疤了吧。”

游民夫人死了。保安会修女用一根手指贴在她颈边说了这件事,血玷污了修女的手指。

到了这时候,我们的未来已经决定了,不能再改了。这就是我们的饭票,告诉别人我们怎么亲眼目睹了一个无辜的人被迫走上自绝之路,再加上游民夫人混迹下层社会的故事。她丈夫的悲惨遭遇,遭绑架的巴西石油大亨的女继承人。去他妈的发明新怪物的想法。在这里,我们只要四下看看,多多注意就行了。

八卦侦探由他录影机的观景窗里,倒带重看游民夫人在台上说故事的片段。看她叙述又再重述。

我们的玩偶,我们的故事情节。

诽谤伯爵把他的录音机倒带回来,而我们一再重听保安会修女的尖叫,听了再听。

我们的鹦鹉。

在那黄|­色­和红­色­玻璃的火光中,魏提尔先生说,“哎,已经开始了……”

“魏提尔先生?”克拉克太太说。

魏提尔先生,我们的反派,我们的主人,我们的魔鬼,我们因为他折磨我们而爱慕的人,他叹了口气。他看着游民夫人的尸体,一只颤战抖动摇晃的手伸了起来,捣住嘴巴,打了个哈欠。

否定督察望着尸体,轻拍着抱在怀里的那只猫,虎斑­色­的猫毛飞飘到各处。

冻疮男爵夫人和灵视女伯爵跪在尸体旁边。没有哭,但是她们的两眼睁得让你能看到眼球四周都是眼白,正像看到一张中了奖的乐透彩卷时的模样。

圣无肠一面看着尸体,一面从一个银­色­袋子里舀出冷的意大利面,每一口滴下红­色­汁液的面里都沾着一些猫毛。

这就是我们对付我们对付我们来过接下来的三个月。

魏提尔先生坐在他的轮椅上,由楼梯顶望下来,在他身边,诽谤伯爵用他的笔和记事本,还在记着笔记。

魏提尔先生伸出颤抖的手指说:“你,你在把这件事写下来吗?”

诽谤伯爵看着他所记的真相,头都没抬,只点了下头,是的。

“那——跟我们说个故事,”魏提尔先生说:“回到火边来。”他扭动了下他颤战的手。说道:“拜托。”

诽谤伯爵微微一笑。他把记事本翻到空白的下一页,把笔套上,抬起头来,说道:“有谁记得一个很老的电视节目,叫《隔壁邻居小丹尼》的吗?”他说话­色­声音缓慢而低沉有力,他说:“有一天……”他说:“有一天,我的狗吃了包在铝箔里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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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业机密 一首关于诽谤伯爵的诗

商业机密一首关于诽谤伯爵的诗

“那些排着队的人,”诽谤伯爵说:“在

新片首映一周前去排队的……”

那些人都是拿了钱才去排队的。

诽谤伯爵在舞台上,他站着,举起

一只手,拿着一张纸,那张白纸,挡住了他的脸。

其他的部分在一套蓝­色­西装里,

一条红领带,棕­色­的软皮鞋。

在他举起的手腕上是一只金表。

上面刻着“恭喜”

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张脸。

投影在纸上的是大字头条新闻标题:

本地记者赢得普利策奖

在标题后面,伯爵说:“那些人

靠排队过活……”

因为暑假档卖座强片一部接一部,

电影公司用游览车从一个城镇

到另一个城镇接送这些所谓的影迷

从科幻片到超级英雄的奇幻电影。

每个礼拜,一个新的市镇,一家新旅馆

一部假装大受欢迎的新的辅导级电影。

那些用纸板和铁皮做的服装,显然是

自己家里做的,

服装部做好之后运送出来。

花这些工夫就是要骗当地媒体来炒作

新闻,免费宣传。

造成有多少人会喜欢这部电影的假象。

所有的时间和金钱,称为“播种观众”。

在他衬衫口袋里闪着卡式录音机的红灯

录下每一个字。

诽谤伯爵问道:谁比较笨呢?”

是拒绝为生命寻找意义的记者?

还是想要这些的读者?

对一个陌生人说的话照单全收?

诽谤伯爵的声音由纸后传出,他说:

“记者有权利……

……和责任,来摧毁

那些由他帮忙生出来的金牛。”

--..

天鹅之歌 诽谤伯爵的故事

天鹅之歌诽谤伯爵的故事

有一天,我的狗吃了用铝箔包着的垃圾,不得不花一千美元去照x光。我公寓大楼后面的院子里满是垃圾和碎玻璃。那里是大家停车的地方,一滩滩有毒的东西等着毒死猫狗。

即使是顶着一个秃头,那个兽医看起来也像一个很老的好朋友。好像一个我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孩子。有张我小时候天天看到的笑脸。下巴上的小酒窝和他鼻子上的每粒雀斑,我全部一清二楚。他两颗门牙中间的风,我知道他怎么用来吹口哨。

目前,他正在给我的狗打针。站在一间贴了白瓷砖的冰冷房间里那张银­色­不锈钢桌子旁边,一手抓住狗脖子上的皮,说到心丝虫什么的。

我在电话薄里找到他的时候,正哭得眼泪汪汪,深怕我的狗会死。不过,还是看到了他的名字:兽医肯尼斯·魏尔柯克斯。一个说起来,为了某种原因而让我很爱的名字。我的救星。

现在,他把狗的两只耳朵一一翻过来,又说道犬瘟热什么的。在他的白袍子的胸前口袋上绣了行字,是“肯尼斯医生”。

就连他的声音听来也像由遥远的过去回响而来。我以前听过他唱《生日快乐》,在打­棒­球时大叫:“一好球!”

就是他,我以前的老朋友,可是太高了,眼皮又肿又黑,还向下垂。下巴下面的­肉­也太多了。他的牙齿看起来有点黄,两眼也没有那么亮蓝。他说:“她看起来不错。”

我说,谁呀?

“你的狗。”他说。

我望着他,望着他的秃头和蓝眼,问道:“你在哪里上学?”

他说了一个在加州的什么大学,是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地方。

我小时候他也很小,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有一只叫“史吉普”的狗,整个夏天他都打着赤脚来来去去,总是去钓鱼或是造树屋。我看着他,还能想见那个寒冷的下午堆出一个非常完美的雪人,而他的­奶­­奶­站在厨房里窗子前面看着的情形,我说:“你是丹尼吧?”

他大笑了起来。

就在那个礼拜,我向一位主编提出以他为题写篇特稿的提案。内容是谈我怎么找到了他,找到了小肯尼斯·魏尔柯克斯,也就是好久好久以前在《隔壁邻居小丹尼》里饰演丹尼的那位童星。小丹尼,那个和我们一起长大的孩子,现在是一位兽医。住在新开发的社区中一间房子里,修剪自己的草坪。他现在是个秃头的中年人,有点胖,受到忽视。

这个过气的明星,他很快乐地住在一栋有两间卧室的房子里,两只眼睛的眼角都有开枝散叶的笑纹。他服药来控制胆固醇。在经过那么多年来一直是众人注意的焦点之后,他承认是有点寂寞,可是他很快乐。

最重要的一点事,肯尼斯医生同意了。不错,他愿意接受采访,在报纸的周日娱乐版上一篇小特稿。

我向他提案的那位主编,把一支原子笔塞进耳朵里转着,挖出耳屎来,看来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这个主编告诉我说,读者不会想看什么人天生可爱又有才华,上电视,赚大钱,然后从此快乐生活的故事。

没错,一般人不喜欢圆满的结局。

一般人要看的是罗士提·哈默,演《礼让老爹》的小男孩,后来吞枪自尽。或是川特·里曼,《保姆与教授》里那可爱的孩子,后来在游乐园的围墙上吊自杀。或是小艾莉莎·琼斯,在《合家欢》里演芭菲,抱着个名叫贝思礼太太的洋娃娃,后来吞下了洛杉矶郡有史以来最大量的安眠药而死。

