版主小说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版主小说网 > 原来的雪 > 八

陈老师极力的忍受着内心的悲痛,以及由这悲痛演化的身体上的各种不适,他控制着自己的思绪,让浮华与焦躁慢慢下降,在太极拳轻舒柔缓的动、静中,放松自己,把自己体内沸腾的血气消平。从辽阔无垠的大草原,到峰岗叠翠的山峦,一连气走了好几路。汗水渐渐的湿透了衣裤;终于,他平静了下来,在沉闷、燥热的黑夜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竟感到了许久都不曾有过的凉意。

就小生自己而言,高考落选的悲伤完全不是由于高考本身,而是缘于父母对落选的悲伤。看到父母伤心的样子,小生无言中皱紧了眉头,无奈中尽是伤心的无奈。

晴朗、群星闪耀的天空,根本不能减轻黑夜的闷热与沉重,轻拢慢捻的蝉声,时断时续间让人感到这似乎无休止的夜带给人们的总是无休止的烦躁。

小生从梦中醒来,觉得黑漆漆的空气中似乎有什么异样,他睁大朦胧的眼睛,竖起耳朵静静的听挥着。果然,从那浓魆魆的黑里传来一阵悲伤的呜咽声,——是母亲!小生不由得一愣,以为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下子坐了起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探过身去,是小生母亲低沉、压抑的呜咽声,从厨房传来出来;小生受不住了,他起身想去厨房问个究竟。可正要出门,去听到父亲叹息了一声,继而父亲道:“哎!你也不要难过!哎!已经这样了,随其自然吧!……小生……可能也尽力了!”

父亲的话不仅没能止住母亲的呜咽,相反这被刻意压抑的痛苦,更加低沉,更加悠长悲伤了。这悠长的悲声在沉寂的夜空里传得是那么远,停留的那么久,悲伤中竟有不尽的凄恻。

只听父亲又道:“你要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他的话让母亲的呜咽更加抑扬了。

小生明白了,母亲是在为自己的落榜而伤心到了极处;只这一瞬间黑沉沉的卧室就变成了闷热的蒸笼;小生的胸膛仿佛要炸裂了般闷的难受;他简直无法再忍受这凄恻的呜咽,无法忍受这让人窒息的气氛。他轻轻的打开门,蹑手蹑脚的出了院子,转过拐角,上了那条他和小凤曾经走过数次的砖铺甬路,然后撒开两条腿,快速的朝*场奔去。

一弯新月悄悄升上了天际,如泣如诉;她的光是淡淡的,淡的让人察觉不到,几抹闲散的愁云浮挂在月牙的两侧,朦胧的遮住了她的许多光辉。

小生一口气跑到那颗骄傲的老杨树下,紧紧的抱住并偎依着她,感受着她松脆的碧绿与芳香,闭上眼,许久许久激荡的心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他将脸轻轻的贴在粗犷的杨树上,不敢将思绪放回到过去,因为在过去的此地,有他和小凤相爱、相好的亲昵!而此刻,除了沉闷的夜,便是伤心的小生自己,连老杨树都因缺少了活泼的小凤而抑郁寡欢。他哽咽了一下,为了抑制这将要到来的悲伤,小生抖­精­神,恍惚中自己站在了云端,踩着汹涌波涛般的云气,深吸一口气,奋力挥动着手中的大笔,在净蓝的天空中写下了毛主席的诗词。

沁园春?雪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5]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住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写完后,小生已然气喘吁吁了,但他仍闭着眼,感觉着天空中淋漓酣畅的字字列列,欣慰的笑了。也就在这时,感觉着小凤热情欢快的扑上来,一个劲儿的亲吻着他;小生也忘情了,扔下手中的笔,紧紧的将小凤搂在怀里,再也舍不得松开。

学校今年的复读班就要开课了,关于小生复读与否,母亲周老师一时也拿不定主意,而小生也似乎没有刻意的读与不读,犹豫中一家人不知怎么办好;今天是星期天,小生的姐姐和姐夫也来看望了,中午吃过饭,小生便出了门,趁着他不在的当儿,母亲提起了此事。做事率直的姐姐自然是支持复读,理由是小生年龄还小,就此参加工作,对他以后的生活不利。小生的姐夫是一个­性­格开朗,心胸豁达的人,喜欢说笑,但他的嘴不大利爽,磕磕巴巴的影响着他的表述能力;但丝毫不影响他说话的热情。见妻子如此支持复读,他也自是举双手赞成。

“对!妈!小玉说的对……对!复读……复……应该复……读!”

小生的姐姐叫陈小玉。母亲周老师皱了皱眉头;没有说话,小生的姐夫又道:“我给你说妈,复……读,真……真不算什么!小玉她们科,王老三的闺女,复……啊复读了四年,今年刚考的上……上海交大!真的妈,复读……不算什么,真不算什么!”

小生的母亲听完长叹了口气,动了让小生复读的心;小生的父亲自然是支持复读,甭说四年,就是五年、六年又如何。

把这事决定下来,一家人又聊了一会小玉及姐夫工作上的事。小玉及姐夫正要起身回城里,准备明天上班。可就在这时,学校的门卫——曹老头神神秘秘的小偷似的闯进小生家,压低了嗓音,像怕别人听到般的道:“周老师,周老师,快……快去看看——小生!”

母亲见老曹如此模样,本能的站起身,只觉得脑袋翁的一下子,也不说话跟着老曹出了家门,小玉和姐夫及小生的父亲陈老师都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也连忙相继起身跟来上去。

众人跟着老曹来到了学校升旗广场西侧与*场相邻的花园,进了花草、树木茂密的花园,象打丛林战一样的跟着老曹潜行至花园的西侧,顺着老曹粗老的手指看过去,却见小生一个人象喝醉了般的在那颗高大的老杨树下丢了魂似的蹒跚着;一双手,——尤其是右手臂更似写字一般的在空中剧烈晃摇着。就这样从东到西,又从西到东,反复好几遍。许久许久,方停下来,象父亲打太极拳的收势一样的站着,突然双臂紧紧的抱住自己,轻声的呜咽起来,这样过了片刻,猛一转身,一下子将高大的老杨树紧紧的抱在怀里,脸也贴在老杨树的肌肤上。

小生的母亲看着,紧皱着眉头,见小生抱着大树一动也不得,挺身就想过去,但是被老曹一把拉住并压低了嗓音道:“别!别!惊着他!”

看着老曹神秘、郑重的脸,母亲胆怯了,无法用理智来判断了,她听从了一个大字不识的老曹的话,止住脚步,缩回身体;目不转睛盯着小生,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变化了。

小生的姐姐、姐夫很晚才走,一家人吃过饭,和小生一起谈起了复读的事,主要想听听小生的意见,吞吞吐吐中,小生在模棱两可中说道:“不太愿意复读!”

于是一切有了定数,全家人便同一了思想,小生放弃了复读。

小生的姐夫是个活络的人,熟人多,再加上周老师、陈老师的早年弟子有几个也发达了;当了领导,几个回合下来,没费多大劲儿小生的工作便解决了,而且是县里最好的单位——商业局;而在商业局诸如采购、销售、保管等工种分类中,小生选择了保管,在商业局做了一名库房保管员。自此周老师的心中那一块石头才落了地。。

儿子进了城,多年的好友、邻居——小凤的一家也回来上海,这让周老师和陈老师倍感孤单。小生的姐姐、姐夫看在眼里,更是领会于心,又是姐夫一路奔波,就在小生进程参加工作的当年,周老师和陈老师也双双调到了县一中,由于陈老师为人厚道、稳重、资历又搞,转过年来,便进了教育局。无论如何一家人算是和和美美的团聚了。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四)

(四)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来得格外的早,秋天刚刚过去,一阵北风,来着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席卷了过来,而且一下就是三天,过早的给大地撒满了洁白。

和往年一样,商业局也过早的开始忙碌了,年货、年货、年货——还是年货、买不完,更卖不完。除此之外,便是对联。这下小生似乎有了用武之地;看到他的字,——懂书法的、不懂书法的,不懂装懂的。都夸他的字好,就连商业局里每年都写对联的几位号称老书法家的写手,看着小生的字都不得不频频点头,深表佩服。

雪依旧在纷纷扬扬的下着,春节前在下,春节后仍在下,似乎今年的整个春节都是在雪花飘飘中度过的;难怪小生的姐夫每次和家人,和朋友、同学,和同事总忘不了一句话:“瑞雪兆丰年那!”

