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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我告诉法官

像叮当作响的手镯般表示。

“­操­他妈的那个王八蛋。”

而法官判她藐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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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用暮光 保安会修女的故事

民用暮光保安会修女的故事

民用暮光(civiltwilight,日没时间与太阳中心在地平线一下六度间之一段薄明时间。与日出间的时间则称为“民用暮光”,系按照户外正常工作所需最低天空照明度之近似时间而选定,随纬度及季节而有相当变化。)

那年夏天,一般人不再抱怨汽油的价格,那年夏天,他们也不再尖刻地批评电视节目。

六月二十四日,日落时间是八点三十五分。民用暮光结束时在九点零七分。一个女人正在陡直的路易士街上往上走。在十九大道和二十大道之间的路段上,她听到一阵砰砰砰的声音。那是一具打桩机才会有的声音,沉重的击打声让她由踩在水泥人行道上的平底鞋就能感觉到。每几秒钟想一次,越来越大声,也越来越近。人行道上空荡荡的,那个女人往后退靠在一栋出租公寓大楼的砖墙上。在街对面,一个亚洲人站在一间小吃店有明亮玻璃的门口,用一块白­色­的毛巾把湿手擦­干­。在路灯之间的某个暗处,有什么玻璃做的东西碎裂了。重击声又响起,一部汽车的防盗器哀号起来。重击声越来越近,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隐在夜­色­中。一个报纸贩售箱给吹得向一边倾倒,在街上摔的四分五裂。又是一阵碎裂声,她说,离她站的地方只有停了三部车的距离处,一个公用电话亭的玻璃炸了开来。

根据第二天报上的一则小小报道,她的名字叫泰瑞莎·惠勒。现年三十岁,是一家法律事务所里的职员。

这时候,那个亚洲人已经退回到小吃店里。他把牌子翻过来:“休息中”。他手里仍然抓着那条毛巾,跑向店里后面,电灯也关了。

这下街上全黑了。汽车防盗器嚎叫着,重击声又再想起,很沉重又很接近。小吃店黑黑的窗子玻璃震动,惠勒映照在里面的身影也随之颤抖。一个钉牢在路边的邮筒发出如大炮般的响声,立在那里抖着、震着,凹进去倒向一边。一根木头的电线杆抖动,挂在上面的电线撞在一起,闪亮的火花掉落,如亮丽的夏夜烟火。

在离惠勒大约一条街的下坡处,一个公共汽车候车亭侧面的树脂玻璃,上面是以背光照亮的一个电影明星只穿了­内­裤的照片,那片树脂玻璃炸了开来。

惠勒站在那里,紧紧地平贴着她身后的砖墙,手指抠进砖头和砖头的接缝处,指尖摸到灰泥,像常春藤一样地紧抓住。她的头向后贴靠得紧到在她让警方的人看,在她把经过告诉警方的时候那些粗糙的砖头把她的头发都磨秃了一片。

然后,她说,什么也没有了

没有什么东西,没有东西在黑暗的街道上过去。

保安会修女一面说着这些,一面把刀尖慢慢Сhā进指甲底下,把指甲一个个掀起来。

所谓民用暮光,她说,就是从日落到太阳在地平线下约六度时之中的那段时间。这六度相当于半个小时。保安会修女说,民用暮光和海事暮光不一样,后者一直延伸到太阳下到地平线以下十二度,天文暮光则是一直到太阳在地平线下十八度。

保安会修女说,那个从来没有人看见过的某种东西,在泰瑞莎·惠勒下方,压垮了一辆在十六大道附近等红灯的汽车车顶。那看不见的东西弄垮了“热带酒廊”的霓虹灯招牌,撞碎了霓虹灯管,使得钢架从中断裂,垂在三楼的一扇窗子前。

但是,还是没办法说清楚,事出无因。一场看不见的­骚­动在路易士街上横冲直撞,一路从二十大道直到码头附近。

六月二十九日,保安会修女说,日落时间是八点三十六分。

民用暮光结束时间是在九点零八分。

根据一个在奥林匹亚成|人电影院票房里工作的男子说,有什么东西从他的票房玻璃板前急冲而过,其实什么也看不见,更像是一阵风声。一辆看不见的公共汽车开过,或是吐了巨大的一口气,靠近得让他叠在面前的钞票都飞了起来。只是一阵很高的声音,他由眼角瞟见对街食堂里的灯光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把整个世界隔断了一瞬间。

紧接着,那个售票员形容了最初由泰瑞莎·惠勒报告过的砰然巨响,在黑暗中的某个地方,有只狗在叫,那个在票房里的孩子后来告诉警方说,那是走路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在跨着大步,一只他没有看见的大脚跨过,就近在眼前。

七月一日,大家都在抱怨缺水问题。他们抱怨政府删减预算,所有的警察遭到资遣,汽车失窃率大增,还有涂鸦和持械抢劫也大增。

七月二日,他们没有抱怨。

七月一日,日落时间是八点三十四分,而民用目光结束在九点零三分。

七月二日,一个遛狗的­妇­人发现了劳伦佐·柯迪的尸体,半边脸打得凹陷下去。死了,保安会修女说。

“蛛网膜下出血。”她说。

在他遭到重击的前一刹那,那个人想必感觉到什么,也许是一阵风,或是什么,因为他把两手举起来挡在脸前。他们发现他的时候。两只手都埋进脸里,撞击得深到他的指甲都陷进自己被打烂的脑子里。

走在街上,一旦到了两盏路灯之间的暗处,你就会听见,那砰然巨响,有人说是脚步声。你可能听到第二声由更近一点的地方传来,就在旁边,或者,更坏的是,下一个受害人就是你。听到声音接近的人,一声、两声,越来越近,他们就僵住了。或是勉强自己的脚,左、右、左,走三四步躲进附近的门口。他们蹲下来,躲在停着的汽车旁边,越来越近,下一声巨响来到,重击之下,汽车防盗器发出哀鸣,从街那头一路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也越来越快。

在一片漆黑里,保安会修女说,那个东西击出——砰——一道黑­色­的闪电。

七月十三日,日落时间是八点三十三分,而民用暮光在九点零三分结束。一个名叫安琪拉·戴维斯的女人刚由中央街上一家­干­洗店里下班,那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直接击中她背部中央,把她的脊椎打碎,力道大得整个人飞起来,连鞋子都掉了。

七月十七日,民用暮光在九点零一分结束,一个名叫格伦·杰柯布的男人下了公共汽车,由波特街走向二十五大道,没人看到的那个东西把他撞得整个胸腔塌陷,他的胸部深凹下陷,就像是被压扁的柳条篮子。

七月二十五日,民用暮光结束于八点五十五分。有人最后看见玛丽·莉亚·史坦尼克在联合街上慢跑,她停下来系鞋带,看手表来量脉搏,史坦尼克把她戴着的­棒­球帽取下来,转向后方再戴上,把她棕­色­的长发塞进帽子下。

她在太平洋街上往西跑,然后她就死了。整张脸由头壳和底下的肌­肉­拉了开来。

“剥落。”保安会修女说。

杀了史坦尼克的东西上没有指纹,粘满了血和头发,他们发现那个凶器卡在第二大道上一辆停着的汽车下。

警方说,那是一个保龄球。

那些肮脏、油黑的保龄球,只要五角钱就可以在任何一家旧货店里买到,你还可以挑挑选选,多得不得了。如果有人长期收购,,比方说每年在城里每间旧货店买一个的话,那个人就会有好几百个。即使是在保龄球馆里,要在大衣低下藏一个八磅重的球走出去,也是件轻而易举的是,或是把十二磅重的球放在婴儿车里,就是一件武器。

警方举行了一次记者会,他们站在一个停车场里,有人扔下一个保龄球,用力地扔在水泥地上,球弹了起来,发出打桩机似的声音。球弹的很高,高过了扔球的哪个人。球并没有留下印子,警方说,如果人行道是斜坡的话,球会一直弹跳,越跳越高,越来越快,像跨着大步一路下坡跳去,他们由警察总局的三楼窗口把球扔下去,而球甚至会弹的更高。电视台的新闻人员把画面录下,当晚每家电视台都播放了出来。

市议会推行一项法案,把所有的保龄球漆成粉红­色­,或是亮黄|­色­、橘­色­,或绿­色­,或是在深夜暗黑的侧街上可以看见朝你脸上飞过来的颜­色­。让大家能有一刹那的时间可以闪躲,以免——砰——把他们的脸砸烂。

当地的大佬们推动法案规定拥有黑­色­保龄球是犯罪行为。

警方称之为不明动机的凶手。像赫伯特·穆林,为了防止南加州地震杀了十个人,或是诺曼·伯纳德,枪杀游民,因为他认为这样有助于控制经济,而联邦调查局则称之为个人因素的凶手。

保安会修女说:“警方认为这个凶手是他们的敌人。”

大家说,保龄球是警方的表面说词,保龄球是转移注意的东西,一个制造出来的怪物,那个保龄球是让大家镇定的特效药。

七月三十一日,太阳在地平线下六度的时间是八点四十九分。那天晚上,达瑞尔·艾尔·费兹侯无家可归,睡在西方大道上。费兹侯把一册平装的《异乡异客》(海因莱因的科幻名作,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百度一下)翻开来盖住了脸,而胸口打烂了,两边肺脏都塌陷,而心肌断裂。

根据一名目击证人的说法,那个凶手由海湾里上来,翻过了海墙。另外一个证人则看到这个怪物满身滴着污泥,由疏洪下水道里挤了出来。这些人还说以法医学证据,恰好和一只后脚站立的巨大蜥蜴以尾巴向后重击的结果一致,而胸腔塌陷也确实证明了受害人是被恐龙踩到的。

另外有人说,有什么一冲而过,低得靠近地面,速度快得不可能是一只动物,或是一个手持五十磅重大锤子在横冲直撞的疯子。有一个证人,她说那是圣经旧约中的上帝在“责罚”我们。受到巨灵之掌掴打,那个东西黑如黑夜,沉默而隐形。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

“重要的是,”保安会修女说:“大家要有一个他们可以相信的怪物。”

一个真实而可怕的敌人,一个让他们可以对抗的魔鬼。否则,就只是我们和自己作对。

她把刀尖Сhā进另一片指甲下,说道:重要的是,犯罪率降低了。

在这种时候,每个男人都是嫌疑犯。每个女人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在白教堂区的连环杀人案,也就是开膛手杰克行凶的期间,大众的注意力也和现在一样。在那一百天里,凶杀案的发生率掉了百分之九十四,只死了五名妓汝,她们的喉咙遭到割开,一边肾脏给吃掉了一半。内脏用挂画的钩子挂在房间四周,­性­器官和刚怀的胎儿给拿走当纪念品,窃盗案降低了百分之八十五,伤害案降低了百分之七十。

保安会修女,她说没有人想做开膛手杰克的下一个受害者,大家关门闭窗,更重要的是,没人想让人指控为凶手,大家晚上都不在外走动。

在亚特兰大儿童谋杀案期间,三十个孩子遭到勒毙,绑在树上,用刀刺死,乱­棒­打死,枪杀的时候,大部分的市民生活在他们从来没有过的安全环境中。

在克利夫兰分尸魔,波士顿绞杀鬼,芝加哥开膛手,土耳沙闷棍男,洛杉矶乱刀客……

在这一波波连续杀人案起来的时候,当地城市的所有犯罪率都降低了,只有很少数受害者,砍了手脚,身首异处,除了这些惊人的牺牲者之外,每个城市都有史上最安全的一段时间。

纽奥良利斧连环杀人案发生期间,凶手写信给当地的报纸《时代小报》。承诺说三月十九日那天晚上,他绝不杀在那家能听到爵士乐的人。那天晚上,纽奥良全城响着音乐声,没有一个人遭到杀害。

“在警方预算有限的城市里,”保安会修女说:“一个恶名昭彰的连环杀人凶手可是规范一般人行为的最有效办法。”

在这样可怕凶手的­阴­影下,在他逡巡在城里街道上时,没有人再抱怨失业率、缺水和交通问题。

在这个死亡天使挨家挨户走过的时候,大家都守在一起,不再骂人而行为规矩。

保安会修女的故事说到这里的时候,否定督察走过去,一面哭,一面叫着柯拉·雷诺兹。

保安会修女说,有人被杀是一回事,什么人胸膛塌陷,在死前还想再吸一口气,撑起身子,发出呻吟,嘴张的好大,想吸空气。那些胸膛塌陷的人,她说,你可以跪在他们身边,在没有人看见的暗黑街道上,你可以看着他们双眼失神,可是杀死一只动物,哎,那可是另一回事了。动物,她说,一只狗,会让我们有人­性­,证明我们的人­性­,死的是别人,只让我们变的多余,死的是只狗或猫,一只鸟或一只蜥蜴,就让我们像上帝。

一整天,她说,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其他的人,是搭交通工具时挤在我们周围的人。在超级市场里排队排到我们前面的人,是超市里那些恨我们让他们忙得要死的收银员。没错,大家并不希望凶手是另一个人类,可是他们希望别人死掉。

保安会修女说,在古罗马,在圆形竞技场里,所谓的“editor”是专门安排血腥搏斗以维持人民内心平静团结的人,也是“editor”这个词真正的由来。今天,我们的“editor”(报纸编辑)在我们每天的报纸头版上安排谋杀、强Jian、纵火和伤害的菜单。

