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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小说网 > 原来的雪 > 八

,还是不错的,哎!尤其是咱们李小凤同学和申兰兰同学,分别获得了全县第一和第五,在咱们地区排名也是第六名和第十八名,成绩相当不错,哎……”

说到此,宋老师抬头扫了一眼低头有些害羞的女儿小凤,将讲义掀过一页,心情忽然有些沉重道:“但是,也有许多不足的地方,哎!有些同学退步不少,比方说——陈小生同学,和上次成绩相比;小生你竟倒退了三十八分。咱们高考——能有几个三十八分?小生你要后好反省,实在不行,我可得找周老师谈谈了。”

宋老师说着将目光锁住了低头的陈小生;但当看到他羞愧、怯弱的样子,无奈的长出了口气,生生的把更严肃的话咽了回去。

“还有几个退步的的学生,哎——我就不一、一细说了,下来你们自己加把劲,下面我来讲讲咱们这次摸底考试的试题……”

宋老师说着,拿起粉笔,转过身去,快速的在黑板上写着什么,趁这个机会,小凤轻轻的转头朝身右后侧不远处的小生看了一眼,却见小生,若有所思的左手托着腮;直盯着黑板,感到小凤回旋的目光,忙迎过去,两人的目光相遇。看着小凤那关切、愤愤的目光,小生无奈的收回目光,重新低下了头。

小凤的母亲宋老师和小生的母亲周老师有着相同的经历,二人从小就一起玩耍、一起识字、一起念书,又是一起考取了师范学校;毕业后二人又是一起来到了这所学校;感情自然就不一般。几年之后,二人相继结婚,各自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待有了小凤和小生,二人都禁不住的摇头叹息,深感这人生并非事事都如意了;宋老师生了小凤是个女孩儿,可偏偏这小凤从小就没有女孩的样子,假小子似的东跑西窜,喜说爱笑;天不怕、地不怕的那股劲儿,着实的让宋老师大皱眉头;而一旁的周老师也在为小生这个儿子发愁;说起来是儿子,可是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男孩儿那种顽皮、破落的样子,一天到晚总是文文静静的;尤其一个人时,他会安静的坐在椅子上或是站在树下,一手托着腮,仰头看着天空,眨巴着眼睛似乎总是在思考着什么。

自从学会走路,小凤和小生二人便在一起玩儿,通常都是小凤像姐姐一样拉着小生的手,在前边跑,小生则不紧不慢的在后边跟。二人的童年就是这样在这所破旧的学校度过的,简单而平常;父母上班,二人便在学校里四处游荡,不管是在哪颗树下,二人都能玩上大半天,直到母亲来找,二人才恋恋不舍的回家。

尽管父母同为教师,可二人的学习成绩并不一样;小凤虽然顽皮,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而小生则不然,非常情绪化,一阵好,一阵差,上初中的时候,有时和小凤不相上下,有时却差很多;这让母亲周老师大为担心,然而时间长了,周老师也只好无奈的随其自然了。

高中一开始,小凤和小生的成绩差不太多,可是一年过后;小凤明显的前进了,小生却后退了;尽管小生也曾有一、两次追了上来,但落后的次数却渐渐多了起来。然而小生写的字却一发而不可收的突然潇洒、漂亮了起来;开始,他的字还只是在自己一个班级传览。最兴奋的自然是小凤,看着这漂亮的字,小凤竟把课本、作业本统统拿了出来,让小生写上自己——李小凤的名字,哪知道,这简单的三个字,经小生写出了即潇洒漂亮,又遒劲大方,这一举动带动了许多男、女生,纷纷找小生代写名字。尤其是那个学习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申兰兰,她不仅找小生写名字,还让小生在笔记本写下“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名诗,以做临摹只用;似乎是故意的和小凤叫板,不仅经常让小生写字;有时甚至还习惯用手搭在了小生的肩上,这让小凤如何不生气?如何不会气冲牛斗?然而,尽管一旁的小凤气得银牙直咬,可这边的申兰兰却佯装不知的轻松自如,有时还刻意的朗笑一声,算是对小凤的反击了。

先不说小凤的感受,小生的字似乎炉火纯青的漂亮了。一阵之后,惊动了一个人物,就是本校的校长孙一峰老先生。孙老先生虽然身处偏僻的乡村中学。可他的名气颇大;而他的名气却源于他写的一手好字,曾经做过省长的写字秘书,在这一地区,有大半个书法家之称;据说他写的字曾进入新华书店,并被新华书店翻印成册,成了所谓的字帖。孙老校长看到小生写的字,禁不住大吃了一惊,手不停的颤抖了起来;好不容易才将抽屉里的放大镜拿出来,而激动中竟不知要把它放到哪里了;好在孙一峰老先生见过些世面,抬头颤颤巍巍深呼了口气,平静了许多,终于将放大镜摆在了小生写字的纸上;却见纸上是用钢笔临摹的《兰亭序》,句子也是竖着写的;此一页,正好是《兰》贴上的彼一页,一字不多,一字不少;眼观此页纸的整体布局,字与字之间,列与列之间,错落有致,工整且规范,而且纸的回边,都留有一个页角,宽度适中,通篇给人的感受是整洁而大气磅礴,绝对想象不出通篇竟出自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学生之手,再看放大镜下边的字,更让孙老先生颤巍巍的心,凭空多添了几分哆嗦;虽然是钢笔临摹却大有王大师的风采,字遒劲而峻险,峥嵘、孤傲,起笔处如飘忽

不定的远山,落笔处似突起的鸷鸟,形若浮云,动中带秀,骨似雪岭傲松,迎风屹立,静中似有千钧力。直看得孙老先生欣喜若狂,一时间竟辨不清方向,找不着北了。就这样,孙一峰老先生憋着一口气,说服了小生的父母,独自带上小生参加了县里、地区、省的青少年书法大赛。小生还真没让孙老先生失望,省城日报竟用大篇幅介绍了小生这个书法神童的成长经历,虽然报道失真的把小生的成绩——大部分归功于孙老先生辛勤的培育,可小生却着实的出了一大阵子风头。好在小生从小就恬静,不喜张扬;若不然他也肯定找不着北了;孙老先生紧锣密鼓的折腾了一阵子后,一切又慢慢的平静了,最大的原因——便是孙老先生退休回了老家广东;临行之时,孙老先生特意的把周老师、陈老师——小生的父母叫到自己的办公室,千叮咛,万嘱咐,无非是一些说来说去的话,如:“小生是千年不遇的书法奇才!”等等等等,不仅如此;孙老先生还将自己接触到的省内的,省外的,甚至还有几个是北京的书法、绘画界的高人的联系地址记下,转给了小生父母;然而,小生的父母,虽为人师表,解惑答疑,但终是泛泛之辈,怎通晓此中玄机,竟不将老先生的话当做最高指示,耳旁风一般的转脸便不顾了,待两年后再想起孙老先生的话,而那张写满联系人的纸早已不知了去向。

无论如何,孙老先生的书法,也影响了一些小生的学习,好在小生天生伶俐,追赶起来也不太费劲,有两次竟又和小凤并驾齐驱了呢,然而这成绩终不能持久,很快就被小凤甩开;无奈中只好在小凤后面一起一落的独自起舞了。

夜风爽朗,送来初春几许暖意,星儿高悬,带走世上三分喧闹;站在学校寂静的*场上,宋老师抬头仰望高高的挂在天空的星星,深深的呼了几口气,感觉清爽了许多,嘴角又悬起了欣慰的笑。转步来到教室门前,轻轻推开门,只见教室里的学生们都在聚­精­会神的伏在书桌上;有的看,有的写,转头瞥了一眼女儿小凤,却见她紧皱着眉头,似乎是在做数学题;宋老师没有打扰她,转步、轻轻的来到小生身后;却见小生在做自己刚发的英语练习卷;便停住身,仔细的看着。许久,待小生做完一页正要翻页时,宋老师伸手无言的将其止住,小生这才发现身后小凤的母亲,禁不住脸一红;宋老师也不说话,接过小生手中的笔,轻轻的在小生的错处划上横线;又将其正确的答案写在旁边;看着小生文静、好看的脸,宋老师真是从心里喜欢;象自己的儿子一样,她笑了笑,鼓励的拍了拍小生的肩又抚摸了一下小生的头。绕着学生们转了一圈;宋老师又拉门,悄悄的走出了教室。也就在这时,第一节自习课的下课铃响了,铃声响过之后,学生们也都相继抬起头来,准备做短暂的休息。小凤扔下手中的笔,仰头对着天花板长出了口气。猛的;她转头看了一眼依旧在写练习册的小生,麻利的丛练习本上撕了一张纸,迅速的写了几笔,便起身,装做朝外走的样子,把纸条扔到了小生的面前,小生一愣,忙打开纸条,却见上面写着“L’sgo”。小生明白了,连忙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正要走出门的小凤,起身走了出去。

黑夜笼罩下的学校上空,繁星闪烁,有的晶亮而圆润活泼。有的严肃黯淡深沉;一股被寒冷的冬、以及冻固的大地封凝了的春意,在这喧闹的闪烁中按捺不住;倏的从冰冷松动的缝隙中挣脱出来兴奋的忍不住,一阵乱闯;迎面扑向朝*场一溜小跑的小生,这让小生感到了大地复苏时泥土的芳香。一旁站立着正准备发芽的参天大杨树也睁开眼,看着这一副匆忙的景象,禁不住晃了晃僵直的腰肢,欣喜道:“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急什么嘛!哎……!”

听了老杨树的话,夹带着春意的风,脸一红,羞涩起来,动作便不那么急*了,大方中舒展,自然了。

小生没有因为老杨树的喃喃絮语而改变方向和速度;他边快步朝*场的西北角走,边转头向身后左右看看,见并没有其它人,于是放下心来,加快脚步;几步便来到小树林里的一颗巨大的杨树下;正如他想象的,他刚到近前,小凤便轻盈的从树后闪了出来,一双圆润、明亮的大眼睛在夜空中眨眨的,闪着晶莹的光;见了小生,小凤一步上前,拉住他的手,关切的看着气喘吁吁的小生。轻声道:“你看你,着什么急嘛?”小生深喘了几口气,看着黑暗中漂亮的小凤笑了。

“不许笑!严肃点!……我妈发的英语卷子做完了嘛!”

“没……没呢!还有两页!”小生说着收起脸上的笑,抓紧了小凤温暖柔软的小手,小凤也不在意,安心的将手放在小生的手掌里,仰头看着小生,忽然改变了话题道:“我告诉你!以后给她们写名字的时候,你不许说话,尤其是申兰兰,一个字都不许对她说——听着了吗?”

“嗯!”小生点了点头,没有吭声,小凤并不满意,两臂使劲一抖双手差点从小生的手里脱出来;小生吓了一跳,忙道:“我知道!我知道!一个字不说,一个字不说!”

说着又重新将小凤的手握紧抓牢;小凤转怒为笑,她幸福的看了小生一眼,一下子伏在小生的前胸,小生也幸福且激动了。他松开小凤的双手,紧紧的将她拥在怀里,感受着小凤真实的身体,感受着她那飘渺、自然的芳香;小生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小凤静静的伏在小生胸前,感受着他的体温,感受着他的心跳,她轻轻的闭上双眼,一股暖流涌遍全身。陶醉中,她也抱住了小生。许久,小凤微微仰起头,看着小生轻柔道:“等我们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

“嗯——可……可是……我,我害怕考不上大学!……”

小生怯怯了,两臂也没底气的松了两成的气力,然而不待他说完,小凤却将他使劲拥住并轻声斥责:“不许胡说!你能考上,一定能考上的,为了我你也得考上;我们一起上大学,一起毕业,然后结婚,你答应我……!”

“嗯……我知道,我会努力的,一定能考上!”

小生说着暗下决心,同时搂紧了双臂间的小凤,开朗、大方的小凤此刻温柔了,在小生的怀里,如象一只乖乖的小绵羊;抬头看了看小生刚毅的脸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你只要用点心……!”

然而小生温暖的胸膛令她说不出话来,她不想再说什么,只想在寂寞中享受这幸福的一刻。

小生似乎依旧下着决心,他紧紧的拥住小凤,断断续续道:“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努力,……一定用心!”