这一天,——具体的说是正月十六这一天,小生的姐夫上了班,闲来无事,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沏了一杯浓茶。准备打一打过年吃下去的油腻,正在此时电话响了,原来是商业局副局长兼库房主任的老同学建文;二人寒暄了几句之后,建文便约小生的姐夫去他的办公室一趟,说有关于小生的事要说。姐夫不由的怔了一下,不敢耽搁;立即赶到了仓库,在仓库主任的办公室里,见到了­精­神抖擞的建文。

“东杰——最近怎么样?”小生的姐夫叫邓东杰, “还……还那样!”东杰说着递给建文一只烟,二人点上,建文戏道:““不是升科长了嘛?”

“哎呀!别提啦!……别提啦行吧!一个副……副职,可比你差远啦!”

东杰说着晃一晃脑袋,还没等他说别的什么,建文竟站起身提高了嗓音道:“你们局厉害呀!关键是……!”

“赶紧得了吧——东杰!别……别瞎扯了,有什么事?”

见东杰如此问,建文的脸沉了下来,咂了咂嘴,有些疑虑的道:“小生——你小舅子咂!……­精­神没有什么问题吧?”

说着一双大眼睛紧紧盯着东杰,把东杰看得直发毛,说话更加不利索了。

“没有……没……这……这话从何说起?”

“哎呀……哎,这话说来有点长;去年元旦以后,有人就向我反映,说你家小生啊,有点怪,在库房吧,工作是百分百没得说,而且字也写的好,那写的字,——真是天才!一个人没事就在库房练字。……练字吧倒没什么,可就是吧他边练边哭,边哭边练,有时候吧,还疯了一样在库房里来回跑,手也来回划拉;一开始我也没在意,总以为年青人嘛,可能和谁生气了。

可是今年过了年——厉害了,天天如此,上午也是下午也是,我怕到时候孩子在我这出点什么事,没法跟你交待,才叫你过来看看,这不!每天就这个时间,咱们去看看!一看你就明白了!”

同学建文的话让东杰心头一震,立刻想起了小生刚毕业时在学校的一幕,立刻出了一身冷汗。总道时上班了,工作了,没有了学习的压力,小生会好起来,万没料到还加重了。这样想着他勉强站起身,不知为什么腿象散了一样的竟有些不听使唤了。

小生这个春节过的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在这漫天飞舞的雪里,有他和小凤美好的记忆。就是那一年的春节。他和小凤在雪中,在那颗最高大的老杨树下,嬉戏玩耍,亲吻相拥;也同样是在这样的大雪中,他们海誓山盟,幻想着有一天他们(她)能百年好合,明媒正娶;然而似乎是那雪还没有停止,他的小凤便悄无声息的没有了踪影。这片片的雪中只剩下了他自己孑立的身影;看着洁白、晶莹的雪花,感受着她婀娜的姿态,不由自主的便想起了小凤;想起了自己与小凤的点点滴滴。这点点滴滴、破碎的回忆,似真似幻,始终在小生的脑海里萦绕、盘旋;情至深处他便笑了;而每当小凤在他的脑海里要独自转身离开时,悲伤无法抑制夹带着泪似奔腾的江水,咆哮着激荡着他的身心,让他无法顾忌周围真切的现实。

今天一早,小生就打开了库房的门,准备好今天需要出库的东西,写好单据;然后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和姐夫一样沏上一杯茶,将纸摊开、提起笔,开始练字了。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的光景,销售组的人就来取货了;小生按着单子一件一件的取出来交给他们,又让他们在单据上签好字,将单据整理好,锁到办公桌的抽屉里,小生长出了口气,上午的工作就结束了。坐着休息了片刻,喝了口水;不知为什么,今天总觉得有些异样,于是他起身,将办公桌清理­干­净,从柜子里取出一张采购员老王特意从安徽给他买回来的宣纸,——三寸四方。平展展的铺在办公桌上、四角用四块椭圆的刻有飞龙图案的玉石压住,又从抽屉里取出——也是老王从东北带回来的毛笔,将墨反复的沾透,凝神静气,猛吸一口气,提笔写道: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写完,注上年月日,刚刚出了一口长气,却突然想到,那个大年的三十;小凤偎坐在他的怀里,自己给她玩笑般的画了一副像,画像的落款题字,也是这首词。由词及人,想着活泼的小凤,小生的心中立刻无法平静的激荡了,这难言的苦闷,相思的痛苦在心中交织、翻滚着,双重的缠绕终于让他感到一种窒息般的压抑。

他呼吸开始急促了,手也开始无所适从的颤抖起来。小生努力的镇定着自己,然而这无休止的惊涛骇浪怎么可能把小小年纪的他当做对手,只一、两个回合,他就几乎无法呼吸了。感受着这痛楚,小生终无法忍受它的汹涌,它的混大;忙站起身,微闭双眼,凝神中,恍惚自己又站在了飘渺的云间,面对着净蓝净蓝的天,脑海中不知为什么一下子蹦出毛主席的词:《浪淘沙?北戴河》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岛外打鱼船,一片汪洋都不见,知向谁边?

往事越千年,魏武挥鞭,东临碣石有遗篇。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

小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朦胧中喝了一大碗酒,竟热血沸腾、豪气*人,他将手中的大笔润饱墨汁;随即挥动大笔,立刻蓝天上出现了一个漂亮、洒脱、鲜亮的“大”字。略微停顿,小生脚踩浮云,双臂轻舒,就在自己的仓库的办公室里,脚步蹒跚,总要跟着舞的双臂;心猿意马,却合着气魄的大卷。

然而这次小生的一切动作,却让外面的姐夫隔着门缝隙看了个清清楚楚。办公室里的小生一阵手忙脚乱的梦呓般的举动,着实的把姐夫吓出了一身冷汗,心中暗暗叫苦;就在这时,却见小生收回双臂,打太极拳般长出一口气。总以为这样就安静下来了,可谁料到,小生只短短的站立了,三、四秒钟,竟呜咽的哭了起来。把外面的姐夫着实的吓了一大跳,本想推门进去问个究竟,一旁库房主任建文却一把拉住他,示意他不要冲动。姐夫皱了皱眉头,又看了一眼依旧哭泣的小生。终是无奈,只好跟着建文回了办公室。

“东杰,你看到了吧!这孩子病的可不轻啊!总这样可不行,得去医院看那!”

姐夫东杰坐在沙发上,晃然已经乱了方寸,建文见此情景顿了一下,献计道:“东杰,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精­神病医院,——主治大夫,专家类的,不行你带小生去一趟。不管怎么样先检查检查!你说呢?”

此时姐夫东杰似乎也回过来心神点了点头,严肃、认真、忧虑道:“建文,这样,——你给联系个时间,我得给我丈母娘打个招呼!”

“这种病啊——得早点治;早治没问题;我马上给你打电话联系医生”

建文糊涂的关心着,并拨通了­精­神病医院大夫的电话。

第二天一早,姐夫东杰便带着科里的车,接上小生和周老师,快速的朝市第三人民医院检查身体,可看着母亲强做笑容的脸,小生在迷朦中感到了什么。

车在宽阔的马路上急驰着,趁着这闲暇,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姐夫东杰,转回身来,笑着对小生和小生母亲周老师道:“没事!其实……小生非常优秀!非常……优秀!非常优秀!多……多好的小伙子!多帅!”