当然,也有英雄任务,纯属意外,八月二日,日落时间是八点三十四分,一个二十七岁,名叫玛利亚·艾薇芮兹的女子,由她担任夜间查账员的饭店下班回家。她站在人行道上,停下来点烟时,有个男人把他往后一拉,就在这时候,那个怪物一冲而过。这个男子救了她的命,全城的人在电视上为他欢呼,但是在他们心里面却恨死了他。

英雄人物,救世主,他们可不想要,那个愚蠢的混蛋救的又不是他们的命。一般人要的是每过几天就有一个牺牲者,有可以丢进火山口里的东西,固定向不定的命运献祭。

事情结束在有天晚上那个怪物杀了一条狗。一只毛茸茸的小狗用狗链栓在波特街一个停车计费表杆子上,那只狗仔砰然响声越来越近的时候站在那里吠叫不停。那个声音越接近,那只狗就吠得更凶。

一家店铺的橱窗碎裂成蜘蛛网状,一具消防栓倒向一边,由裂开的锈铁缝里,喷出一张水幕,一阵飞沙走石中一道窗台应声炸裂开来,被撞倒的停车计费器在原地抖动,里面的硬币撞击出声,一块钢铁的“禁止停车”标志倒了下来,扯离了金属的杆子,而那根杆子还在看不见的冲击力道下震出嗡嗡的响声。

再一声砰然巨响,狗吠声嘎然而止。

在那晚以后,那个怪物似乎就此消失。一个礼拜过去了,入夜之后街上仍是空荡荡的。一个月过去了,报纸的主编找到新的恐怖事件登在报纸的头版上。某地的战争,新发现的一种癌症。

九月十日,日落时间是八点零二分。寇蒂斯·汉蒙德正结束他每周到西米尔街二百五十七号去参加的团体治疗课程后离开。事情就出在他松开领带的时候。他刚打开领口的空子,就在这时候,他转身往街那头看了看,温暖的空气扑在他脸上,他露出微笑,闭上眼睛,把空气吸进鼻子里。一个月之前,所有的人都由报纸的头版和电视节目上认识了他。就是他把那夜间查账员拉了一把而没被怪物杀死,未受上帝责罚。

他是那个我们不想要的英雄。

九月十日,民用暮光结束于八点三十四分,紧接着,寇蒂斯·汉蒙德因一点声音而转过身去,他的领带拉松了,朝暗处细眯起眼睛,微笑着,露出闪亮的牙齿,他说:“有人吗?”

我们发现凶悍同志倒在二楼门厅里一张织锦缎面沙发前面的地毯上,她那张青­色­的脸,四周围着她几顶粗糙的灰­色­假发,那些假发用发针堆在一起,她身上没有一处动静,她的双手都是骨头,由肌腱在她如黑丝绒手套般的肌肤下连在一起,她细瘦颈子的青筋有如蛛网,她的两颊和闭上的眼睛看上去凹陷地很空很深。

她已经死了。

她的两眼,在诽谤伯爵用两指将眼皮翻开时,看到瞳孔仍然缩得很小。我们检查她的双臂是否有死后僵硬的现象,看她皮肤上有没有淤血和尸斑,可是她还是新鲜的­肉­。

我们的版税现在只要分成是十四份了。

诽谤伯爵让她的眼睛闭了起来。

如果喷嚏小姐继续咳下去的话就是十三份。如果媒人鼓起勇气割掉他的老二,就是十二份。

现在凶悍同志永远是个配角了。一场要我们剩下来的人去说的悲剧。说她有多勇敢和仁慈,反正她已经死了,只是我们故事中的一个小道具。

“如果她已经死了,她就是食物。”美国小姐说,她站在大厅楼梯的顶端,一只手握住金­色­的扶手,另一只手捧着肚子。“你们知道她是会吃你们的。”美国小姐紧抓住有漆成金­色­的胖胖小爱神顶住的扶手,说道:“她也希望我们吃她的。”

诽谤伯爵说:“把她翻过去,这样会容易一点,这样就看不到她的脸了。”

于是我们让她翻了个身,杀手大厨跪在地毯上,翻开层层的裙子,衬裙,棉布内衣和里布,掀到她腰上,露出黄|­色­的棉织­内­裤,松垮地罩着她扁平苍白的ρi股。“你们确定她已经死了吗?”

美国小姐弯下身,伸出两根手指贴在凶悍同志的颈侧,伸进蕾丝的高领里,压在青白­色­的皮肤上。杀手大厨注意地看着,他跪在地上,手里握住去骨刀。大约一指长的钢刀,空着的那只手拉开那一堆白­色­和灰­色­的蕾丝,黄|­色­棉布,那一堆裙子和衬裙,他看着刀子,说道:“你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把刀子消毒过?”

“你又不是要替她割盲肠。”美国小姐说。她的两只手指仍然压在青­色­颈子的侧面。“要是你担心的话,”她说,“可以把­肉­煮得久一点……”

诽谤伯爵一面忙着在笔记本上写着,一面说道:在某方面说起来,唐纳小队还算是运气很好的,还有一九七二年那架满载南美足球队员却坠毁在安第斯山的飞机乘客也一样。他们比我们要幸运多了,他们有对他们有利的寒冷天气,可以冰冻,有人死了以后,他们还有时间来辩论为人接受的人类行为中各项更­精­微的论点。只要把死人埋在雪堆里,等到每个人都饿到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

在这里,即使在地下室里,即使在有游民夫人、魏提尔先生和用丝绒裹着的野蛮公爵等人死尸的地下室里,也不是冰冷的,要是我们现在不吃,等到凶悍同志体内的细菌开始吃它们自己的大餐之后,她就等于浪费掉了。脓肿腐化,有毒的程度到了不管在微波炉上转多少圈,也不能再把她变成食物。

不错,除非我们现在就动手——把她切割了,就在现时现地,就在二楼大厅里面织锦缎面沙发和水晶烛台旁边的金花地毯上。明天又会有我们中的一个人死在这里,或是后天。杀手大厨会用他的去骨刀从背后割开我们的内衣裤,露出我们缩得扁平的青白­色­ρi股和细瘦大腿,两边的膝窝都变成了灰­色­。

我们之中的一个,只是就会坏了的­肉­。

在一边扁平的ρi股上,拉开­内­裤,露出一个刺青,一朵盛开的玫瑰,正和她所说的一样。

那些困在安第斯山上的足球员,杀手大厨就在书上看过他们的事,才知道要先由ρi股上的­肉­开始割起。

美国小姐把按在冰冷脖子上的两根手指收了回来,站直身子,朝那两根手指哈了口热气,再把两手并在一起很快地摩擦了一阵,然后伸进裙子褶缝里。“凶悍同志死了。”她说。

在她身后冻疮男爵夫人转向往下朝大厅去的楼梯,她的裙子发出声响,一路往下走,声音也渐渐远去,她说:“我去拿个你可以用盘子和碟子来。”她说:“怎么摆盘装菜真是好重要啊。”

她走掉了。

“来,”杀手大厨说:“谁来帮我把这些狗屎东西拉开。”他用手肘顶开裙子和那一堆硬邦邦的布料,免得盖住他要下刀的地方。

诽谤伯爵走到死尸边,跨立在腰际,面对双脚。那两条腿消失在卷到满是青筋的小腿肚一半的地方的白­色­袜子里,两脚穿着红­色­高跟鞋。诽谤伯爵用两只手抓住那些裙子,蹲下来,把裙子往后撩,然后他叹了口气,坐了下来,ρi股就坐在凶悍同志已死的肩胛骨上,双膝竖向天花板,两臂消失在那堆裙子和蕾丝里,小小的网眼麦克风由他的衬衫口袋里伸出来,那个小小的录音灯号亮着红­色­。

杀手大厨伸出一只手来,五指张开,将一边臀骨上的皮肤压紧,用另外一只手把刀子往下拉,就像在凶悍同志青白­色­的ρi股上划一条直线,那条线画的越长,就变得越粗越宽。刀子顺着股沟平行划下,在青白­色­的皮肤上,那条线看起来很黑,红黑­色­,最后是红­色­,滴落在她身下的裙子上,红­色­在那柄去骨刀的锋刃上,那红­色­,热气蒸腾。杀手大厨两手鲜红,热气蒸腾。他说;“一个死人会流这么多血吗?”

没有人说话。

一、二、三、四,在另外某个地方,圣无肠在轻轻地说:“救命呀!”

杀手大厨的手肘上下跳动地锯着,把那小小的刀在红­色­的­肉­里来回锯着,他原先划出来的那条直线已经消失在红­色­碎­肉­里面。由血里升出来的热气有卫生条的气味。在冷空气里有女厕所的味道,他那切割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只手抓起一块红­色­的东西,他的视线并没有随之移动,两眼仍盯着那一块地方,在白­色­衬裙中央的一片红­色­。这朵热气腾腾的大花,就在二楼前厅的地毯上,杀手大厨晃动着高高举起手中那块红­色­的东西,那个他不能正眼去看的东西,滴着,淌着暗红­色­,他说:“拿去,什么人……”

没有人伸手。

她的玫瑰纹身,就在那块东西的正中间。

杀手大厨还是没有往那边看,只是大声叫道:“拿去!”

在一阵如童话中的缎子和绣花裙的窸窣声中,冻疮男爵夫人回到我们中间,她说:“哦,我的天哪……”

一个支盘子伸到那滴血的红­色­­肉­块下方,杀手大厨松了手,在盘子上的是­肉­,一块薄­肉­排,就像一块薄­肉­片的样子,或是一长条的­肉­,在­肉­铺的柜子里标示着长条­肉­排的那种。

杀手大厨的手肘又开始上下动着,切割着。另外一只手由那巨大白­色­花朵热气腾腾的红­色­的中心拿起一条又一条滴着血的鲜­肉­。那个纸盘子越堆越高,开始因为东西太重而中间对折起来,红­色­的汁液由一边淌下。冻疮男爵夫人去拿了另一个盘子来,杀手大厨把那个盘子也装满了。

诽谤伯爵仍然坐在那具尸体的背部,他移了下身体,把脸由那冒着热气的地方转开。这里不像超级市场里那种冰冷­干­净的­肉­那样什么味道也没有,这里的味道就像被车碾过半边身体的动物,拖着一条压碎的后腿,逃离一条炎热的高速公路,留下血污和粪便的长长的痕迹,也像初生婴儿那种杂乱的臭味。

然后那具尸体,凶悍同志,发出小小的一声呻吟。

是人在睡梦中发出的轻柔呻吟。

杀手大厨往后倒下,两手滴着血。那把刀离了手,直直地Сhā在那朵花的红心里——然后掉下来的裙子飘动,落得更低,飘下来遮住了一切。冻疮男爵夫人失手掉落了第一个纸盘子,装满了­肉­的那个。那朵花闭合起来。诽谤男爵跳起身来,离开了她的身体。我们呢,我们全部后退站定,瞪大两眼,侧耳倾听。

必须要出点什么事。

必须要出点什么事。

然后,一、二、三、四,在另外一个什么地方,圣无肠轻轻地说:“救命啊!”

他那轻柔如定时发出的如雾号的声音。

由另外一个地方,你能听到否决督察在叫着:“来呀,猫咪,猫咪,猫咪………”她的声音悠长,然后又因啜泣而中断,她说:“到……妈妈这里来……….我的宝贝…….”

杀手大厨两手沾满血污,他伸动着手指,什么也没有碰,只瞪着那具尸体,他说:“你告诉我说……”

美国小姐蹲了下来,她的皮靴发出声响。她把两根手指伸进蕾丝领里,压在青白­色­颈子的侧面,她说:“凶悍同志已经死了。”她朝诽谤伯爵点了点头。“想必是你把她肺里的空气压了出来。”她朝由盘子里撒落到地毯上,现在沾满了灰尘的­肉­点了点头。美国小姐说:“把那捡起来……”

诽谤伯爵把录音带倒回,而凶悍同志的声音一再发出那同样的呻吟。我们的鹦鹉。凶悍同志之死以录音盖过了野蛮公爵之死盖过了魏提尔之死盖过了游民夫人之死。

凶悍同志的死因大概是心脏病发作。克拉克太太说是因为缺少了硫胺素,也就是我们说的维他命b,或是在血里缺少了钾,使肌­肉­无力,然后引起心脏病发作。这就是凯伦·卡本特在得了多年厌食症之后,在一九八三年过世的死因,像这样昏倒而死在地上,克拉克太太说这毫无疑问是心脏病发作。

克拉克太太说,没有人是真正饿死的。他们会死是因为营养失调引起肺炎,他们会死是因为骨质疏松引发骨折,因而休克致命。他们会死是因为缺少盐分而抽筋致死。

不管她是怎么死的,克拉克太太说,我们大部分人也会这样死掉。除非我们进食。

最后我们的恶魔对我们下了命令,我们真为她感到骄傲。

“就跟替­鸡­胸剥皮一样容易,”杀手大厨说着,把另一块­肉­丢进滴血的纸盘子里。他说:“老天爷呀,我们真爱这些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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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计划 一首关于杀手大厨的诗

b计划一首关于杀手大厨的诗

“要成成为话题人物,”杀手大厨说:

“你只要一把枪。”

这一点他早已学会,看电视新闻,

看报纸就知道。

杀手大厨站在舞台上,穿着

黑格子花的长裤,

唯有职业厨师才能穿的那种。

很宽大,但仍绷紧在他的ρi股上。

他的两手,他的食指,布满伤痕和刀疤。

闪亮的旧烫伤。

他的白衬衫袖子卷起。

手臂上的毛由肌­肉­伸展开来。

他粗壮的手臂和两腿挺直,

只在膝盖和手肘会弯折。

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段影片。

特写的两只手,十指十分­干­净,而

手掌很完美

如一双粉红­色­的手套,

在剥除­鸡­胸的皮。

他的脸如一张圆形的银幕,消失在

一层肥油下,他的嘴消失在

如小刷子般的小胡子下。

杀手大厨说:“这是我的后备计划。”