他的话让小凤激动不已,感觉着自己年青的冲动,小凤忘情了,她幸福的不知如何是好了;猛的她从小生的腰间收回左臂,一下子环绕在了小生的脖子上,借着这轻盈的环绕,小凤漂亮的脸炽热、通红了,黑暗中闪着奕奕的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看着眼前有些木呐的小生。只片刻,小凤便再也忍不住,一下子扑上前,轻盈、乖巧的小嘴儿紧紧的贴在了小生稍显木呐的嘴­唇­上。正在下定决心的小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呆愣了片刻,只觉得一个­精­灵般、玲珑乖巧、润玉的东西在轻轻的碰触自己的嘴­唇­;小生的脑袋翁的一下子大了许多,本能的迎了上去,霎那间,电流般的,一股松爽与幸福从舌尖传遍全身。

晶莹、洁白的小溪顺着山势喧闹的轻泻了下来,迂回中,在一个平阔处、轻盈、漂亮的打了个旋,象一个娉婷少女短暂、靓丽的回眸。一条利落的小鱼在粼粼的波中,借着湍急的水流一下子跃出水面,身上细小的鳞片在出水的那一刹那便被太阳光映的奕奕发光,闪闪的、闪闪的,洁白无瑕,象一簇高抛的水花;在空中翻腾、雀跃着,顽皮中透着遒劲、刚健。灿灿的阳光轻柔的抚弄着小鱼洁净、湿润的身体,微笑间送来一缕温柔的风,这和煦的风细拨慢挑的抚慰着他身上的片片鳞甲,以及鳞甲的每一道缝隙;如此的厚爱让小鱼羞红了脸。他逃避般的一低头,只见银光一闪,轻巧的他一下子跃进水里,害羞的追赶上了自己的队伍。

清澈的小溪被他天真的窘态逗笑了,逥游到他身边簇拥着他,撩拨着他;小鱼受不住了,使劲的摇动着有力的尾巴。一下子便钻进了鱼群的最深处;回头看看被自己甩在身后多事、回旋的浪花,长出了口气;定了定神,想着刚才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见到的美丽景象,以及受到的特殊关照,禁不住心花怒放了。

貌似笨拙的小生有着极其敏感的神­精­和及其丰富的感情,然而此时情况来不及激动他的­精­神与情感;便本能的紧紧的拥住小凤;一股馨香的小凤的舌尖灵巧、乖异的传遍全身,他无法把握住这种感觉,更不知道这飘渺的感觉生于何地,更无法探求为什么这种感觉会对自己产生如此大的影响;魆魆的黑夜尽情的享受着小生和小凤的情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她们俩兴奋、绯红的脸。就连小凤身后那株——学校最老、最高、最大、最有资格的大叶杨也频频的晃动着*的枝­干­,见证两个懵懂的孩子忘情的一刻。

时间太快了,似乎只是片刻,已经去远了的春意倏的一下就回来了,高大的老杨树糊涂了,看着眼前拥在一起的小生和小凤二人,它终无法明白,仿佛昨天还是跚跚学步的二人,怎么仅一夜之间就长大成|人了。

庄严、古老、愚笨、繁琐的钟声依旧按照以往的节奏和韵律敲响了,这预示着晚自习课间的十五分钟休息时间结束了,最后一节晚自习开始了。

这沉闷的钟声打扰了小生和小凤,只见小凤一个激灵,身体不自主的颤动了一下。随即她避开小生的热吻,长叹了口气,似乎依旧没从激|情中完全的回转来:伏在小生宽大的胸前,好一会儿,才呼出一口长气,推开小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爽朗道:“我们走吧!上课了,告诉你——不许跟她们说话!你从这边走,我从那边。今天你一定要把英语写完!”

“知道了,我知道!”

小生不忍的松开双臂,真想再亲她一下,然而小凤满脸的严肃让他止步了;看着小凤轻盈婀娜的身影,他懒步缓移,按着小凤安排的路线,向教室走去;脑海里,那玲珑乖巧润玉的一口酥香,却始终无法挥去,细细的品味中,他无声、幸福、自豪的笑了。

似乎从太阳落山的那一时刻起,那笼罩在学校上空的黑便在逐渐加重、渐渐的浓密了;白天还喧闹、烦杂的学校;现在充斥了神秘、令孩子们恐惧的黑。一天的功课让孩子们感到疲乏了,就在晚自习的最后一节课钟声敲不久;孩子们便拖着被黑暗、被一天的喧闹压的乏倦的身心陆陆续续的回宿舍洗漱、睡觉了;教室里只剩下了包括小生、小凤在内的几个学生了;自然,在这几个学生之中,还有总和小凤的成绩不相上下,而且和小凤一样有着苗条的身材,漂亮的脸蛋,以及含笑的大眼睛的申兰兰。对于这一天的功课,小凤自然已经细细的品味了一遍。她在等待笨手笨脚写英语卷子的小生;闲静中,她取出一本英文课外书,顺便瞥了小生一眼,见他已在写卷子的最后一页,心慰的笑了笑,回头来不多时,便沉浸在了书里;申兰兰似乎和小风一样,也在等待什么,感觉中小生在收拾东西,似乎是要准备离开,申兰兰当即站起身,拿起身边早已准备好的、那有­精­美图片的硬皮日记本,径直来到小生面前,一双好看的大眼睛含着舒心、高傲的笑;在这个学校里,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有一个不俗的的背景,有一个很好的家庭,然而至于好到什么程度,又为什么偏偏到这所学校来上学,除了老校长就没有几个人真正的知道了;尽管有着非凡的家庭优势,可申兰兰却出奇的静,其穿着打扮和农村女孩没什么两样,然而其行为举止,却是那些土生土长的农村女孩无法比拟的;首先她开朗、大方、热情,言语舒缓而亲切;然后便是和小凤一样,无论身材、面容都能让人感到少女特有的娇美与娇媚,人们——包括老师、学生、校长在喜欢小凤的同时,也同样的喜欢申兰兰,就连小凤的母亲都情不自禁亲切而疼爱的喊她兰兰;不仅如此,还把英语课代表的职务给了她。

尽管平日里小凤和兰兰很要好,可从心里小凤对她,即怕、又惧、又烦;然而小小年纪的她始终无法理解、明白自己究竟怕什么、恨什么、烦什么。

此时申兰兰已经来到了小生面前,她笑道:“小生,英语……?做完了?”

小生没敢说话,只是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申兰兰并不在意,继续道:“拿来我看看!”

小生抬头看了一眼小凤,见她仍低头看书,便将英语卷子递给申兰兰,申兰兰打开卷子,一道题一道题认真的看着:“这个填空错了!宋老师讲过——你好好想一想?”

申兰兰的话提醒了小生。他悄然无语的拿起笔更改了。

其实申兰兰的动作,早已惊动了小凤,她斜了二人一眼,烦恨起来,在恼恨的同时,似乎也在恨自己,因为此时给小生讲解的应该是自己;她坐不下去了。起身麻利的收好桌上的书本,径直的走出教室。

给小生讲解完英语卷子,又叮嘱他将错误的记牢,申兰兰抬起头,笑了。取出自己­精­美的日记本,柔娇的看着小生道:“小生——来,把这篇词,给我抄在这儿,篇头、作者都不要,就抄词就行!”

说着兰兰打开日记本的硬皮,指着第一页的空白位置,小生因见小凤愤然离开,心下已然慌了三分,恨不得早些脱开兰兰,去追赶小凤;当下也不搭言,从文具盒里取出一支钢笔——是省书法大赛得的奖品,试了试墨迹,运笔凝神,将陆游的钗头风,一气呵成的抄写在了兰兰指的位置,依旧是竖写:“红酥手,黄腾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写完,小生轻轻的吹了吹尚未­干­透的墨迹,待墨迹全­干­,将笔收起,站起身,准备走了;申兰兰拿着笔记本;目不轻睛的看着,激动不已,这一列列整齐、隽秀、洒脱、大气的词字,似乎是生来就有的,仿佛是和笔记本同时降生的一般;看着这字,再看看一脸淡然的小生,兰兰直恨不得将他拥在怀里。

二人出了教室门,各奔东西的分开了;兰兰回宿舍的路是向右,而小生回家的路却是向左。看着小生匆忙健朗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无边无尽的黑里,兰兰那本来就恋恋不舍的心更加酸痛了,然而她昂起头,挺起胸,紧紧的将笔记本拥在胸前,坚实的朝宿舍走去。

小凤气鼓鼓的离开教室;然而她并没回家,而是站在回家必经之路的一簇小树影里,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教室的方向,焦急的等待着脑海中的那个身影,此时的每一秒钟都那么漫长、烦躁。

小生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只见他先是紧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并无旁人,竟窜跳着朝自己方向跑来;看着小生慌慌张张一副着急的样子,小凤那紧绷着的、漂亮的嘴角,禁不住绽开的从心里笑了,只片刻她便重新把脸板起来,不再停留,转身缓步朝家的方向走去,尽管一副回家的模样,可全部的身心依旧停留在身后急速跑过来的小生身上;小生的脚步逐渐近了,转眼就来到小凤的身旁,然而尽管小凤的嘴角无法掩饰的洋溢着笑意,可她却象没感到他的存在一样,依旧按着自己舒缓的脚步向前走着;小生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平抚一下自己忐忑的心,见小凤只是往前走,并不搭理自己,只好啜啜道:“我……我……没和她说话!小凤!”

就象二人小时候一起玩耍一样,只要小凤一生气,小生便赶忙道歉,随即小凤的怒气便烟消云散。听小生如此笨嘴苯舌的一说,小凤果然止住步,转头看着惶惑的小生,傲然的一副脸孔,咄咄*人道:“她让你写的什么?”

“钗头凤——苏轼的钗头凤!”

小生有些释然了,悬着的心似乎放下许多,然而就在他刚要长出一口气的时候,小凤却一挑柳叶眉低声斥道:“什么?你说谁的钗头凤?”

小生心下一惊,缓过心神长出口气道;”对!陆游的……陆游的……号放翁!”

“你呀!成天马马虎虎的,这些——高考备不住要考的!”

看着近在眼前的小生,小凤轻伸玉指,一下子点在了小生的脑门上,此时她真希望小生能过来拥住并亲吻自己。然而小生只是木呐的笑了笑道。

“其实我——记着呢!”

迫于时间的压力,小凤不得不咽了口吐沫和小生并肩向家走去,边走小凤边道:“申兰兰给你说什么啦?”

小生不加思索道:“什么也没说,只是给我讲了讲英语,……”

然而不等他把话说完,小凤便轻蔑的哼了一声道:“用她讲!明天我给你讲,明天晚上最后一节课前把英语和物理的卷子都写完——给我!我看看,等下晚自习我给你讲——听着没!”

“听着啦!听着啦!最后一节晚自习前,我把物理和英语写完给你,你给我看,看完,下课再给我讲!”

小生明白了,他快速的重复了小凤的意思,怕她生气。小凤笑了,巧笑道:“abigpig!”

“什么?”

小生没有听懂,忙转头问了一句,小凤又笑了,并提高了些嗓音道:“我说你是一只大猪,Pig!笨!Pig!”

小生也笑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深夜里清爽的空气,如释重负的笑了。

这所乡村中学太小了,尽管小凤和小生已然放慢了脚步;可似乎只是在眨眼之间,二人就到了家门口。说起小凤和小生二人的家,其实只是学校给教师们盖的两排平房;和单身的宿舍比起来,他(她)们的家只多一个几十平米的小院儿。小凤的家在离通路是最近的东头,而小生家则在最西头,中间则是老校长和主任的屋宅。

到了小凤的家门口,小生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恋恋不舍,小凤则爽朗的转身,一副要回家的样子,然而待小生刚要转身离开,小凤又轻声的叫住了他道:“哎……!”

边说边向小生招手,小生忙凑上前去,就在此时,小凤却伸出右手,咬住银牙,用食指和拇指使劲捏住了小生肩膀处强健的肌­肉­愤愤道:“告诉你个pig!——没完!”

小生幸福了,他无需担心肩膀处的疼,因为小凤的纤手没有那么大的力道,看着小凤怒气冲冲的转身回了家,小生呆愣了片刻,仰起脸,看着群星闪烁的天空,灿烂的笑了。

夜风拂动:仿佛星星灿然的笑了,这笑声波浪般的在晴朗的天空中尽情的传播着,并且无法阻挡般的,霎那之间便充斥了整个夜空。躲在屋檐下熟睡的麻雀,被这笑声吵醒,她努力睁大了惺忪的睡眼,当她明白了黑夜里刚刚发生的一切后,瞥瞥嘴,烦躁、嫉妒道:“哼!真是!管人家­干­吗?吃饱了撑得!”说着,紧紧的拥住自己的孩子和丈夫,舒服的睡着了。

小凤回到家,先是将外套脱下来;见母亲已给自己冲好了­奶­粉,便故意的撒着娇,看也不看母亲的顺手将外套扔在地上;接着势往沙发上一坐,提高了嗓音道:“不上了!明天说什么也不上了!明天我就逃学,去城里打工、卖苦力!就是不上学了!谁劝我跟谁翻脸!”

“呀!呀!呀!怎么啦?丫头啊!哎呀!地上脏,看这灰!这是怎么啦?谁又惹着你啦?哎呀!行、行、行,不上——不上!快来吧丫头,来!把牛­奶­喝了,要不就凉了,别生气啊!哎——乖!”

宋老师象哄小孩一样的先从地上将小凤的外套捡起来,挂在墙边的衣钩上;接着边安慰着气唬唬的女儿,边将桌上的牛­奶­端到女儿跟前,微笑的安慰着。小凤似乎习惯了这安慰,依旧撒着娇;她轻尝了一口,便又大声道:“不甜!我要加糖!”

宋老师咂了咂嘴,皱了一下眉头道:“加了好多了,够甜了!好了,宝贝儿——听话!晚上吃糖多了不好!”

“不行!不加糖就不上学!今天不加糖,明天我就不给你们上学!哼!”

小凤大声的念台词般的故意和母亲逗着嘴、撒着娇。做为母亲的宋老师似乎对此也是无奈的喜忧参半,她叹口气,转身喃喃自语道:“加糖……真是!”

说着来到食柜前,背对着女儿,故意将勺子和白糖瓶子轻轻的碰了两下,又将空勺子放进牛­奶­里,转身笑着道:“好了小祖宗,满满一大勺——多甜!”