这才是一般人要看的。和我们会去赛车场看车子撞成一团的原因一样。所以德国人说:“人的心理就是幸灾乐祸。”我们最大的快乐就是看到我们羡慕的人受到伤害。那是最纯粹的欢乐。就像看到一辆礼车转错了弯开进单行道时所萌生的那种开心的感觉。

或者是听说杰·史密斯,也就是绰号“粉红仔”的那个“叛逆小子”,在拉斯维加斯外的沙漠中被人用刀刺死。

或者是听到妲娜·蒲拉图,那个演出《别具风情》的小女孩遭到逮捕,给《花花公子》拍­祼­照,吞服了过量的安眠药时的开心感觉。

在超市里排队结账,剪折价卷,越来越老的那些人,报上的这类头条新闻就是卖给这些人的。

大部分的人,他们要看的是《八小福》里演漂亮小女儿的兰妮·欧葛兰娣因为嗑药过量而死在一间拖车屋里。

主编告诉我,没惨事,没新闻。

脸上带笑纹而快乐的肯尼斯·魏尔柯克斯没有卖点。

主编告诉我:“查出魏尔柯克斯电脑上有儿童Se情图片。查出他屋子底下埋了尸体。那你就有新闻特写了。”

主编说:“更好的是:查出他有以上的这些问题,而他已经死了。”

下个礼拜,我的狗喝了一滩有毒的水,我的狗也叫史吉普,是用《隔壁邻居小丹尼》戏里那只狗的名字,也就是小丹尼的那只狗。我的史吉普,我的宝贝是白的,身上有很大的黑­色­斑点,还有个红­色­项圈,和电视上一样。

唯一解毒的方法就是要替狗洗胃,然后再让她肚子里装满活­性­炭。找到一条静脉血管给这只狗吊上点滴,用由谷物制成的纯酒­精­去清狗的肾脏。要救我的狗,我的宝贝,我必须让她完全醉倒。这也就是说,我得再去找肯尼斯医生。他说,没问题,下礼拜可以去访问他,不过他警告我说,他的生活并不很刺激。

我告诉他,相信我。好的文笔可以把一些普通的事写得很动人,别担心你的生平,我告诉他说,那是我的工作。

最近我真的很需要有一篇很好的特写。我,我已经做了两三年的自由作家了。因为我已经不能再跑娱乐新闻了。那条线可以很赚钱的,是新闻界有油水的肥缺,给电影首映夸大宣传,和其他媒体工作人员和某位大明星坐在一起聊十分钟,所有的人都忍住不打哈欠。

电影首映,新唱片发型,新书发表会,源源不息的工作,但是一旦发表了不当意见,就会给摒诸在外了。一家电影公司威胁说要撤广告,马上——急急如律令——你跑的线就此消失不见了。

我,我现在破产了,就因为有一回我想警告一般民众。有一部电影,我写的报道中说大家最好把钱花在别的地方,从那以后,我就离开了那个圈子。只不过是一部暑假期档的大烂片和影片背后的势力,我就得求爷爷告­奶­­奶­地央求别人让我写讣告,写图片说明,什么都行。

这根本就是一场大骗局,用纸牌搭起一座房子,再加以拉倒。你花上好多年的时间,堆起空无,创造一个假象,把一个人变成电影明星。你真正领到钱的日子是在这场交易完成之后。然后你把下面的垫毯抽掉,让所有的纸牌垮下来。让大家看到这个俊美的熟汝杀手ρi眼里Сhā着根自蔚­棒­,暴露那邻家女孩似的清纯少女顺手牵羊,嗑药嗑得迷迷茫茫,那女神用铁丝衣架痛揍孩子。

主编的话是对的。肯尼斯·魏尔柯克斯也是对的,他的生活是一篇没有人要看的专访。

为了事先的准备工作,在我们见面访谈之间的一个礼拜里,我都在上网。我由前苏联的网站下载档案,那里有另外一种童星:还没长荫毛的苏俄学童吸胖老头的老二。还没来过月经的捷克少女给猴子­操­后庭。我把所有这些档案全收在一张薄薄的影碟上。

另外一天晚上,我给史吉普系上狗链,带着到附近遛了好久,回到公寓里时,我的口袋里塞满了包三明治的塑胶袋和小的纸信封,好多摺得四四方方的铝箔,各种麻药,止痛剂,镇静剂,还有装“快克”和海洛因的小玻璃瓶。

那篇专访,我在肯尼斯·魏尔柯克斯还没开口之前,已经把整整一万四千字都写好了。那时候我们都还没坐下来呢。

不过,为了表面功夫,我还是带了录音机,带了笔记本,用两支根本已经­干­了的笔假装记下笔记。我带去了一瓶掺了止痛剂和镇定剂在里面的红酒。

肯尼斯在市郊的那栋小房子,原以为会像一个玻璃柜子,堆满了灰尘满布的奖杯,光面的照片,各种奖座,是他童年的纪念馆。但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所有他赚来的钱都存在银行,赚取利息。他的房子里只有咖啡­色­的小地毯,油漆的墙壁,窗子上挂着条纹花的窗帘。还有一间铺着粉红瓷砖的浴室。

我给他倒了红酒,然后就让他说,中间请他暂停,假装要记清楚要引用的话。

他说的一点也不错,他的生平比一部重播的黑白老片还无趣。

在另外一方面,我已经写好的那篇特稿却非常的­棒­,我所写的是小肯尼斯从聚光灯下一路滑落到解剖台的过程。当初他为了争取丹尼那个角­色­,而失身于好多好多电视网的高层主管。为了讨赞助厂商的欢心,他成了Xing爱玩物。他服药来维持身材不致发胖,也用药物来延缓自己进入青春期,熬夜一场戏接一场戏地拍摄。没有一个人,就连他的朋友和家人在内,没有人知道他那么重的药瘾,还有他对受到关注的变态要求。即使是在他的演艺生涯崩落之后,即使是成为一个兽医,也不过是为了能借此弄到好的药物,还有和小动物­性­茭的机会。

肯尼斯·魏尔柯克斯的酒喝得越多,越说他的生活一直到《隔壁邻居小丹尼》节目取消之后,才真正开始,演了八季的小丹尼,让你觉得只有那样才让你对小二的记忆有真实感。想不起的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每一天,每一句对白,都是你要花时间去记得才能通过考试的东西。在爱荷华州哈特南镇的那间漂亮的农舍,只是一个假的门面,在那些窗子里,在纱的窗帘后面,只有光秃秃的泥地,上面丢满了烟蒂,那个演丹尼­奶­­奶­的演员,不在同一场戏里对话的时候,她会到处随地吐痰,她的痰都是消过毒的,里面的酒­精­比口水多。

肯尼斯·魏尔柯克斯一间啜饮着红酒,一面说他现在的生活要重要多了,治好动物的伤病,救狗狗的命,酒喝得越多,他的话就越断成一个个拖得越来越长的字。在他闭上眼睛之前,他问我史吉普怎么样了。

我的狗,史吉普。

我告诉他,很好,史吉普很好。

肯尼斯·魏尔柯克斯说:“好极了,我听了这话真高兴……”

他睡着了,脸上还带着笑容,我把枪口塞进他嘴里。

“快乐”对谁都没好处。

那是支没有登记在任何人名下的黑枪,我的手上套着手套,枪塞在他嘴里,他的手指扣在扳机上,小肯尼斯躺在沙发上,脱光了衣服,老二上涂抹了炒菜用的油脂,电视上播放着他旧作的录影带。真正重要的关键是下载到他电脑硬碟中的儿童Se情图片。还有小男孩遭­鸡­­奸­的照片,印了出来,贴在他卧室墙上。

一袋袋的止痛药藏在他的床垫下,海洛因和快克则埋在他的糖罐子里。

一天之内,这个世界就从疼爱肯尼斯·魏尔柯克斯变成恨他。隔壁邻居小丹尼就会从一个童年偶像变成一个怪物。

在我对最后一夜的描述里,肯尼斯·魏尔柯克斯挥舞着那支枪,大声地吼着说没有一个人在乎他,这个世界利用了他,然后将他弃如敝履。他整夜喝酒嗑药,说他不怕死。在我的特写里,他是在我回家去之后死的。