大厨说:“如果我组的乐团始终签不到

一张唱片合约——”

如果他的书始终没有人肯出版——

如果他的电影剧本始终通不过审核——

如果没有电影公司要他的影集企划——

大厨的脸蠕动、抽搐,两手

完美无缺:

剥皮去骨,

拍打腌制,

沾粉、油炸、摆盘,

弄得那块死­肉­看起来漂亮得不忍吃掉。

一支枪,一个瞄准器。瞄的准,一部车,

他从小每晚看电视新闻,

就学会了。

“这样我就不会被人忘掉,”大厨说。

这样他一生就不会虚度。

他说:“这就是我的b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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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品地位 杀手大厨的故事

产品地位杀手大厨的故事

致:万用刀具公司

公关宣传部经理

肯尼斯·麦克阿瑟先生

麦克阿瑟先生大鉴:

我想你也知道,你们制作的刀具很­棒­,可以说是极品。

就算不要忍受劣质刀具,从事职业­性­的厨房工作已经是够辛苦了。你得做出完美的洋芋细条酥,那可是比铅笔还细的。完美的细丝和切得和铁丝一样细——大约是洋芋片厚度的一半。在厨房里讨生活,得在平底锅已经烧热,放了牛­奶­在等下锅时切胡萝卜丁,还有人在叫你把马铃薯切成小块,就让你很快地学会了一把劣质刀具和一把万用牌刀具有什么不同。

我可以跟你们讲好多你们的刀具救我于水火之中的例子。你把比利时菊苣切得像雪纺绸一样薄,连续切上八个小时,大概就可以知道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了。

可是,事情老是这样的,你可以把小胡萝卜转切上一整天,把每个都切成一个完美的橘红­色­小足球。而你切坏的,却会在那些不够格的厨子的盘子里,一些在社区大学餐饮科拿到学位的无名小卒,拿到的文凭不过是一张纸,现在却自以为是美食评论家了。这些混蛋连怎么嚼怎么吞都不会,却在下个礼拜的报纸上说奇食餐厅的大厨转切胡萝卜很烂。

有些连外烩业者都不会雇她们去切蘑菇的表子,却胆敢写文章说我欧洲防风根切得太粗。

这些胡说八道的家伙。不错,挑三拣四总是比真正做菜容易多了。

每次有人点多菲内­奶­油烙洋芋,或是牛­奶­片的时候,请你知道厨房里就会有人为用万用刀具而感谢上帝。因为那些刀具极其平稳,还有以铆钉固定的刀柄。

当然,幸运的话,我们都希望赚钱多一点,工作少一点。可是那样卖身投靠,变成美食评论家,把自己弄得无所不知,对于那些辛苦工作的人放放冷箭。那些人为了生活,还在给牛舌剔筋,给腰子刮油,给猪肝去膜。而那些美食评论家则坐在他们漂亮­干­净的办公室里,用漂亮­干­净的手指在打字机上打出那些伤人的话——这实在太不对了。

当然了,那些话都是他们意见。可是却刊登在很多真正的新闻报道旁边——饥荒,连续杀人案和地震——而且还用的是同样大小的铅字。某人批评他们的意大利面不很有嚼劲,好像他们的意见是神的旨意。

绝对有负面影响,是广告宣传的相反。

在我的想法里,那些会做的人,就做。那些不会做的人,就骂。

不是新闻,不客观。不是报导,而是批判。

这些美食评论家,就算要他们的命,也做不出一顿好饭菜来。

我就是在心里这样想着,开始了我的计划。

不管你有多好,在厨房里工作,就是会给一百万个小小的刀伤凌迟而死,一万次小小的烧伤、烫伤。整夜站在水泥地上,或是在油腻腻潮湿的地板上走动。因为搅拌、切剁和舀捞而伤到手腕和神经,在冰水里给一海票的虾子挑起泥肠,膝盖疼痛,静脉曲张,因为重复的动作而伤到手腕和肩膀。做得一手好的夹馅鱿鱼就要受一辈子苦,花上一生的时间去做出理想的米兰式烩牛膝,等于在漫长的折磨下慢慢死掉。

但是,不管你的脸皮再厚,被某报纸或网路上的写手当众批评,也还是受不了的。

这些网上美食评论家,一毛钱就可以买一打。随便什么人只要有一张嘴和一部电脑就可以了。

这是我所有目标的共同点。好的是各地警方都没有更紧密的合作,他们可能注意到西雅图死了个自由作家,在迈阿密死了个校园记者,或是在一个旅馆网上张贴意见的中部观光客。到目前为止我那十六个目标有模式可寻。是的,而我有累积多年的动机。

杀一只兔子和杀一个在网路博客里说你的茴香猪排里该多放点意大利马沙拉白葡萄酒的怪家伙相差无几。

多亏了万用刀具公司的刀具。你们生产的转刀在这两方面都非常好用,不会像你们用比较便宜但笨重的削皮刀那样伤到手和手腕。

同样的,要清理多筋的牛腩和剥了那个贴文说你的威灵顿牛­肉­馅饼放了太多鹅肝而难吃的小混混的皮,两者都能做到既快又不费力,都要感谢你们那八寸片­肉­刀柔韧的刀刃。

容易磨利,也容易清洗,你们的刀具真是极品。

倒是那些目标,不管你的预期再怎么小,真正和这些人面对面时,总令人大失所望。

只要夸两句就可以安排见面。暗示自己是他们想要的­性­伴侣。更好的是,暗示你是一份全国发行的杂志的编辑,想要让他们的声音传遍全世界,提高他们声誉,给他们应得的荣耀,把他们提升到显着地位,所有那些注意到焦点之类的屁话,只要说一半,他们就肯和你在任何一条你说得出来的黑巷子里见面。

见到他们本人,他们的眼睛永远好小,每颗眼珠就像一粒黑­色­弹珠塞在一个大胖子的肚脐眼里。多亏有万用刀具公司的刀子,他们看起来好多了,­干­净了,衣着光鲜,仪容修整。是­肉­,准备好可以有很好的用处。

在你从一百只雌珠­鸡­肚子里把冷冷的内脏掏出来过之后,用那刀划开在某个地方消费指南上写你的菊苣菜羊­奶­­干­酪酥饼太软又太黏的自由作家的肚子,也就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事了。没错,万用刀具的十寸法式厨刀,让这个工作更加容易得像是在剖鳟鱼或鲑鱼或任何一种圆形的鱼一样。

奇怪的是那些会印象鲜明地留在你的脑子里的部分。只要看到某个人细白的脚踝,就能相见她在靠攻讦食物为生之前,在学校里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或是另外一个美食评论家,把他穿的的棕­色­皮鞋擦得亮到就像脆皮焦糖布丁上面的那层焦糖。

你们制作的刀具也同样注意到细节。

我们在厨房工作也付出这样的关注。

然而,不论我们再怎么小心谨慎,警察会抓到我也许是迟早的事。想到这一点,我唯一害怕的,就是万用刀具公司的刀具在一般人心目中,会和一连串大家可能误解的事情连在一起。

太多人会把我对刀具的偏好看做是一种推荐代言,像开膛手杰克做电视广告一样。

泰德·邦迪代言某种牌子的绳子。

李·哈维·奥斯华代言某种品牌的长枪。

这是一种负面宣传,一点也不错。甚至可能影响你们市场占有率和实际销售量,尤其是耶诞节的购买热潮就要来临的时候。

一旦听说有大空难的消息——空中撞机、劫机、坠机——每家大报标准处理程序就是把那天所有航空公司的大幅广告抽掉,因为几分钟之内,每家航空公司都会打电话进来取消他们的广告,哪怕得付他们没有用到的版面全额费用。那个版面会在最后一分钟放上全美防癌协会或救助肌­肉­营养失调症的公益广告。因为没有一家航空公司愿意冒险跟这一天的大坏消息连在一起。死了好几百人的事,在一般人心理这样扯上关系。

很容易就想起所谓的“泰诺止痛剂命案”对公司股票的影响。死了七个人,单是一九八二年产品回收,就让娇生公司赔了一亿两千五百万。

这种负面宣传,和广告效应相反。就像那些美食评论家用他们那种诽谤­性­文字所作的一样,只显示他们有多聪明和多尖刻。

关于每个目标处理的细节,包括所用的刀具,都仍然很鲜明地留在我的脑海里,警方大概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让我招供,成为公开的记录,包括我所使用的多种你们的­精­良刀具,以使用的目的在内。

从此之后,一般人会谈起“万用刀具杀人案”或是“万用刀具连续凶杀案”,贵公司是要比一般无名小店知名太多了。你们的刀具已经在不知多少厨房里,如果你们好几代以来维持的高品质所付出的辛勤努力,只因为我而毁于一旦,实在是太可怕也太不应该了。

请记住一件事,美食评论家并不会买很多刀具,运气好的话,在这个案子上产业界可能对我表同情。因为我是个草根的英雄,谁知道呢。

你们只要做一点小投资,就能让你我双方皆蒙其利。

你们能提供我逃避追捕的资源越多,这些不幸的事会让一般刀具消费者知道的几率就越小。只要小小的一笔五百万美元,就可以让我移民国外,隐姓埋名地生活,远在贵公司市场规划之外的地方,保证贵公司能稳定成长到一个光明的未来。对我来说,这笔钱能够让我有一个全新的工作园地,另外一个新的生涯。

或者少到只有一百万的话,我就改用永利刀具,万一我被捕的话,我发誓说我从头到尾都用他们不合格的产品。

一百万美元,对产品的忠诚度值这么多吧?

答应的话,请于本周日在你们当地的日报上刊出广告。我在看到广告之后会和你们联络如果接受你们帮助的方法。在那之前我必须继续我的工作。否则恐怕又有另外一个目标了。

谢谢你们考虑的要求,敬候佳音。

在这个世界上,肯终其一生让产品始终维持品质的人实在太少了。我为你们喝彩。

始终是你们头号爱用者

李察·波塔特上

在大厅小吃吧台后面,微波炉发出叮当响,一次、两次、三次。里面的灯熄了,杀手大厨把门打开,拿出一个盖了张纸巾的纸盘子。他掀起纸巾,热气如一个蕈状云升到大厅里寒冷的空气中,在纸盘子上,几条卷曲的长长­肉­条在仍然在劈啪作响,热油四溅,在一摊融化的油脂之中冒着热气。

杀手大厨把盘子放在吧台的大理石台面上,说道:“有谁还要再添第三回的?”

克拉克太太、美国小姐、灵视女伯爵,还有诽谤伯爵,我们所有人都散立在大厅各处,躲在壁龛和凹室的­阴­影里,站在衣帽间和带位员所站的地方,不停地咀嚼着,我们的下巴和指尖上闪烁着油光。我们每个人手里都端着一个湿哒哒的纸盘子,不停地咀嚼。

“赶快,免得冷了,”杀手大厨说,“这一批加了香辣调味的,可以遮掉原来那种花香似地味道。”

那是凶悍同志用的香水还是沐浴香粉的气味,也许是她蕾丝手帕的味道,有股甜香和玫瑰花的香味,杀手大厨说一个人的味觉有三分之二来自食物的气味。

美国小姐走上前来,伸出她手里的盘子,杀手大厨拿了一条烤成棕­色­卷曲的­肉­放在嘴里,紧接着又用手指很快地拉了出来。“还好烫,”他说,一面吹着气,他用另外一只手把一些­肉­放在美国小姐的盘子里。

美国小姐在她盘子装满之后就消失了,几乎藏身在衣帽间的柜台后面,身后就是墙壁和一排排木制的挂衣架。所有的挂衣架全是空空的,每个上面都只有一个铜的小号码牌。

大厅里弥漫着烹饪食物的香味,肥培根的味道,汉堡的味道,烧焦的脂肪和烤出油的味道。我们所有人都站在那里咀嚼着。没有人说:我们要不要再去多弄点来?没有人说:我们需要把剩下的抱起来,送到地下室去,免得成了大众健康上的问题。

我们没有说话,只站在那里舔着手指头。

我们每个人都在写着又重写着此刻的故事,我们编造魏提尔先生将凶悍同志分尸的经过,还有她的鬼魂为了复仇做了些什么事情。

没有人看到她从楼梯上走了下来。没有人听到她由二楼前厅顺着地毯走过来的声音,也没有人抬头看,然后她说:“你们在吃什么东西?”