然而小凤却连看也不看的小孩子似的将脑袋一卜楞继续撒娇道:“不行!不行!还得加!不甜、不甜、不甜!”

宋老师似乎也应对贯了这付场景,收起脸上的笑,神­色­严肃道:“说好了,不能反悔,只加一勺!”

见母亲认了些真,小凤机灵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母亲点了点头,宋老师边转身将空勺子在糖瓶子口轻碰了两下,接着便又将空勺子放进牛­奶­里,象真加了糖一样的搅拌着,转身对小凤道:“晚上吃糖多了不好!”

一旁看报纸的小凤的父亲看了母女二人一眼,笑了笑没有吭声。小凤这次没再说什么,乖乖的接过碗,一气将牛­奶­喝了下去。

见小凤喝完牛­奶­,父亲是在忍不住放下报纸叹口气道:“这个傻丫头,真傻!真好唬弄;孩子吃点糖——就让她吃点嘛!看!”

说着他指了指盛糖的瓶子,继续道:“一共买了一斤白糖,都吃了快一年了,还剩八两……”

小凤听了父亲的话,瞪了母亲一眼,撒娇的愤愤道:“哼!都是我妈,哼!你等着,等你老了,我也不让你吃!你就等着吧!哼!我要洗头,我要洗头——给我洗头!”

宋老师并不理会丈夫和小凤的话,而是走上前去,将鼻子凑到小凤的头上,闻了闻,道:“真该洗了!有味了!”

“哼!都有味了才给我洗!你等着,反正我都一笔一笔记着呢!一共给我洗了几次头,等你老了;我也给你洗几次,也等你头发有味了再给你洗!”

小凤撒娇的哼了一声,打开自己的辫子,准备洗头了;宋老师笑了,她无奈的欣喜的看着丈夫道:“还我给你洗几次,你给我洗几次;哎呀!我给你洗十次换你一次就谢天谢地啦!哎!你也别啰嗦啦!赶紧给祖宗倒水去,等你老了,看谁给你洗!“丈夫笑了,连忙起身,进了厨房。

“爸!我问你个事!”

待父亲给小凤面前的脸盆里倒好水,宋老师便开始给女儿洗头了;低着头,享受着母亲轻柔的洗揉,小凤开了腔;一旁准备着给女儿换水的父亲不知所以的“嗯”了一声,只听小凤继续道:“爸!我妈对我一点儿也不好!我感觉不是我亲妈。爸!生我的时候,会不会你们在医院抱错了!”

“哎!当时要知道你这么不听话,直接就把你扔大街上——不抱回来了!”

宋老师边给女儿轻柔的洗着头,边和女儿斗着嘴。没有人接应她,父亲听着女儿顽皮的话,也笑了,忙开始参加这游戏了,他故意叹了口气咂咂嘴道:“有可能!你别说,丫头我还真发现了,你妈对别人可对你好多了!……”

“真的么!真的么!谁?”

小凤听了父亲的话,有些兴奋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水,转头看了父亲一眼。宋老师边将女儿头发上的白碎泡沫慢慢拢到水里边直一直腰道:“快换水吧!别啰嗦啦!早晚得让你们俩给我气个好歹的!”

父亲麻利的将脸盆里的脏水倒掉,换上­干­净的冷水,又端起暖水瓶加足了热水,笑道:“你妈对小生啊!可比你好多啦!”

“别瞎说!”

宋老师毫不在意的听着,仔细的给女儿洗着头发。

“举例!爸——举例说明!”

一听小生的名字,小凤的心动了,她想听爸爸的话了。

“这说来,可话长了!当时她们几岁?发大水那年!”

父亲说着,似乎陷入了沉思,小凤却等不及的道:“也就三、四岁吧!爸……快说,简明扼要!”

“当时——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学校组织老师们到中学校门口拦水,你妈因为身体不舒服留下来看你们姐俩和小生他们姐俩;好嘛!下了七天七夜的大雨,那水——哪儿堵得住啊!从脚面一会儿就涨到膝盖了,老校长一看,当时话都不会说了,解散回家,!好嘛!我和你周阿姨、陈叔叔,急着忙着的往家里跑!”

“当时咱家和周阿姨家不是挨着的么?”

想着七天七夜的大雨,想着匆忙往家赶的周阿姨和爸爸,想着膝盖深的茫茫大水,想着独自在家一个人带四个孩子的母亲;小凤的新沉静了下来,脸上顽皮的撒娇消失了,神情庄重。

“是啊!是在一起啊!别说你周阿姨了,就是我也吓得什么似的,那水涨的才快呢!我们解散的时候,那水刚过脚面,往回跑了没两步,大水就过来了,就过了膝盖了;等我们转弯看见你妈,水都齐腰深了!”

父亲说着,象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一样,长出了口气,停顿了下来;小凤静静的听着,感受着当时的景象,心情竟然沉重了,母亲也没有吭声,面无表情的给女儿洗涮着头发;片刻后,父亲脸上竟露出了笑道:“你猜你妈­干­什么呢?”

“­干­什么呢?”

小凤感兴趣的,转了转头看着父亲;只见父亲笑了笑,看了一眼漠然的妻子随即道:“当时你妈妈正双手举着小生往小树叉上放呢!”

“放上了嘛?那我呢?……”

小凤又抹了抹脸上的水歪头看着父亲问道,情绪紧张的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父亲笑了笑看了一眼漠然的妻子继续道:“放什么呀!小生那个兔崽子紧抓着你妈的胳膊就是不往树上坐……”

“妈——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揍他,这么不听话!”

小凤趁着母亲给自己擦头的空隙,看了一眼沉寂的母亲,然而她的话却让一直沉默的母亲开口了;给女儿擦着头的脸上的水珠,母亲道:“还不是因为你!嗨!那个日子,天灾人祸……哎……”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我又怎么啦!”

小凤接过母亲手中的毛巾,不解的问着,一旁的父亲边麻利的收拾残局边道:“你怎么啦?你说你怎么啦?你还在水里泡着呢!”

“什么、什么?我还在水里泡着呢!哟——哟!妈——你可真成,…好嘛!关键时刻把自己的女儿放水里泡着,你可真成!”

小凤说着还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母亲的肩膀,母亲笑了道:“别听你爸瞎说,我怎么能让我们宝贝闺女在水里泡着呢!”

一旁正在擦地的父亲也笑道:“那倒是,你妈反应才快呢!一见小生放不上去,也不放了……”

“扔水里了!”小凤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身体僵住了。

父亲擦完地,直起身,显然没太在意女儿的变化,而是看着母亲的脸道:“好嘛!你妈一看放不上去,弯腰又把你抄起来了,一手一个抱在怀里头!”

母亲看看小凤,又看看父亲叹口气道:“那个年月,当时呀——哎!我就想,完啦!要死——咱娘三也得死在一块儿!哎!水涨得太快了!”

小凤看着母亲,不知说什么才好,许久才长出了口气道:“那我姐姐呢?”

“你姐和小生的姐姐早都吓傻了,一人抱着个大树杈话都不会说了,从那以后见了水就哭!”

父亲对过去那段时光的回忆,似乎比母亲要轻松许多,他笑了笑又转头看了看母亲道:“你妈死心眼……真是……小生放不上去,你就先把小凤放上去嘛!好嘛!紧搂着小生啊!比亲生的还亲呢!小凤在下面水里哭,小生在上边扯着脖子叫……”

“你别净胡说,我们家小凤可没哭!”

母亲边说边拿起梳子,给小凤轻轻的梳着头;小凤没有说什么,她无法感知当时站在齐腰深的水里一手抱着一个孩子的母亲的感受,可她的心却一沉,涩涩的一阵酸楚,终是惦念小生的心思多一些道:“那小生——他不好好在树上呆着,他瞎喊什么呀?吓傻了吧?妈——当时你怎么不揍他呢?”

“哪儿呀!小生这孩子可是个好孩子,当时我一看水来了,先把两大的送到树上,就送你们俩小不点儿,可我一下送不了两呀;那就先举小生吧,可我把他举起来,他一看你还在水里呢,立刻就不­干­了,就往下面扑;我就用手按着,他就伸着小手指着你,也不会说话啦!——他本身说话就晚,嘴就不利爽,那时候一急更说不出来了,就知道指着你;嗯……嗯喊,小脸都憋得通红;水越涨越高,当时我也急了,硬是把他放在树杈上,可我刚要转身抱你,谁知道那个小崽子就使劲往下跳,我要不接着,非摔个好歹的不行,这时候水呀,就到你脖子啦!嗨!我一看,算啦!咱娘仨不管好歹在一起得了,我赶紧把你抱起来了。我就记着好象刚把你抱起来,那水就到我胸口了;我想——完了!哎!真是,就这么个时候,你爸和小生的爸爸就过来了……”

“咱们两家就都上树了……?”

小凤忍不住Сhā了句嘴,她希望这苦难的时刻早点过去,可谁知,她的话却让母亲大为感叹,她叹口气道:“哪儿呀!我们一看水不停的涨,一转眼就到胸口了,我们就想找个高点、大点的树,也凑巧,就离咱们不远,左边五十多米有一颗大核桃书,你爸和小生的爸就一人背一个大的,两人挽着手;我抱着你,挽着你爸的胳膊。你周阿姨抱着小生挽着小生他爸——陈老师的手,哎……那个年月!”

宋老师说着叹了口气,晃了晃头,停下来,似乎是不想再回忆那段时光,可是小凤的父亲却终也忍不住道:“你妈走着走着,一下子就摔倒了,你和你妈一下子就倒在水里头了,|”

说着,父亲深情的看了一眼曾经同甘苦共患难的爱人,正要接着说;小凤的母亲——宋老师却长出了口气挑了一眼面前高大的丈夫,自豪道:“要不是你爸一把把我拉住,咱们娘俩……”

停了片刻,宋老师又道:“那个时候,你爸和陈老师俩人两天没吃饭,不知从哪儿找了个酒瓶子,还剩不到一两酒,俩人拿筷子沾着喝,你一口我一口的,想起来也有意思!”

小凤那颗朦憧、乖巧的心,实在无法承受这越说越多的苦楚,她无法想象小生急急地用手指着自己的样子,更无法想象他从树杈上使劲往下跳时的心情;她似乎也曾听父母说过,站在水里的母亲,当时正在例假,小风不想再想下去,因为她几乎都要流泪了。忙耸了耸肩转了个话题,她要尽快的把父母从那段关于大水的记忆里拉回来,她深情的看了一眼母亲,柔声道:“爸——妈,是不是我从小就比小生聪明?”

果然,父母立刻被小凤的话吸引了,各自在脑海中迅速的拿女儿和小生做着比较,只片刻就有了答案,先是父亲道:“那是!小生从小就笨,两岁了,话都说不好,比我们丫头差多了……!”

母亲沉吟片刻想起了小凤和小生童年的时代,禁不住笑道:“小生——也不算很笨,也挺聪明的,你们俩是全校老师都公认了的最好带的孩子,不管把你们俩往哪儿一扔,保准没事,不是玩沙子,就是到树林那儿玩水、活泥!一玩儿就是半天,我和周老师谁下课早谁去找你们,肯定出不了这俩地方,沙子坑和小树林,那才听话呢!”

“都是小生跟着我们小凤跑!”

父亲微笑着感到自豪,不料,他的话却让宋老师想起了一件女儿儿时的事,想着禁不住先笑了,继而道:“有一次才好玩呢!”

说着她看了一眼丈夫,继续道:“就是那年暑假,那是哪一年就忘了,可能是小凤六岁的时候,第二年小凤上的学嘛!那时候暑假,学生休息,老师军训。每天军训完了,我们就跟小生他爸练太极拳,那天咱们正练着呢!马丽眼睛快——马丽阿姨也是老师,教音乐的,人长得也漂亮。那时候他爱人王守仁是公社的秘书,最后让人坑的进了监狱,马丽也回山东老家了;她眼尖;她就喊:快看!快看!老宋——看你们家的疯丫头,人们就停下来看你们俩,当时我们家小凤齐头发帘,小明星一样,拉着小生就往学校的墙边跑……”

“当时学校的墙吧,不是砖的,是老师领着学生垫土夯的;也就一人多高。有的地方吧,夯的不实。下雨一冲,就被冲开了缺口,有缺口的地方墙不就矮了嘛!你就领着小生往缺口跑,看样子是想到学校外边去……”

父亲听着母亲的回忆,也兴奋了,他微笑着给有些疑惑的小凤解释着,不待他解释完,母亲便又迫不及待的叙述开了;“小生的妈,你周阿姨、周老师胆小啊,喊着就要过去拦你们,那个马丽阿姨就拦住她说‘瞧你那小气样儿,人家小凤的妈都不着急,你们一个臭小子怕什么。’哎呀!那个马丽阿姨什么话都说,把大家都逗乐了……”

此时小凤很想问一句:“马丽阿姨说什么了?”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听母亲道:“到了墙边儿,你蹭、蹭、蹭就爬到墙上去了;上去以后就回身给小生招手,可小生呢一个劲摇头,说什么也不上,你马丽阿姨就小声喊;‘这个傻小子,还不上、上边是小美女!’,人们都笑了;等笑过之后,再一看,你早跳出去了,小生就傻呵呵的在那等着,可等了半天,你也不上来;又过了一小会,你在外边儿哭了。这时候我们才明白,校外边的墙下边是挖土夯墙的深沟。学校里地势高,外边地势低,你从里边能爬到墙上,可从外边就爬不上来了,人们都笑了,正要过去看看,却见小生蹭、蹭、蹭就上了墙。你马丽阿姨说:‘好嘛!小英雄救小美女!’人们那个乐呀!又过一会儿,就看见你上来啦!小脸上全是土,等了一会儿,你见小生还不上来,你就撒丫子就朝你爸跑。你马丽阿姨就说,‘这个丫头片子,比傻小子机灵多了!你爸就把小生抱回来了,原来,小生跳过去把你托上来,自己上不来了。”

“你别说,小生这小子,别看不吭声,关键时刻——还真有点小男子汉的样,小脸上全是土,也不哭;看见小凤,还笑呢!”