下个礼拜,我卖掉了那篇特稿,全世界数以百万计的观众所热爱的童星的最后专访。是在他邻居发现他自杀身亡前几个小时所做的一篇专访。

一个礼拜后,我获得普利兹奖的提名。

几个礼拜之后,我得了奖。奖金才两千美元,可是真正获得的利益却是长期的。后来,没有一天我没有拒绝接受工作的。我的经纪人把各式各样的工作传给我。不要,我只接报酬好、给大钱的工作,大杂志的封面故事,全国­性­的电视节目。

接下来,我的名字等于“品质”,我的报道就是“真相”。

你看看我的通讯录,上面所列的名字都是你在电影海报上看到的,还有摇滚红星,畅销作家。我触及的一切顿时变的名闻遐迩。我由公寓搬到一栋有院子可以让史吉普跑来跑去的房子里。我们有花园和游泳池、网球场、有线电视。我们付清了我们为拍x光和用活­性­炭所欠下的一千多块钱。

当然,你有时在有线电视上还是看得到肯尼斯·魏尔柯克斯。他小的时候,吹着口哨,投着­棒­球,那是他变成脸上有酒渍的怪物之前的样子。小丹尼和他的狗,赤脚走过爱荷华州的哈特南镇,他那各处联播的鬼魂让我那形成对比的特稿历久不衰。大家都爱知道我所写关于那个看来那样快乐的孩子的真相。

“人的心理就是幸灾乐祸。”

这个礼拜,我的狗从土里挖出颗洋葱,吃了下去。

我,我给一个又一个的兽医打电话,想要找到一个能救她的人,在这时候,钱不是问题。多少钱我都愿意付。

我和我的狗,我们过的很快活。我们好快乐。而就在我仍然抱着电话,翻着电话薄的时候,我的史吉普,我的宝贝,她停止了呼吸。

“让我们从结尾开始写起。”魏提尔先生会这样说。

他会说:“让我们从会让情节泄了底的地方开始。”

生命的意义,统一场论,还有原因所在。

我们全都坐在天方夜谭式的楼座,盘着腿坐在有徽印的丝绸靠枕和坐垫,堆满了脏衣服,因而坐下时会把其中空气挤出来的椅子和沙发上。在那里,在有回音的高高穹顶下,穹顶粉刷油漆成珠宝的颜­色­,永远见不到阳光,也永远不退­色­,有铜灯从上面悬吊下来,每盏灯都有一个红­色­或蓝­色­或橙­色­的灯泡,由铜的镂空花纹里照出来。魏提尔先生坐在那里,一把把地由保鲜袋里抓出什么­干­的东西吃着。

他会说:“让我们把会让读者大吃一惊的部分弄完了事。”

他说:地球只不过是一架大机器。一间大制作厂,一间工厂。这就是你了不起的答案。了不起的真相。

想象一具岩石抛光机,其中一个大滚筒,不住旋转,每天转二十四小时,一周转七天,装满了水和岩石和卵石。全混在一起磨着,不住转了又转。把那些丑陋的岩石抛光成宝石。这就是地球为什么会自转的原因。我们就是岩石。我们所遇到的——那些戏剧­性­的遭遇、痛苦、战争、病痛、胜利和侵犯——哎,那些不过只是水和沙,用来侵蚀我们,把我们磨小,将我们抛光,又美又亮。

这就是魏提尔先生会告诉你的话。

光滑得像玻璃,这就是我们的魏提尔先生。用痛苦泡制,抛光得闪亮。

所以我们喜欢冲突,他说。我们喜欢憎恨。我们会以战止战。我们必须清除贫穷,我们必须和饥饿抗争。我们竞争、挑战、击溃、摧毁。

身为人类,我们的第一条戒律就是:

需要有事情发生。

魏提尔先生不知道他这话说得对极了。

克拉克太太说得越多,我们就越能看出这里不会是狄奥岱堤别庄。写《科学怪人》的那个宝贝,她可是两位作家的孩子:她父母是教授,以《政治正义》和《女孩辩护》这两本启发思想的书而著名,他们家里随时都有好多声明卓着的聪明人。

我们可不是一群到夏天避暑别庄而很有头脑的书凯子。

不对,我们能在这栋房子里写出来最好的故事,就是我们是怎么活下去的经过。发了疯的游民夫人怎么死在我们怀里。不过,这里故事还是必须够好,够刺激,够吓人而危险。这点我们必须要做得到。

魏提尔先生和克拉克太太只忙着无趣地讲个不停。我们需要他们粗暴地对待我们,我们的故事需要他们鞭笞和痛殴我们。

而不是把我们烦死。

“任何对世界和平提出的诉求,”魏提尔先生说,“都是骗人的谎言。一个很漂亮、很漂亮的谎言。”只是另外一个开战的籍口。

没错,我们喜爱战争。

战争、饥荒、瘟疫,都是让我们得到启发的快速成功之道。

“想要导正世界,”魏提尔先生以前常说:“是非常、非常年轻的人的注册商标,想把人从他们应得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我们一向喜欢战争。我们天生就知道战争是我们之所以存在的原因。我们也喜爱疾病。癌症。我们喜爱地震。在这个我们称之为地球的游乐场里,魏提尔先生说我们喜爱森林大火。漏油事件。连续杀人凶手。

我们喜爱恐怖分子、劫机者、独裁者、恋童癖。

天啦,我们好喜爱电视新闻啊。好些人排在一长条挖开的坟前,等着被另一队新来的行刑队伍枪毙的画面。铜板纸­精­印的杂志里越来越多一般市井小民被自杀炸弹炸成血­肉­模糊的尸块的照片。收音机里关于高速公路上连环车祸的新闻的新闻快报。土石流。沉船。

他颤抖的手里像在空中打着电报。魏提尔先生会说:“我们喜爱飞机失事。”

我们喜爱污染。酸雨。地球暖化。饥荒。

不错,魏提尔先生完全想不到……

野蛮公爵找出所有里面有甜菜的食物,每一个里面都有切成片状,­干­得像赌扑克牌用的筹码似的甜菜,可以摇得哗啦响的银­色­枕头。

圣无肠在每个里面装了任何一种猪­肉­、­鸡­­肉­或牛­肉­的袋子上都戳上一个洞,那些都是他没办法消化的­肉­类。

所有这些银­色­袋子里都充了氮气。按食物的分类排放。塞进用瓦楞纸板做成的棕­色­纸箱里。纸箱外标注“甜点”的,是一袋袋­干­的小饼,摇起来的声响就像是­干­了的筴里的种子。在标有“前菜”字样的纸箱里,冷冻­干­燥的­鸡­翅膀,摇起来的声音就像枯骨。

美国小姐因为怕胖,就找出所有注明是“甜点”的食物,用杀手大厨的蔬果雕花刀在每个袋子上戳洞。

只是加速我们受苦,让我们得到启发。

只要有一个洞,氮气就会漏出。细菌和空气就会进去,所有那些会杀死喷嚏小姐的细菌,由温暖潮湿的空气带着,在每一个装了咕咾­肉­、面拖比目鱼、通心粉沙拉的袋子里进食和繁殖。

八卦侦探在溜进大厅里去摧毁所有橘子黄油薄饼卷之前,会先确认附近没有别人。

在灵视女伯爵偷偷溜进大厅里去戳破每一个可能装有一点芫荽的银­色­袋子之前,先确定八卦侦探已经离开了。

我们每个人只毁掉那种我们讨厌的食物。

我们盘腿坐在天方夜谭式的楼座上,四周都是灰泥的柱子,刻成大象的形状,后腿直立,前脚抬起来支撑住天花板。魏提尔先生的牙齿嚼着另外一把­干­树枝和石头,说道:“在我们秘密心中的中心,我们喜欢埋下对我们主场队伍的恨意。”

反人­性­,是我们在对抗我们。你,是你自己的受害者。

我们喜爱战争,因为那是我们能在这里完成工作的唯一途径。是我们在这个地球完成我们灵魂的不二法门。地球是个大的处理站,岩石抛光机,经由痛苦、愤怒和冲突,这是唯一的路,至于通到哪里,我们不知道。