然而,此时此刻周老师的心如刀绞一般,她无法理解,更无法相信自己的儿子会成为­精­神病;听着东杰的话,看了一眼略显削瘦但依旧漂亮的小生,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急忙转头看着窗外匆忙后撤的树木,泪毫无顾忌的流了下来。但是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她无法痛快的表露出来,只好用手偷偷的擦拭着滚落到脸上的泪;细心的姐夫东杰感觉到了,他下意识的回了下头,笨拙勉强的笑了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车很快到了三医院的大门口;姐夫下了车,小生和母亲也下了车。小生顺眼朝医院大门口望去,却见“第三人民医院”的大牌子旁边,还有一个牌子,上面写“市­精­神病医院。”立刻,小生就明白了;然而他没有开口。姐夫和母亲也顾不得说什么,在姐夫的带领下进了医院,找到了大夫的办公室,但大夫却不在,一个年轻的女护士告诉他们,大夫有接待外宾的急事,下午才能回来。见此情景,姐夫皱了几皱眉头,一连说了十几个“接待……接待外宾?”疑问中无奈的成份总是要多一些,他是真不明白,一个­精­神病院的大夫,怎么可能有接待外宾的职责,难道和病人打交道多了,大夫,小护士也有了些征兆?带着满腹的疑问,姐夫又带着小生和周老师出了大夫的办公室,准备下午再来,然而出了医院大楼,下台阶时;周老师——小生的母亲脚下一个不小心,竟一下子踩空摔倒在最后一阶台阶上。姐夫和小生连忙过去把她扶起来,“没事……没……没事!走!回家!”

看着周老师瞬间苍老痛苦的脸,姐夫东杰心下难过道:“妈!怎……怎么样?要么去……看看?”

“不用!不用!回家!”

小生和姐夫搀扶着把她送了上了车,二人也上了车,车又按原路返回了小生的家。

小生的父亲陈老师和姐姐小玉都心情沉重的在家等待着消息,好长时间,父女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听到车在门口停住,二人忙站起身迎了出去。当看到小生和姐夫一前一后的搀扶着周老师进院时,惊愕的二人忙上前换下了姐夫和小生,父女二人给了她更多的支撑。

进了屋,陈老师给妻子脱下鞋和袜,众人闪目看过去,只见她的脚腕子已然肿起多高,红渗渗的布着血丝。

“妈——这是怎么啦?”

小生的姐姐小玉看着母亲红肿的脚腕子,禁不住心疼的哭出了声。体校毕业的陈老师俯下身,轻轻、细心的抚摸着妻子的脚,安慰道:“没事!没事!过两天就好了!没事!”

小生的母亲似乎恢复了许多,她抬头看着一旁站立的姐夫东杰道:“东杰,别站着,坐!坐!我没事!我都能活动!没事!”

东杰忙应道:“妈……妈——别管我!别……别管我!小生!来——坐在妈身边!……看这小伙子,多……多帅!”

说着,把小生按坐在母亲身边,自己也在近旁坐了下来,小玉也停止了哭泣。

“上午大夫不在,接待外宾去了,下午我们再去!”

看着面前轻抚自己脚的丈夫,周老师柔声说着,她不想让丈夫的心总是悬着。然而她的话却让小生忍不住了,他看着母亲红肿的脚,含着泪道:“妈——我什么病也没有!你们都不用担心我!其实我就是心理不舒服,没有­精­神病!你不用担心我……我……”

看着满含热泪的小生,母亲周老师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凄楚,禁不住一下子将小生搂在怀里,大声哭道:“小生——你这是怎么啦?”

“妈!——我真没事!我……我就是想写字!”

此时此刻,小生又想起小凤那活泼、妩媚的脸,泪快速的落下来,但他无法向家人诉说,只好转到了写字。一旁的姐夫站起来道:“写……写呀!咱随便写,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什么心事……你……你就说!“他的话似乎提醒了小生,只见小生擦了把脸上的泪道:“我想学拉面!”

“行!好啊!我给你找咱们市最好的师傅!”

在小生父母、姐姐惶惑、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姐夫东杰眼睛都不眨的就是答应了小生那让他们看来几近荒唐的决定。

一家人在一起座谈了整整一个上午,尽管人们——小生父母、姐姐、姐夫都无法清楚小生要学拉面的真正原因,可看到小生思维清晰,语言准确,在略显羞涩的表述中有时竟有让人意想不到的深意,于是人们放心了,小生的父母及姐姐也就不再追问一些不必要的为什么了;大家最后约定,小生除了学习拉面之外,每天还要跟父亲学习太极拳,一家人说到兴奋处,姐夫也凑热闹的踊跃报名,要求每个星期天都要来学两式太极拳。

见小生在谈笑中无任何可疑之处,母亲才放下心来;看着母亲红肿的脚,看着已显苍老的脸;为了消除她心中的顾虑,小生主动要给大家表演写字,他的这个想法让大家喜出望外,姐夫忙将椅子搬到一边,给小生空出一块地方,小生站起身,羞涩中脸红了一下,但为了母亲,他依旧勇敢的向前走了两步,闭上眼,深深的吸了口气,恍惚中,自己又站在了高高的云端,眼前是净蓝的天空,而父母、姐姐、姐夫,却一下字被甩在了地上,她们都仰着头,注视着云端的自己,小生镇定了许多,抓过大笔,脑海中闪过了柳永的八声甘州,于是乎他大笔挥动,随着蓝天上留下的一个个鲜活的字迹;小生怕父母等人不知道自己写的什么,他带着自己满腔的抑怨,边写边念: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

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

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

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想佳人、妆楼长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

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

脚步蹒跚,似醉人生无常变化;手臂挥舞。亦愤今生恐不能相聚;语音顿挫,稚­嫩­中满是幽然的悲壮。

写完、念完,小生收回双手,站立中依旧闭着,深吸一口气,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小凤独自一个人苦苦的思念自己的情景,那一颦一笑都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凄苦,终于忍不住泪从长长的睫毛处滚落了出来;他连忙伸手擦了擦,随即掩饰的笑道:“我在写柳永——八声甘州!”

他的表演,把父母、姐姐、及姐夫惊呆了。他们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们熟悉的、一向腼腆的小生。那抑郁悲情的声音、抑扬顿挫,苍劲而有力,那手中的比划也因声音的诠释而变得清晰且错落有致。

“好!好!太……太好啦!真是——太……太好啦!”

姐夫第一个称赞起来,他那健硕的大脸也因激动而变的绯红,颇懂些书法的陈老师看着儿子的一笔一划,感觉着那字的大小、形状,吃惊了,他无法想象小生的字达到了一个什么境界。但他坚信儿子的字,又向前迈了一大步;或许,是那沧桑抑愤的声音推动着他。

天底下的事,有时是荒唐而不可逆转的;刹那间的一个决定,能影响你整个人生。自然中,又何尝不是这样;一片云彩的突然出现或许能让这一本来就潮湿的地区一连几天的雨;不把大地及大地上所有事物浇得落汤­鸡­一样的湿而决不罢休。没有人会知道它的真正起因,很有可能只是管雨的龙神多喝了二两酒。

同样,小生学拉面,并没有什么深不可究的原因,看着逐渐苍老的父母,他只想亲手给父母拉上一碗他们喜欢吃的拉面。

几经周折,姐夫给小生找好了拉面的师傅;是市里最著名、最气派的“红星国际大酒店”里的首席厨师长,据说他不仅菜炒的好,面拉的更好,号称“武式绝面”。自然是天下第一的意思。

这天上午,姐夫带着小生来到酒店的厨房,见到了这位“绝面”师傅; 却见此人侏儒似的矮胖的个子,最高超不过一米四、五;胖胖的身体坚壮而宽厚;两只胳膊象碗口粗的木棍子似的,带着钢硬的纹理;一双大手——手指粗得和擀面棍相仿;再看那颗圆滚滚的大脑袋,比大号篮球还要大上一圈。然而若只看五官,却也是眉清目秀,单说那道眉,黑簇簇、乌灿灿,真象两口高悬的宝剑。

“本人姓武——武大郎、武则天那个武。”

武师傅和姐夫握了握手,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之后他上下打量着小生,许久,长出了口气继续道:“总经理给我说了你们要来,即然想学,那就上眼看看吧!承蒙看得起,找我来学面,那我就给你们拉一碗龙面!”

说着他上了厨房的一个大案板旁,挽了挽袖子,洗了洗手,拿起案板上的一团面对小生及姐夫等人道:“这是三斤面,请上眼!”