想着儿时的女儿与小生,父亲的脸上也欣慰的笑了。

回想着零星的往事,看着眼前长大、长高、长漂亮的女儿,宋老师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小凤没再说什么,返身回了自己的卧室边梳理着待­干­的头发;边翻开英语单词本,快速的将十几个单词背诵、默写了一遍,才上床睡觉了。

小生感受着小凤伶俐的一掐,甜笑了,深深的吸了口气,朝家走去;进了家,和往常一样,父亲在院子里一招一式的练太极拳。母亲则在屋里给自己准备牛­奶­及洗漱的东西。

“看!只要你用心,问题就解决了!”

母亲接过小生带回来的英语、物理卷子,趁小生喝­奶­、洗漱的当儿,快速认真的翻阅着;待其看完最后一页,见其整体工整而清洁,正确的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而错误的也都清楚明白的进行了更正,欣慰中兴奋了不少。当下走上前去,抚摸着儿子宽厚的脊背感慨道:“我们小生长大了,明天把语文和数学带回来!”

“我知道了!”

小生看了母亲一眼,洗漱完毕便回了自己的卧室,和小凤一样,他默写了几笔单词,上床睡觉了。

月亮升起来了,大地一片朦胧,此时尽管春意渐浓,可这习习的夜风却凉爽的让人感到几丝的寒意,仿佛那残剩的冬又卷土重来了一般。恍惚中,小生感到自己站在了半空中的一缕轻飘飘的云彩上,面对明朗的月,旖旎、皎洁的光。他舞动了手中的一支铁锹般的大毛笔,在湛蓝湛蓝的天上尽情挥洒着横、竖、撇、捺、点,再加上一个横竖弯钩;墨迹新鲜饱满,形状各异但气势磅礴,不一会儿,天空中便满是汉字的笔画,小生抓握着大笔站在半空中自豪的笑了。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二)

(二)

娇粉儿脸,红淡儿妆,红盖头低垂把洒一杯泪千行。

青草儿翠,巧风儿回,天涯人断刀无语凝眉两茫茫。

看来势,牛马生际,九连环套三世岂能­干­休!

梦啮合,链轮机械,八寸螺纹两成收益何堪?

问一声东风,无语也罢!——可知我否!

学校的夏天尽管酷热,但很清闲;学生们都放假回家了,老师们在探讨了几天之后也都各自散去;除了一个值班的老师外,整个学校空荡荡的。高挂炽热的太阳无情照­射­着每个角落,绝不放过关于任何水的蛛丝马迹。无论哪里稍有一丝水的气息,只片刻这还未成气候的水,便被烤成白气,飘到不知多高、多远的地方去了。

小凤和小生的两家人,似乎是第一次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隔开了似的,毫无共同语言可言。

小凤在高考中,如愿以偿的以优异成绩考取了全国第一的外语学院。而小生——却名落孙山之外。

寂静——一切都出了奇的寂静,这寂静的原因则是由于痛苦与失落而无法幸福的享受到手的快乐。

小生的父亲、母亲,第一时间、第一个来小凤家道喜了,看着已经长大的小凤,小生的母亲从心里笑了,快乐、舒畅的说笑声总总也无法掩盖小生名落孙山外的失望。同样,小凤的父母也在尽情的感受女儿带来欢乐的同时;无论如何也躲不掉那几分失落的悲伤。

这天小凤再也没办法承受这喜悦与悲伤带来的双重压力,她长出了口气,迈步坚定的朝小生家走去;她要见小生!因为明天就是去学校报到的时间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偏西很多了,可是由于夏季,它依然在天空悬挂着,发着耀眼的光芒。进了小生家的院子,只见小生的父亲正在院子的­阴­凉处打太极拳;“陈老师,小生在家嘛?”

小凤停住步,问道,年青幼稚的心呯、呯的急跳着,脸上禁不住泛上一阵的潮红,小生的父亲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拳术上,一动一静中舒闲而自然。见小凤,他并不停留,只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道:“小凤啊!快进屋!“说罢,又一招一式的动静起来。小凤便径直的进了屋,小生的母亲笑着迎出来,拉着小凤的手,把小凤送进了小生的房间。

“小生——你准备复读是嘛?”

二人坐定,相对无言,小凤看着小生沮丧的脸道。小生吭了一声,只是点了点头。小凤抬头看着窗外小生的爸爸,又感触了一下就在隔壁的小生的妈妈。呆愣了片刻无奈的长出口气道:“好!我把我做的笔记给你,看能不能用上……”

说完不待小生开口,便从随身带来的小书包里取出了几本厚厚的笔记;小生接过来,翻开一本,见上面是自己给小凤写的名字;正要看第二个,却见小凤有些紧张的拿起小生桌上的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快速写到:“晚8:30.l`sgo!”写完,并不等小生有何反应,转身朝门口走边走边大声道:“看看有没有用,我走了!明年你肯定没问题!”

小生一把将桌上的纸抓在手里,起身将小凤送出门,感受着手中留有小凤笔迹的纸片,心中漾起无限的幸福,高考落榜的失落心情一下子好了许多。

夏天的夜短暂而沉闷,尽管火热的太阳已然退出了人们的视线;可这沉寂的夜空却无法给大地、给大地上的人们带来丝毫凉意;连绵的寂静感染了本来就无­精­打采的大白杨树,她高大、挺拔的躯­干­似乎疲懒、倦怠了,松松垮垮的透露着几分臃肿,倒挂在枝枝杈杈上参差的树叶,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娇­嫩­与热情,软塔塔的回忆着那已然过去的风采,过分的成熟中不再愿意摇动分毫;有些伤心的预感着即将到来的惨烈的秋风。悲观的放弃了摇动、放弃了凉爽,随着这闷热概叹深秋了。

小生吃过晚饭,和前来探望自己的姐姐、姐夫闲聊了几句;­性­格开朗、举止大方,但口齿不太清楚的姐夫一阵磕磕绊绊的言谈;拨去了小生、及父母心中的许多­阴­霾;一时间,一家人又恢复了往日的欢乐、祥和,毕竟高考不是全部的人生。随着心理压力的骤然减轻,小生对小凤的惦念一刻比一刻加重;待钟表的指针刚刚指向八点,他便再也忍不住的起身,以饭后走走为由出了家门,姐夫冲着他的后背一连叹道:“看……看!这……这小伙子!嗯!多……多帅气!多……多优秀!……优秀!”

他的话让小生的父母感到自豪和欣慰,母亲笑了,压抑在心头高考落榜的­阴­云终于散去了,她看着儿子结实、宽厚的背影,微笑中带着幸福与甜蜜。

小生出了家门,在黑浓浓的夜里。他先是抬头看了看天空中闪烁的星斗,随即胆怯的四下看了看;寂静中他没有发现一个点儿异常的痕迹,便长出了口气;感受着临出门时姐夫的夸赞,脑海中充斥着甜笑的小凤,他从心里笑了。

夜,静的出奇;树上你来我往喧闹的蝉声更加重了这静的空洞,若不是在家属区里有为女儿收拾行装的小凤的父母,以及为儿子制定补习计划的小生的父母及姐姐、姐夫,那整个的学校将会静的让人无法想象。

快步走在砖铺的甬路上,小生的心情激动且兴奋了;想着黑夜中小凤那隽秀的面容,想着她那一眨一眨星星似的大眼睛,想着她那活泼、可爱的话语,想着她那火热的­唇­,想着她那润玉、乖巧、­精­灵般的吻,他忍不住开心的微笑了。

正在四处游荡的寻找快乐的黑暗中的­精­灵们,抓住这一大好时机,倏的窜过来,象寄生在大鱼身边的小鱼一样的,温顺的轻绕在小生的身边,轻柔、开心的拨弄着小生心里的快乐,享受中,又把那些平凡的快乐加大变强了。

和以往一样,尽管小生今天出来的很早,可小凤依然比他早来了一会儿;今天的小凤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开朗、活泼,她没有象以往那样故意躲在树后,伺机吓一吓笨拙着急的小生。而是直直的站在那颗最大的杨树下;伤心、失望、抑郁笼罩着她全身,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尽是无奈的痛苦。

“我……我明天就要去学校报到了!”

看着匆匆而来,直喘粗气的小生,小凤说着咽了口吐沫,嗓子哽咽了一下。

来到近前的小生看着小凤那抑郁的脸,刚才在路上那还算快乐轻松的心又一下子沉闷了起来,落榜的­阴­云又重新在头顶上盘旋。而小凤的话,更象云中的闪电,只是刹那间,便将那愁烦的大雨顷落了下来,小生愣了一下也同样无法控制的咽了口吐沫;将头低垂了下去,他不敢直视小凤那失望与渴求交织的大眼睛,混沌中只“哦!”了一声;然而小凤却无法再忍受这多天来的喜悦与悲伤双重折磨;她无法完全酣畅的享受自己金榜题名的喜悦,更无法完全深切的沉浸在小生落榜的悲痛中。这悬吊吊的情感是她最不愿意看到和感受的,她宁愿自己和小生一起落榜,共同面对失落的痛苦;然而现实却又不允许。在这浓黑、沉闷的夜里,在这颗见证了许多的大杨树下,她似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看着面前怯懦的小生,终忍不住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轻声的呜咽了起来。她没办法帮他,从而也就没办法让自己从烦闷中摆脱出来。

小生无奈的看着黑魆魆的夜,他知道小凤在哭什么,更理解她此时的新情,看着、感觉着怀中她伤心的样子,泪一串一串的掉落了下来。许久他伸双臂搂住小凤纤细的腰身,想安慰她,让她不要伤心,然而笨拙的嘴踌躇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此时的小凤也感到了小生关切的拥抱,在这幸福与痛苦的交织中。心中的迷茫无处宣泄,情急之下,她突然一口咬住了小生的左肩头;一阵钻心的疼痛让小生吃了一惊,但他没有退缩,迎着这痛,他把小凤紧紧的、紧紧的拥在了怀里。低头*着从小凤头发上散出的芳香,那痛奇迹般的竟在幸福中消失了。小凤并没有因小生的拥抱而松口,她不住的呜咽着,给自己的小银牙增注着气力;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的苦楚。黑暗中,­精­灵们惊呆了,?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终抵不住这让他们恐惧的坚持,竟一个接一个倏的躲到了大杨树的背后,空惹的老树一阵心烦;“你们真是……我见得多啦!”

说着他耸耸身,装出一副博学的样子,听他若此说,­精­灵们都长吁了口气,尽管安静了许多,可偌大的眼睛依旧眨也不眨的盯着拥在一起的小凤和小生;高大的老杨树摇摇头,不屑的笑了。

小生静静的站着,微闭着眼,紧紧的将小凤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肩背,感觉着她的芳香,陶醉了,更麻木了。他多么希望这就是他——她们生活的开始,更希望这是他生活的全部,希望自己永远的禁固在这一时刻。不要明天,更不要灿烂;就在这魆魆的黑中,享受这自然的宁静。

似乎只是片刻,小凤就用尽了气力,她轻轻的松开嘴,呜咽抽泣着,用小手轻轻的抚摸着小生身上自己咬过的痕迹,许久,抬起头,温柔的看着小生道:“疼嘛?”

小生此刻不想有任何的放松,他依旧紧拥着小凤,低头看了看小凤秀美的脸,摇摇头,道:“不疼!”。

然而,他的话让小凤心酸,终忍不住她又举起拳头使劲捶打着他的胸膛,边打边哭道:“你都气死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呀!”

在深深的自责中,小生无奈的将头转向一边,他怕自己的泪掉到小凤头上。

“那你就好好补习一年吧!我等你!”

过了许久,小凤终于平静了下来,在小生的紧拥中她擦了擦脸上的泪,仰头看着小生,柔弱中似乎带着乞求:“其实真没什么,只要你能用点心,真没什么!”

看着小凤焦急、关切的脸,小生禁不住雄心陡起,依旧紧紧的拥着小凤道:“你放心吧!今年我一定好好补习,其它什么也不­干­了!”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小凤的胳膊已然轻轻的绕住他的脖子,热烈的亲吻让他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他也不想再说什么,除了潜意识里尚有发奋读书考大学之外,脑子里全都是温润、乖巧的小凤。夜的黑是真切的;真切的令许多智者迷茫;在祈祷与­精­心的探索中,终于顺着黑夜的缝隙,撕下一大片让人抑郁的黑雾,带着清脆的响声,人们兴奋的眼前一亮,以为找到了永久的光明;然而,那更加浓密、更加无边无际的黑,顺着被人们扯开的裂缝,无法被阻止的拥溶了进来。这无法抑制的、永无休止的黑,带着粘稠的抑郁紧紧地缠绕住想要快乐与幸福的人们,将这黑的、抑郁的­精­髓慢慢的浸入并最终充斥人们的全身。

“现在还疼嘛?”