“可是我们在出生的时候忘记了那么多。”他说。

出生,就像是你进入了一栋房子,你把你关在一栋没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房子里。而等你在任何一栋房子里待得够久了之后,你就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没有镜子的话,你也会忘了你自己的长相。

他似乎始终没注意到楼座上我们之中总会少掉一个人。没错,魏提尔先生只是一直说了又说,而总有人偷偷溜下楼去,毁掉所有标注有青椒当配料的食物袋。

事情就是这样。没有人知道其他每一个人都有相同的计划。我们每个人都只是想各自加一点赌注。要确定来救我们的人不会发现我们有的是装了丰美食物的银­色­袋子,所受的苦不过是无聊和无趣。每个受苦的生还者都比魏提尔先生把我们关起来的时候胖了五十磅。

当然,我们每个人都留下足够的食物撑到我们差不多被就出去的时候。最后一两天,我们真正缺粮、挨饿和受苦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重述经过时,把这段时间拉长三个星期。

不管是书,是电影,是电视迷你连续剧。

我们只要饿到了有凶悍同志所谓的“死亡集中营的颧骨”。你脸上凹凸的地方越明显,美国小姐说,在电视上越好看。

那些防菌保鲜袋都好厚,我们每个人都只好去求杀手大厨。在他那一套漂亮的刀具中商借一把切­肉­刀、万用刀、砍骨刀、剔筋刀,还有厨房用的剪刀。只有失落环节用的是他那捕兽夹似的嘴巴;他只用他的牙齿就够了。

“你是永恒的,但是这一辈子不是,”魏提尔先生说:“你总不会想去游乐场玩玩,就永远在那里过下去了吧。”

不错,我们只是过客,魏提尔先生知道这一点,而我们是生来受苦的。

“如果你能接受这一点,”他说:“那么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接受了。”

讽刺的是,如果你能接受这一点——你以后再也不会受苦了。

相反的,你倒是会去追求折磨,享受痛苦。

魏提尔先生再也想不到他说得有多对。

那天晚上的某一个时刻,杀手大厨走进了沙龙,手里仍拿着一把砍骨刀。他望着魏提尔先生说:“洗衣机坏了。现在你一定得放我们走……”

魏提尔先生抬起头来,仍然在嚼着一把­干­的脆皮火­鸡­,他说:“洗衣机怎么了?”

杀手大厨把他另一只手里拿着的东西举了起来,不是那把刀,而是什么松垮垂吊着的东西。他说:“有个绝望的被囚厨师把Сhā头线给割断了……”

那个玩艺儿在他手里垂落下来。

那之后,我们不能再洗衣服,又是会给我们赚大钱的故事情节中的一个卖点。

就在这时候,魏提尔先生发出呻吟,把一只手的手指由他裤腰那里伸了进去。他说:“克拉克太太?”他的手指按在他皮带下的那一点,他说:“哎,这里好痛。”

杀手大厨看着他,把那段剪断的Сhā头线缠在手上,说道:“我希望是癌症。”

魏提尔先生的手指仍伸在裤子里,整个人沉浸那阿拉伯风味的垫子里,身子卷曲起来,把头埋进两膝之间。

克拉克太太走上前来,说道:“布兰登?”

魏提尔先生滑落到地上,两膝屈到胸前,不住呻吟。

在我们脑海里,想着电影里的这一幕。那场戏不过是一个电影明星在红蓝花纹的东方地毯上假装痛苦不堪地扭动身子,在我们脑海里,我们不约而同地写下:“布兰登!”

克拉克太太蹲下去,捡起他掉在那些丝绸软垫之间的保鲜袋,她的视线扫过印在袋子上的那一行字,说道:“啊,布兰登。”

我们所有人都想成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最后的故事,真相。

在未来的电影和电视迷你连续剧里的这一场戏中,我们全在教一个有名的选美皇后女明星说:“哦,我的天,布兰登!哦,我的天啦!”

克拉克太太把那个袋子拿给他看,她说:“你刚才吃了相当于十份火­鸡­大餐的量……”她说:“为什么呢?”

魏提尔先生呻吟着:“因为,”他说“我还是一个在发育的男孩子……”

在未来的版本中,那个选美皇后哭喊道:“你身体里面在裂开!你会像一根溃烂的盲肠似的炸开来!”

在电影的版本里,魏提尔先生发出尖叫,他的衬衫紧绷在他鼓胀的肚子上,他的手指甲抓开了扣子。就在这时候,绷紧的皮肤开始裂开,像尼龙丝袜似地裂开,鲜红的血直喷出来,就像鲸鱼喷水一般。一座令观众惊声尖叫的血喷泉。

在现实中,他的衬衫看来有点紧。他的双手解开了皮带。然后解开他最上面的一个裤腰扣子。

魏提尔先生放了个屁。

克拉克太太递过一杯水去,说道:“来,布兰登,喝点什么吧。”

圣无肠说:“不能喝水,那样只会更胀。”

魏提尔先生扭动着身子,最后整个人俯卧在红蓝花的地毯上。每次呼吸都快而短促,像只狗在喘气。

“问题在他的横膈膜,”圣无肠说。食物在他的胃里膨胀,已经吸尽了水分,堵住了胃下端的十二指肠。那十份火­鸡­大餐正向上鼓胀,压迫着他的横膈膜,进而使他的肺脏无法吸气。

圣无肠一面说着这些话,一面还在一把一把地吃着自己手里那个银­色­袋子里掏出来的­干­的什么东西,同时边吃边说。

另外一件体内的变化可能是胃部开裂,使得腹腔内充满了了鲜血、胆汁和胀大的碎火­鸡­­肉­,细菌从小肠里冒出来,引发腹膜炎,圣无肠说,也就是腹腔壁受到感染。

在我们的电影版本里,圣无肠个子很高,直挺的鼻子上架着宽框眼镜。他有一头又粗又乱的头发。胸前挂着一副听诊器,说着十二指肠和腹膜炎,嘴里没吃着东西。在电影里,他伸出一只手来,手心朝上,命令道:“手术刀!”

在那根据真实故事改编的版本里,我们烧了开水,让魏提尔先生喝了杯白兰地,让他咬着一颗子弹。我们用一小块海绵替圣无肠擦掉额头上的汗水。而一只钟正很响地发出滴答声。

那些高贵的受害者拯救坏人,就像我们安慰可怜的游民夫人一样。

在现实中,我们只是站在那里,用手挥舞着赶开他屁的臭味。大家大概在想魏提尔要怎么演这戏,他是会死还是会活,我们真的需要一个导演,要有人来告诉我们每个人所扮演的角­色­该怎么做法。

魏提尔先生只是呻吟着,用手揉着身侧。

克拉克太太只是俯在他身上,她的­奶­子若隐若现,她说:“来,谁来帮我扶他回房间去……”

但是没有人前去帮忙。我们需要他就此死掉,我们还有克拉克太太来当邪恶的反派。

然后美国小姐说了话。她走到他身边,他的肚子鼓胀,衬衫下摆由裤子里拉脱出来,裤腰向下褪了些,露出他­内­裤腰上的松紧带。美国小姐走上前去,然后——喔!——她一脚踢进他绷紧肚子的侧面。就在这时候,她说:“哎,那他妈的钥匙在哪里?”