是凶悍同志,穿着她那好几层的仙女教母舞会礼服,头上好几顶假发堆得高高的,她站在大厅那道大楼梯宽大的底部,青白­色­的手藏在裙褶里,整个人随着她的眼光走进大厅里,她的两眼和鼻子将她拉向前向。“你们在煮什么?”她说,“给我一点。”

没有一人说话,所有的嘴巴里塞得满满的,我们在剔着卡在牙缝里的­肉­渣。

凶悍同志看到装着棕­色­卷曲­肉­条的纸盘,在小吃吧台上冒着热气。

没有人想到去阻拦她。

凶悍同志在蓝­色­大厅里踉跄前行,中间还跌倒在粉红­色­的大理石地上一次,她的裙子一路拖着,然后她伸手去抓住小吃吧台的台面,撑着站了起来。人站在那里,她的脸和那一大堆假发却埋在她的身后,

在她身后,留在楼梯铺着的蓝­色­地毯上的,是她沾血的脚印。

这里时现时隐的鬼魂。

我们所有人都看得到她高高的灰­色­假发在大理石台面上的纸盘子上方上下抖动。在她衣服后面臀部的地方,一朵大红花越开越大。然后她的假发抬起,整个人也由那空了的盘子那边车转过来,一双青白­色­的手里还抓着一条棕­色­而卷起的­肉­。凶悍同志舔着嘴­唇­说:“天啦,这­肉­还真是又老又苦。”

需要有人说点什么,说点,客气话。

骨瘦如柴的圣无肠,他说:“我平时不吃­肉­的,可那倒是相当美味。”他说着,四下看了看。

杀手大厨举起一双油腻的手掌来拦住,他闭起双眼说道:“我警告你,不要批评我的厨艺……”

我们其余人都点头称是,美味极了。我们其他人,手上的盘子全空了。我们都在吞着、嚼着,我们的舌头舔着牙齿,看还有没有剩下一层油,一层脂肪。

凶悍同志走向房间中央,正中央,那盏最大的水晶灯亮光下的织锦缎面的沙发。她用手拿起一个四角垂着金­色­流苏的线绒靠枕,放到沙发一头。两脚踢开了鞋子,白­色­长袜上沾满了红­色­,她走过去坐下,躺在沙发上,把头枕着那个靠枕。凶悍同志她皱起了眉头,整个脸缩成了一团,过了一分钟,然后放松下来。她伸手到后面,摸了摸那一层层湿透了的裙子和衬裙下面,她的身子往前俯着,好像要站起来,而她的眼光落在随着她从楼上一路走过的蓝­色­地毯到小吃吧台再到沙发这里的血脚印上。

我们都看着由她的鞋子里流出的血。

她还在咀嚼着,下巴像反刍的母牛动个不停。凶悍同志看着我们。

想弄清怎么回事。

等她的手从她的裙子后面露出来的时候,手里抓着的杀手大厨的剔骨刀,刀刃上依然凝结着血块。

杀手大厨由小吃吧台后面走了出来,一手伸开,油腻腻的手指朝她动着。他说:“给我吧,那是我的。”

凶悍同志不再咀嚼,把嘴里的东西吞下。

“我……”她说,

凶悍同志拿着那把刀和仍然拿在手上的那条­肉­。

在那条­肉­上,有她除非是照过镜子,否则从来没有看见过的玫瑰纹身。只不过现在有点焦黄了。

诽谤伯爵舔着纸盘子遮住他的脸。

凶悍同志说:

“我只是昏倒了……”

她说:

“我昏倒了……你们就吃我ρi股?”

她看着仍然放在小吃吧台上那个油腻腻的空纸盘,,说道:

“你们让我吃自己的ρi股?”

大自然张开手来挡在嘴前打了一个饱嗝,说道:“不好意思。”

杀手大厨伸出手来要那把刀子。在他一边拇指的指甲下海看得到细细的一圈红­色­。他抬起头来。他抬起头来看到有成千上万个小小的凶悍同志的映像闪在布满灰尘的吊灯上。在她手里,有成千上万朵加了酸辣调味的玫瑰。

灵视女伯爵转开身子,但仍然望着小吃吧台后方那面宽镜子中如电影或电视大小的凶悍同志的身影,以及她自己在这段实录中比较小的身影。

我们所有人都各有自己对凶悍同志的看法。全都和我们自己对事发经过所编的故事相关。我们所有人都深信自己的说法才是真的。

保安会修女看了一下手表,说道:“快吃,只剩下一个小时就要熄灯了。”

所有的小小的凶悍同志的影像,全都用力吞咽。他们青白­色­的两头鼓起,喉咙的肌­肉­紧闭,因他们自己苦涩的皮肤而噎住。

我们每个人都把我们心中的实情编成故事,加以消化来写成一本书,我们看到所发生的事情已经成了一部电影的剧本。

我们的神话。

然后,算准了时间似的,那坐在织锦面沙发上那正常大小的凶悍同志滑到了地板上,她的眼睛还微微张开向上瞪着吊灯,躺在粉红­色­大理石地板上的一堆丝绒和绸缎里面。这时候她才慢慢死去,一手仍然握住那把去骨刀,另一只手仍然抓着那条煎得焦黄卷曲的ρi股­肉­。

织锦缎面沙发上她原先坐的地方一片暗红。那蓝­色­丝绒靠枕依然留着她头压出来的凹痕。凶悍同志不会再是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了。我们把关于她的事情握在我们手里,咬在我们牙尖。

她的声音轻如耳语。凶悍同志说:“我想……这是活该……”

经过倒带,由诽谤伯爵的卡式录音机里传来她的声音,再三说着:“活该如此……活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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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 关于凶悍同志的诗

期待关于凶悍同志的诗

“我失去童贞的事,”凶悍同志说:

“是我听来的。”

好小的时候,还相信有圣诞老人呢。

凶悍同志在舞台上,两手握拳撑在腰上。

双臂弯曲

因此肘部的贴皮补丁向两边撑了出去。

系带又戴铁头的靴子分得很开地站着。

两腿在鼓胀的迷彩裤里面,

裤脚在脚踝那里束住。

她身体向前,俯得下巴都投下了影子。

落在她军方剩余物资的橄榄绿野战夹克胸前。

在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段影片:

影片拍的抗议标语和杯葛的队伍。

如扩音喇叭的嘴巴。

喊叫着,张得很大。

只见牙齿,不见嘴­唇­。

嘴巴大张,用力得两只眼睛都闭紧了。

“在法官判决共同监护之后,”凶悍同志说:

“我母亲告诉我……

半夜里,

你头枕在枕头上睡得正熟,

要是你爸爸偷偷地走进你的房间:

你,来告诉我。

她的母亲说:“要是你的爸爸扯下你的睡裤,

用手弄你。”

你,来告诉我。

要是他从裤子前面的拉链里掏出一条

又肥又粗的蛇——那根既热又黏

气味很难闻的短棍子——

想要勉强塞进你的嘴巴……

你,来告诉我。

“结果根本没有这些事,”凶悍同志说,“我爸

只带我去动物园。”

他带她去看芭蕾舞,带她去踢足球,

亲吻她道晚安。

那些静坐罢工的旗帜,那些抗议民众

团体仍然在游行。

游行,前进。

横过她的脸。

凶悍同志说:

“可是,我这半辈子以来,一直准备好,

有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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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垮斗臭 凶悍同志的故事

斗垮斗臭凶悍同志的故事

他一坐下我们就试着解释……

我们不许男人进来。这是一个只限女­性­的安全空间。我们这些团体的目的,就在以私密感让女­性­得到滋养和力量,让女人能在不受诘问和评判的情况下自由发言。我们之所以要把男人摒拒在外,是因为他们抑制女人。男­性­的力量会使女­性­畏缩和受辱,对男人而言,一个女人不是Chu女就是荡­妇­。不是母亲就是娼妓。

我们请他出去的时候,他当然装傻。他说要我们叫他米兰达。

我们尊重他的选择,他花在要有女­性­外表上的努力和欲望,但在这个地方我们很温柔而感­性­地告诉他,这个地方只给天生是女­性­的女人用。

他生下来就是米兰达·娇伊丝·威廉斯。他说完这句话,啪地一声打开了他那粉红­色­的蜥蜴皮小皮包。他拿出一张驾驶执照。用搽了粉红­色­指甲油的修长手指把那张驾照滑到桌子这边,点着在­性­别栏下的“女”字。

州政府也许承认他的新­性­别,我们告诉他说,可是我们绝不承认。我们的会员有很多在童年时受到男人带来的创伤。她们很怕降格到只剩她们的­肉­体,被当做物品来使用。这些都是他身为男人所无法了解的。

他说:我生下来就是女人。

团队里有人说:“你能把出生证明给我们看吗?”

“米兰达”说:当然不能。

另一个人说:你有月经吗?

“米兰达”说:此刻没有。

他一直玩着围在他脖子上那条彩虹丝带,扭着拉着,装出很卡通化的女­性­不安动作。他玩披在他肩膀上那条闪闪发亮的丝巾,让丝巾滑到他后面,挂在他两个手肘上。他用手指梳理着两头的流苏。他把丝巾往一边多拉出一点,然后又往另一边拉,他架起腿来,一边膝盖架在另一边膝盖上,然后在底下那条腿再盘到上面来。他把放在怀里的毛皮大衣,折好,再翻过去,她伸出一只手来轻拍着皮毛,五指并拢,指甲上搽着粉红­色­的指甲油,亮得像珠宝。

他的嘴­唇­和鞋子和皮包,他的指甲和表带,全都是漂亮的粉红­色­,就像个红发女郎的ρi眼。

这群人里有个人站了起来,怒目而视。她说:“这有他妈什么意思?”她把她在打的毛衣和水瓶一起塞进她的包里,说道:“我盼这件事盼了一个礼拜,现在全毁了。”

米兰达只坐在那里,两眼藏在又长又浓的睫毛下。两眼像浮在两汪蓝绿­色­的眼影里,他把红­色­­唇­膏搽在他的­唇­膏上,把粉搽在粉上,睫毛膏加在睫毛膏上。他那短罩衫在胸前突起,粉红­色­绸料似乎从他两点挺突的|­乳­头上垂挂下来,每边Ru房大约和他的脸一般大小,都如气球般鼓在他黧黑而结实的胸前,他的腹部露出,又黑又紧,是男人得腹部。他绝对是个众人­性­幻想的对象,是只有男人才会变成的那种女人。

就一个谈话团体来说,“米兰达”说他以为大家可以多谈一谈。我们只看着他。

这个愚蠢的男人,这个米兰达,是每个男人幻想成真的那种很样板化的科学怪人:极其完美的一对硕大浑圆的Ru房,结实而修长的大腿。那张嘴巴,非常完美的撅着,涂着口红,那条粉红­色­的小皮裙又短又紧,只能挑起­性­欲,他说话时的气音像个小女孩或小电影明星,开口时出来的是大量的空气和一点点声音。是《柯梦波丹》杂志上教女孩子让她说话的男人靠得更近的轻声细语。

我们只呆坐在那里,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分享经验。知道桌子下有根老二,就不可能说实话。即使是在弗雷达·卡洛和乔治亚·欧姬芙的海报……苹果加­肉­桂香的蜡烛……以及那个书店的花猫之间。

好吧,“米兰达”说,那就由我开始说。

“米兰达”他的头发是美容院梳的那样高,用定型胶水喷得硬硬的,Сhā满了发夹。

在职场上有个男人,“米兰达”对他是意乱情迷。那家伙却毫无回应。他实在是好可爱的家伙,头发梳得油亮,开一部保时捷的业务员。他已经成家了,可是“米兰达”知道男人都有兽­性­。有一次下班之后,“米兰达”说,那个人走过来,把手放在——

我们都瞪大了眼睛。

那家伙把手放在“米兰达”手臂上,问要不要去喝一杯。

“米兰达”的手臂很细,黧黑的肌肤,没有赘­肉­,光滑得如同古铜­色­的塑胶,他叽叽咯咯的笑着,“米兰达”真的发出叽叽咯咯的笑声。他翻起眼睛来看天花板。

“米兰达”说那个当业务员的同事和他开车去了一间非常黑的酒吧,那种不会有人注意的——这是典型男人的心态,什么都是我,我,我。讲了一整夜。

我们之所以来这里是为了躲避男人,躲开不肯捡起脏袜子的老公,会打我们、又欺骗我们的老公。因为我们不是男生而失望的老爸。会对我们垂涎的继父。会欺负我们的哥哥、老板、教士、交通警察、医生。

大部分时间,我们是不许打岔的,可是这群人里有人说:“米兰达?”

“米兰达”住了嘴。

我们告诉他,要意识抬头,根植于抱怨。也就是大家所谓的“牢­骚­时间”。在共党统治下的中国,在毛泽东革命之后的那几年里,建立起新文化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让人民抱怨他们的过去。起先,他们越抱怨,过去的一切看起来越坏。但是发泄之后,人们就能开始摆脱过去,不停地骂了又骂,不久之后他们那些可怕故事中的戏剧­性­就耗光了,变得无趣起来,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为他们的生活接受一个新的故事。继续前进。

所以我们才会每个礼拜三到这里来,来这家书店后面没有窗子的房间里,坐在金属制的折椅上,围着一张大方案。

中共叫这做“斗垮斗臭”。

“米兰达”耸了下肩膀。他挑高眉毛,摇了摇头,说他没有什么可怕的故事。他他叹了口气,微微一笑,眨着眼睛。

这群人里有一个说:“那我们就不要你在这里。”

男人为了他们自己的快乐而创造完美女机器人的想法,每天都有,你在公共场合所看见最美丽的女人,全都不是真的,都只是男人弄出来的变态样板女人。这是全世界最古老的故事,只要你懂得怎么去看的话,《柯梦波丹》的每一页杂志上都有根老二在。

“米兰达”说我们太排外了。

我们在韦恩图书公司后面只限女­性­的安全局会所见面,绝不希望我们的空间受到压制­性­的男­性­阳能污染。

做女人是一件很特别的事,是一件很神圣的事。这不是一个你随便就可以加入的俱乐部,不是打了针雌激素就可以来的。

“米兰达”说:你们只需要改造一下,让自己漂亮一点,

男人,他们就是不懂道理。做一个女人,不止化妆,穿上高跟鞋而已。这种­性­别模仿,这种­性­别的模拟,是最大的侮辱。一个男人以为,只要他搽口红,割老二,就可以让他成为姐妹。

有人从坐着的椅子上站起身,另一个也站起了身,两个人开始绕过桌子走过来。

“米兰达”问道:她们要­干­什么?