说着话,他将面扔在案板上,用力揉搓了一会儿,猛的一挺身,双臂张开,两手硬是将那块三斤的面团扯开、拉长,将面团拉成了一个杯口粗细的面棍。接着武师傅并不停顿,而是迅速的后撤了几步,将自己置身于空地的中央,扎了个马步猛的只见他大喊一声:“嗨!”便将面棍的扔向天空,而武师傅则全神贯注的盯着空中腾起的面棍,待它下落至自己头顶时,伸双手又将面的两端抓住,双手就势一合,同时,将右手的面头交由左手,右手则轻巧的穿到面的中间,又是两臂一较力,一根面棍立刻就变成了两根。只见武师傅轻合双手,让面棍自然下垂至自己的小腹,紧接着他又聚丹田气喊了一声“嗨!”将面抖向天空,可这次却没有撒手。

面如丝绳一般的在武大郎*的双手间缠绕、交织,而他的身体也随着面的飞舞而不停的移动,旋转着,似躲避,似刺杀,仿佛与敌人格斗般的僻实击虚,闪、展、腾、挪,一而两,两而四、四而八,每至将面拉开增倍的时候,他都会情不自禁的大喊一声,象是击倒了一个敌人。

面渐渐的长而且细了;武大郎的身体手法也越来越快了;而面的数量,人们早已无法数清了,只觉得那越来越细,越来越多的面象丝线一般的在他的头顶盘旋、飞舞。这时;一旁垂手站立的一个年轻的厨师,跑过去,将一口一米多大的铁锅的盖子打开,立刻小生和姐夫看到,那是一锅滚开的水。

武大郎向大锅移动了两步,在离锅大约还有一米多远的时候。猛的将左手的面抛出去,立刻,在他头顶盘旋的面倒象是一注水流­射­向沸腾的水,而他的右手却并不放松的抓紧面的同时跟着­射­出去的面直奔铁锅,似乎是就在几乎要入水的那一刻,武大郎突然将右手一扬,却见右手中的剩余面团飞向天空,刚刚入锅后的面条也都被其拉出来冒着腾腾的白气展向空中。只听姐夫身边带路进来的服务员禁不住开口赞叹道:“这是武师傅的绝招:飞龙出海!”

随着她的话语,再看那面,在武大郎手中那团面的带动下,凭空飞起一米多高,真像一条腾飞的龙,身上带着爆发时的锐气。只见武大郎紧盯着下落的面团,就在它跌入水中的那一刻,左手轻轻一抄,便将那面团拿在手里,瞬间剪断,那根根细面才算彻底的入锅了。

武大郎笑了,他拍了拍双手,走到姐夫和小生近前仰视着二人自豪的道:“这叫龙面!面馆的面——两块一碗!我这面——一千!”

看着大铁锅里一千块钱的面条,姐夫咂了咂嘴;没说什么。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五)

(五)

灿烂的阳光,似乎是在永恒不变的旋妮中照­射­着突变的岁月;冲刷并更新着人们的记忆。那些深刻的旧的痕迹还没有被完全的清洗­干­净;而这崭新、净亮的景­色­便拥着、挤着塞满你的大脑,并在那尚有许多的余迹上面摆布开来,遮压住以往的真实。这无形的一层层、一叠叠交织的记忆,沉重的压在人们的心灵之上,以至于无论你翻开哪一页,都禁不住会有蹉跎、沧桑的感叹。

今年,小生的姐姐、姐夫一家似乎着实的不顺,年初,先是姐姐好不容易到手的科长的职位莫名其妙的就被上级摘掉了;尽管几个月后又莫名其妙的官复原职,可姐姐的工作热情却因此降低了很多;带着儿子回娘家的次数和时间也越来越多,这让父母都开始担心她的工作了。可小生的姐姐也只是淡然一笑,沉稳、自信中也有许多的无奈与凄楚。

然而姐姐小玉的失而复得只是个拉开的序幕,主角姐夫终于在十月份上台了。原因——自然是腐败!在这场毫无胜利可言的战斗中,开始姐夫似乎只是个配角,到了最后,竟连个配角都算不上的只能旁观了,这让小生的父母、小生的姐姐、小生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政府的这场反腐活动异常迅速坚决;仅十月中旬的一个晚上就带走了三个局级­干­部、五个科级­干­部、几个副科级­干­部。小生的姐夫也在副科级别。

一个星期之后,小生的姐夫苦笑着回来了,他是第一个回来的,回来的第二天政府就让他主持科里的工作,姐夫犹豫了,一家人围坐在小生家的圆桌前谈论了很久,最终他还是去了。虽然看起来似乎因祸得福,可姐夫不再喜欢说笑了,有时竟半天也不说一句话,­阴­云总是笼罩着他坚硕的大脸。

小生近几年在姐姐、姐夫的关照下渐渐的茁壮了;除了商业局有一份工作外,自己又在商业街的附近地段开了一家拉面馆,似乎是和拉面有缘,面馆一开业,生意就非常红火,就连一千块钱的大龙面,每个月也总有那么几份,十几份。钱是赚了一些,可随着时光的流逝,看着日渐强壮的小生,父母刚刚沉稳了片刻的心又禁不住的悬了起来。原因便是小生的婚姻问题。

尽管小生早已到了婚姻的年龄,可他似乎丝毫也没有考虑。每天除了中午、晚上的拉面,剩余的时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书画里,这几年,他除了练习写字外,还练习篆刻、学习绘画。去年年初,曾经有人出三万块钱买他的一幅画,被他微笑着拒绝了。如此以来上门求婚的人纷纷而至,有县里的教师、­干­部,也有市里的富有人家的千金,而今年六月份,一位高挑的有两个小酒窝的女军官经人介绍亲自找上门来,看着飒爽英姿的姑娘,小生父母的心中乐开了花。可谁知,小生竟看也不看的一口回绝了,空惹得女军官一腔的惆怅。小生依旧拉着自己的面,写着自己的字,刻着自己的章,画着自己的画,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这怎么不让父母心焦。

春节渐渐的近了,人们开始感受这越来越近的喜庆气息了。学校放假了,小生的母亲周老师休息了两、三天后便开始准备年货。县里仅有的几家企业也极力的配合着,放假的放假、休整的休整,就连小生姐姐、姐夫这样的政府机关也慌了起来,人们攒动着,争相提前拜着年。唯一让人们感到不顺心的是今年入冬至今,竟连一片雪也没下。众人在脸上洋溢着喜庆的同时,也多少为雪而感到无奈的遗憾。

然而,待过了腊月二十三——这个北方的小年,天慢慢的­阴­沉了下来,­阴­郁的云来的寂静而安详,没有一丝的风或是一缕阳光打扰它,云慢慢的堆积着,似乎越来越厚。等到了腊月二十五的早上,整个县城竟昏暗的如傍晚一般。

雪下来了,一开始是零星的,碎雪中夹杂着碎雨;稀稀落落的打在了脸上,让人感到冰冻的凉。这些散碎的雪的先头部队一直持续到第二天的中午,大片大片的雪终于簇拥着、翻滚着、扑面而来,人们欢喜了,小生的姐夫硕大的脸上也一扫多日的­阴­云。喜道:“好啊!瑞……瑞雪兆丰年哪!”这让人欣喜、令人骄傲的瑞雪时断时续,忽大忽小一下子飘到了大年三十的中午。

一阵轻风,带走了天上依旧抑郁、沉厚的云,轻轻拂动着大地上一尺多厚的积雪。蓝净净的天上又重新升起了灿烂的骄阳。

小生的姐夫安排完科里的工作,早早回家了。妻子小玉,正在帮着岳母准备晚上的饭菜;小生的父亲依旧在院子里收拾厚厚的积雪;帮忙把院子里的雪整理了大半,小生的母亲开始惦记小生了道:“小生怎么还不回来?不如东杰你去看看,把面馆关了算了,大过年的!”

“好咧!这……这就去!”