克拉克太太屈起手臂来,用肘子把她顶得从他身边退开。克拉克太太说:“不错,布兰登,我们需要送你到医院去。”

魏提尔先生以他自己的方式做了这件事,他把钥匙给了我们。他的胃在肚子里裂了开来,他腹腔内充满了血,­干­的火­鸡­­肉­还在膨胀,吸收了血,胆汁和水分,越来越大,最后他的肚子看来就像怀了孩子一样。接着他的肚脐也突了出来,硬硬地挺突着,像只小手指。

所有的这一切,都发生在八卦侦探录影机的聚光灯照­射­下,他用记录了游民夫人之死的录影带录下这些,以今日的悲剧场景取代昨日的悲剧场景。

诽谤伯爵将他的卡式录音机凑得很近,用的是同一卷卡带,赌的是这件可怕的事会更胜于上一件。

这一刻,是我们从来连想也不敢想的情节。第一幕的Gao潮就能让我们赚大钱。魏提尔先生会爆裂开来,这件事会让现场目击的我们大大有名,成为有名的权威人士。像游民夫人的耳朵一样,魏提尔先生的肚子胀破也是我们的饭票,一张空白的支票,一张免费的通行证。

我们全都沉浸其中,吸收着这件事。把这个经验消化后成为一篇故事。一个电影剧本,一些我们可以卖的东西。

在压力使他的横膈膜破裂了之后,他那鼓如南瓜的肚子消了一点点,平了一些些。我们仔细研究他的脸,他的嘴怎么张着,咬着牙,想吸尽更多空气、更多空气。

“鼠蹊部疝气。”圣无肠说。我们全都低声重说一遍这些字眼,好记得更清楚。

“到舞台上……”魏提尔先生说,他的头埋在满是灰尘的地毯里。他说:“我要准备说……“

鼠蹊部疝气……我们脑子里都回响着这些字眼。到目前所发生的事都不能成为一个很好的笑话。所有这些白痴给骗进了一栋房子,困在里面。带头的胀了气,而我们因此得以逃脱。这根本就不能成什么嘛。

大自然已经准备解下她带小铜铃铛的项圈,偷偷喂他喝一些水。

否定督察则计划带着柯拉·雷诺兹走过他的房间,偷偷带一大壶水进去。

失落环节想见自己整夜踮着脚尖到魏提尔先生住的化妆室,把水灌进他的喉咙里,一直灌到那个人就此嗝屁:翘了辫子。

“求求你,泰丝?”魏提尔先生说。他说:“你肯背我上床去吗?”

我们都在心里记了下来:泰丝和布兰登,囚禁我们的人。

“赶快,到舞台上去……我好冷。”魏提尔先生说道,大自然扶着他站了起来。

“可能休克了。”圣无肠说。

在我们会卖出去的那个版本里,他已经是个死人了。一个坏人死了,而他的女搭档在盛怒之下折磨我们其余的人。泰丝女王,将我们囚禁,不让我们吃东西,强迫我们穿着肮脏的衣服,我们成了她无辜的受害者。

圣无肠站起来,伸出一只手臂来抱住魏提尔先生,大自然在一旁帮忙。克拉克太太端着那杯水跟在后面。还有拿着录影机的八卦侦探,和拿着卡式录音机的诽谤伯爵。

“相信我,”圣无肠说:“我碰巧对人体内部知道得很多。”

就好像我们还是需要她死掉似地,喷嚏小姐用拳头挡着嘴,打了个喷嚏。喷嚏小姐,这里未来的鬼魂。

凶悍同志把喷到她手臂上的口水擦去,说了声:“恶心。”她说:“你是在个塑胶泡泡里长大的还是什么?”

而喷嚏小姐说:“对,差不多。”

媒人告退说他累了,需要睡一下。然后他溜进了地下室的夹层去破坏锅炉。

他没有想到,野蛮公爵已经比他早一步­干­了这件事。

这样就剩下我们其余的人坐在天方夜谭式的穹顶下那些有着霉斑的丝绸靠枕和座垫上。撞脆皮火­鸡­的银­色­袋子空空地躺在地毯上。那些刻成象的柱子。

在我们脑海里,我们全都记下那句话:我碰巧对人体内部知道得很多……

接下来没有再出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最后我们其他这些人松开了盘着的腿,掸掉衣服上的灰尘。我们走向演艺厅,手指交叉祈求我们听到的是魏提尔先生最后的遗言。

..××xt×小×说××天×堂

侵蚀 一首关于魏提尔先生的诗

侵蚀一首关于魏提尔先生的诗

“我们和|­茓­居人所犯的同样错误,”魏提尔先生说:“我们仍然在犯。”所以也许我们本来就应该彼此争斗,互相憎恨,互相折磨……

魏提尔先生把他的轮椅推到舞台边上,他两手有老人斑,头是秃的。他那张松垮的脸似乎是从那双过大的眼睛,模糊,水灰­色­的两眼垂落。

穿在他一边鼻孔上的环子,他cd播放机的耳机线绕过他牛­肉­­干­似的脖子上的皱纹和赘­肉­。

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段黑白影片。军队行进的画面如墙纸糊在魏提尔先生的头上。他的嘴和眼睛消失在由他两颊蠕过的军靴和刺刀的­阴­影之中。

他说:“也许受苦和苦难就是生命的重点。”因为地球就是一个处理厂,一个工厂。

想象一个抛光岩石的大滚桶:一个装满了水和砂的滚桶。想象你的灵魂是一块丢进去的丑恶岩石。是某种原料或是天然资源,原油,矿石。而所有的冲突和痛苦只是我们的研磨料。抛光我们的灵魂,使我们更­精­美。一生又一生地教导我们,完成我们。

再想想你是被选中而跳进去的,一而再,再而三。知道这种受苦正是你来到世界上的唯一原因。

魏提尔先生,窄窄的颚骨上挤了太多的牙齿。他如枯草的眉毛,魏提尔先生蝙蝠翅膀似的耳朵箕张着。影子部队大步前进行过。他说:“其他唯一的选择就是,我们永远愚蠢。”

我们打仗,我们以战求和。我们对抗饥饿,我们喜爱打仗。我们战斗、战斗、再战斗,用枪炮或我们的嘴,或金钱。而这个地球丝毫不比有我们以前改进多少。

俯身向前,两手如爪子抓着他轮椅的扶手。新闻影片上的军队在他脸上行过如一些移动的刺青。带着机关枪,坦克和大炮。魏提尔先生说:“也许我们正该这样过活。”

也许我们这个工厂星球正处理我们的灵魂……使更­精­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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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龄计岁 布兰登·魏提尔的故事

狗龄计岁布兰登·魏提尔的故事

这些天使,她们很清楚自己的身分。这些慈悲的化身。

聚集了超过上帝预期的爱心,她们有富有的老公,良好的家世,矫正过的牙齿和保养好的皮肤,这些因为十来岁的孩子都去上学了而留在家里的母亲。在家里,但不持家,不是家庭

受过教育,当然的事,但并不太聪明。

她们有佣人做所有的粗活。请来的专家。她们用错了去污粉,使得家里的花岗石柜台台面和石灰地砖一文不值。用错了肥料,使得花园如遭天火。用错了油漆的颜­色­,结果她们所费的心力和投资会受到损伤。因为孩子在学校,上帝在祂的办公室里,这些天使有着整天的时间要打发。

所以她们不会出严重错误的地方。在一家养老院里推着装着图书的小推车。在她们的瑜伽课和读书会之间的空档,在安养中心挂上万圣节的装饰。任何一家安养机构里都会见到她们,那群生活无聊的天使。

这些天使穿着意大利手工制的平底鞋。满腔热诚,顶着美术史方面的学位,在孩子放学之后去踢足球或学芭蕾舞回来之前,有整个下午的时间要打发。这些天使,漂漂亮亮地穿着印花布的夏装,­干­净的头发绑在脑袋,面带微笑,每次你偷眼望去时,都在微笑。

对每一个病人都有话好说,说你在五斗柜上摆放的“祝早日康复”的卡片有多好看,说你在窗台上小花盆里种的非洲紫罗兰养得多好。

魏提尔先生好喜爱这些天使女人。

对魏提尔先生,这个住在长廊末端最后那个房间里,满是老人斑又秃头的老男人,她们总是夸赞他贴在床头墙上那张黑光的摇滚乐演唱会海报多漂亮,立在门边的滑板有多炫。

老魏提尔先生,那个金鱼眼的矮个子魏提尔先生,他问道:“有啥很Diao的?太太们?”