二人亲吻的间歇,小凤伸手将小生的短袖向上挽了挽,轻轻的抚摸着自己咬的牙痕。显然她平静了许多,这些天来的不­阴­不晴的云似乎开始消散;小生也感到了这接踵而来的勃勃生机,他同样长出了口气,双手依旧毫不放松的紧拥着着她,摇摇头道:“不疼!真不疼了!”

小凤笑了,她似乎有些羞涩;将小生的短袖放回原样;道:“回家你别脱衣服,别让周老师她们看见!”

小生点了点头,“我知道!”

将脸贴在小生的前胸,小凤幸福了,她故意又轻轻的装出一副凶狠的摸样,边试图咬住小生前胸的肌­肉­边道:“咬你、咬你——咬死你!看你今年再不用心,我就咬死你!”

小生幸福且感动了,他将小凤搂得更紧了,激动道:“你放心吧!明年我一定能考上!”

小凤也被他的誓言打动了,不再试图咬他,而是仰起脸,骄傲中带着娇羞道:“亲我!”

小生没有犹豫,本能的低下头;两颗年轻的心交织在了一起。

浩瀚的夜空一望无际,或许,即便是人间最圣哲的智者,也不知道它的尽头在那里。日出日落,潮来潮去,人们——平凡的人们,也只能在这混沌中不停的揣测,明天会更好——吗?

一弯新月,如玉钩般的浮挂在了天际,玲珑剔透;在月牙的四周,点缀着几颗晶亮的星星;尽管月牙儿的清光消蚀掉了几丝星星的光辉,但星星那本质的、耀眼的璀璨终能穿透月牙儿朦胧的光;直接印入你的眼帘。

“我生气……我想打你!”

坐在老杨树下,小凤半仰在小生的怀里,看着天空中娇­嫩­的月牙儿,她长出了口气,挥起小拳头使劲捶打了一下小生上的肩膀;小生低头看着眼前小凤娇羞羞的脸,竟傻笑了。或许是小凤从他的傻笑中看到了什么,使劲在小生宽厚的肩膀上掐了一下,绯红的脸更加秀美了道:“掐死你!叫你还笑!笑!笑!掐死你!大Pig!最大的Pig!——亲我!”

小生不再笑了,他快速的低下头,亲吻着怀中的小凤。

欢腾的清泉,滋润着荒芜、­干­涸的土地;温煦、灿烂、稚­嫩­的阳光,哺育着青脆、碧绿的禾苗,一只蟋蟀从芳香的泥土里钻出来,抖了抖晶莹的翅膀,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在那曾经的记忆中,金戈铁马、粉红宵楼,征战时的血腥、坠玉珠帘前的温柔,象那绢绢小溪,又似那奔腾的江水,直流而下,真切而迷离;而此刻轻风徐徐,春意渐消;恍惚中,摆动一下脑后的长须,却依旧探不到那似曾相识的气息;疑惑中,蹒跚的走过几片树叶,猛然一跃,眼前的一座山岗迎接着他。站在高处,他看到了面前一片从容的锦绣,耳边又听到了一阵朝拜的声音。一排排勇壮的武士,各执刀剑,石像般的立在两厢,谋臣武将,穿锦戴秀,一批又一批向他辑手跪拜。尽管面容清晰,但迷茫的他已然不知谁者为谁了!

一片碧­嫩­的树叶从高大的香树上委婉、萦绕的飘落下来,随着她在空中静静、飘逸的舞落;耳边响起了清脆、悦耳的京胡——霸王别姬,接着便听到了虞姬娇媚、婉转的嗓音。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 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 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云一刹那。

宽心饮酒空怅坐!待看军情报如何!

“Pig!大Pig!你想什么呢?”

温润的月钩,洒下缕缕朦胧皎洁的光;映在小凤娇媚的脸上,是那么的和谐,她似乎终于从抑郁中挣脱了出来,轻轻的用纤巧的手指点了一下小生的额头;只一下便把若有所思的小生点醒了,小生卜愣了几下脑袋笑道:“没想什么!我就想咱们俩结婚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儿!都有谁参加!咱爸、咱妈、同学!……”

然而不待小生把话说完,小凤便兴奋道:“叫申兰兰给我当伴娘!”

说着她似乎又想起来什么皱了皱眉头满脸严肃道:“申兰兰考上了政法大学。我可告诉你——大Pig!不许给她写信!不论她给你写多少信;写什么样的信,你都不许回!听着了没有,你个大Pig!”

小生连忙点点头道:“知道!知道!你放心吧!我一个字都不写!”

“更不许想她!”

小凤又加了条件,小生更是无条件的点头答应了,看着眼前憨态十足的小生,小凤那由喜悦而滋生出来的巨大的幸福一下子充斥了全身,她命令着小生这个听话的士兵,象一位神气十足的将军:“亲我!”

小生听话的俯下头,着实的亲吻住小凤乖巧的嘴­唇­,一股喜悦在激荡中衍生,裂变出巨大的幸福,这幸福只在片刻就涌边了小生的整个身心。两个孩子同样的幸福交织在一起冲破了禁固在他(她)们周围的黑暗,瞬间便在月光中升华了。

夏天的夜很短,似乎也那沉闷,漫无边际的黑还没完全把大地上的事物完全浸透、润开;那矫健的晨曦便开始彻底的驱逐它了;先是天空——那气势连月亮也着实的好皱了几下眉头;当天空被晨光涤荡清楚之后,树梢上、屋顶上的残墨倏的都相继钻进了屋里、檐下;然而待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喷薄而出,这些惨淡的抑郁——除了留在骨子里的­阴­影外;其它一切的一切,都被太阳巨大的光芒吞噬了。

迎着朝阳,小生的爸爸起床了;他先在*场活动了活动筋骨,接着便开始一招一式的练起了太极拳。

今天是小凤去学校报到的日子,自然是两家大喜的日子;小生的母亲起床后便如期来到了小凤家,看着长大、长漂亮的小凤,小生的母亲开心的笑了。

从学校门口到市里的公共汽车,每天只有一趟,有时人多的都站不住脚,好在路途不远,在艰难忍受中很快就会过去。

小凤似乎一夜没有睡好,疲乏中显得有些无­精­打采,早饭也只吃了几口,看着为自己忙碌的父母,及小生的父母,她始终都勉强的笑着,稚­嫩­的脸蛋似乎只在一夜间便失去了光彩,小生默默的站在门外,显然现在他的任务是为小凤拎最重的一只装了许多书的箱子。

一行六人来到校外的车站,车站上已经等了许多人,小凤及小生的父母不停的与相熟的人寒暄着,趁着这个空闲,小凤故做轻松、自然的转头看着身后的小生,却见小生已然在注视着自己了,那神情黯然、忧伤,恰似昨天晚上无尽的黑;二人对视着,目光交织、缠绕在了一起,各自培养着心中那无法被阳光驱走的黑,终于在那抑郁、漆亮的黑迅速的膨胀中,二人又同时将目光移开。只片刻,小凤便忍不住的掉下了泪,然而在众目之下,她无法酣畅淋漓的哭出来,只好将脸转到一片空地上,继而轻轻的用手将脸上的泪擦净,没有人关注她,更没有人知道她在­干­什么,似乎一切都是那么不经意的自然。但小生却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在为小凤的伤心而慢慢的无声无息的破碎;自责、伤痛也立刻象潮水一般涤荡、浸噬着他心中那早已风化、松垮的堤坝,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抖动了起来。

车来了,人们一拥而上,好在小凤的父母年轻力壮,而且还有几个熟人照顾,他们拥着,带着小凤挤上了汽车,在进入车厢的一刹那,小凤依然回头看了一眼凝视着自己木呐的小生,泪再一次落了下来;小凤的母亲见状,不禁问道:“凤儿!怎么啦?挤着你了吗?”

小凤忙擦­干­了泪答道:“没有!我嗓子疼!”

说着她看准了车后方的一片空地跨了过去,这时,车起步了,缓缓的、缓缓的离开了学校车站。小凤的心又一下子酸了起来,她隔着拥挤的人群,从车后的大玻璃窗,她看到了依旧注视着自己的呆呆的小生;那木呐的神态,象一潭鱼儿游走后的秋水。小凤的心无法抑制的酸楚起来,象温炖的一锅老醋,翻腾、滚润着,那强烈的酸腥只瞬间便会充斥身边的每一寸空间,这潺潺、萦绕的浸透,力气虽然不大。可她持续的能量会慢慢的深入,直到把你的整个人、整个生命完全浸透为止。无论你身处何时、何地,只要你提鼻子一闻,那股沉眠在你骨子里的酸腥便会被唤醒,立刻那股更加无法抑制的激流便会喷­射­出来,涤荡你早已残破、风化的身心,让你崩溃、令你互解。泪顺着小风漂亮的脸颊淌了下来,为了不让周围的人看到,她刻意的转过头,将脸埋在了父亲的背后。

小生站在父母身后;面无表情的注视着渐渐远去的车,破旧的汽车冒着股股浓烟,在小生模糊的视线中慢慢的缩小了,最后变成了一粒黄豆,似乎只翻身一滚便在大地上消失了。

14

首先,似乎是小生的母亲看累了眼,她转头看看空空的车站,竟叹道:“嗨!一转眼都长大了!走了!嗨!”

小生的父亲没说什么,他长叹了口气,率先朝学校走去;小生跟在母亲的后面也相继走进了学校。

学校里一片寂静,明媚、灿烂的阳光烘烤着学校里的所有事物,无论你是人还是树林、房屋、房屋里面的桌椅、书籍;丝毫不顾忌这些物件上还留着不少的昨天烘烤留下的痕迹,以及那尚存的、黑夜里没有完全散开的温度。于是空气又开始沸腾了。早起的知了,在昏昏沉沉中便叫了起来,显然是一片无­精­打采的声音。

夏日的阳光;似乎只要­射­出来,那就是炽热的,娇艳的她无所阻拦,坚强的照­射­着大地,照­射­着这偏僻的乡村中学;她不会因小凤一家的离开而便黯淡,也同样不会变得更强,她依然以那特有的速度与力量,坦荡的给予着大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包括这中学及中学里小生的一家。

小生的身体开始憋闷了。只片刻,这憋闷的感觉便在充足的阳光照­射­下迅速膨胀了,让他几乎都喘不上气来;无法再跟着父母回那熟悉的家了。如果那样,这持续不断的膨胀会让他彻底爆裂。他急速的喘了口气径直脱开队伍,朝学校的公厕走去;母亲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和父亲边谈论着,边朝家走去。

小生转过拐角,父母的身影立刻被一栋教室挡住了,就在这一刹那;小生再也忍不住了,迅速的跑了起来,年轻的身体矫健而迅捷;他的脸开始控制不住的变形了;穿过学校的升旗广场,转过一栋教师办公室,在*场的一端。小生看到了那株学校里最高、最大、最老的杨树,似乎是中了这颗老杨树的什么魔法;看到她,小生体内的憋闷竟然随着他快速的奔跑奇迹的消失了,可填充这憋闷的却是一股更加无法抑制的酸楚。为了抵挡这撕心裂肺的凄惶,同时也为了让这无尽的伤痛尽情的来,小生咬牙加快了脚步;眨眼就来到这颗大杨树下,他没有停留,一下子将*的杨树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将脸贴在了杨树粗糙的皮肤上,泪消无声息,一串一串的、毫无阻拦的顺着小生俊秀的脸颊滚落下来。似乎是刚落到杨树上,还没被这宽厚的老杨树彻底握住,娇热的太阳便抢先一步,把这玉润的­精­灵吸收了,只给大杨树留下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痕迹。

老杨树满足了,她不靠这些玉润、稚­嫩­的­精­灵生存,但有她们,自己这寂静枯燥的生活便焕发了生机、充满了活力,任何一片细小的痕迹都将是老杨树毕生中最快乐的、永恒的、无法抹掉的最美好的回忆。

看着怀里痛苦的小生,老杨树微笑了,她捋了捋飘然的长须,轻轻的抚摸着小生。这寂静的关怀,无言的抚慰;令小生平静了许多,但他依旧紧紧抱住老杨树,感觉中他又一次站在了洁白的云朵上,仰头看看近在咫尺的湛蓝、湛蓝的天空,这天空象一匹巨大的绸缎展现在面前,猛的,小生抖­精­神,挥动手中的大毛笔,在净蓝的天上愤笔疾书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靖廉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死?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写完,看着一列列大气磅礴的词、字,长出了口气,感到身心轻松了许多。

临近中午的时候,申兰兰来看望小生的母亲周老师及小生的父亲——陈老师来了,这让因小凤的离开而伤感的周老师和陈老师高兴了许多。看眼前漂亮,同样可人的申兰兰,小生的母亲——周老师拉着她的手,直恨不得象小凤那样一下子把她拥在怀里。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气氛——不吃饭就甭想走了!

终于说服了执意要走的申兰兰,小生的母亲开心的笑了,她转头对申兰兰道:“兰兰,今天阿姨给你包饺子——老陈去和面,我拌馅!”

正坐着喝茶的陈老师立即起身,然而申兰兰却拦住他道:“阿姨——不用!让陈老师歇着吧!我和面!我来!”