东杰说着,拍了拍手,出了家门,直奔小生的面馆而去。

中午,小生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便整理面馆,准备关门了;草草的吃了碗面,看着大街上厚厚的积雪;一种难以抑制的忧郁涌上心头。他知道这酸楚是什么,忙哽咽了一下,机械的把面吃完,便上了楼,来到自己的书房、办公、睡觉午休的宿舍,躺在床上,盖了床大被,泪悄悄的从那好看的眼睛里流了出来,许多的事他不愿去想,更有太多太多的回忆他更不敢去触及,他知道只要将那尘封了几年的一页掀开,那么这个喜庆的春节便会失去所有的滋味。

泪欢快的流了下来,没有回忆内容的支持,她有些无依的飘渺;很快,小生便止住了泪,而他自己也很快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依然是漫无边际的大雪;纷纷扬扬,一片一片象洒落的梅花,小生坐在一间明亮的大房子里,面前是一张黑亮的大写字台,他研好墨,润好笔,在纸上写了四个大字——大雪飞飞,正自端详自己的字。却是一旁的小凤捅了一下他的后腰依旧玩笑道:

“又大又蠢的Pig,应该是凤雪飞飞,是咱们家的雪!”

小生笑了,换上一张纸,又写了“凤雪飞飞”四个字。写完,他放下笔,转头看着小凤,却见她俊俏的脸颊依旧妩媚;只是头发已然从飘飘的长发变成了短发,闪亮中带着许多的女人的颜­色­,他们自乎有了自己的家。二人相互注视着,突然小凤仰起脸道:“亲我!”

小生拥过去,紧紧的抱住她,却不知为什么,在梦中他竟大声哭道:“凤——我以为你走了呢!”

然而,似乎就是这哭声,就是这拥抱将梦中的小生惊醒。一时间他眨眨眼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了。缓缓的扭转头,想看到梦中的希望;可是宿舍里熟悉的景致,以及拉面用的调料的浓香,把他彻底的拉回了现实。想着那梦中早已远去的倩影,小生再也忍不住了,即然忍不住,那就索­性­不忍了;他嚎啕大哭了起来。

小生的姐夫悠闲的来到面馆;里面空荡荡的早已没有了人,他正要顺着楼梯到二楼小生的卧室。却听到小生凄恻的痛哭;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踮起脚尖,轻轻的上了楼,隔着大玻璃窗,见小生正伏在写字台上边写边哭。姐夫皱了皱眉头,长出了口气,没有打扰小生,但他认为今天该把许多事情彻底搞清楚,最起码也要知道小生今天为什么哭。

约莫过了十几分钟,屋里的小生渐渐平静了下来,姐夫见他弯腰拎起暖水瓶沏了杯茶,觉得时机到了,于是故意咳嗽了一声,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生对姐夫突然的到来,显得有些惊慌,他忙转了转头,轻轻的擦了擦脸上的泪迹,正要说什么,姐夫却笑呵呵的道:“生……生啊!给……给姐夫沏……沏杯茶!”

小生听到姐夫如此一说,忙站起身;给姐夫沏了杯茶,递到姐夫面前:“好!好!哎呀——咱兄弟这字越来越出……出神入化了!凤……凤……凤雪飞飞,好啊!真是好字!”

姐夫看着桌上的四个大字——凤雪飞飞,夸奖着,小生没有吭声,只是将带有墨汁的大毛笔放在了水碗里,准备把墨汁洗净。姐夫又道:“生啊!你也知道!我……我和你姐;今……今年挺……挺不顺的,今天陪姐夫说会话行不?”

“行!——姐夫,其实,那也算不上什么,人生怎么还能没点挫折,不算什么,别往心里去!”

姐夫笑了笑点了点头,赞赏道:“听你这么一说,太……太好啦!哎呀!我们小生——真长大啦!”

说着,他呷了口茶继续道:“生啊!姐夫对你怎么样?”

听了这话,小生禁不住一愣,他看了看姐夫,不知道这话中的意思;姐夫见此忙解道:“生啊!姐夫对你好不好?”

小生没有回答,只是深深的点了点头,姐夫继续道:“你看你,刚才说……说的多好!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那些小沟小坎又算得了什么!对吧!生——”

小生依旧点了点头,敏感的他似乎感到了什么。

“生啊!今天能不能告诉我……”

姐夫说着,看着小生,指了指桌子上小生刚刚写的凤雪飞飞四个大字以及小生有些红肿的眼睛继续道:“告诉我,今天你……你为什么哭?你放心,我不会对任何人说的,包括你姐!”

看着姐夫认真、硕建、刚毅的脸,小生又想起了梦中的小凤,静默了许久,终忍不住哽咽道:“我……我想小凤!”

话一出口,多年的思念、委屈、忧伤一起化做泪水,从小生那好看的大眼睛里成串成对的涌了出来。

“小凤?”姐夫在努力的回忆着,脑海中的小凤虽然有些模糊,但小生和她牵手玩耍的情景却清晰可见,他忙问道:“是宋老师家那个小凤嘛?“小生点了点头,泪依旧不断的流了下来。

“哦——!”

姐夫长出了口气,所有的症结今天一下子打开了,他也彻底明白了。

“罢!罢!罢!罢了!”

看着眼前痛苦的小生,姐夫禁不住感叹了。没想到小生这么小小的年纪,竟把如此剧烈的爱深深的埋藏了这么多年,没有人可以诉说,也没有人来倾听,在相思的煎熬中只有默默的承受。

“哎呀!——兄弟呀!什么也别说了。哎呀!兄弟呀!苦了你啦!”

“其实……我也只想见见她!”

小生看了姐夫一眼,依旧是话还未落地,泪又加速了。

“她现在在哪儿?——小凤!”

姐夫问道,小生摇了摇头,感觉中似乎轻松了许多,想起小凤心中也不那么憋闷了。

二人沉默了,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姐夫更是如此,虽然知道了小生的心事,可如何化解小生心中的­阴­影,一时间他拿不定主意了;于是端起茶杯,边喝茶边迅速的思考着对策。终于善于应对、喜欢说笑的姐夫有了主意。

“来,生啊!给姐夫把水续上,听姐夫好好给你说叨说叨,哎呀!今年一年没怎么说话,快把我憋坏了!”

他的话竟把小生逗笑了,给姐夫加好水,小生坐了下来。只听姐夫道:“生啊!你和小凤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吧?”

小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为了打破他的沉默,为了能让他积极参与进来,姐夫又道:“你们俩谁大?”

这次小生说话了,谈到小凤,脸上洋溢出不少的喜悦。

“我听我妈说,我比她大三个月!”

“哦——你还是哥呢!可我怎么听你姐说,你们俩人一起玩儿,都是她领着你跑!”

姐夫说着,认真观察着小生的反应,却见小生抑郁的脸上有了笑容,似乎是沉浸在了无尽的喜悦当中,许久,才抬头看着姐夫道:“她就那样,敢说敢­干­!”

说着脸上的笑象溶化的雪一般扩大、加重了。

“那她现在要是结了婚,你恨她嘛?”

看着小生的笑,姐夫突然改变了内容,边说边紧紧的盯着小生。

小生先是一愣,脸上的笑消失了,随即用手揉擦着润湿的眼睛有些不满的道:“姐夫你说哪儿去了!我怎么能很她呢!嗨!”

说着他长叹了一声继续道:“她要是结了婚就好了;我就怕她象我这样!”

听了他的话,姐夫叹息了,激动了,道:“生啊!难怪你这字写的这么好!真是个男人!”

“其实——其实也没别的,我就是想看看她!”

这次想起小凤,尽管泪一直在眼圈里直转,可连他自己都感到——自己坦然多了。

“生啊!听姐夫给你说,据……据我所知,你和小凤从降生开始到——到最后你们俩分开,一共十八、九年呀!人生能有几个十八、九年!”

姐夫说着盯着小生,见他不住的点头,知道自己的办法见了效,随即道:“但是,你们俩这十八、九年只是友情、感情,最多只有一些爱情的小萌芽!兄弟你说对嘛?”

