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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00个斗子,而仁一堂总共才有300个斗子,大部分药都是他从未见过的。由于药房不准初级学徒动药,他就偷偷地动起来。先是乘早上擦药斗的机会分门别类地认记药名,然后是对号入座,再后来是鉴别药材的形、­性­、味、效,以及寒热温凉的功能。

一日,雨后初晴,晨光明爽,他打扫完铺面,在砖地上细细地洒匀了水,看完了朱子元头天里开的几十个药方,正聚­精­会神地分辨动物类药的­性­味时,猛听身后响起师兄常吉沙哑粗涩的喉音来:

常泰,你在­干­什么?

这一声如炸雷贯耳,惊得他魂飞魄散。

你转过来,老老实实回答我,在­干­什么?

惊怵中的常泰目光散乱,嘴­唇­哆嗦,神志不清地颤抖着。这意外的惊吓太突然,毫无心理准备的常泰完全张皇失措了。

你过来。老实说,我已注意你好几天了,每天你都是天一亮就起来,­干­完活就钻到这儿,在药斗里东摸西摸地没个完。我看你老实巴交,整日里不吭不哈,手脚也勤快,不像是个吃里扒外的人,想不到却看走了眼,这真是知人知面难知心啊。说着,就在常泰的口袋和怀里摸起来,没摸出什么,就在药柜边探头探脑地查找。

常泰的脸在狂烈的心跳中猛地一热就烧红起来,紧接着就变得煞白,像打摆子似的寒噤成一团。

说,你把偷来的药藏在哪儿了。一无所获的常吉明显地恼怒了,他一把揪住常泰的胸口,连拉带扯把他拽到了住所里,用力推倒在地,吼道:交出来,把你偷来的药全都给我拿出来。否则的话,一旦搜出来,非揍死你不可!说!藏哪儿了?

可怜的常泰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他昏头昏脑羞辱交加,思维紊乱得连起码的愤怒能力都丧失了。

常吉在他房里翻腾起来,巴掌大个房子,除了一张板床和一个土坯垒起来的台子,什么都没有,若说是藏有什么东西倒是荒唐。可他认定他是偷了药的啊!若不是偷药,每天那么早就爬起来,鬼鬼祟祟在药斗里翻腾什么?着魔了还是中邪了?可他偷的药在哪里呢?为什么就找不到呢?早就想在师父面前立功露脸的常吉眼看着大好的机会又没了,说啥也不能心甘。他气急败坏地发作了一阵,就径直来到后院,敲开朱子元的门,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遍。

想不到朱子元听后哈哈大笑。

常吉啊,你来药庄多久了?

两年了。

常吉眨巴着眼睛疑惑地答道。

那常泰呢?

半年多了。

常吉啊,我收你为徒,看的是你父亲的面子。和其他徒弟们比,你有说法吗?其他人可是没有每天早上专人授课这一说啊!你来药庄两年,前院铺面的正活没做过。你现在该是去做一做的时候了,常泰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从今天起,你和常泰的活互相换一下,叫他到后院来,你到前院去,你不是早就想学抓脉了嘛,不到前院去怎么能成呢?我已给你大师兄生荣交代过了,叫他专门带带你,早上认药,下午去炮制房,你以为如何啊?

常吉大喜。

自认为闯了大祸的常泰被叫到了朱子元面前。学徒不准擅自动药斗的规矩他是知道的。可他并无其他不轨的行为,他很想表白一下,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想不到的是朱子元和颜悦­色­,不但没有责备惩罚的意思,反而关心地问起了他的生活起居和身体状况。这使常泰大为感动。末了,朱子元突然问道:

你偷学认药、记斗多长时间了?

常泰的脸就白了,战战兢兢答道:有百天了。我……

朱子元挥手打断他,皱起了眉:都记住了吗?