周老师听罢,脸上露出许多怀疑的神情,道:“兰兰,你还是坐一会儿吧!让老陈和!”

申兰兰笑了,她感到了周老师的不信任,紧跟着周老师进了厨房道:“周老师你就放心吧!我们家包饺子——都是我和面!“ “是嘛?”

听了申兰兰的话,周老师仍有些不解,她微笑的看着面前水灵灵的申兰兰,继续道:“多好的闺女!你爸妈还真舍得!”

“没事——周老师!只是和个面,包个饺子!累不着我!”

听申兰兰如此一说,周老师不再说什么,俩人忙活了起来;小生也在父亲的提醒中,转过心神,进来打个下手,可笨拙的他手忙脚乱的空惹得母亲和申兰兰一阵笑。

不一会儿。饺子下锅了。趁着这个空闲,周老师又炸了个花生米,炒了个大葱­鸡­蛋。

酥脆、焦黄的­鸡­蛋,鲜亮红艳艳的花生米、玲珑剔透的饺子;一片幸福和谐的家庭景象;周老师不停的给申兰兰夹着菜。

“来!兰兰,吃!吃!”

似乎只有兰兰毫无顾忌的吃,才能更加美好、悠扬的拨动她心中幸福的琴弦。每至此时,申兰兰粉白的脸上都禁不住染上一层潮红;她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顺从会加大周老师内心洋溢的幸福。

谈到小生,申兰兰显得很淡定;她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窘迫的小生道:“补习一年其实也没什么,我补习了两年……”

她的话让周老师和陈老师吃了一惊,就连一直低头吃饺子的小生也禁不住抬头看着申兰兰,只见申兰兰微笑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我在来咱们学校以前,在市三中已经毕业了,我等于上了两次高中。”

想着申兰兰往日不同一般的稳重、大方;周老师点了点头;看着申兰兰稚­嫩­,但从容、淡定的脸,心中不由得赞叹了起来。

饭很快吃完了,火热的太阳把申兰兰留了下来;帮周老师收拾完碗筷,小生与兰兰便来到了自己的房间;脱开了父母的羁绊,申兰兰的脸上少了淡定的从容,多了无数的妩媚与娇艳。小生也在说笑中,渐渐的、渐渐的,心中升起了一个希望,他希望自己也要向申兰兰一样,坚定而执着,明年一举金榜高中。到那时,他就可以高高兴兴的拥着小凤在城里繁华的大街上信步徜徉。温馨而甜蜜,于是乎,两个年轻人的谈笑更加的稚­嫩­、灿烂了。

春夏秋冬的轮回,演绎相同的人生:说她相同,也无非是人都要从零岁开始,从蹒跚学步到婚配嫁娶,再到儿孙满堂。可在这相同的人生中,依然有各不相同的痛苦与幸福。俗话说,一石激起千层浪。就是一块与人生毫不相­干­的石头,就能让一个人、一家人、几家人、乃至更多的人痛苦,也同样会让他(她)们无比的幸福。

夏天一过,那迫不及待的秋风便携裹着寒冬的冷酷,一遍又一遍的吹袭着人们,一次比一次沉重的告诉人们,寒冷的时代要来了。

和这渐渐变浓重的寒意、冷酷比起来,小生的家里却温暖了起来,这持续的温暖终于在学校寒假前的最后一次全地区的统考之后炽热、绚丽了。

这次考试,小生的成绩虽不是名列前茅,但也十分的理想;小凤的母亲宋老师的英语,小生竟然突破了自己的历史记录,达到了顶峰。仅以一分之差,屈居学校亚军。在全县也是第六名,相当于去年小凤的英语成绩。这喜人的成绩竟使打了一辈子太极拳的父亲浮躁了起来,早晚的太极竟似长拳般的快了起来,胳膊在上下挥动中竟也似充满了喜庆般的忍不住的向前冲。无论老陈怎样的静心,怎样的放松,心中那暗生的股股喜悦,象涓涓细流般的每时每刻都在滋润,哺育他那沉静、怡然的心田,使那短浅的喜悦一发而不可收的茁壮、高大了,绿油油的,在灿烂的阳光下,闪着泛青碧绿、喜人的光。同样沉浸在喜悦中的还有小凤的一家。小凤的母亲宋老师喜的都合不拢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三番五次的将小生整洁的卷子拿在手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最终满怀信心的要把小生送出去,象送小凤那样!

从信中得知这一喜讯的小凤回来了,带着喜悦、带着微笑、带着开心、带着漂亮的自己;带着大城市同样的寒冷。

她穿了一件红­色­的呢子大衣;脖间围着一条蓝黄白相间的格子围巾,脚上穿着一双黑­色­半高跟的皮鞋,苗条中炫示着袅娜,袅娜中自有不尽的妩媚。

小生笑了,跟着走进了小凤的家;父亲们笑了,母亲们也笑了;看着漂亮的小凤,再看看挺拔英俊的小生,母亲们开始夸了。夸了小凤又夸小生,母亲们还没夸完,父亲们又开始夸小凤,接着父亲们、母亲们又合起来夸小生。屋里被换乐、开心的笑声充满了,就在这幸福中,朦胧的天空竟稀稀落落的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这恬静、羞涩洁白的雪花,零星的散落下来,给这个寂静的世界增添了许许多多的幻彩。

小凤和小生此时并不太需要父母那真诚幸福的夸赞,更没心思去感触幻彩的雪花,他(她)们想独处,迫不及待的独处,迫不及待的想诉说各自的思念。

先是小凤撇开父母、小生进了自己的卧室;几分钟便听到小凤喊道:“小生……小生!”

小生忙起身走进了小凤的卧室。

“来,小生,你看看这本书。”

小凤装模作样的说着,递给小生一本书,并随手把卧室门关上;一切都安静了,客厅里父母的欢笑声减轻了许多。她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小生,这时小生似乎感到了什么,也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小凤的脸绯红了,为了掩饰这天然润玉的羞涩,她伸手狠狠的掐住小生的胳膊,随即无声的用另一只纤细的小手指了指有些­干­裂的嘴­唇­。小生明白了,他探过身去,将自己嘴­唇­轻轻的贴在了上面;小凤一阵急促,竟伸手紧紧的抱住了小生。立刻一种稚­嫩­的润玉就开始吞吐另一种更加稚­嫩­洁白的润玉,顷刻间这润玉便被赋予了生命,纯洁而伟大了。

终是小生有些胆怯,他深感此地并非那颗老杨树的地,而此时也并非是有黑遮拦的夜。于是他开始退缩了,他挣脱了小凤的拥抱,用手指了指外屋提醒着不顾一切的小凤。小凤长出了几口气,似乎清醒了许多,又使劲的在小生的前胸拧了一把,然后转身俯在书桌上,拿过桌上的铅笔,迅速在一张白纸上写道:“L`snight7:30”

小生看了一眼,深深的点了点头,小凤便抓起桌上的纸几把撕成碎片,扔进了碎纸篓道:“现在我们学校的附中,用的就是这套辅导书,升学率差不多有百分之八十。”

今天的夜似乎和以往的夜不太相同;以往,伴随着红彤彤的夕阳,总能感到这田野,这乡间的宁静。而今天朦胧的天空缺少了太阳就不那么详静了,雪喧闹的下大了,小小的零碎的雪渣,变成了晶莹剔透的雪花。这雪花,洋洋洒洒从黑暗的天空中飘落下来是那样的孤傲、是那样的从容。带着她天然的洁白。不一会儿,这里就满地的芳香了。

吃过晚饭,小凤将带回来准备温习的大学课本摆在了书桌上;看着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雪花,她皱了皱眉头。许久,她长出了口气,对正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父亲道:“爸!今年咱买鞭炮了嘛?”

不等父亲回答,小凤的母亲便答道:“买啦!你爸赶集买了那么多,邻村学生又送了那么多,……哎!可怎么放啊!都愁了!”

小凤兴奋道:“我放!我现在就去放!我最爱放了!”

说着她跳起来,迅速的穿好衣服,母亲对此不大赞同道:“凤啊!今天就算了吧!你看外边这么大的雪,咱明天再放,明天让你放个够!”

“我不!就要今天放!”

小凤坚持着,态度强硬;见此情景,小凤的父亲起身将卧室床底下的鞭炮箱子拉出来,边给小凤拿出一些放进一个布口袋里边道:“下雪又不是下雨,怕什么!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她愿意放就放呗!……小心,注意安全!别急!给你点根香!”

父亲把一布袋鞭炮递给小凤,又给她点了根香道:“大大咧咧的,千万别把香放到口袋里,……袋子里的炮要是着了,你就赶紧扔了它!”“爸!我知道!”

小凤接过口袋和香,竟有几分不耐烦,父亲笑了,继续道:“用我跟你去不?”

“不用!我叫小生陪我去!”

小凤看了看父亲,自然顽皮的笑了。

父亲笑了笑道:“他更笨,更得小心点!”

母亲和小凤都笑了、小凤边出门边道:“知道啦!”

小凤出了家门看着黑暗中飘洒的雪花,感触着那洁白、晶莹的小东西落到脸上那种清凉、玉润的感觉。她长长的舒了口气,象一只刚学会飞的小麻雀。欢快的跳跃着朝小生家跑去。

“小生!”

进了小生家的大门,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喊着,给她开门的是小生的母亲周老师。见是小凤,周老师笑道:“凤啊!来,快进屋,这么大雪!”

“阿姨,小生呢?”

进了客厅,没有看到小生,小凤皱起了眉头,周老师看着依旧孩子气十足的小凤,笑道:“在厨房,刷碗呢!”

“哟!小生——行啊!”

小凤几步来到厨房门口,看着已经把碗筷清洗­干­净、放好,正准备出来的小生玩笑道;然而不待小生羞涩的说什么,小凤转头对小生母亲撒娇道:“阿姨——我要让小生陪我去*场放鞭炮!”

“行!去吧!去吧!小心点!都穿暖和点!……”

小生的母亲爽快的答应了,她叮嘱着,给儿子小生穿好棉衣,又伸手摸了摸小凤身上的衣服的薄厚。这时小生的父亲Сhā言道:“年轻人怕什么冷啊!冻着点好,给——小凤、小生,给你们点这个!”

小生的父亲边说边起身走到书架旁,从书架的下边拉出一个大纸箱子;又从纸箱子里拿出几捆俗名“二踢脚”的双响炮,以及几个拳头大的地雷笑道:“来!凤啊——把这些个拿上!”

小生的母亲似乎有些担心的道:“嗨!你说你给孩子们那么大的炮­干­嘛?”

可眼见此事已成定局,她转头叮嘱小凤、小生道:“这炮可厉害,千万小心,点着了赶紧跑,响不响就由它了,千万别回头看!听着了嘛?”

小凤先是兴奋了,她上前将小生父亲拿出来的鞭炮放进口袋里道:“阿姨——你放心吧!”

“给!凤啊!来——拿上个手电;小生,来,带上盒烟!”

“哎!你看你,让孩子们带什么烟那!”

小生的母亲首先对丈夫的话提出了反对,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小凤便笑着解释道:“阿姨,你放心吧!我们就是放炮,不抽烟,小生也不许抽!”

“点上一支烟——安全!”

小生的父亲笑了,解释着;小生的母亲听了丈夫的解释也就不再说什么。

小生把火柴、烟揣进口袋里,接过小凤手里沉甸甸的布袋;小凤也拿起手电筒,二人出了门。

外面黑暗中的雪依旧一阵紧似一阵的下着,大地上已然铺撒了厚厚的一层,走在上面发出一阵阵轻柔的声音。

二人转过拐角,走上了直通*场的那条熟悉的砖铺的小路,这里已然看不到家里的灯光,四周黑洞洞的,可当你定下神来,你依然能看到四周那近在咫尺、飘舞的雪花。

小凤突然停住脚步,她眨了眨大眼睛,并没有开口说话,而看着依旧向前走的小生,小生走着走着,感到了什么。一回头,见小凤站在身后几米的地方一动不动,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啦?小风——”

小凤没有说话,而是翻了翻大眼睛,看着小生故意戏道:“你是不是不愿意和我去?”

小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犹豫中快速道:“愿意!我愿意!”

听小生如此说,又见他一脸的木呐,小凤笑了,她伸手从小生手里抢过布袋,水平展开双臂,冷傲的仰起脸道:“那……抱我!抱着我去!”

木呐的小生恍然大悟般的明白了,他咽了口吐沫;走到小凤近前,弯腰拥住小凤的腿,猛一用力站起身,便将小凤紧紧的抱在了怀里。小凤笑了,黑夜中她笑的是如此的甜,以至于黑暗中的­精­灵们都嫉妒了。

雪花依旧在漫天的飘着,它们没有因为四周是无尽的黑而失去方向;在下落中,欢快的盘旋着、交织着,无声的在黑暗中嬉戏。

小生抱着小凤踏着坚实的步子,朝越来越近的老杨树走去;那里就是他们俩人共同的家。此时的小凤,已经完全的依附在小生的怀里,她将脸紧紧的贴在小生的脖肩处,感觉着小生稳重的步伐,喃喃道:“想我了吗?”

小生奋力朝前走着,因为喜悦,因为年轻,因为健壮,怀中的小凤并不是很重的负担,听了耳边小凤的话,他点点头轻声道:“想!”