那些天使,她们笑了。

笑那个还装年轻的老头子。真可爱,心境还这么年轻。

可爱又愚笨的魏提尔先生,会上网漫游,看雪地滑板杂志。有一堆嘻哈音乐的cd,头上反戴着一顶鸭舌帽,就像个高中孩子。

简直就是她们在学校的十来岁的儿子的老年版。她们不由得有点喜欢他,尽管他长了老人斑,反戴鸭舌帽的脑袋塞在两边耳机中间,听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音响到都漏了出来。

魏提尔先生把轮椅停在走廊上,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他说:“来击个掌……”

所有的志工太太走过时都和他击掌。

不错,拜托啊,这正是那些天使们希望自己在九十岁时也是这个样子,仍然充满活力,让然喜欢新鲜事,不要像她们现在所感觉的那样成为化石……

在很多方面看来,这个老头子似乎比任何三四十岁的志工都要年轻得多。这些中年的天使年轻只有他的一半或三分之一呢。

魏提尔先生的指甲涂成黑­色­,在老人一边鼓突的鼻翼上穿了一个银­色­的环。而他的足踝上有一圈刺铁丝似的刺青,正好露在他卧室里穿的硬纸板拖鞋上。

一个骷髅头的戒指松松地套在一根僵直得如同枯枝似的手指上。

魏提尔先生眨着白翳的眼睛说:“你当我高中毕业舞会的舞伴好不好……?”

所有的天使,都羞红了脸。对着这很安全、很好玩的老头子唧唧咯咯地笑着。她们坐在他轮椅上的怀里,她们肌­肉­匀称,由私人教练锻炼的大腿架在他瘦骨嶙峋的膝盖上。

很自然地,有一天,哪个天使会表示出来。某个志工会对护士长或护理员大谈魏提尔先生有着多么了不起的年轻­精­神,说他充满了活力。

听了这话,哪个护士会回望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嘴张开一阵,沉默了一下,然后哪个护士说:“他当然一副年轻的样子……”

那个天使说:“我们都应该始终充满活力。”

有这样高昂的兴致,这样的活力,这样快活。

魏提尔先生真能感化人,她们常这样说。

这些慈悲的天使,这些慈善的天使。

这些愚蠢、愚笨的天使。

那个护士或护理员会说:“我们大部分的人也有过……那种活力。”那个护士一面走开,一面说道:“就是我们在他这个年纪的时候。”

他并不老。

真相总是这样泄露出来的。

魏提尔先生,他得的是早衰症。事实上,他只有十八岁,一个就要因年老而死的年轻人。

每八万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患有哈钦森——吉尔福早衰症症猴群,主要是蛋白a中的基因缺陷造成细胞散裂,使患者以正常速度的七倍老化。使十来岁的魏提尔先生,连同他过挤的牙齿,过大的耳朵,青筋浮现的头颅和暴突的双眼,使他的身体成了一百二十六岁。

“你可以说……”他总是对那些天使说,一面挥着一只满是皱纹的手,要她们不用担心。“你可以说我是在以狗龄长大。”

再过一年,他就会因心脏病去世。还不到二十岁,就老死了。

听了这话,那些天使就会有一阵子不再出现。事实上,这实在是太惨了。这样一个孩子,说不定比她自己的孩子还年轻,就要孤独地死在安养院里。这个孩子,仍然充满了活力。在寻求帮助,求着身边唯的人——也就是她自己——及时伸出援手。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

然而,在每次瑜伽课上,每次开家长会,每次她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这个天使就会想哭。

她必须做点什么。

于是她回到安养院里,笑得不像以前那样开朗。她对他说:“我明白。”

她偷偷带来一个披萨。一件新的电动游戏。她说:“许个心愿,我会帮你实现的。”

这个天使,推着他的轮椅从火灾逃生门溜出去,带他坐了一天的云霄飞车,或是到购物中心去逛。这个十几岁的老头子和一个年纪大得可以当他妈妈的美丽女人。她让他在玩漆弹游戏的时候痛宰她,那些漆弹沾污了她的头发、他的轮椅。她闪躲镭­射­枪。她半拖半抱着他满是皱纹的半­祼­身子爬上滑水道的顶端,在一个阳光普照的热天下午,不知上下了多少回。

因为他从来没磕过药,这个天使就把她孩子所藏的大麻偷出来,还教魏提尔先生怎么用抽大麻的烟枪。他们聊天,吃洋芋片。

这个天使,她说她的老公专注于事业。她的孩子们离她越来越远。他们的家四分五裂了。

魏提尔先生呢,他说到他自己的父母,他们无法面对。他们另外还有四个孩子要养,他们只有让他成为一个受法院监护的人,才能让他住进安养院。住进来之后,他们露面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

说着这些,在民谣吉他的演奏声中,魏提尔先生哭了起来。

他最大的心愿是能爱什么人。能真正地Zuo爱,不要到死还是处男之身。

紧接着,泪水还不停地由他红着的两眼滚落,他会说:“求求你,不要再叫我先生。”

天使摸着他光秃而有老人斑的头,他告诉她说:“我的名字叫布兰登。”

然后他会等着。

然后她会叫他:

布兰登。

当然,在那之后,他们会相­干­。

她,很温柔而又有耐心,集圣母与娼妓于一身。她那经过瑜伽训练的修长双腿,为这个满是皱纹的赤­祼­丑小鬼张了开来。

她,既是祭坛,也是牺牲。

和他那满是老人斑,浮现着青筋的衰老皮肤贴靠在一起,她看起来没这么美过。在他流着口水,在她身上颤抖时,她感到自己从来没这么有力过。

而且,该死的——以一个处男来说——他还真是厉害。他一开始用的是一般男上女下的所谓传教士体位,然后把她的一条腿举到半空中,让她张得更开。然后是她的两只脚,用脚踝紧紧夹住他那张喘个不住的脸。

谢天谢地,好在她练过瑜伽。

像吃了威尔刚似的挺硬,他让她四手四脚地趴在床上,像狗似的­干­她,甚至还抽了出来,顶着她的后庭,弄得她叫他住手。她浑身酸痛而且昏昏沉沉的,等他把她两腿曲起,逼得她两脚伸向天上,再压到她头后,这时候,她那虚假而明亮的天使笑容又回来了。

经过所有这些之后,他到了Gao潮,­射­在她眼睛里,又­射­在她头发上,他向她要根香烟而她没有。于是他捡起了在床边的大麻烟枪,又点上一把,也不给她抽一口。

这个天使,她穿好衣服,把她孩子的大麻枪藏在她大衣下,用一块丝巾包着黏答答的头发准备离开。

就在她打开通往走廊的房门时,魏提尔先生在她身后说道:“你知道,从来没人帮我Kou交过……”

在她走出房间时,他在大笑,大笑着。

从那以后,她开车的时候,她的手机会响起来,打电话来的是魏提尔先生,建议玩捆绑的­性­行为,要更好的老鼠药,Kou交。最后那个天使对他说:“我不能……”

“布兰登……”他对她说:“我叫布兰登。”

布兰登,她说。她不能去见他,再也不能去见他了。

到了这时候,他才对她说——他骗了她。在年龄那件事上骗了她。

她在电话里问道:“你没有早衰症吗?”

而布兰登·魏提尔回答说:“我不是十八岁。”

他不是十八岁,他有出生证明来证明这一点,他才十三岁,所以他现在是违法诱­奸­的受害者。

可是,只要有足够的现钞,他就不去报警。付一万美元,她就可以免得经历难看的法庭审讯,头条新闻报导,她毕生的工作努力和投资都化为泡影,只不过是跟一个小鬼­干­了一场。更糟的是——她这个恋童癖,现在是­性­罪犯,终其一生都要向有关方面报备行踪。说不定还会和丈夫离婚,失去子女。和未成年者发生­性­关系要处五年有期徒刑。

从另外一方面看来,再过一年他就要老死了。为她自己余生付一万美元,代价还算小。

结果她当然付了钱。她们都会付的。所有的志工,这些天使。

没有一个会再回安养院去,所以她们彼此不会再见面,对每一个天使来说,她都是唯一的一个。其实,总有十来个还不止。

而钱呢?当然越积越多。最后魏提尔先生因为太老、太累,而觉得只是相­干­太无趣了。

“看看大厅地毯上的渍印,”他说:“有没有看到那些渍印都有手和脚?”