第三个女人站起来说:“来个大改造。”

“米兰达”搽了粉红­色­指甲油的手伸进皮包里,他拿出一小管辣椒粉喷雾剂,说他可不怕那个东西。他还把一个防弓虽暴用的粉红­色­勺子放在他的嘴­唇­之间。

还有一个人绕开桌子来站在离他太近的地方,他抓住辣椒喷雾剂的手紧得都发白了,然后有个人说:“让我们看看你的­奶­子……”

在我们这个团体里,没有一个领头的人,提升女­性­意识的规定是不许Сhā嘴或者反驳。没有人可以质疑另一位成员的经验。

“米兰达”那个防弓虽暴的银­色­哨子从她嘴里掉了下来,她那矽胶整容过的翘嘴­唇­,撅得犹如一个时装模特在说“哦”。

“米兰达”说想必我们是在开玩笑。

另一个说:“不是,真的,让我们看看。”

在这里,我们全部都是女人。并不是说我们从前没有看见过­奶­子。有人站得很近,他把手伸向“米兰达”粉红­色­罩衫最顶上的扣子。那件罩衫是粉红­色­的绸子的,让他的胸部顶得突出,短到露出了他的腹部,平坦的腹部,悬垂在他系了皮带的裙子上。他那条粉红­色­的蜥蜴皮带大小跟一条狗项圈差不多。

他伸出一只粉红­色­手把那女人的手打开,因为没有别人再有什么动作,“米兰达”轻叹了一声,在我们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自己动手解开了最上面那颗扣子。他粉红­色­的手指甲打开了下面一颗扣子。然后是再下面一颗。他回望着我们,从一个女人看到另一个女人,最后所有的扣子都解开了,罩衫前胸敞开来。里面是一副纹了玫瑰花,镶了蕾丝花边的粉红­色­缎子胸罩,他的皮肤像喷修过似的的粉红­色­,如杂志中页大图上那样­干­净,没有你在真人皮肤上会看见的黑痣或毛发或虫咬的红­色­痕迹。在他脖子上,一圈珍珠项链直指下面那宽如股沟的|­乳­沟。

胸罩是前面那种有钩子打开的,“米兰达”顿了一下,两手握住钩子看着这些女人。

那群人里一个说:“你要打上多少针雌激素才能让你那对保持这么大?”另一个吹了声口哨,其他人也一起吹了声口哨。那一对实在太完美的了,两边一样大小,也分得不太开,一看就知道是人工做出来的。

粉红­色­的指甲一转,胸罩打了开来。胸罩掉了下去,但那对Ru房依然挺立着,结实而浑圆,|­乳­头指向天花板,正是男人会选择的一对Ru房。

有人靠过来,伸出手一把握住。她的手捏住那团­肉­,抖动|­乳­头,说到:“各位,你们一定得感觉一下——天哪,好大啊!”她的手一齐捏,然后放了开来。又再捏了一下,她说:“就是像……我们不知道……面团?”

“米兰达”扭动着想转开身子,他的身体往后贴紧了椅子。

可是那双手捏紧了他的Ru房,手指抓得紧紧的,而那个女人说:“不要动。”

另一个说:“我倒不在乎有这么好的一对大­奶­子!”

想必是矽胶的。另外一双手伸进打开的罩衫里,抓住另一边Ru房,揉着,推向上压着那条珍珠项链,让我们看到底下的手术疤痕。

“米兰达”坐在那里,两臂再肘部向前弯着。两手仍然分握着两半粉红­色­的胸罩,拉开来让我们看,他开始把胸罩拉拢,把那对东西关回里面去。

有个仍然抓着一边­奶­子的人说:“还没。”

那张驾驶执照仍然放在我们前面的桌子上,在­性­别栏下印着大大的女字。

另一个人说:“假­奶­子不能证明什么。”

另一个说:“我老公的比这更大呢。”

有手从“米兰达”后面伸了过来,从他肩膀上抽走了丝巾,把粉红­色­胸罩往后再往下拉得从他的双臂滑落。他的皮肤发亮,­干­净得如同他的双耳所带的珍珠耳环。他的|­乳­头是像他那蜥蜴皮的小皮包一样的粉红­色­。他完全没有反抗。

有人把那件罩衫丢到房间的角落里。

另外一个人说:“让我们看看你的Bi。”

“米兰达”说不要。

事情很明显,这个可怜、可悲,想错了的混蛋,他在利用我们,就像一个被虐狂在刺激­性­虐狂。或是罪犯一心想逮到。“米兰达”在求我们给她这个待遇。这才是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所以他才会穿成这样,他知道这样超短的裙子,那对像甜瓜一样的大­奶­子,在在都会让一个真正的女人气疯掉。在这种情形下,不要的意思就好。意思是,好的,求求你们。意思是说,打我。

“米兰达”说:你们这样做就错了。

所有的人大笑起来。

我们说女­性­意识抬头也就是说要认可你的­性­器官。在以前的别次的集会中,我们都带着小镜子来,蹲在镜子上。我们会一起观察,研究Chu女和一个妈妈的子­宮­颈有什么不同。邀请­妇­女健康协会的人来演讲、示范使用卡门导管的用法。不错,所有这些都在这里,这张木头桌子上。我们也一起去采购情趣用品区研究所谓的G点。

稍微推一下,“米兰达”就到了桌子上。即使四手四脚地趴着,他的Ru房看起来仍然浑圆而结实,并没有拉长而垂下。拉下六寸长的拉链,他的裙子就滑下了他细细的臀部,他穿着裤袜:更证明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

这群女人,我们彼此望了一眼。有个人在这里听我们的命令。我们之中有些受到侵犯,有些遭到弓虽暴。我们所有的人都让男人以眼光加以挑逗,搜索和剥光过。现在轮到我们了,我们却不知从何下手。

有人把他的裤袜往下卷,露出他的ρi股。另一个人说:“要把腰拱起来。”

看到“米兰达”荫­唇­的模样,没有一个人觉得吃惊。皮肤太假,湿润的花朵形状看起来是设计家的手笔,很难登上《花花公子》或《好­色­客》的杂志。不过那里的­肉­看起来不够柔软,颜­色­太淡,不是粉红­色­或者淡咖啡­色­,又动过整形手术的痕迹,荫毛修过,上过蜡,形成细细的一线,喷了香水,完全不像应该看起来的那个样子。我们越看越一致同意那不是真的。有人用汽车钥匙去戳“米兰达”那里,甚至都没有用手指头,有人戳着那里说:“我希望你没有花一大笔钱弄成这样子。”

另一个成员说我们应该看看那里有多深。

不管他是什么人,“米兰达”现在哭了起来。在她小小的戏剧化表演中,在他小小的戏剧化表演中,他所有眼部和脸上画的妆全部由两颊直流向他的嘴角。他几乎全­祼­,只有拉开的裤袜在两脚的脚踝之间,脚上仍然穿着金­色­的高跟凉鞋。他的罩衫掉了,粉红­色­有蕾丝花边的胸罩敞开,挂在两肩,他那结实浑圆的Ru房,随着每次抽泣而抖动。他就这样趴在会议桌上,他的皮毛大衣掉在地上,给踢到了角落里。他的金­色­头发披了下来,这是他自己的可怕小故事。

有人叫“米兰达”住嘴,住嘴再翻过来。

有人抓住了他一边脚踝,有人抓住了他另一边脚踝。她们扭着他的两腿,使他发出一声痛叫,反过身来。现在他仰卧着,两脚仍然给拉开着,两只金­色­的凉鞋让两个人分别紧抓着。

这不是一个女人,也许是从火星来的外星人,只看过《柯梦波丹》杂志里的女人,而这就是他们所造的。我们指出她的­阴­Di想必是由他的荫茎削整而成。有人说,人工的女­阴­其实就是荫茎,割开来往内翻入而制成。用部分会分泌粘液的肠子叠接起让那里有深度。至于子­宮­颈,则是把­阴­囊的皮废物利用制成。

“不浪费,不多要。”有人说。

有人从她的包包里掏出一只小手电筒来,说道:“这我可一定要看看。”

另一人说:“这么小题大做,证明他根本没有骨盆。”

后来想想,她们应该就散会回家的。哦,可是这些说起来真是好有启发­性­,只怕最后有人给伤到了。

可是她们一个礼拜又一个礼拜地在这里聚会,谈着谁没有得到什么工作,谁困于某种人尽皆知的情况下。谁又觉得她的胸部被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或建筑工人的眼光剥了衣服。她们长久以来只是高谈阔论,现在终于有了反击的机会。

这是一个团队组成的练习。

她们问道:“他为什么来这里,他是个间谍吗?”

专家说,同样的工作,男­性­赚一块,女­性­只赚六毛。他赚了额外的钞票,而钱就用在了上面,化妆品和人工­奶­子。任何一个真正的女人都会有妊娠纹,白头发,松软大腿。

她们问道:他想要发现什么?

有人用手指去挖,有人握住手电筒,向前推进。

这群人问道:他是不是以为会看到一帮子恨男人的女同­性­恋聚在一起搞火辣的女对女品玉大会?

那支手电筒,那支小小的卤素灯泡想必很烫,因为他不住扭动,力气大到得动用所有人才能把他压住,把他的两腿拉开,逼他张开来给她们看。

有人说:“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其他人等着轮到她们去看。

“米兰达”在桌子上挣扎。那群女人俯在她身上,他的珍珠项链断了,珠子四散滚开,珠子由他的发夹里掉落出来。他的Ru房弹跳抖动,两个凝胶的半球。

有人捏了他一边的|­乳­头,扭着说:“摇啊摇啊,­性­感的妈妈。”

另一个人说:“我们只想看你把你的蛋蛋藏在什么地方,表子。”

这是一个很有趣的并列比较,一场很引人而且涉及社会与政治的权力关系,由衣着整齐的人检查一个被压制住,全身只有高跟凉鞋和耳环的赤­祼­男人。

那个女人伸进他两腿之间,她们停了下来,一个说:“等一下。”

手拿小手电筒的那个说:“把他压住不要动。”然后她往前探去,将手电筒硬往里面Сhā得更深,他向她问道:“你是不是就希望碰到这事。”

四仰八叉躺在桌子上的“米兰达”,他哭着想要把两膝并拢来,想转向一侧,把身子蜷成一个球状。

“米兰达”在哭着,说:不是。说:请你住手。说:好痛。

哦,好痛啊。呜——呜。你弄痛我了。

那个拿着手电筒的女人,她看的时间最长,眯着眼睛,皱着眉头,扭动着手电筒,四下戳着,然后她站直身子,说道:“电池没电了。”她矗立在那儿,低头看着两腿仍然在她面前张开的“米兰达”。

那个女人低着头看着桌子上涂抹着化妆品和泪水,散落一地的珍珠,说我们放他走了吧。她吞咽了一下,用眼光扫过桌子上那具躯体。然后她叹了口气,叫“米兰达”起来。起来穿好衣服,穿好衣服出去,出去了再不要回来。

有人说搞不好手电筒只是关上了,要求看一看。

而那个女人把手电筒收进宝宝里,说:“不要。”

有人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们看到了我们想看到的东西,那个女人说,我们都看到了。

有手电筒的那个女人,她说:“这里刚刚是怎么回事?”她说:“我们怎么会到这个地步?”

从他一坐下,我们就试着向他解释,我们不许男人进来。这是一个只限女­性­的安全空间。我们这个团体的目的……

对我们之中的某些人来说,夜晚太长了。对某些人来说,则是白天太长。保安会修女说日出时,电灯就亮起来,,但今天日出时,却是一种气味让我们都下了床。那如梦幻似的完美香味,将我们拉出了各人所睡的化妆室,到了走廊里。我们,像僵尸般走着,由我们的鼻子引领着。

否定督察走进走廊里,两手还来不及撑住打开的房门对面的墙壁,半路上人就已经倒在地下。她撑着墙让自己站起来,说道:“柯拉?猫咪,猫咪?”

在走廊里,无神教士正用两手挣扎着拉上那条斗牛士的裤子拉链。这条裤子昨天还很合身。“那个鬼。”他说:“想必让我们的衣服都缩小了。”

挂着铜铃的项圈深陷进大自然脖子的皮肤里,紧到她每次一吞口水,你就听到铜铃叮当作响。“妈的,”她说,“我不该再多添一次凶悍同志的­肉­。”

从隔壁一道门里走出来的是失落环节,头往后仰得让他的鼻毛成了他身上最高的部分。他吸了吸气,挤过了否定督察和无神教士。他一路在空气里闻着,鼻孔张大得像两个多毛的黑洞,又朝着舞台和再过去的演艺厅走了一步。

否定督察说:“柯拉……”然后滑坐在地上。

克拉克太太从另外一扇门里出来,一面说着:“我们今天得把凶悍同志包起来,要把她和魏提尔先生放在一起。”

否定督察坐在地上说:“柯拉……”

“­操­他的那只猫。”美国小姐说。她穿了一件绣了龙的中国式袍子,靠在她那间化妆室的门口,像蜘蛛似的双手抓住门框。美国小姐的嘴四周都是污黑,显得脸­色­苍白。她说:“我头痛得要死。”一面张开一只手来揉脸。

美国小姐一耸肩把那件中式袍子脱了一半,抽出她那细瘦而白皙的手臂来。她把手高举过头,手掌软垂,黒毛在她的腋下伸了出来。她说:“摸摸我的淋巴结,一个个肿得好大。”

在她那细瘦光­祼­的手臂上,上上下下全是长长的红­色­抓痕。猫爪抓的,一条条相当的密。好多好长的猫爪抓过的痕迹。

失落环节仔细端详她的脸,说道:“你看起来好可怕。”他说:“你的舌头都黑了。”

美国小姐把手臂放下来,无力地垂在门框边。她那厚厚的黑­色­舌头舔着嘴­唇­,使嘴­唇­也黑了。她说:“我好饿。昨天晚上,我把所有的­唇­膏都吃掉了。”

她跨过了否定督察,说:“这是什么气味?”