小凤一阵幸福,在小生的怀抱中,忍不住扭动了一下身体;微笑中,却突然将小生­祼­露的脸颊轻轻的咬住,许久,放开道:“咬死你个Pig!大Pig最大的Pig!”

小生憨笑了,晶莹顽皮的小雪花轻轻的萦绕在他(她)们周围,学着那稚­嫩­、亲昵的样子,争先恐后的洒落在小凤的身上,洒落在小生的身上,洒落在他们俩个人身上,也同样洒在他们年轻、富有朝气温润的脸上。只片刻,那片清凉、洁净的小雪花便在小凤的脸上溶化了,升华成了一颗晶亮圆润的水珠,这颗幸运的小水珠甜笑着长出了口气,看着从黑暗中纷纷而来的同伴,幸福的忘形了,她感受着小凤的幸福,感受着她的快乐,感受着她温馨、细­嫩­的肌肤,倏的,打了个滚,猛的一跃,竟一下子贴在了小生的脸颊上,同时也把自己的清凉,把小凤的所有所有的温柔、幸福一下子写在了小生滚热的脸上。

“咱们先放——什么炮?”

来到老杨树下,小生将小凤放下,将小凤手中的布袋子接过来,打开。仰起脸,看着小凤道,小凤伸手从布口袋里拿起一挂几百响的长鞭炮,兴奋道:“来——Pig!先放这个,通知他们,咱们到*场了!”

“好!”

小生接过小凤手中的鞭炮向右前方空地上走了几步,先把鞭炮挂在一颗小树的枝桠上,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烟,用火柴点上;然后,点燃了鞭炮。立刻,一声声清脆的响声伴随着耀眼的火花把寂静的*场搅动了,似乎静静的学校一下子喧闹了起来。

小生连忙几步跑回到了老杨树的背后,等候的小凤迎上来,二人拥在了一起,亲吻着,在这响彻夜空的呯嗙声中,二人无声的诉说着自己的思念之情。

许久,鞭炮响完了,黑暗与寂静又立刻将学校紧紧的锁起来,不留一丝光亮的痕迹。小凤抽出身体;欢乐地道:“我要放个地雷,我亲自点!”

小生没有吭声,他从布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地雷,同样把它摆在了十几米远的空地上;转身并将燃起的烟递给小凤道:“点着了……你就跑!”

边说边将手电筒打开,给小凤照着亮。

“我知道!你个Pig!”

小凤说着,走到地雷近前;俯下身去,点燃了地雷;然而地雷的燃芯燃烧的速度远比二人想象的要快。显然二人已然来不及躲到大杨树的后边了,就在燃芯烧进地雷本体的一刹那;小凤扑进了小生怀里,小生看着即将炸裂的地雷,本能的一转身;用自己的后背对准了地雷,而把小凤紧紧的抱在了怀里,保护着她。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老杨树都惊讶的抖了抖树梢,差点没从冬眠中清醒过来。

尽管这种地雷令人生畏的号称威力巨大,可终究不是什么打仗的武器,只是一种娱乐的演变而已;虽说声音震耳欲聋,可终没什么危险;随着那团耀眼的火球,一股浓烈的火药味充斥过来,也只是片刻这曾经耀眼的地方,又被漆漆的黑垄断了。

小凤紧紧的抱着小生,将脸紧紧的贴在他宽阔的前胸,始终也不肯松开,她始终相信,小生对自己这种无私的、本能的关心和爱护,会一直延续下去——今生、今世。

终有一天,她们会结婚,会象父母一样,也会有自己的小家,也会有自己的儿女。想着虚幻的未来,抱着木呐的小生,小凤再一次幸福了。这幸福象澎湃汹涌的江水,击打、浸润着她美丽、纯洁的心岸,同时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她更加无法释怀的放开自己的、真实的小生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离学校不远处的村庄里也响起了阵阵迎春的鞭炮声,这声音在飘舞的雪花中传来是那么的喜庆、是那么的悦耳;在这远处的鞭炮声中,小凤抬起头,绯红骄傲的脸散发着旖旎的光。见此情景,­精­明的小雪花瞅住机会,竟相继扑了上去,立刻便被小凤那兴奋、炽热的脸溶化了。

“想我了嘛?”

看着黑暗中小生俊俏的脸,小凤幸福的都要升腾了。

“嗯!“小生没再说什么,只是点头哼了一声,他解开自己宽大的棉衣,一下子将小凤的身体裹住,并紧紧的把她拥在了怀里。

小凤仰起脸,感受着这拥抱的幸福,然而她耸动了一下右手,好把燃着的香烟远离小生的衣服。看着小生,她眨了眨眼顽笑道:“你发誓,这辈子都想我!“ 小生脸红了,他不知道怎样把这心中的千言万语用一句简单的誓言表达出来,只是双臂又加了气力怯怯道:“我……发誓!“ 看着他木讷、羞涩的脸,小凤笑了,没再让他说什么;而是仰起笑脸,眨着聪慧、会说话的大眼睛,轻声道:“我不管!反正你得想我!这辈子都得想我!你要不想我?……哼!我就抽烟!”

说着,小凤真将手中点燃的烟放到嘴里吸了一口,继续道:“你要不想我,我就抽烟、喝酒……故意学坏!”

说着说着,一阵委屈的心酸不知为什么涌上心头,泪在眼圈里直晃,终忍不住一下子将头扎进小生的怀里带着哭腔道:“小生……我想你!”

说完竟轻轻的抽泣起来。

小生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许久才怯怯道:“我……我也想你!”

今年冬天的雪似乎比往年都来到勤,下得大,刚刚过去的那场大雪还没有融化,天空中朦胧的­阴­云便又开始酝酿下次战斗了。人们——包括小凤、小生他们的一家都在这样­阴­冷的天气中度过了两天两夜,尽管这­阴­郁的天气让人心烦,可心中那因春节近在咫尺而充满的喜悦,把外界天气的烦愁,冲淡、赶散了。最后的身心都被这节日的喜庆感染、笼罩了。做为依旧是孩子的小凤,这两天眉宇间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愉快。而这快乐、松爽,有好大一部分是不能随变就说出来的。闲来无事,她跷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温习着功课;同时也给小生留下充足的学习时间。有时实在忍不住便跳跃着到小生家,给小生平静的家带来不少的喧闹与欢笑。在这喜庆的愉悦中,聪明的小凤还能看出小生各科学习中的弱点,并毫不掩饰的给他指出来。品味着小凤一针见血的批评,听着小凤不太耐心的讲解,小生不住的频频点头,在豁然的开朗中,对小凤倒多了几分的敬佩。而在每次讲解完毕,小凤都会用纤巧的手指点一下小生的额头并对点头微笑的小生故做生气骂一句:“你这个大Pig!”

在这一切都进行完毕。二人便携着铁锹,带着鞭炮,来到大杨树下,象小时候一样,堆雪人、滚雪球、放鞭炮,开心中总带着欢喜的笑。

­阴­云和天气始终板着脸,绷挺的坚持着,然而终于在­阴­历大年三十这天上午,纷纷扬扬的雪花从朦胧的天际中探出头来,而当它们得知新年就要到来时,再也忍不住相促相拥着飘舞了下来。一片片洁白、晶莹的雪花,踏着相同的节拍,在优美、无声、和谐、欢快的乐曲声中,象世间的­精­灵般的、带着对寒冷、禁固的冬天的理解,带着对世间万物的滋润,带着对新春佳节的祈福,整齐而有序的飘落在莽莽的大地上。给大地上的人们心中又添加了几分幸福的喜悦。

今天是大年三十,苦熬了一年的小生终于迎来了畅快的休息日。今天下午一直到大年初二的上午,他将尽情的休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中午,小生草草的吃了饭,由于小凤及小生的父母都在忙着准备今晚及过年的物品,出来进去的没有一个不热闹的地方,做为闲人、孩子的小生、小凤也只好冒着大雪,兴冲冲的来到她们自己的家——那颗巨大的老杨树下;立刻这个家就温馨、热闹了起来。小生从远处一锹锹的把新雪、旧雪一股脑的运回来。小凤则拿着小铲,一铲一铲、一层一层的将雪拍实。这执着,不间断的劳动,让两个年青人忘记了寒冷,忘记了越下越大的漫天飞舞的雪花。

雪堆在小生的坚持下,越来越大,而小凤手中的小铲也越来越灵巧了;也过了不小的功夫,雪的雕塑终于有了雏形,原来是一个大雪堆上并肩站立着一高一矮的两个雪人。

这两个雪人似乎是相互拥依着,直到肩处才分开;大雪人的头部很大,眼睛、鼻子、嘴巴是用整个煤球镶嵌的;神情显得兀突、滑稽;小一些的雪人和大的比起来,就要­精­致的多了;眼睛不仅是­精­亮、大小适中的小煤块,就连眉毛都用细小的煤灰勾勒了出来;而小雪人的嘴,也不象大雪人似的只是往雪利塞个大煤球了事,而是轻轻的用小铲勾出两片细小的嘴­唇­。在大雪人坚实的后背上写着“大Pig”;小雪人的后背写着“仙子”。

看着面前的一高一矮的两个雪人,一个兀突、滑稽,一个秀美、乖巧,小凤快乐的笑了。她看了看在飞飘的花絮中一个劲运雪的小生,禁不住幸福的低声自言道:“Pig!大Pig!”

叨叨着,又用小铲子将两个大雪前方的雪铲平,清理出一个平台,又在这平台上快速的堆出了三个小雪人的模样,其中两个也和最大的雪人一样,兀突而滑稽,在他们的身上写着“小Pig”而另外一个则­精­雕细刻中显得玲珑可爱,身上写着“小仙子”。

看着几个人物,小凤并没有停下来,她将剩下的一大堆雪摊平,围着这几个雪人又快速的拍出了一个四合院似的墙。在墙的一端还留了一个开口小门。

做完这一切,小凤终耐不住了,寒冷的天气,冰冷的小铁铲,她的手有些麻木的僵硬了,不听使唤;她忙丢下铁铲,站起身,转头看到小生在瞅着雪人一家傻笑,故做生气的道:“笑什么笑,Pig!快给我焐焐手!”

说着不待木呐的小生有所反应,小凤早已将一双小拳头塞到小生的腋下,小生愣了片刻,也不说话,推开小凤,解开棉衣,将小凤一双冰凉、麻木的小手放在前胸,顺势用宽大的棉衣将她包裹住。小凤也不推辞,她一下子扎进小生的怀里,冰凉的小手紧紧的贴在了小生温暖的前胸。

感触着温润的小凤,感受着从她的发丝中散出的阵阵芳香,小生幸福了,他在清冷、朦胧的雪中使劲的吸了口气,即刻,这香便充斥了胸膛,并变成一股暖流涌遍了全身。

小凤家和小生家在很久前,就有一个关于春节的约定,那就是每年两家人要在一起吃两顿饭;一顿便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另一顿则是正月十五的团圆饭,然而鉴于正月十五有很大的不确定­性­。——诸如学校、家庭等方面的应酬,所以就把正月十五的饭提前了几天通常都在初七、初八这两天。俗话说,风水轮流留转。今年大年三十的饭轮到在小凤家吃了;自然,小凤的父母从一大早就开始忙活。无非是熏、卤、炸、炖,样样都有。

小生家也不甘寂寞;虽然今年年饭转到了小凤家,可自家拿手的菜肯定要带上那么一两边;表达一下新春的喜悦。

由于小凤和姐姐。和小生的姐姐因为都已成家,依照北方的习俗,她们要到公婆家过年,直到初三才能回娘家,所以,今晚两家人的年夜饭也只有小凤,小生及她们的父母六个人。

为了增添这喜庆的气氛,小凤的父亲不仅把客厅里的白炽灯换成了大度数的。而且还刻意的院里、屋里挂起了好几个大红灯笼。两家人说笑着坐在了小凤家的圆桌前。小凤的父亲把酒打开,给小生的父亲及自己每人倒了一杯;一旁的小凤看着这一情景、眨了眨大眼睛嬉戏道:“爸!你真成!怎么不给人家小生倒一杯呢?人家小生也要喝!”

听了她的话,小凤的父亲一愣,思考着女儿的话,判断着自己是否有失礼的地方,然而当他看到木呐的小生红着脸一阵手忙脚乱的摇头时,才恍然明白女儿在说笑,他笑了一下道:

“小生不能喝,你妈和你周姨要喝一些才是真的!”

说着给宋老师和周老师二人各倒了三分之一杯。小凤并不服输,她端过身边母亲的杯子道:“我也要喝!”