差不多了。

那你把止咳平喘类的药背给我听听。

常泰不假思索地背了,次序和药斗上的编排一模一样。

补血药,理气药,止血药。朱子元一连又考问了数类,常泰一一答来,紧张、害怕、拘谨的感觉渐渐消除,人一自然,脑子更是好使,竟然答得一字不差。

朱子元奇道,这少年可真不简单,如此看来,耿全德对他的推崇并非瞎说,只是不知他的心­性­和悟­性­如何。当下吩咐道:药有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浮沉以及有毒、无毒等­性­,因而消毒、变­性­、矫味、净药、制剂等炮制方法乃本药庄所学之首,从今日起,你就去炮制房。本药庄历来是古法炮制,法中有秘,你要潜心修习,务必努力。以后后院归你清扫,其他事就不用做了。

世上的事往往如一味药,药有辛、甘、酸、苦、咸之味,各不相同,但若细细品来,就会发现,所有的药都并非一味,可谓味中有味,兼多俱存。

常泰进了炮制房,若只是在药堆子里挑、拣、簸、筛、刮、刷、捣、碾、切、铡,既而润泡、浸漂、炒、炙、烫、煅、煨、煮、蒸、淬,一路学将下去,然后配七情、分禁忌、熟剂量,渐入­阴­阳五行之说、藏象经络之理、四诊辩证之学,故事就会单纯得多。但常泰的人生注定是一味五味子,辛、甘、酸、苦、咸都得一一尝遍。

一日,常泰按时起床,见天­色­­阴­沉,大气潮闷,像是­阴­雨的前兆,小解后就又躺了一会,待到天空的亮度与平日相仿,这才打开边门,进入后院。

他径直穿过宽大的堂屋,轻手轻脚推开朱子元的卧房,自门后端起沉甸甸的夜壶,倒掉刷净,又轻轻放回原处,小心退出,关好了门,正准备去扫院担水,忽见外面的大杏树下人影一闪,接着是一声树枝断裂的轻响。他大吃一惊,是什么人竟敢在师父尚未起床时擅自入院?他侧过身子屏息细瞧,顿时就心惊­肉­跳。原来那鬼头鬼脑的人竟然是师兄常吉,只见他身法敏捷、手脚轻盈,游魂般地闪过花草繁茂的假山,眨眼间便溜出了边门。

这是极其神秘而又困惑的一刻。但更让他惊骇的事还在后头。

第二天,多了心事的常泰早早就醒了,他从窗子里观察着常吉的动静,但他猜疑的事没有出现,一连10天,一切都很正常,仿佛那天的所见只是个梦影。就在常泰已将事情忘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意外又出现了,早起的常泰正巧碰上了从内院出来的常吉。

生­性­执拗,凡事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常泰盯上了常吉。这事太蹊跷古怪了,常吉在搞什么鬼?该不会又在想什么害他的毒招吧?不知为什么,自从进了药庄,常吉就不喜欢他,处处和他过不去,哪怕是他无意间做错的丁点小事,常吉都放不过,不是训,就是骂。常泰是个不喜欢麻烦的人,实在有点害怕他,尤其是那次无端指责他偷药以来,更是忌惮痛恨,生怕又遭到他不明不白的算计。

朱子元有三房太太。原配马氏是个盐商的女儿,在朱子元17岁那年,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之入室。当时马氏只有14岁,过门后不久,朱子元先下金城拜师学医,随后结缘名医张素,一去就是5年。回来后,10年之内与马氏生下两女,就又去投名师程良甫,一去又是3年。回来后,与马氏又生下两女。此后马氏就冲任失常、肾衰经闭,久调不愈。35岁的朱子元并不介意,他学医正值如醉如痴,整日里埋头于经典。在马步芳军中任职的父亲见儿子喜药善医,又待人仁厚,就筹资给他开了个药铺。朱子元勤学不辍,聪慧过人,很快就成了城里小有名气的医家。可他并不满足于药铺日益兴隆的生意和与日俱增的名气,在36岁那一年,经人介绍,第三次背银南下,拜在了­妇­儿名家钱阳仲的门下,度过了一生中最为充实、最为珍贵的两年。两年里,他在师父的指点下,不仅­精­研博采了《内经》、《难经》、《本草经》、《金匮》、《伤寒杂病论》、《­妇­儿­精­要》、《兰室秘藏》等理论­精­华,还得了钱阳仲的真传,尽获其学,成了名副其实的年轻有为的医家,尤善­妇­、儿两科。想不到这竟让他有了一个非同寻常,死里活里几经折腾,历尽磨难的女人。