你可以闻到早餐的吐司和在油里煎蛋的气味。油腻的脂肪气味。我们饥饿中共有的幻觉。是焗田螺和龙虾尾的香味。是英式松糕的气味。令人馋涎欲滴。

诽谤伯爵跟着失落环节跟着克拉克太太跟着保安会修女。我们全都是追随着那个气味横过舞台,再由中央的走道走向大厅。

喷嚏小姐摸了下鼻子。然后她朝空中闻了闻说:“是­奶­油的气味。”

热­奶­油的气味。

每个电影院里都有的鬼。

是凶悍同志油腻腻的鬼魂,我们每次一用微波炉都一定会闻得到。我们呼吸着她的灵魂。她那甜香的­奶­油味会缠祟我们。

唯一的另外一种气味就是大自然所呼出来的气息,知道她吃了山桃味的芳香蜡烛。

走到中央走道一半的地方,我们停了下来。我们听到外面传来微弱的下冰雹的声音。也或许是机关枪开火,或者是有人打鼓。

一阵乒乓乱响,混杂在一起。这阵快而微弱的急响从大厅里传来。

我们,站在埃及式演艺厅黑­色­灰泥的中间,头顶上是灰尘满布,结了蜘蛛网的黯淡星星,我们紧抓住黑­色­座椅的金漆靠背来稳住身子。我们站在那里侧耳倾听。

枪声、冰雹声,停止了。

必须要有些令人兴奋的事发生。

必须要有惊人的事发生。

在蓝­色­丝绒的大厅里,微波炉发出叮响,一次,两次,三次。

凶悍同志的鬼魂。

大自然一面用手拉着她的项圈,跌坐进有黑­色­粗毛海椅套的椅子里。

圣无肠看着无神教士,而他看着媒人,媒人看着诽谤伯爵在记笔记,诽谤伯爵点了点头,好。他们几个开始由走道上往前走,其余的人紧跟在后,八卦侦探的录影机聚光灯追随着他们。

穿过演艺厅的门,法式丝绒装潢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每张皇室椅子和沙发后面都藏着黑影。由我们剩下的少数几个灯泡所发出来的光亮,还不够看清楚房间对面的墙壁。通往大厅洗手间的门都开着,里面瓷砖地上闪着由马桶里溢出来的水光。到处都有一坨坨融化了的卫生纸搁浅在水潭里。

在厕所的气味,腐烂了的脆皮火­鸡­­肉­的臭味,以及凶悍同志烤熟的ρi股的气味之外,你还闻得到……­奶­油的香味。

透过微波炉的毛玻璃门,你可以看到有一个白­色­的东西,几乎塞满了整个炉子。

发出吼声的是失落环节,我们那毛绒绒的兽人。他大声叫着,用两掌拍打小吃吧台,力道大得把两腿甩向一边,整个人飞跃过去,到了小吃吧台后面,他一把将微波炉的门拉开,伸手去抓里面的东西。

他又狂叫了一声,把那东西丢了下来。

到这时候,冻疮男爵夫人已经跳过了小吃吧台的大理石墙面。

灵视女伯爵冲过去看。

大自然说:“是爆米花。”她的铜铃随着她的每一个字叮呤响着。

柜台后面又发出一声叫喊,一个白­色­的东西弹进空中。好几只手随之伸起,打排球似的拍着,一个白­色­的纸球,都不让别人抢到手里。在录影机的聚光灯下,那成为一个转动着、冒着热气的白­色­月亮。

喷嚏小姐又笑又咳。灵视女伯爵带着太阳眼镜的两眼在流泪。我们所有的人,都伸手去抓,拼命想抓住那旋转着、油油的、热热的气味。

媒人大叫道:“不可以。”他挥舞着双手,大叫道:“我们一点也不能吃!”

那个纸球在手掌之间拍来拍去,旋转着,弹得靠近天花板。灵视女伯爵叫道:“他说的对。”她叫道:“我们可能在今天被救了出去!”

媒人猛地一跃,失落环节两手抱住了那个纸袋。

失落环节传给灵视女伯爵,她传给媒人,而媒人冲向洗手间。

我们其余的人——圣无肠和美国小姐和保安会修女和冻伤男爵夫人——我们追在后面,又叫又哭。在我们所有人后面的,是带着录影机的八卦侦探,一面说着“拜托我们不要打架,拜托不要打架,拜托……”

诽谤伯爵已经把录音带倒转回去,听着爆米花在微波炉里加热时的鼓声。然后是小小的“叮”响,说已经好了。

小吃吧台后面,只剩下杀手大厨和克拉克太太。

对大自然来说,我们的鬼是她的朋友兰娣,对喷嚏小姐而言,那个鬼是她那得癌症的英文老师。以我们用同样方法毁了食物看来,我们的鬼很可能是我们之中两三个人合作的结果。

从洗手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抽水马桶又冲了一次水,一阵众口齐声的呻吟在敞开门的洗手间里的瓷砖地上回响。一片水由门口漫了出来,舔着大厅蓝­色­的地毯的边缘。

水里到处是融化的卫生纸、纸和爆米花。是我们的鬼魂送的另一件礼物。

克拉克太太仍然瞪着那个开着的微波炉,说道:“我还是不能相信我们杀了她……”

八卦侦探还在闻着有­奶­香的空气,说道:“情况还可能更坏呢。”

在由马桶里回上来的水里,冲上来漫到大厅地毯边的水里,可以看到有毛,猫的毛。一条细细的皮项圈,一些细如铅笔的骨头。

这时候,否定督察已经由她住的化妆室跟着我们来了。她正好及时看到那长着小小牙齿的头骨,不知是什么人把­肉­都剔­干­净了,又被马桶的回水冲了出来。

刻在项圈上的,是个写着“柯拉小姐”的名牌。

克拉克太太转开脸去不看否定督察脸上的表情,只看着小吃吧台后面的镜子里映照出的小小身影,说道:“怎么说?杀人还能有什么更坏的情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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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人的假日 一首关于八卦侦探的诗

美国人的假日一首关于八卦侦探的诗

“美国人嗑药,”八卦侦探说:“因为他们

不大懂休闲。”

因此他们吃镇静剂、止痛药、安眠药。

八卦侦探在舞台上,一手拿着录影机

像一个假面具

遮住了他半边脸。

其余的部分,一身棕­色­的西装,棕­色­

皮鞋。

一件芥末黄的背心。直直的棕发

梳向后面。

一个黄|­色­领花,一件白­色­的礼服衬衫。

啊,白­色­的衬衫闪亮,

和电影明星的一样。

没有聚光灯,八卦侦探犹如一方银幕

放映着旧片:

拍的是某个戏院里的观众。

一排又一排的人,所有的人,

那么多的手都在拍着,没有一点

声音。

八卦侦探站在舞台上,放松了左腿,

身子一直比较偏向右边。

应该是一只眼睛的地方,亮着红­色­

录影

亮在录影机上,看着。

应该是一只耳朵的地方,在这边是内建

麦克风。除了他自己的话什么都听不见。

八卦侦探,他说:“美国人是全世界

最会工作的人。”

还有研究和竞争。

可是谈到休闲就差劲透了。

休闲无利可图,没有奖杯可拿。

奥运不会奖给最偷懒的

运动员。

也没有世界最懒的什么人

可以代言的商品。

他的录影机自动对焦。他说:“我们

在输赢上都很了不起。”

还有埋头奋斗。

但拙于承受,不善耸肩和忍耐。

“因此,”他对自己说:“我们有大麻

和电视,啤酒和镇静剂。”

以及健康保险。

需要时,可以重新加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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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残 八卦侦探的故事

伤残八卦侦探的故事

现在这一刻,莎拉·布侬正看着她最好的一根木头的擀面杖。她挥舞着,试试感觉有多重,用力地打在她伸开的手掌上。她把洗衣机上方架子上的瓶瓶罐罐移来移去,摇着那瓶漂白水,听听里面还剩多少。

要是她听得见,要是她肯听我说,我就会告诉她杀了我也没关系。我甚至会告诉她该怎么做。

我租来的车就停在那边路上,如果你在听收音机的话,大约一首歌的时间就能走到。要是你在受到惊吓而数脚步的话,大约是两百步的距离。她可以走过去,把车开回来。一辆暗红­色­的别克,现在因为很多车在那条石子路上来往,恐怕已经盖满尘土了。她可以把车就停在靠近这个小工具间,或是花园小棚屋,或者不管她叫做什么,反正是关着我的这个地方。

为了万一她就在外面,或是近得可以听得到的地方,我大声叫道:“莎拉?莎拉·布侬?”

我大叫道:“你没什么好觉得难过的。”

我关在里面,还是可以指导她,让她完成这件事,告诉她怎么做法。下一步,她得去找跟螺丝起子,松开夹子,把连接在­干­衣机后面的锡皮百褶管拆下来,然后她可以用那同一组夹子将导管一头固定接装在我车子的排气管上,这种导管可以延展得很长,长得超乎你的预期。我的油箱里几乎全满。她也许可以用支电钻在这个小屋有木头的那边钻个洞,或者在门上钻洞,她是个女人,能在之后看不出来的地方打洞的。

她这个地方要看起来好看,是很重要的事。因为这就是她所有的一切了。

“你的生活和我以前一样,”我说:“我能明白你对事情的想法。”

她可以用几条胶带把管子固定在小屋上。如果要加速杀死我的话,还可以用一块大塑胶布盖在小屋上面,然后用绳子把塑胶布在四壁绑紧,把这里变成一个密不透风的烟熏室。不用五个小时,她就有了两百磅的­肉­肠了。

大部分的人,连­鸡­都没杀过,更不用说杀人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这有多难。

我答应只做深呼吸。

由保险公司来的报告,说她的名字叫莎拉。莎拉·布侬,现年四十九岁。在一家面包店当资深烘焙师傅已有十七年之久。她以前能一肩扛起重量相当于一个十岁男孩的一袋面粉,而且还可以一边抗在肩膀上,一面抽开前面袋边的缝线,把面粉一点一点地倒进回转搅拌机。按照她的说法,在她最后上班的那天,前晚拖过的地板还是湿的。那里的照明也不好。面粉的重量使她往后跌倒,头撞在一张桌子所包的铁边上,结果造成失忆、偏头痛,还有身体虚弱,使她无法从事任何劳力的工作。

脑部断层扫描结果没有问题,核磁共振造影结果,也没问题,x光检查,没问题,可是莎拉·布侬始终没回去工作。莎拉·布侬,结过三次婚,没有生孩子。有一点社会福利金,每月还有一点公司付的赔偿金。她吃二十五毫克的止痛药来治疗从脑部到脊椎再散到两臂的习惯­性­疼痛。有几个月,她还要求医生给她开镇静剂或安眠药。

在她和公司达成和解后不到三个月,她就搬到了这里,到这个鸟不生蛋的荒郊野外,四周没有邻居。

目前此刻,我坐在她的小棚屋里,右脚看来向后弯曲,膝盖想必给打断了,神经和筋络都转了半圈。膝盖以下的所有部分,全都麻木了。这里黑得什么也看不见,不过从我坐着的地方,能闻到牛粪的味道,那种塑胶的滑滑感觉想必是准备给她园子里的一袋袋堆肥,靠在墙上的有一柄铲子,一把锄头和一支耙子。

可怜的莎拉·布侬,现在她正在检查她的电动工具。她想到用电锯来锯我就觉得恶心,因为出来的不是木屑,那旋转的锋刃飞溅出来的是一蓬鲜血、­肉­和骨头。哎,这还得她有一条够长的延长线。她正在看漆罐、杀蛞蝓的药、清洁剂等等的标签上有没有骷髅头加两根交叉骨头的记号。或是呕吐先生那张皱着眉头的绿脸。她打电话到当地中毒防治热线,打听一个成年男子要喝到多少烤­肉­用引火油才会致命。对方的毒物专家问她为什么要查问时,莎拉就很快的挂了电话。

我怎么会知道这些的原因是……十年前,我替一个中盘商送大罐大罐的啤酒给好多好多的小酒吧和小餐厅。这些地方都小得没有卸货区,所以我只能并排停车,或是停在所谓的自杀线道,也就是两边都有车辆来往疾驰的地方。我背起一桶桶的酒,或是把一箱箱啤酒放在手推车上,等到车流之间出现一个够大得能让我冲过去。永远来不及准时送达,最后,完全是意外地,一个酒桶从架子上滚落,将我打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在那之后,我找到一个几乎和这里一样的好地方。一辆生了锈的拖车,哪里也不去的,停在一间只有个洞的户外厕所旁边。前面是一条通过树林的石子路。我有一辆四汽缸的手排福特车,可以开着到镇上去,一笔因为完全失能而有的年金,还有用不完的时间。

我的下半辈子,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让我的车子能跑。我嗑药磕到只要在太阳下散散步,就觉得像按摩一样爽,甚至像按摩之后再帮我打一轮手枪一样爽。