小生又点了点头。

姐夫又道:“你和小凤这十八、九年的感情,有两种发展方向,第一,自……自然是发展为爱情,这当然是最好的结局。——就象我和你姐。”

说着姐夫脸上露出喜悦的笑,看了看小生继续道:“|你忘了,你们家住学校,我们家住合作社的回收站,只……只隔着条马路,我和你姐从小就是同学,一直到高中毕业,……”

姐夫兴奋中还想接着往下说,可又突然感到此时不是说自传的时候,便忙把话生生打住,来了个急转弯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自然是最美满的转换,但是还有一种转换——那就是把心中这十八、九年最纯洁的友情转换成亲情,同样可以一生相守,比方说,你和小凤,这已然分开十来年了;可能——很可能,我只是说可能,小凤已经结婚了,有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家庭。咱……咱先不谈原因。那你心中这十八年的友谊怎么办?扔掉么?——不可能!那你就把她轻揉成另外一种感情——亲情!你大——你就把小凤当做妹妹,她就把你当做哥哥,没……没姻缘,不……不一定就没亲缘。你们这十八、九年的友情,是纯洁的,可以随意转换,因为你们俩这十八、九年的友情塑造的爱太……太深厚了,完全可以胜过夫妻,胜过兄妹,……”

说到此,姐夫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哎!小凤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了么?宋老师和李老师没给咱爸妈来过信嘛?”

小生长出了口气,感觉中舒服了许多,道:“前两年,宋老师给我妈来信说,他们全家都要出国了,好象是去多伦多!这两年就一直没消息了。”

“哦!那……那小凤应该是结婚了,应该是!”

姐夫说着想起了妻子小玉的同班同学徐清,也是出国,同样也是结婚,生子,将父母接出了国。

“哎!……要能见她一面就好了!”

小生叹了口气,情不自禁的言语着。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六)

(六)

小生家今年三十晚上的年夜饭比往年幸福了很多;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小生似乎快乐了起来。美酒的兴奋,更加刺激了这难得的幸福;姐夫两杯酒下肚,健硕的大脸开始放光了;压抑在他心中一年多的那块­阴­云终于散去了。

小生也喝了两杯酒,高谈阔论中竟用英语给在坐的父母、姐姐、姐夫及小外甥背了两首宋词,似乎心中几年的­阴­云也开始散了。­精­通这门学问的姐姐却大笑不止,说小生把词用错了地方。比如中文“姑娘”两个字,代表的是青春少女;可小生在英语中把她们拆开了。直接变成了“姑娘”和“亲娘”。怎么能不让姐姐一笑。众人笑过之后,姐夫象想起了一件事道:“生啊!你帮咱妈想想,你们这一届是不是有个女孩子叫刘亚萍?”

“刘亚萍?没有……没有吧!”

小生皱起眉头,快迅的翻了翻脑海中的记录本,可本上没有刘亚萍这个名字。一旁的姐姐推了一把丈夫道:“你行啦!肯定是白大秘书搞错了,咱妈就带了小生这一个班,随便哪个都记得,没有就没有,话说回来,是咱妈的学生又能怎样?还能提你当局长啊!”

“小玉!话不能这么说,万一要是咱妈班上的学生来咱们县当领导,咱妈脸上不也有光吗!说到这儿,爸——妈……”

姐夫说着竟端起酒杯站了起来,对小生的父母道:“我……我真诚的感谢爸妈,感谢你们把小玉嫁给我,这次咱县的大案,要不是平时小玉管着我,嗨!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其实我比他们胆子大多了,就连郭县长走的时候把我叫到办公室,都惊讶说我怎么会那么清白!哎呀!舒服——真舒服!我东杰虽算不上有本事,但我坦坦荡荡,要不是小玉——!”

“你看你又喝多了吧!当官也是一种生活;我知道,你是官迷,这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也不能迷到见什么官都想当,拼着命也要当,也要思量一下。你看这几天把你高兴的!就听市委白秘书长说一句,咱们县新上任的领导是咱妈那个学校出来的,和小生一个年级,你就找不到北了!”

姐夫喝了口酒,坐回了原位,点了点头,有些尴尬。

“你也不要这样说,要真是我的学生,这好多事不好办嘛!”

小生的母亲感到了女婿的尴尬。可没料到小玉却正­色­道:“越是你的学生越不能高兴,越要谨慎,现在什么样的人没有啊!该­干­什么,究竟是你自己去­干­,不可能因为你的学生一来,东杰——他就高枕无忧!”

“是!是!是!来!生啊!小玉,不管他啦!爱谁谁吧!来,咱们一起祝爸妈身体健康!”

东杰深感妻子的话虽不钟听,但可以保身,不由得深深的点了点头,和妻子,小生、儿子一起举起了杯祝岳父、岳母新年快乐了。

尽管东杰一再说县上新来的领导是小生的同学,年轻、锐气、有背景,但小生和母亲却无论如何也记不起这个名叫刘亚萍的女同学了。

新年的景致也就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突然爆裂,从而达到了喜庆的极点;就象过年放的烟火,终于在它的最高处炸开、璀璨了。人们在仰头赞叹它的同时也感到了这场欢乐的盛宴已接近尾声。

大年初四,一大早,姐夫东杰便在阵阵的鞭炮声中,梳理自己的思路,准备上班了,姐姐小玉掌握了先机般的紧紧叮嘱了一番;东杰都一一点头,似乎是记下了。

所有的人都依旧沉浸在春节的气氛之中,和同事们寒暄着道了喜,说了好几遍“瑞雪兆丰年”。东杰感到有些口渴,便回到办公室,沏上一杯茶,正在寻思要不要给新上任的领导问个年安时;办公室的秘书小张姑娘推门进来,神情似乎有些紧张,还没说话,先指了指领导在楼上的办公室道:“科长,领导叫你到她办公室去一趟!”

东杰一惊,本能的反应便是拔脚就走,可临出门时妻子的叮嘱让他只欠了欠身,随即又坐好,装模作样的端杯喝了一口茶,问道:“什么事?”

“不知道!领导就是让你去一趟!”

“好!……好!”

喝了口水,东杰放下茶杯,才缓缓的站起身,朝楼上领导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门口,他轻轻的清了清嗓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敲了敲门,“进来!”是一个清脆的女子的声音,东杰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俊俏而严肃的女子,她大大的眼睛,青春式的剪发头。见东杰进来,她点了点头,端庄中只说了一个字:“坐!”

东杰连忙点了几下头,刻意将脸上的笑扩大,并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今天叫你来有两件事!”

没有寒暄,没有互祝新年的喜庆,年青的女领导一上来便直切主题,这让东杰连忙收回脸上的笑,欠了欠身体,聚­精­会神的听着。

“第一件,是工作上的事,经过上级领导的商议、审定,决定从今天起,由你正式担任咱们局的副局长,这是批文和聘书:大家一致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对此——有什么意见?”

东杰极力的忍受着心中的喜悦,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妻子的嘱咐,看着大眼含笑的年青的女领导:他嘴­唇­动了几动才缓缓道:“意见——没有!就……就是有点怵,咂……曾经沧海难为水……咂”

“好啦!没意见就这么定了,有意见自己去克服;什么难为水——老气横秋的。不是你的风格嘛?”

不待东杰感叹完,年青的领导便笑着打断了他,而东杰也不在假意感叹,挺了挺胸道:“即然组织还这么相信我,那我就努力­干­,争取把工作­干­好!”

“这就对了!好!工作上的事咱就到此为止,大过年的,别那么紧张,说第二个事,生活上的——私事!”

年青的女领导说着,兴奋中也有些异样;但已被喜悦充斥了头脑的东杰没能看出来,他长出了口气,听着领导的下文,只见她似乎有些紧张,为了掩饰这紧张,她抬手理了理额并不散乱的头发。

“你是陈坚老师和周玲老师的女婿吧?”

只片刻,年轻的领导便很好控制了自己情绪,脸上的绯红褪­色­了,和蔼、端庄又重新充斥了俊俏的脸。

“是!是!”

东杰又是一阵兴奋,尽管目光里满是询问,可始终没敢开口。

“我是周老师、陈老师的学生,和陈小生是同班同学!”

说者也有意,听着更是有心;若不是有妻子严厉的嘱咐,东杰会兴奋的站起来奔过去紧握住她的手。控制中,他挺直了胸道:“是啊!我说我看着怎么那么面熟呢!”

“还有宋老师、李老师家的小凤,我们都是同班……”

尽管不漏声息,可领导的心却剧烈的跳动着,她害怕这一时刻的到来,但又企盼着它能早点来,越早越好,看着兴奋酣笑的东杰,她咽了口吐沫鼓起百分之二百的勇气道:“小生现在还好吧?……小凤好嘛?他们结婚了吧?”