说着还真呡了一口,一股辛辣直冲她柔软的喉咙,呛得她一阵紧咳嗽;引得两家人都笑了,小生也笑了。

小生真想出手帮她一把,但犹豫了片刻,始终没敢动;还是小凤的母亲给小凤端了杯热水;看着小凤被呛红晕了的脸,小生激动了。

新年饭开始了;无非是一些­鸡­、鸭、鱼、­肉­,这些­肉­又翻着花样的摆满了整个一大圆桌。过的是日子,图的是喜庆、盼得是平安;在这永恒的主题下,两家人忘记了外边的寒冷,忘记了寒冷中纷纷洒洒飘曳的雪花,推杯换盏。从眼前不太起眼的一盘牛­肉­,小生的父亲一下子把话题拉到了十年前;叹息中颇为感慨,然而小凤的父亲更加怀旧,竟把画面切换到了二十年前——小凤还没出生的年月。小生、小凤的父母在相对的谈论、诉说中无奈的笑了。小生和小凤不知道父母无奈、略显凄凉的笑里到底隐藏着什么,有时他(她)们都听的有些不解。的确,岁月也很吝啬,她们把印痕只留给了那些触碰过她们的人。

小生和小凤很快吃完了饭,看着似乎还没开始进入正题的父母,二人开始撤退了,临出门,小凤的母亲叮嘱二人;不要忘了午夜时分的过年饺子。

在甬路上放了一通鞭炮。二人手拉着手,欢快的进了小生家。

坐在自己卧室的课桌前,小生正打算给小凤描上一幅画,可谁知小凤竟一下子坐在他怀里,亲吻过后又将脸紧紧贴在小生的前胸,一动不动的享受着这自然的宁静。慢慢的,呼吸均匀了,睡着了一般。小生定了定神,左手用力的将小凤搂在怀里,右手拿起桌上的铅笔;依着脑海中清晰的小凤,铅笔在洁白的练习上留下了痕迹,随着痕迹的渐浓、渐多,一个人物的头像慢慢的显现了出来,虽说和真实的小凤相差甚远,但眉宇间却很有小凤娇美的风韵。

小生画完了,可小凤却依旧沉静在小生的怀里。小生略微欠了欠身体,打算把纸拿起来仔细观看一番,刚把纸拿到手;小凤却卜愣一下子探起头道:“给我!画得什么?”

不待小生有所反应,转身伸手从小生手里抢过纸,她看到了画中的自己;看看纸上的画,又看看木呐微笑的小生,小凤没有说话,然而心中着实的感叹了,没有任何绘画基础的小生能把自己画成这般。除了他的天赋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吗?这时,小生却象忽然想起了什么,从不语的小凤手中拿过纸,重新把纸摊开,快速的用铅笔在画像的下方写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笑。

看着纸上洒脱,、自然、凝重的字,一列列,飘逸、俊朗,小凤非常兴奋。拿在手中仔细的看着,微笑着。许久,她将自己的画像放在一旁,对小生温柔的道:“真不错!来!Pig!——给你自己也来个自画像!”

小生羞红了脸,右手指敏感的转动着铅笔道:“我看不到我自己!我……!”

小凤不等他说完,便撒娇的摇晃着小生的两肩故做哀求道:“画一个吧!你用不着看!要看——你看这个!快画,画呀!”

说着,她伸出纤巧的小手指着贴在小生写字台前边墙上一张幼儿识字图画中的一只大白猪催促着。

看着墙上图片中憨态十足的大白猪,小生开心的笑了。他欠了欠身,好让小凤在自己的腿上坐的更舒服些。拿好铅笔,摆好姿势道:“好!好!我画!我画!”

说着,看好了图片中猪的轮廓,画了起来,不一会儿、一只傻傻的小白猪跃然于纸上,最后,正当小生要将猪的尾巴画出来的时候,小凤却抢过铅笔,漫画般的将小猪的尾巴卷了个小圈;立刻,小猪更加­精­神、可爱了。

“快!题字!题诗!”

添完小猪最后的小尾巴,小凤把铅笔扔在桌上,把任务交给了小生,小生琢磨片刻拿起笔道:“咱俩一人一句!”

小凤顿了一下答道:“好的!你这个Pig!”

小生眨了眨眼也是竖着在小猪的一侧写道:“此物生来胆气豪”

写完将笔放在桌上,看着小凤道:“来!你来一句!”

小凤也不客气,略加思索便拿起笔写道:“手中无剑亦无刀”;尽管小凤写的字也很得体的漂亮。可和小生的字摆在一起,立刻失去了锐气,就象大猫遇到了老虎,萎缩中提不起半点­精­神,看着这相差悬殊的字,小凤禁不住脸上一红;小生似乎没太在意小凤的字;一门心思扑在这诗上,见小凤写好了一句,他长出了口气,又拿起笔,写道:“踩着一双小皮鞋”

见小生并不太在意自己歪歪扭扭的字小凤便快速的从羞涩中脱了出来,她更是不加思索,拿起笔迅速写道:“带来万家乐淘淘”。

小生笑了,他看着怀中娇柔乖巧的小凤,心中充满了幸福,小凤用小手轻轻抚弄着小生俊俏的脸:“你这个Pig!”

许久,终忍不住,她绕住小生的脖子,热烈的亲吻着他,一霎时,屋外的雪,庆祝般的下得更大了。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三)

(三)

其实春节就像一只被人鼓吹起来的大气球,圆圆滚滚的在空中游荡;­色­彩斑斓,充满了喜庆,极具诱惑。不然,那些咿呀学语的小孩子也不会哭着、闹着要拥有她,而且不把那颗牵系气球的丝绳拽在手里决不罢休。做为心如明镜般的大人,无奈中也充满了理解——自己小时候不也是如此心境么?似乎手牵着一只虚无、荒诞的汽球,马上就拥有了整个世界。

圣洁的雪花漫天飞舞着,一直持续到大年初一的中午;也是她刺破了那只象征着喜庆的大气球。瞬间,大气球破碎了,分崩离析中只留下了几片破碎的残片。看着刚才还喜人、诱人、­色­彩鲜艳、神气十足的大气球一下子变成了虚无破碎的渣滓,惊愕中,大人们叹息了,再次领略了世事变化的快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俗话明显得变老而且缓慢了,早已经跟不上时代的变化,跟不上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盼了。现代的人们都恨不得种豆的当天,便能收获那恰似气球般大的西瓜。

学校里,小生所在的补习班大年初四就开学了,满怀希望的学子们勤奋的备战着,幻想着在高考中牵手斑斓诱人的大气球。收获那甜甜的大西瓜。小生自然也不例外,经过短暂的修整,特别是和小凤相处的几天里。他一扫心中的­阴­霾,兴奋中信心十足了。

小凤一边温习着大学的功课,一边偷偷的和小生约着会,每天晚自习的课间,便是她与小生的最美好、最快乐的时光。听着沉闷的老钟疲惫的声音,看着小生匆忙返回教室的身影,小凤的心里,总觉得很不是滋味。但她又不完全明白这不舒服的感觉来自何处,这淡淡的侵扰,终于酿成了满腹的委屈与心酸,这让她焦躁中抑郁了许多。

小凤就要开学了,就要走了;这一天,一个人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她焦躁、抑郁的寂静,豁然间开朗、兴奋了起来,在这欢快的愉悦中,还带着不尽的骄傲与自豪。而这个人便是她和小生的共同的同学——申兰兰。

申兰兰依旧以她从前的方式从容着、镇定着,和活泼开朗的小凤比起来,她似乎成熟了许多;在和老师们——小凤的父母、小生的父母的谈话中,少了小凤的天真烂漫,而多了自己的谦虚、稳健,落落大方中竟象是朋友一般。然而和去年相比,她似乎瘦了许多。

有小凤在,那一切都是明朗的;尽管申兰兰一再说下午还有事,可不吃饭显然是走不成的。

拜望完老师,二人来到小凤的卧室,边聊边等候着就要放学的小生,也等待着小凤父母准备的中午饭。

小凤显耀般的从抽屉里取出了小生在大年三十晚上写画的那两张画像,递给了申兰兰。看着手中两张普通纸上的画,申兰兰笑了,尽管脸上的笑持续了许久,可心中那仅有的因大白猪引发的那一丝笑意,只瞬间便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罩住,片刻就粉碎压扁了。留下了坚硬的哽咽。

“小生的字写得真好!真是太好了!他应该……”

然而不等她把自己的见解说出来;小生的父母便和小生相继来到小凤家,而小凤的父母也将午饭准备完毕。

看见依旧腼腆、羞涩的小生,申兰兰心中禁不住一酸,大眼睛连忙眨了好几眨,才总算没让那不争气的泪掉下来。小生对申兰兰的到来,似乎并没有太特殊的感觉,只是礼节的打了个招呼,三个孩子便入座开始吃饭了。

小凤依旧美丽着,她出­色­的表现着,热情的招待着小生和申兰兰,可她这故意的热情、故意的美丽,却让申兰兰伤心不已;从小凤注视小生及自己的眼神里,以及她对小生、对自己的说笑中,申兰兰已然感受到了小凤与小生之间那些大人——小生、小凤的父母永远也不会明白的事。

下午的阳光,灿烂中透着憔悴,她缓慢的西移着;似乎是在慢慢远去,又似乎是慢慢衰老,耀眼中躲避着这坚强的寒冷。

申兰兰退却了,她说服了热情的小凤及小凤的父母、小生的父母,出了校门,转头穿过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小生补习班的教室;怅然的失落、伤心了,那里有她非常想念的小生。她无奈的长叹了口气,带着失落,带着伤感,带着遗憾,离开了。本来,她这次来,想在和小生的独处中,静静的开导他;让他做好再次落选的心理准备,以防万一。然而,即便落选也没有什么,静下心来,想一想一年的奋斗,找到弱点,抓住不足,再来一年。将心中火热的期盼延伸、拉长;在反省中给它降温。这样失败的痛苦便会少一些,激|情的冲动也会弱一些,而那理智的思考会有助于身心的成长;与此同时自己也能多看几眼木呐、英俊的小生。和他多呆上一会儿。

但小凤的热情,没有给她这个机会。行走在凛冽的寒冷中,申兰兰的大眼睛里流泪了,她咬着牙,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那伤心的失望有太多的表露。她深深的感到自己无法逾越面前小凤这道美丽的墙;同时她甚至感到自己似乎激不起小生心中一朵最小的浪花。

走着想着,突然她想起了小生给小凤画的像及上面的题字,她笑了;如果把画像上的人物换成自己,那自己肯定要让小生这样写: 挨着靠着云窗同坐,偎着抱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

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哪,更闰一更儿妨甚么!

想着,申兰兰的脸上掠过许多的潮红,她有些羞涩的昂起头,步伐更坚定了。

小凤开学的时间到了,小生的父母把她们一家三口送到了学校门口的车站。小生却因为上课而没能来。车来了,跟着父母上了车,恍惚中,小凤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没有带,低头看一眼手提包,想一想里面的东西,却又没有忘记什么,可是心中总是空落落的,忧伤中有一种无依的感觉。感受着车的颠簸,以及让人恶心的汽油味,小凤突然想到,自己这一走,还在学校的小生肯定也会有自己的感觉。好在离高考还有短短的几个月。到时候——自己和小生就能好好的轻松一下子了。想着,小凤娇­嫩­的脸上竟露出了畅然的微笑。

世事难料,小凤刚走了一个多月,小凤父母的调动便有了结果。

原来,小凤的父亲是上海人,改革开放以后,老家上海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老家的亲人有好几位都成了领导,小凤的父母便动了人往高处走的心。几经波折,终于在小凤刚开学的一个多月便举家调回了上海。看着空洞洞的小凤家的院子,小生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

瘦损红梅韵,那里是清江江上村。

香闺里冷落谁瞅问?好一个憔悴的凭栏人!

漫舞的春风随心所欲的席卷着整个平原大地,它吹开了桃花,唤醒了柳树;就连学校*场边上那株最高的白杨树,也拖着巨大的身躯从梦中醒来。疲惫中缓慢的舒展开身枝,睡眼朦胧的四下打量了起来,当它搜寻到小生与小凤留的足迹与气息的时候,禁不住笑了,贪婪的*着那纯洁而清新的芳香,她无比欣慰。

禁固着大地的那许多的冷,开始风化了。随着灿烂的阳光一天比一天的兴奋。春风也一天比一天暖了起来。那些在冬天里沉浸在觅食的辛劳中的小麻雀,此刻也在充足的阳光下,昂着站在高俏的树枝上抖抖羽毛,欢快的跳跃着,唱起了迷人的情歌。正自欢唱,突然一阵春风吹来;小麻雀毫无防备,一下子被吹离了树枝,尽管他身手矫捷,可依然没有潇洒的挽回败局,在空中,他慌乱的展翅、翻身,终于在空中稳住了身形,长出了一口气,狼狈的眨了眨惊慌的小眼睛,声音都嘶哑而颤抖了。一旁树枝上的老家雀们看着这个懵懂的年轻人,那副狼狈的模样儿都禁不住开心的笑了。

太阳依旧灿烂着;那温柔、和煦的光,似绸、如缎、更像小溪清澈的流水,认真、准确的按照她本身固有的节奏,醉人的从人们敏感的手指间划过;交织中韵动着,将那股温润的湿,足足的留在人们手上,印在人们心中。这润滑的延绵,这芳香的悠长,无与伦比的创造着人们的记忆;而这无法摆脱的回忆也在抚摸、籍慰人们的同时,极力的帮助岁月容纳、哺育、并征服了在岁月中劳碌的人们。让他们在岁月中享受温馨的回忆,在回忆中度过辛苦的岁月。

又一年的高考过去了,小生依然落了榜。先是小生的父母无所适从的紧张了。小生的父亲陈老师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将胸中那口憋闷的郁气吐出来,练了半辈子的太极拳,此刻似乎也乱了章法;一趟还没走下来已然是气喘吁吁了。大口大口的做着深呼吸,不知为什么,往日宁静的小院此时却变得异常的闭塞、拥堵,无奈中他选择了宽敞、寂静的*场。站在空旷的*场上,仰头看着寥落的星儿,颗颗都似那伤心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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