就只看那些喂鸟器前面的小鸟,那些蜂鸟,或是丢点花生,看松树和花栗鼠抢着吃,就能让我磕了药之后笑得好开心。那真是够好的生活,是美国人梦寐以求的好日子:生活里没有闹钟,不必打卡上下班,或是戴个他妈的发网。梦想中的生活,不必连拉个屎也要先得到哪个混蛋的批准。

没错,在今天下午之前,莎拉·布侬没有别的事要做,只是看看由图书馆借来的平装本小说,看看蜂鸟,吞那些小小的白­色­药片。过着应该永无止境的梦幻假期。

讨厌的是,不管你是不是伤残,都至少得装出伤残的样子来。你的跛着脚走路,或是头和脖子硬着,表示不能转动。即使血液里充满了止痛药,这种装假还是会让你开始觉得难过。任何一种症状装久了,就会真的觉得痛起来。你到处跛着脚走路,然后你的膝盖就会真的痛了起来。一直坐着,就会变成一个大胖驼子。

美国式的梦幻休闲,很快就让人觉得无趣。然而,你拿了钱做伤残人士,坐在电视机前,躺在吊床里,看着那些该死的动物。要是你不工作,就不想睡觉,白天晚上,你都是半睡半醒,烦闷无聊。

白天的电视,你依照三种广告就可以说得出是些什么人在看。那些广告或是给人戒酒的诊所,或是打伤残赔偿官司的律师事务所,要不就是提供函授职业文凭的学校,叫你成为会计师、私家侦探,或者是锁匠。

如果你是看白天电视节目的人,这就是你的新统计学资料。你是个醉鬼,或者是个伤残,或者是个笨蛋,过了最初两三个礼拜之后,懒散的日子真无聊透了。

你没钱出门旅游,可是用铲子翻土,保养汽车,种点菜在园子里,都不用花钱。

有天晚上,天很黑了之后,一群蚊子和鹿虻围在我门口的电灯四周,我在我的拖车里,泡了一大杯热茶,吞了几颗药。我把正在看的书放下来,看看窗外的虫子,就在这时候有声音传来,是个男人的声音,在后面树林里的暗处喊叫。

有人叫救命,来人啦,救命啊!他失足伤了背部。他告诉我说他从树上掉了下来。

在半夜里,他穿着一套棕­色­西装,一件芥末黄的背心。脚下一双有盖饰的棕­色­皮鞋,说他在赏鸟。有一副望远镜用皮带挂在他脖子上。这是他们在函授学校里教的,如果你被嫌犯逮到,就说你是个赏鸟的。我说我来帮他拿他的公文箱,然后我们各伸出一只手来环抱对方,很慢很慢地向两人三脚似地,往回走向我那辆拖车住家的门灯。

差不多快到的时候,那个人看到我那间老厕所,就问说,我们能不能停一下。他真的需要上个大号,他说。我扶着他进了门。

一等他把门关上,听到他的皮带环落在地板上,我马上打开了他的公文箱,里面是一大叠文件,还有一具录影摄影机。摄影机旁边打开着,里面有一卷带子,我把摄影机拿起来,把旁边的盖子盖上,那卷带子就自动开始播放,小小的观景荧光幕亮了起来。

在荧光幕上,一个小小的人把一辆旧福特车的后轮胎卸了下来。

那是我,推着轮胎。是我,把外面锁住的螺丝撬开,把我车上的轮胎卸下来。没有别的,没有赏鸟的记录。在一阵静电的轻响之后,荧光幕上现出了我小小的身影,没穿上衣,扛起一满桶瓦斯,把那个桶子搬到拖车那边,换掉用完的空桶。如果莎拉和我一样的话,此时此刻,她正由厨房抽屉里拿出一把切面包的刀子。如果她给我一杯放了几颗安眠药的水,也许可以让我昏睡过去。现在,她正在仔细地,几乎像斗­鸡­眼似地看着刀锋,看看有多利。要把­鸡­­肉­切开是非常容易的事,割人喉咙也不会更糟。她说不定会拿块毛巾盖住我的脸,这样就可以假装我是一条面包,只不过是切面包,或是­肉­卷,只是等到切断一条血管,而心脏仍在输送血液,就会有一波又一波的血泉涌而出。此时此刻,她正把刀子放回抽屉里。

也可能是她拿的是一把电动割­肉­刀,是她半辈子前所收到的结婚礼物,还从来没有用过。仍然放在印刷­精­美的盒子里,附有小册子教你如何切火­鸡­……去掉火腿骨……切羊腿。

没说怎么把一个私家侦探分尸。

你必须考虑到的是,也许我希望被逮到。

坏心的我,偷窥可怜的莎拉·布侬和她那一家子小猫。

你必须考虑的是,也许她希望被逮到。我们都需要一个医生来把我们从完美的子­宮­里拖出去,我们抱怨、呻吟,可是我们很感谢上帝把我们踢出了伊甸园。我们爱我们所受的试炼,倾慕我们的敌人。

为了怕万一莎拉正好在附近,我大叫道:“拜托,不要为这事让你自己伤透脑筋……”

因为没有锁可以把人关在厕所里,所以我用一条绳子把整个厕所捆起来,绕了三圈,绑得很紧,还打了三个死结。在厕所里面,那个人正在哼哼唧唧地把屎拉进他坐在上面的那个洞里。他在忙着打那些由暗处飞出来的蚊子和鹿虻,没有听到我在外面打绳结,又把他的公文箱拿进我住的拖车去看一看。

在那个侦探的公文箱里,有一份电脑打印的文件,上面列了各种伤残状况,旁边都列有姓名和地址,有些人是腕骨综合症候群,有些是下背部某处软组织受伤,颈椎慢­性­疼痛,还列有造成伤残者,保险公司,还有每个个案所需的止痛药。

在那张表上,有我的名字:尤金·丹顿。

在公文箱里,一根橡皮筋捆着厚厚一叠名片,每一张上都印着:路易士·李·欧连世,私家调查员。还有一个电话号码。

我拨了那个号码之后,公文箱里的一只手机响了起来。

在外面,路易士·李·欧连世正在大声地叫我帮他打开厕所的门。

如果这样能让莎拉·布侬对杀我的是觉得好过点的话,我愿你告诉她那个侦探,他哭了。捂着脸痛哭失声,他告诉我说他在家有老婆和三个孩子,很小的孩子。可是他并没有戴结婚戒指,皮夹子里也没有照片。

大家都说,会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们,让人盯上的感觉就像有蚂蚁爬到你穿在长裤的腿上。我可不会。那天下午,我换了轮胎,检查过刹车,换了机油,把车的载重量由冬季的规定改成夏季的规定。在这个小小的录影摄影机荧光幕上,我扛起一整箱的机油,从我住的拖车底下拖出来,用一只手臂扶着,这个完全失能的我,可怜的司机兼送货员,在法庭上宣誓说我的手都无法抬起来刷牙。一个下半辈子只能躺着不懂的伤残人士,现在,在拍到的录影带里光着上身,腋下的汗水在那箱机油盒子上留下深褐­色­的湿印,我简直可以当马戏团里的大力士。

生活在户外,气候好,吃得不多,睡眠充足,这个晒得黑黑的肌­肉­猛男简直就是我十九岁时的模样。

这是我所过过最好的生活,而这个被我关在厕所里的家伙却要把我的生活全毁了。

大部分伤残官司都还在上诉期间。那些保险公司的人,希望缠讼多年,只要能弄到五分钟清楚的录影,看到他把一具旋转挖土机放进他的小卡车里。他们把这段录影拿到法庭上播出来。结果是:案件审结。伤残申请驳回,那个可怜虫,前一分钟他还在满怀希望,想到下半辈子每月可以领导一大笔足够花用的现钞,还有医疗费用,加上所有他需要的止痛剂、镇定剂和安眠药,来安乐过日子。辩方在法庭上把录影带一放——那具旋转挖土机放进他的小卡车里里——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已经四十五或五十岁了,还被控扎诈领保险金。他后半辈子再也没有别的,只能领个最低工资,没有福利。一直要等到六十几岁够资格退休之后,才会有闲暇时候。

此时此刻,对莎拉·布侬来说,就算是因为杀人入狱的生活,也好过税缴不出来,车子给没收,在街上推个手推车当游民。

我和她处境相同的那时候,手里只有一盒四瓶强力杀虫剂。我所在的拖车底下有一个胡蜂窝。每瓶杀虫剂上面的用法说明都说先摇匀,再打开顶上的小瓶口。杀虫剂会就自动喷出毒烟到瓶空为止。

标签上说什么都杀得死。

那个可怜的侦探。我爬上梯子,把四瓶杀虫剂全由厕所的通风管丢了进去。然后,我用手捣住管口,以免有什么漏出去。我在上面,像个阿道夫他妈的希特勒,把毒气丢下去,听那个侦探咳嗽,苦苦哀求让他透透气。先是他作呕呛到的声音,然后是大量粘稠的秽物吐在地板上的声音。单只是这个声音,就差点让我也想吐。杀虫剂的硫磺味和呕吐秽物的臭味,那些杀虫剂不断吱吱作响,白­色­的烟雾由每一个细缝和钉子孔溢出。带汽油味的烟因为那个侦探用力撞墙又撞门地想要逃出去而从四边渗了出来。他撞得在那套棕­色­好西装垫肩里的肩膀和手臂都淤青了,也让他耗尽了力气。

我坐在这里,一条腿从腰部以下都在痛。等着莎拉·布侬找出解决方法。我有好多事情想告诉她。那种强烈杀虫剂只让那个侦探和我两人都恶心呕吐。还有用大扳手敲人家的太阳|­茓­是什么感觉。还有,前面打的那十来下,只会弄得一团糟,就算两手抓住往下打,也不过打掉头发打出血,并不能真正地打碎多少骨头。还有血会变得滑不留手而难以握住。而且你还得找东西来清理,把这事给做完。

如果说我在杀掉路易士·李·欧连世先生之前并没有失能的话,事后可就是了。杀人是件辛苦的工作,辛苦而又一团糟的工作。辛苦而又一团糟而且还吵死人的工作,因为他大喊大叫,说的话和屠宰场上一条牛的叫声一样没什么意义。

我当时的想法是,就算我不杀了我这位多管闲事的侦探先生,那冰冷而漫长夜晚也会让他送命。鹿虻和他断腿引致的休克也会。死了就是死了。这样死法可以让我们两个都不必受苦。不必受太多的苦。

就算我始终不被逮到,但杀了那个侦探的事还是毁了我当伤残人士的乐趣。现在我知道会有人在监视,我也看过那张列印出来的清单。总有一天会有另外一个侦探来查我。

所以,既然打不过,不如跟着做。

在电视上播映的下一个函授学校广告,我就打了电话给他们,他们教你怎么跟监一个嫌犯,怎么倒垃圾桶里去翻找证据。不到六个礼拜,我就拿到一张说我是私家调查员的文件。之后,我也有了自己的一张清单去加以调查,去做那些我们称之为我自己的“跟监记录”。

你学聪明了,离开这个圈子,转而对付其他和你一样的伤残同胞。大部分的案子,你根本不用出庭。只要把你住旅馆、租车子、吃饭等等的账单报上去,就会收到邮寄来的支票,再加上你的佣金。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跟了布侬女士五天之久,仍然一无所获。你在拍摄“跟监记录”的时候,很像是跟你的目标结了婚。到邮局去取她的信件,去图书馆换一本新书,到杂货店买东西,即使是她整天坐在拖车里,关上窗帘,看着电视,我也得把车停在那条石子路上,整个人躺下去,躺在我租来车子的前座,好把头枕在一个竖在乘客前座里的枕头上。这样才能有一只眼睛看着外面,那怕什么事也不会有。

这就是一场婚姻关系。

整个下午,我蹲在她拖车后面的山坡上,藏在树叶里,打着蚊子,由我的录影摄影机镜头里望着她。我在等着可以按下“录影”按钮的机会。只要莎拉弯下腰去,扛起一个白­色­的瓦斯桶,只要五分钟的时间里,她把很重的一大包猫饲料由她的老金龟车里搬下来,我的工作就大功告成了。剩下的事只有把我租来的车子还回去,赶下一班飞机回家。

当然,我之所以会坐在她这个小棚屋里面,是因为我失足跌了下来。她过来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之后,而蚊虫肆虐已经比她所能对付我的方法——用枪或用刀——都更凶的时候。我不得不叫救命,而她用一只手抱着我的腰,半撑半抱地走了这么远,她让我坐在这里。休息一下,她说。

没有人说我很有创意,我对她说我在赏鸟。这个地区以红胸雉鸠驰名,每年这个季节,蓝颈雉鸟会到这里来交配。

她拿出我的录影摄影机,­操­弄着小小的播映荧光幕,打了开来。她说:“哦,拜托,让我看看。”摄影机咔哒一声,嗡嗡作响,那个“播放”的红灯闪了闪,亮了起来。她看着荧光幕,面带微笑,有点迷糊。

我对她说,不要,伸手去拿摄影机,要拿回来,但我的动作太快,我对她说不要看,也说得太大声。

而莎拉·布侬,她往后退开,拱起双肘和两手来不让我拿到摄影机,由小荧光幕上发出闪动的微光,如烛光般照在她脸上,她微笑着继续往下看。

她一直不停地看着,但她的脸松垮下来,笑容消失了。她的两颊往下垂落。

那是一段她扛起一袋袋牛粪的画面,那些滑滑的白­色­塑胶袋里装满了牛粪。每一包上都有黑字印着:净重五十磅。

她的两眼盯紧了那方小小的荧光幕,她脸上所有的肌­肉­全挤到了中间。她的眉毛,她的嘴­唇­。这就是能毁掉她熟悉生活的五分钟。我那“跟监记录”短片会把她打回蓝领奴工的生活。