此时东杰,差不多快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早就想走过去抓住她的手了,即时岳母的学生,又是小弟的同班学友,还有比这更亲的感情?还有比这更近的关系么?如此脑子一热,根本没有听清领导第二句话说的是什么,只道时她在向小弟小生问好,连忙激动着点着头道:“好!好!都好!都好!”

然而他的回答击碎了领导心中的某个希望,她脸上的笑立刻僵硬、勉强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二人沉默了许久,她忽然站起身,走到柜子旁,从中拿出一个茶杯,边沏上茶边道:“从小生这方面说,我还得叫你姐夫呢!来喝杯茶!”

“谢谢!谢领导!”东杰忙起身双手接过茶。

又是一阵子的寂寞,终忍不住,她喝了口茶,放下闲淡的烦心,问道:“现在他们在哪儿工作呀?小生……”

“哦——小生在商业局,现在是库房管理员……他主要写字!写字!”

姐夫东杰也喝了口茶,见领导问,忙放下茶杯,回答中右手还比划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哦——小生在商业局,”

她说着沉吟片刻,终又鼓起勇气问道:“小凤该在外贸吧?我记得小凤学的是外语,在市外贸?”

想着县外贸级别的微小,她皱起眉头推测着,然而她的话却把东杰问愣了,兴奋中晃晃大脑袋,似乎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情急中禁不住反问道:“小凤?哪……哪个小凤?”

“就是宋老师家的小凤嘛!”

“哦……你……你说那个小凤啊!不知道!一直不知道!”

姐夫东杰明白了,他真想对她说小凤一家似乎早已出国定居,可话到嘴边,又生生的想起妻子的嘱咐,便把话又咽了回去。

“小凤——她没和小生结婚嘛?”

“没……没有啊!小生一直没结婚呀!一直写字,写字!那字写的那个漂亮啊!真漂亮!”东杰说着,脸上露出自豪的微笑。

“哎?——我怎么听说小生和谁结婚了呢?好象说的是和小凤!”

领导摆弄着手中的一支水笔,一脸的疑惑。姐夫东杰不等她的话落地,又坚定的道:“传言!一定是传言!小凤更不可能,都多少年不见她了。”

“小生还好吧?”

她打断了东杰坚定与兴奋的话,又重新回到了小生身上。

“嗯——除了婚姻,小生哪都好!就是婚姻……哎!”

“为什么不找一个呢?”

领导的心似乎轻松、愉悦了起来,因为漂亮的脸上又洋溢出醉人的笑。

“哎!……一言难尽;小生是天才——写字!领导你该知道啊,你是他同班同学!那字写的!”

“嗨!是!小生的字写的是真好!”

说着领导似乎陷入了沉思与回忆,回忆那曾经的相识,终于忍不住,激动中,她站起身又给东杰加了杯水,道:“从小生这的关系,我真得叫你一声姐夫呢!所以你也别客气!”

“哎呀!惭愧!惭愧!”

“初五是星期六、周末……陈老师和周老师都好嘛?初五有时间么?如果有时间,你给我安排个饭店,我做东,看看周老师和陈老师,顺便也见一见小生,你看行嘛?”

此时的东杰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了,他激动的站起身道:“太……太好啦!”

然而赞过之后他又道:“你看领导——你刚来,我的意见咱不去饭店,饭店人多嘴杂;还是去家里,去老师家,看看老师,顺便吃顿饭,又亲切,别人还说不出什么!”

领导听罢,点了点头道:“也好!你就安排吧!最好是晚饭!”

“知道!知道!初五?”

“对!初五、明天晚上!”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七)

(七)

尽管吃饭并不算什么,可关于刘亚萍这个人,陈老师和周老师实在想不起是哪一个,忧郁中,周老师倒先惭愧了几分;自己只做过这一届班主任,还把学生忘了。可忘了这个学生的不只周老师,就连小生父子也是连连咂舌,这让东杰大为疑惑,就连姐姐小玉也抱怨道:“哎!你说你们——哎!把自己最优秀的学生都忘了,真是!还有小生,——哎——真是!”

但无论怎么说也是忘了。

初五的下午,小生的一家都开始忙了;姐姐还嘱咐母亲。

“一定不要说忘了叫什么。一定要装做非常熟悉,记得清清楚楚,象她们这样的领导一般都要面子。”

“可万一那人要是冒充的呢?冒充是咱妈的学生呢?”

小生有些不服气,他憋着劲要看这个刘亚萍,可他的话还没说完姐姐便道:“冒充?陈小生——你以为咱妈是谁?居里夫人啊!她没必要冒充,你也小心点,说话注意点,你还一直脱岗呢!她要抓你的小毛病,连你们商业局长都得跟着倒霉,千万别稀里糊涂的!”

小生和父母都愕然了。

下午五点半钟,领导的车终于出现在了小生家的院子门口,一家人忙迎上前去。小生走在最后,他皱着眉头想看看这个刘亚萍究竟长什么摸样;车停住了,车门打开了,领导甜笑着,意气风发的走下了车,只是那轻轻的一眼,小生的母亲便忍不住激动的双手使劲的拍了一下大腿,随即用手指着领导大声喊道:“兰兰!”

后面的小生也认出来了,从车上下来的领导竟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申兰兰。

和原先矜持、稳重的申兰兰比起来;现在的她自然、和蔼了,亲切中大方、得体,真就有一种风范。

她走上前来,双手握住周老师的双手笑道:“阿姨,身体还好吧!”

周老师紧紧的握着申兰兰的双手,一时间,竟不愿意撒开。

在姐夫、姐姐的招呼下,众人簇拥着申兰兰进了屋,小生象是被遗弃了般的独自跟在后面。

“哎!这个傻丫头啊!”

周老师见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她轻轻用手指点了一下申兰兰的额头,笑中自有千万的自豪。

“阿姨,你看小生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待众人坐定,申兰兰指着小生笑着对小生的母亲嬉道,小生的母亲看了一眼腼腆的小生也笑道:“傻丫头,你们一个班,你该知道,他腼腆!”

“阿姨,你可别信他的,其实啊——他坏着呢!上学的时候自习课不好好上;请小凤和我吃冰棍,我们三个吃了一盒——五十根!把我冻的——牙都不听使唤了!”

“是嘛?我怎么不知道?”

小生的母亲说着,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小生。

“哎呀!阿姨——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我们都不告诉你!”

待周老师的话一落地,申兰兰便接着提高了嗓门,显得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想着上学时候的荒唐,小生笑了。小生的母亲也笑了。

“哎——小生,小凤现在怎么样啦?”

趁着小生呣子这爽朗的笑,申兰兰微笑着问道,一双好看的大眼睛紧盯着小生;小生慌乱了,申兰兰的话外之音只有他听的懂,忙僻开她犀利的目光摇摇头道:“不清楚!一直没联系上!”

“好象全家都出国了;那还是三、四年前宋老师来信说的,近两年也一直没消息。”

小生的母亲回忆着,似乎话中有不尽的感叹。

“咱们边吃边聊?”

姐夫看看岳母,又看看申兰兰。

“来兰兰——咱们先吃饭!”

小生的母亲拉住申兰兰的手,象欣赏一件爱不释手的宝贝似的。

幸福的时光似乎永远是被锁定在人们的记忆里;即便是探出头来,也会象春风一样,刚刚拂红桃花,自己就被残酷的闷热围裹住,转不动身了。除了叹息败落的花瓣,终无法重回到以前快乐的浪漫。

一家人吃着、喝着、说笑着。无非是当年学校的一些个烦琐事,现在说起来,津津乐道中似有无尽的回味,说到小生,申兰兰竟有意无意的提了两三次,学校*场北边小树丛里的那棵最高、最大、资格最老的杨树,惹得小生的心一阵一阵的猛跳,暗想,申兰兰肯定知道一些关于自己和小凤的什么事,不然她不可能用如此的口气,如此的态度反复说那株老杨树,再看一眼面若桃红的申兰兰,小生的脸颊热且红了。

晚饭吃到了夜里十点多钟,而所有的人——包括小生似乎都还没有尽兴,但申兰兰有了几分去意,毕竟时间已不算早。众人见此。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姐夫东杰掏出手机,要给申兰兰的汽车司机打电话,被申兰兰阻止道:“姐夫——不用啦!又不算远,我自己能回去!”