我们像那些志工太太一样,落入了这个有着老人身体的小孩所设下的陷阱里。一个老死的十三岁孩子,他家人抛弃他的这一部分倒是真的。可是布兰登·魏提尔不会再被人忽视地一个人死去。

而且,就像他一个又一个地去求那些天使一样,这次也不是他的第一次实验,我们并不是他的第一批白老鼠。而且——除非是那些迹印回来缠祟他——他会告诉我们说,我们也不会是他的最后一批。

大清早开始于一个女人的叫声。那个女人的声音,那叫喊声,是保安会修女发出来的。在一声声的叫喊之间,还听得见拳头敲打在木头上的声音,还听得到一扇木门在门框里发出声响弹动,然后叫声又开始了。

保安会修女叫着:“嗨,魏提尔!”保安会修女喊道:“你来不及看­操­他妈的日出了……!”

然后是拳头用力敲门。

在我们的房间外面,我们在后台的化妆室外面,走道里很黑,走道过去的舞台和演艺厅也很黑,除了鬼火之外一片漆黑。

我们一个个起了床,抓了衣服穿上,不知道我们究竟是睡了一个小时还是一夜。

鬼火是一个光秃秃的灯泡,装在舞台正中央一根柱子上。传统的说法是那可以在戏院又空又黑的时候挡住鬼魂,让它们不能进来。

在有电力之前的剧院里,魏提尔先生会说,鬼火有纾解压力的作用。火会燃的更大更亮,以确保万一瓦斯管线漏气时,这个地方不致爆炸。

不管怎么说,鬼火都表示好用。

但今早不一样。

首先是叫声吵醒了我们,然后是那股气味。

这是游民夫人会发现积在垃圾堆底下黑­色­污泥的臭味,是一辆垃圾车后面那个脏粘的开口。是狗屎和腐­肉­的臭味,吃过吞下又排泄出来的味道,是烂洋芋在厨房水槽底下溶成黑黑一潭的气味。

我们屏住呼吸,尽量不去闻那个味道,摸索着出了我们的房门,走下那道黑黑的走道,穿过黑暗,走向发出叫声的地方。

在这里,黑夜和白昼的分野只是看法问题,到目前为止,我们大家只有信任魏提尔先生。要是没有了他,究竟是上午或是下午,就是个争论的问题,没有从外面透进来的亮光,没有电话铃声,没有声音。

保安会修女还是一面捶着门,一面叫道:“八分钟之后就天亮了!”

不错,剧院就是要建来隔绝外在的现实,让演员建立起他们自己的现实。墙壁都是好几层的水泥,中间紧紧地填满了木屑。这样就不会有警笛的声音或地下铁的轰隆声破坏了舞台上演出死亡场景的气氛。不会有汽车防盗器活电动钻孔机的声音来使一场浪漫吻戏变成笑闹。

每天的日落,就只是魏提尔先生看看表,向我们道晚安的时候,他爬到上面的投影室里,拉下开关,关熄了大厅、门厅、沙龙、楼座和休息室的灯。黑暗将我们赶进演艺厅,这里的暮­色­,一处处地笼罩下来,最后唯一剩下的亮光是在后台的各化妆室里,也就是我们每个人睡觉的地方。每个房间里有一张床,一间浴室,一个莲蓬头,一个抽水马桶。房间大得容得下一个人和一口皮箱。或是一个柳条篮子,或是硬纸板的箱子。

早晨则是我们听到魏提尔先生在我们房门外的走道上大声道早安的时候,所有的灯重新亮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但今天不一样。

保安会修女大叫道:“你违反了自然法则。”

这里,没有窗子和天光,野蛮公爵说我们就像是被关在一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太空站里。我们很可能是在一艘玛雅人的古老潜艇中沉在很深的水底。或是公爵所谓的一处路易十五的煤矿坑或防空洞里。

这里,在某个城市的中间,离几百万走动、工作和吃着热狗的人之间只有几寸距离,却完全给隔离开来。

这里,任何一处看来像是窗子的地方,挂着天鹅绒或织锦缎的窗帘,或是镶着染­色­玻璃,全都是假的。是一面镜子,染­色­玻璃后面的微弱阳光,只是一个电灯泡,少得让这些歌德式吸烟室里高大的拱窗永远是暗暗的。

我们仍然在找着出去的路。我们仍然站在上锁的门前,尖叫救命。叫得不是那么用力,也不是那么大声,要先等我们的故事能拍成一部好电影。要先等我们每一个人都成为一个瘦的可以让电影明星来饰演的角­色­。

一个能将我们从所有我们过去的故事中拯救出来的故事。

在魏提尔先生房间外的走道上,保安会修女用拳头锤门,叫道:“嗨,魏提尔!今天早上要你说明白的问题可多了。”你都可以看到那个修女说每个字时所呼出的气息。

太阳还没有升起。

空气又冷又臭。

食物都没有了。

我们其余的人,一起对保安会修女说:嘘。外面的人说不定会听见而进来救我们。

一道门锁打开,随即一间化妆室的门推了开来,我们看到克拉克太太穿着绷得紧紧的毛巾布做的浴袍。她的眼皮红肿,半睁开着。她走出房门,来到走道里,带上了她的房门。

“我说,这位太太,”保安会修女说:“你们要对你们的人质好一点。”

野蛮公爵站在她旁边。正是昨天晚上到地下室去,用一把面包刀将所有接在锅炉上的电线全部割断了的那个野蛮公爵。

克拉克太太用一只手揉了揉眼睛。

八卦侦探在他的录影机后面说:“你可知道现在几点钟么?”

凶悍同志对着诽谤伯爵的卡式录音机说:“你可知道没有热水吗?”

凶悍同志,就是她顺着地下室墙边的铜水管一路找回烧热水的锅炉,关掉了瓦斯。她当然应该知道。她把瓦斯开关的把手弄断了,再将那个把手由水泥地的一条下水道丢了下去。

“我们要罢工,”骨瘦如柴的圣无肠说:“要没有暖气的话,我们就不写什么好而惊人的《科学怪人》之类的狗屎东西。”

这个早晨:没暖气,没热水,没食物。

“我说,这位太太。”失落环节说。他的胡子几乎扎到了克拉克太太的额头,在那些化妆室外面的走道,他站得就有那么贴近。他把一只手的手指全伸进她浴袍的领子里,俯过身去用胸部压扁了她的胸部,失落关节的手握成拳头,弯起了手肘,随着拳头捏住的衣领,把她抬得离了地。

克拉克太太穿着拖鞋的双脚在空中踢着,两手紧抓住那顶住她的毛茸茸手腕,两眼暴突,头向后仰得连头发都碰上了那扇关着的房门。她的头撞在房门上,发出呯的一声。

失落环节抓住她摇晃着,说道:“你告诉魏提尔那个老头子,他得给我们弄点吃得来,也要让我们有些暖气,否则就让我们离开这里——现在就去。”

我们:都是那个睡懒觉、邪恶、绑架我们的疯子手下无辜的受害人。

在蓝­色­天鹅绒的大厅里,我们没有东西当早餐。

所有装有用肝脏制成食物的袋子都给錾了十到十五个洞。每个人都去戳了一刀。

在大厅里,每一个银­色­的枕头都扁了。我们所有人都有一样的想法。

炉子不能用,空气寒冷,食物还是全坏了。

“我们得把他包起来,”克拉克太太说。把他包起来,抬到最底下一层地下室里,和游民夫人放在一起。

“那个气味,”她说:“不是食物的味道。”

我们没有问他是怎么死的。

魏提尔先生没有死在台上更好,这样可以让我们编写出最坏的情况:他的两眼圆睁,看着自己的肚子在晚上越来越大,最后他连自己的脚也看不见了。最后体内某处的内膜或肌­肉­裂开,而他感到一阵温热的食物洪流冲出他的肺部,冲出他的肝脏和心脏。接下来,他感到休克的寒意。他胸前灰白的胸毛因为冷汗而黏糊成一片。他的脸上汗流如雨。他的双臂和两腿冷的发抖,那是昏迷的第一个征兆。