可能是她的背伤痊愈了,也可能她原先根本是在作假。但清楚的是,她没有残疾。以她那双手臂,都可以和鳄鱼表演摔跤来维生了。

莎拉·布侬,我只想告诉你说我了解。此时此刻,你在看灭鼠灵盒子背面说明的时候,我只想让你知道——那完全伤残、完全失能的第一个礼拜,是我长大成|人以来,生活中最美好的一个礼拜。

这是曾经度过一礼拜假去露营的每一个农夫、每一个铁道员和每一个女侍的美梦。在某个幸运的日子,一列火车在转弯时太快而出轨,或是他们踩到一摊打翻在地的­奶­昔,结果让他们住在一条不知名的石子路尽头。快乐的伤残人士。

那也许不是什么美好生活,却是个够美好的生活,洗衣机和烘衣机就在拖车旁边的台子上。所有的东西都是上了漆的金属制品,上面有斑斑锈迹。

只要她肯听我说,我可以告诉布侬女士说我的大动脉在哪里,或是在她挥动大铁锤时该打在我头上的那个地方。

可是,莎拉·布侬只叫我等一下。她关上小棚屋的门,让我坐在里面,有挂锁锁上的声音。

此时此刻,她正在磨刀,她在挑衣服,她的便服和罩衫,牛仔裤和运动衫,要找一套她以后绝不会再想穿的衣服。

我在等着她,对她叫着说她不用难过。我叫着说她要做的事都是对的。这是让一切结束的唯一最好办法。

八卦侦探站在小吃吧台后面,告诉我们说:“结果,那个莎拉·布侬,她比我聪明。”

她没有杀我,却打开了录影摄影机,把我的过去,谋杀路易士·李·欧连世的事,录了下来。等她把录影带藏好之后,她开车把我送进了医院。

“这个,”八卦侦探对我们说:“就是我所谓的美满结局。”

魏提尔先生会说,有些故事,你会说,会加以利用,另外有些故事,会把你榨­干­。

美国小姐正用两手紧抱着肚子,蹲在哥德式吸烟室里一张翼状靠背扶手椅的黄|­色­坐垫上,用一条围巾围着肩膀,前后摇摆。到底是她的肚子真的大了,还是她衣服穿得太多,我们实在不知道。她摆动着,两臂和两手全是猫爪子抓出来的一道道红肿。她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cmv?细胞巨化病毒?那对孕­妇­来说是会致命的,而猫会带原。”

“要是说你为那只猫感到难过的话”,失落环节说:“那倒是应该的。”

美国小姐八抱着肚子前后摇摆,说道:“当时不是那只猫死,就是我死……”

我们全都坐在那个“科学怪人室”里,坐在那黄红的壁炉前面,互相对看着。在心里暗暗记下每一个手势和每一句话,录下每一个动作,每件事情,每种情绪,盖过前面的一切,。

每个人都假装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

我们每个人都想做摄影机,而不是被拍摄的东西。

“看起来我们不是全在躲什么吗?”失落环节说。长着长鼻子,如凉棚似的一字浓眉和一脸胡子的他说:“否则怎么会有人跟着为魏提尔先生——一个大家都不认识的人——走进这道门来呢?”

在那些黄绸子的墙纸上,在那些又高又尖,后面有十五瓦灯泡照出永恒暮­色­的染­色­玻璃窗之间,在那些黄|­色­墙纸上,圣无肠画着乱七八糟的记号,来记录我们到现在为止已过的天数。他以一支手上仅剩的拇指和食指捏住一支粉笔,在每天保安会修女打开点灯时划一道记号。

在石板地上,八卦侦探正用那个粉红­色­的健身轮来回地滑动着,想要再减轻体重。

炉子——又坏了。锅炉也坏了,马桶呢,因为塞了爆米花和死猫也给堵死了。洗衣机和烘衣机到处都是拔出来扯断的电线。

大家尿在碗里再拿去倒在洗手槽里,或者就撩起裙子,尿在某个大房间的黑暗角落。

我们穿戴着童话式的丝绒衣服和假发,每天在尿和汗水的臭味中,在那些有着回音的冰冷房间里打发日子,这正是两三百年前的宫廷生活。在今天的电影里看起来­干­净而高雅的皇宫与古堡。实际上——就算是全新的,也又臭又冷。

据杀手大厨说,法国古堡里的厨房离皇家餐厅远到等菜送到餐桌上时已都已经冷了。所以法国人才会发明他们那些超浓的酱汁,像毯子一样地盖在食物上,以保持在送上来时还是热的。

我们呢,我们找到所有­肉­食动物猎食的东西:保龄球、健身轮、那只猫。

“我们的人­性­不是以我们如何对待其他人来度量的,”失落环节说。他一面用手指弄着外套袖口上那一层猫毛,一面说:“我们的人­性­是以我们如何对待动物来度量。”

他看了看保安会修女,而她看了看表。

在人权比历史上任何一个时间都更为高张的这个世界里……在整体生活标准处于巅峰状态的世界里……在每个人要为自己生命负责的文化力——失落环节说,在这里,动物都很快成为最后的真正受害者,唯一的奴隶和猎物。

“动物,”失落环节说:“就是我们对人类的定义。”

没有动物,也就不会有人类。

在一个只有人的世界里,人根本什么也不是……

“也许这才是在狄奥岱堤别庄里被连日大雨困在屋子里的人没有互相残杀的原因所在。”失落环节说。

因为他们有大群的狗、猫和马,还有猴子,让他们言行举止想人类。

看着美国小姐两眼红肿,因为发烧而汗流满面,失落环节说,在将来,那些在诊所外抗议的人——那些高举画有微笑婴儿的抗议牌子的人,那些咒骂着,朝待产的­妇­女吐口水的人——在那个悲惨而拥挤的世界里,失落环节说:“这些人反对的是那些少数仍然选择生孩子的自私­妇­女……”

在未来的世界里,在我们外面的世界里,唯一的动物只存在于动物园和电影里。除了人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成为桌上佳肴:肌­肉­、牛­肉­、猪­肉­、羊­肉­和鱼。

美国小姐抱紧了肚子说:“可是我需要进食。”

“没有了动物,”失落环节说:“还是有人,可是没有人­性­。”

大自然看着她的订婚戒指,游民夫人的那颗大钻石在她细瘦的手指上闪闪发光。她说:“你说什么抗议生孩子的事……好可怕哟,听起来就像是凶悍同志说的话。”

这里的第四个鬼。

“我同意,”圣无肠望着大自然说:“小婴儿很……­棒­。”

大自然和圣无肠——仍然是我们的浪漫爱情的支线情节。

然后失落环节举起两手来将大衣袖子抖落。他以两根食指抵住两边太阳|­茓­,说道:“那我现在就和他连结。”连接上凶悍同志。也连接上魏提尔先生,他说人类需要接受他们天­性­中属于野兽的那一面。我们需要以某种方式来宣泄我们战斗或逃窜的反应。那些我们在过去上千代以来所学会的技巧。要是我们忽视我们对伤害和受伤害的需要,要是我们否定这种需要而任由其累积的话,那我们就会有战争。连续杀人犯,校园枪击事件。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会有战争,”圣无肠说:“是因为我们会觉得无趣的门槛太低了的缘故?”

而失落环节说:“我们之所以会有战争,是因为我们不承认有那么低的门槛。”

八卦侦探拍摄诽谤伯爵,诽谤伯爵录下失落环节的话。我们所有的人都在寻找一些真实的状况,以便将来有一天在拍片现场可以说给演员听。某些细节来让我们对真相的说法更加真实。

美国小姐在她那么多层裙子下伸起一只手来,让两眼低垂茫然地看着地毯。她的手指在那几层裙子下摸索,一面呼吸着,胸部上下起伏。她停下来手。

在她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手指头都亮亮的,沾着某种透明液体而变得湿湿的。她把手送到鼻子面前闻了一下,皱起了眉头,在她那对蓝眼之间的皮肤缩到一起而成为很深的皱纹。

可怜的否定督察已经不哭了,哦,停了好久好久了。从那以后,她只坐在那里,盯着美国小姐,跟着她从一个房间到另一个房间。一直在等待着。

“你有了细菌感染。”失落环节看着美国小姐手臂上的抓痕说:“杆状巴素体菌,感染到淋巴结。”然后他停了下来,让大家记笔记,他一个字一个字地细说:“杆子的杆,形状的状……”而诽谤伯爵匆匆地写着。

“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失落环节一面朝空中闻着说:“你的羊水破了……”

喷嚏小姐以手攥着拳头在嘴前咳着,在寂静之中,笔在纸上书写的声音响得有如雷鸣。

美国小姐的手指凑到桌子前面的时候,否定督察的眼光一直盯着她的手。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摄影机后面的摄影机。

失落环节把他大衣袖口的毛掸掉,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得的这个病俗称‘猫抓热’……”

“我有偏头痛,”美国小姐说着,把她湿湿的手指在围巾上擦了擦。她撩起裙子,站起来下了椅子。她把围巾拉高,高得围住了她被抓伤的脖子。美国小姐站直了之后,开始朝楼梯走去,一面说道:“我要回我自己的房间去。”

她刚才蹲着的那张椅子皮坐垫上黑黑的。湿了,是水,不是血。

等到美国小姐由楼梯上往下走,越来越往下而消失之后,否定督察就开始跟着她走去。

我们其余的人看着,把这事记下来。否定督察两手各抓住她身上的制服,一件克拉拉巴顿(glarabarton,美国红十字会创始人)式的长裙子,外罩连身围裙,胸口有个红十字,头上的假发顶上别着一定折起的护士帽,她抓着裙子的手指紧得看来都发青了。她的下巴垂贴在胸口,因此两眼翻上去,由眉毛底下往外看。她的嘴巴紧到下巴两角的肌­肉­都鼓了出来。否定督察以比我们的笔在纸上写还轻的声音,跟在美国小姐后面走去。

我们其余的人坐着,等着尖叫声传来。

需要些有意思的事。

需要出些残忍的事。

我们的神话——只不过又少了一个人分版税。

八卦侦探瘫倒在地上,侧躺着,不住喘气,亮着汗光。他的长袖袍子底下露出灯笼裤,假发垂落在头上。他对失落环节说:“且验证一下你自己的理论。”八卦侦探说:“你是杀了什么人才到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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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化 一首关于失落环节的诗

进化一首关于失落环节的诗

“你今天要怎么做?”失落环节问道,

“你今天要怎样辩护?”

那堆积如山的动物和你先人的尸体

你站在上面。

失落环节在舞台上,他的黄|­色­眼睛

由他突出的眉骨下方深处瞪了出来。

他的眼睛和鼻子全挤在中间

在如树叶的额头和如森林的

头发之间

他两手垂落几近双膝,

指节上都长着卷曲的黑­色­长毛。

舞台上,没有聚光灯,只有一段影片:

十六分钟的影片,拍的是一个怪物

全身长满了红毛

高得如一个骑在马背上的人,

头顶是尖的。

背对着镜头跑了开去,

一个大晴天的河边,有松树为背景。

那个记录片里的怪物,身形落在

失落环节身上。

她长着红毛的Ru房晃动着,

她转头往后看。

在台上,失落环节说:“你呼吸的每口气

都因为有什么死了。”

因为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死了,你

才能有今生

那如山的死者,把你托升到日光中。

失落环节,他说:“那些力量与能量

以及他们生活的动能……”

如何找得到你?

你如何享受他们给出的礼物?

皮鞋和炸­鸡­和阵亡的士兵都只是

一场悲剧

如果你浪费了他们的礼物

坐在电视机前,或困在车阵里,或

在某个机场里进退不得。

“你怎么才能显示历史上的一切生物?”

失落环节说。

你怎么才能显示出他们的生死与工作

都是值得的?

论文 失落环节的故事

论文失落环节的故事

结果那并不是真正的约会。

没错,适合一个够漂亮的小妞在小酒馆里喝啤酒。打了一盘撞球。自动点唱机里播着音乐。叫了两客汉堡加煎蛋、炸薯条。典型的约会餐点。

在丽莎死了之后这样太快了点。但是出来走走,却很爽快。

然而,这个新认识的女孩子,眼光始终不曾转开。不看吧台上方电视机里的足球赛,打的每杆撞球都没中,因为她根本不看母球。她的眼睛,好像在记口授资料。记着速记,拍着照片。

“你有没有听说那个被杀的小女孩?”她说:“她是从保留区来的吧?”她说:“你认识她吗?”

那间酒吧的粗杉木板墙给烟熏了多年,地上的木屑很厚,好吸收吐出来的芋草汁。黑黑的天花板上来来回回地挂了耶诞灯串。红的,蓝的,黄的,绿的,还有橘­色­的。有些灯泡在闪亮。这里是那种不会管你带狗或带枪进来的酒吧。

可是,尽管外表上看起来像是约会,其实更像是一次访问。

那个女孩子就算是在陈述一件事实,说出来也像是问题。

“你可知道,”她说:“圣安德烈和圣巴多罗买(两人都是耶稣十二使徒之一)曾经想让一个长着狗头的巨人皈依吗?”她甚至都不先瞄一下杆,一面说:“早期的天主教会形容那个巨人有十二尺高,长了一张狗的脸,狮子的鬃毛,牙齿有如野猪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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