那是腊月里一个风雪弥漫的夜晚,朱子元吃完炖羊­肉­,小酌了几杯,正独自盘坐在热炕上弈棋。两个马兵找上门来,说是师长的太太难产,人快不行了,请他务必前去诊治。朱子元看过手迹,吩咐备轿。又取了所需的药品和器械,随人来到了军政要人居住的东关楼。

说起来,这朱子元绝对是个心­性­灵异之人。他虽然学的是中医,但对西医不但不排斥,反而充满了好感和向往。交友之中就有不少是西医,其中交情最好的是天主教医院一名叫索特的­妇­产医生。索特是德国人,带着两名做护理的修女,从事新鲜的洋式接生,曾让朱子元大开眼界。尤其是盘尼西林的神奇疗效,让他在惊叹之余大大地动了求教的心机,因而他的药庄里也就有了阿司匹林、百浪多息和磺胺。可以说朱子元的名气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对西医疗法的自觉运用。

到了师长家,朱子元见产­妇­只有十六七岁,知是初产的小妾。听说破水已有6个时辰了,立刻紧张起来。

师长说:你放开手脚大胆­干­,女人孩子我都要,救活一个就给你一个金元宝,呣子平安,我就升你父亲的官。原来,这师长正是朱子元父亲的顶头上司,从河西剿共刚刚归来的马子祥。

朱子元检查之后,对师长说:太太是胎位不正,破水过久,体力已然不支,如是再拖,胎儿恐会窒息,呣子难保。

那怎么办?师长说:总不能就这么等死吧?你倒是说说,是有救还是没救?

有救。

那就救啊!

朱子元说:救人可以,只是得用洋人的办法。说着,打开了带来的西式产包。

半个时辰后,朱子元使尽浑身的解数,总算把那个已在缺氧状态里的小家伙掏了出来。这就有了百岁席上马子祥赏美女给朱子元的事。

那些个所谓的美女,全都是从河西俘虏来的女红军,大的20来岁,小的只有十四五岁。那天,赏美女给他的事是在酒酣席散之后。马子祥的副官留住了正要离去的朱子元,将他带到后院的一个大殿,那儿正添酒回灯鼓乐齐鸣。马子祥高坐在首席的太师椅上,见朱子元进来,便招呼他坐在身边,就有侍女单膝跪地敬酒给他。朱子元见托盘里是两只银碗就有些慌了。马子祥道:请,我能50得子,你也有功,今天高兴,咱们喝个痛快。说完,端起银碗一饮而尽。朱子元只得喝了。三碗过后,朱子元就有些招架不住。马子祥道:你的酒量怎么会和你的医术相差甚远?你应该拿出你治病的本事来。你保住了我的儿子,又救活了那贱人,看在你老子多年跟我的份上,我的确应该好好地赏你才是。朱子元昏眩起来的脑袋就有些醒了,这不对味儿的话让他莫名地心慌。他看见马子祥招来一群歌舞的少女,问他哪个漂亮。他胡乱指了一个。马子祥说:她归你了,我把她赏给你了,你的福气不错,她是最漂亮的一个,是我亲自把她从河西带回来的。你回去试试,这共匪的滋味可是不一样啊!我听说你还没儿子,那好啊,这回肯定和以前不一样,没准回去就给你生个胖小子呢!哈哈哈哈……告诉你啊,别看她年岁小,还是个看护长呢。为抓她,报销了我的一个兵,哈哈哈哈……马子祥得意地拍着朱子元的肩膀,在众人的欢呼声里撂下朱子元走了……

第二天,朱子元从醉乡里回来,辰时已过,大院正在热闹,吹鼓手已奏起了“花调”。原来是马子祥派人给他贺喜来了。这一来,剿共英雄马子祥赏匪女给名医朱子元的事立刻就传遍了全城。

朱子元先是怒不可遏,继而就惶惑了,完全弄不明白这马子祥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可朱子元毕竟是聪慧过人,他茶饭不思到晚上,心里就多少悟出了些道道,莫非……他不敢再想下去,命人叫来那个少女,在灯下细细端详起来。见她生得挺秀俊气,眉眼聪慧,年岁当在18左右,一身昨晚歌舞时的打扮,无论从哪一点上也看不出是个传说中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红军婆。

你叫什么?

杜玉珍。

多大了?

18。

家在哪里?

四川。

父母呢?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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