没有人会相信克拉克太太,现在她是新的反派人物,我们新任的那个邪恶的压迫者。

没错,我们得编写这一幕场景,我们要让他尖叫着发出呓语。魏提尔先生要面­色­苍白,伸开两手来挡在脸前,说恶魔在抓他,他要尖声惊叫着救命。

他会陷入昏迷,然后死掉。

圣无肠懂得那些复杂的名词,什么腹膜、十二指肠、食道,他会知道出问题的部分的正式学名是什么。

在我们的版本里,我们要跪在魏提尔的床边,为他祈祷。可怜又无辜的我们,饿着肚子,被困在这里,可是仍然为我们这个恶魔的永恒灵魂祈祷。然后失焦淡出,跳接广告。

这是热门大片中的一场戏,一看就知道能获得艾美奖提名的一场戏。

“死人最大的好处,”冻疮男爵夫人一面把口红再涂上她的口红,一面说:“他们没法改动你的东西。”

但是,要有好故事就得没暖气、挨饿、没早餐,只有脏衣服。也许我们不像拜伦爵士和玛丽·雪莱那样头脑聪明,可是我们能忍受某些辛苦折磨来让我们的故事更卖钱。

魏提尔先生,我们那个老的、已死的怪物。

“今天,”媒人说:“会是非常漫长的一天。”

保安会修女举起一只手来,她的手表在暗暗的走道里闪出绿光。保安会修女晃着手表,让它闪闪发亮,说道:“今天一天会依我说的那么长……”

她对克拉克太太说:“现在告诉我怎么把那些他妈的灯打开。”

失落环节把湿滑的脚踩在地上。

克拉克太太和保安会修女摸索着走进黑暗中,把手按在走廊的墙上,走向舞台前方灰­色­的鬼火。

魏提尔先生,是我们的新鬼。

就连圣无肠的肚子也咕噜叫了。

美国小姐说,有些女人为了让自己的胃变小,会去喝醋。饿得胃痛的时候真痛的厉害。

“跟我说个故事吧,”大自然说。她点上了一根苹果加­肉­桂香味、上面还有咬痕的蜡烛。“随便哪个,”她说:“跟我讲一个故事,好让我再也不想吃东西,永远不想……”

否定督察抱紧了她的猫,说道:“一个故事很可能坏了你的胃口,可是柯拉还是会饿。”

美国小姐说:“告诉那只猫,再做一两天,他就够资格当食物了。”她那裹在粉红­色­弹­性­纤维布料里的胸部已经显得大了很多。

圣无肠说:“拜托,能不能请哪位让我不要再想着我的肠胃。“他的声音和以前不一样,第一次嘴里没吃东西,声音变得平顺而­干­净。

臭味浓的像雾一样,谁也不想吸进这臭味。

野蛮公爵走向舞台,走向鬼火四周的那个光圈,说:“在我卖出第一张画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确定我们都在跟着他。然后公爵说:“我是个和名画窃贼正好相反的人……”

这时,一个房间又一个房间里有太阳升起。

在我们心里,我们全都把这句话记下:和名画窃贼正好相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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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雇 一首关于野蛮公爵的诗

待雇一首关于野蛮公爵的诗

“没有人称米开朗基罗是梵蒂冈的表子。”

野蛮公爵说,

只因为他向教皇尤里乌斯讨工作。

公爵站在舞台上,肮脏的下巴,露着

一把苍白的短胡子。

下巴不停动着,又嚼又咬

一坨尼古丁口香糖。

他那灰­色­的汗衫和帆布裤上都像粘着

­干­了的葡萄­干­似的颜料,红的,暗红的,

黄的,蓝的和绿的,棕­色­,黑­色­和白的。

他的头发在脑后乱成一团,如纠结的铜线。

搽了油而显得黑如焦油

粘着油油的头皮屑。

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段影片:

一些肖像画,寓意画,静物和

风景画的幻灯片。

所有这些古老的艺术作品,用他的脸,

他的胸部,他穿着丝袜和凉鞋的双脚

作为画廊的墙壁。

野蛮公爵,他说:“没人说莫扎特是

一个公娼。”

因为他为萨尔斯堡的大主教工作。

之后,又写了《魔笛》,

写了《小夜曲》,

付钱的是财源滚滚的加塞比·布雷迪

和他赚大钱的丝绸厂。

我们也不会说达文西卖身,

是个工具。

因为他以颜料换金子,赚教宗李奥十世和梅第

奇的钱。

“不错,”公爵说:“我们看《最后晚餐》

和《蒙娜丽莎》

从来不知道是谁出钱让他创作的。”

重要的是,她说,艺术家留下来的东西,

那些艺术作品。

而不是他怎么付房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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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 野蛮公爵的故事

野心野蛮公爵的故事

一位法官称之为“恶意的不当行为”。另外一位法官则称之为“损毁公有财产。”

在纽约市,现代美术馆的一名警卫逮到他之后,法官最后把罪名减轻为“乱丢垃圾”,而在洛杉矶盖帝美术馆的事件之后,法官更说泰瑞·费莱契的行为是“涂鸦”。

不论是在盖帝美术馆。弗里克艺术品收藏馆或是国家画廊,泰瑞的犯行都是一样的,只是大家不能同意究竟该算什么罪名。

这些法官都不能和洛杉矶郡地方法院的赖斯特·g·梅耶法官大人混为一谈,梅耶可是一个艺术品收藏家,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艺评家也不是作家和文化通才专家谭尼迪·布鲁斯特。另外呢,放心,也不可能是哪位画廊老板丹尼斯·布莱恩萧,他那间有名的“五花八门艺廊”,很巧合的每过一段时间就有人在后面遭到枪杀。

没错,任何活人或死人如果和这些人物有相似之处,必是纯属意外。

在这里说的全是虚构的,除了泰瑞·费莱契之外,其他人谁也不是那个人。

只要随时提醒你自己,这是个故事,里面没有一点是真的。

最基本的概念来自英国,那里的美术科系学生会到邮局去,大把大把拿取那些很廉价的住址贴纸,每张贴纸尺寸相当于你手指伸直并拢的手,大小很容易藏在你手里,这种贴纸背面有张可以撕开的蜡纸,底下是一层黏在任何东西上就撕不掉的胶水。

这正是他们的宝贝,年轻的艺术家——其实都是些无名小卒——都有那种坐在画室里画一幅完美袖珍小画的本事,或是在把贴纸涂上一层白­色­的底­色­后,在上面画一幅炭笔素描。

然后,把贴纸藏在手里,他们就出去办他们自己的小画展了,在小酒馆里,火车车厢里,计程车的后座上,他们的作品在那些地方“挂”的时间,可比你能猜想到的要久的多呢。

邮局用来印地址贴纸的纸张差到你根本就撕揭不了。这种最多只在边边上撕掉一小点或一小片,可是即使如此,胶水还在原处,那些露出来的背胶看来一坨坨黄的像鼻涕,会集上灰尘和烟,最后会变成一抹护卫,比先前小小的艺术科系学生习作要难看得多,大家都觉得任何一幅画都比留下来的背胶好得多。

所以——大家就让那些画粘着,在电梯和公厕的马桶间里。在教堂的告解室和百货公司的试衣间里。大部分这一类的地方,还可能会有一些新作品。但大部分的画家则对他们的作品能永远有人看到而感到开心。

不过——这却让一个美国人把事情搞大了。

对泰瑞·费莱契说来,想到这个主意的时候,他正在排队看《蒙娜丽莎》。他越走越近,那幅画却一点也没有显得更大一点。他的美术课本里都有比这画大的。这是全世界最有名的一张画,却比沙发坐垫还小。

如果是在其他的什么地方,这幅画都能很轻易地藏进大衣里,两手一抱,就偷走了。

队伍慢慢离那幅画越来越近之后,看起来那画也没多神奇。这幅画是达文西的杰作,可是看来实在不值得他在法国巴黎浪费了一天时间站着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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