“叫小生和东杰送你!”

小生的母亲考虑到天­色­已晚,为了安全,她派出了两个保镖,可申兰兰却并不太在意,边穿衣服边不经意的道:“阿姨不用,让小生一个人送我就行啦!”

“没……没事!我也没……没事!我……”

东杰正要说什么,身后的妻子轻轻捅了他一下;东杰会意,随即转身对穿衣服的小生道:“生啊!小心点——你们!”

小生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送申兰兰和小生出了院门,姐夫东杰和姐姐小玉帮着周老师和陈老师收拾完碗筷,也步行回了自己的家。

“怎么样?小玉,我……我都说什么啦!就是咱爸妈的学生,你……你还听不出来么!我们局的那个大案子就……就是她亲自办的!我说怎么回事呢?保不准你那个官复原职和她也有关系?对嘛——小玉!”

妻子小玉坐在沙发上,沉思中点了点头,许久她盯着丈夫道:“沈东杰,咱们俩打个赌怎么样?”

“赌什么?”

东杰一听,立刻来了兴趣。兴奋的大脸闪着奕奕的光。

“我感觉刘亚萍——申兰兰没有回宿舍,肯定是在小生的饭店呢!你相信么?”

姐姐小玉说着仰起脸,显得很自信,好看的眼睛挑衅的看丈夫东杰。姐夫东杰深吸了一口气,想都没想的道:“这……这……不……可能吧!”

“你不相信——咱就去县大院,申兰兰的宿舍肯定没亮灯。”

“不……不会吧!”

姐夫东杰说什么也不相信,自己的领导,会去内弟小生的饭店聊什么天,疑虑中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盯着妻子。小玉似乎很有自信。她麻利的边穿衣服边道:“不信?——走!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于是夫妻二人穿好衣服,直奔县大院申兰兰的宿舍。

事情正如姐姐小玉所料,申兰兰没有回宿舍,她和小生径直来到饭店,在小生的宿舍里,申兰兰看到了久违了的小生写的字;激动且兴奋了。二人在情不自禁中讲述了分别后各自的经历,不知不觉中,天竟然亮了。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八)

可怜年年压金线,为她人做嫁衣。这感叹来的猛,这悲愤湧的汹;悲叹之中似又有无奈的孤怨。

世间的所有事物,——包括事物中的人,都在怨叹。比如冬慨叹自己为意气风发的春,做了充足的准备;春却也因夏的接踵而至愤愤异常,凭什么只单单自己奉献了所有妩媚、醉人的桃花。郁闷的夏尽管没什么言语,可它的烦躁、憋闷的内心早已答应了秋的所有条件,就在秋准备接手的那一刻,夏的一声轻松的长叹,惹得秋怒火心中烧,简直后悔那鲁莽的冲动。看着紧跟其后的打瞌睡的冬,歹意顿起;一阵萧瑟的凤便把冬从沉睡中吹醒,来不及醒的太利索;就先哆哆嗦嗦的下起了稀碎的小雪。

在这怨叹、飞快的一年中,小生似乎很快乐;除了维持面馆的生计,他依旧刻苦、忘我的写着字。国庆节期间,一个台湾的投资商偶然看上了小生的字,几经磋商,最后还是申兰兰出面调解,小生才忍痛将自己写的毛主席——《沁园春?雪》赠予台商,然而台商却说受之有愧,又是申兰兰出面,小生接受了台商三十万元的人民币现金。

此事一出,立刻传遍了这座小县城;一时间,小生的面馆更加红火了,人们都想亲眼目睹这位年青的、一张纸能卖三十万的书法人。

申兰兰的工作似乎很忙,因为在小生母亲的眼里,她日渐消瘦;担心中除了给她炖­肉­、煨汤外也别无它法。而申兰兰自己倒没觉得什么,每有闲暇,她就到小生的面馆,吃上一顿小生给她做的可口的饭,喝上两口酒,接着便是和小生深夜长谈。言谈中、嬉笑中似乎有不尽的快乐。

稀稀落落的初冬的碎雪,轻轻的敲打着新春的大门。但是她人轻言微,无法推开那夯实的大门。小雪芽无奈的四下张望着,在清风中回旋着,毫不放弃的寻找着机会。

一辆黑­色­的小桥车辗压着这薄薄的碎雪,悄然驶进了小生、小凤、申兰兰原先毕业的学校。此时学校已经放了寒假,学校内一片寂静,就连给学校看大门的老曹,也回家炖鱼、煮­肉­的准备过年了。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外国人,白­色­的皮肤,淡黄|­色­的头发,蓝­色­的大眼睛,举止潇洒大方,在雪中他细心的开着车。

坐在副驾驶位置的女子,正式当年的小凤;她看上去成熟、稳重了许多,飘飘的长发也简约般的变成了青春式的短发。

车到了学校门口,小凤下了车,轻轻的推了推大门;大门是虚掩着的。

“有人吗?”推开门,朝门房望去,然而此时的老曹却在家里炖牛­肉­呢。

见四下无人,小凤回身用英语对车上的男子说了句什么,男子点点头,将车停在了大门的一侧;而小凤自己则推开门缓步走进了学校。

眼前一切的一切依旧是那样的熟悉。踩着甬路上的雪花,小凤哽咽了一下,在自己原先的教室前她停了下来,从窗户看进去,里面的桌椅竟然也是丝毫没变,以至于她轻而易举的找到了自己当年的位置。小凤的眼睛湿润了,她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座位后右侧的小生;当时的小生文雅而怯懦,敏感的大眼睛温良、天真,欢乐中似有许多的忧伤。

顺着小生的那一列向前,小凤又看到了申兰兰的座位,想着当年稳重、执着的申兰兰,她似乎在瞬间便明白了,当时自己对申兰兰又气、又恨、又怕的是什么了。

将脸贴在窗玻璃上,仔细的朝自己的书桌上看过去,模糊中,自己当时用小刀在书桌上刻的英文“Pig”似乎依旧还在。

许久,小凤转回头,看看风雪中教室前的几株大梧桐树,她想起来自己和小生的家,忙擦了把脸上的泪,长叹了一声,朝原先自己和小生的家走去。

转过拐角,眼前的景象把她惊呆了;原来自己和小生的家——那几排教师们的家属小院早已拆除了,此刻又已砌起了一米高坚实的地基。

默默地在自家门前的地方矗立了很久,一股淡淡的酸楚缓慢而无法抑制的涌上心头,为了不让这酸楚的情绪扩大,她慢慢的转过身;一眼看到了自己和小生曾经走过无数次的那条砖铺甬路;立刻,心呼呼的跳得激烈了,忙深深的吸了口气。

沿着这条路她缓步朝*场方向走去,行进中,小凤似乎听到了小生那沉重、坚实的脚步声。

轻飘的雪是被凝固住的­精­灵,她们见证了那一时刻,那时,小生抱着她,而她温柔的偎在小生有力的怀抱里。那些古怪的小­精­灵肆意的扑到她们身上、脸上;雀跃中祝福着她们,想着昨天一般的情景,小凤的脸上掠过几丝甜蜜的笑,但这短暂的笑只停留了瞬间便被涩涩的凄楚击退、熔化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来到*场,让小凤唯一欣喜的是,学校里那颗最高、最大、资格最老的老杨树依然还在。那巨大的腰肢仿佛比当年更加庞大了;或许是见证的太多,也如小生姐夫说的“曾经沧海难为水”了。此时的她低垂着双目,睡着了般的已然没有感觉到当年的小凤又回来了。站在树下,半倚着树,小凤回忆着小生,回忆着曾经的爱。泪渐渐的无法释怀的淌了下来。

给学校看门的大老曹终于回来了,从他口里得知,小生的一家早已搬进了县城,周老师在县一中,陈老师在县教育局。小凤打定主意,车重新启动,朝着县城的方向驶去。

县城里的雪似乎大了一些,飘落中竟有些遒劲、潇洒,小凤进了县城已近中午十二点了。看着认真驾车的丈夫,小凤有些心疼了,她转头对丈夫道:“咱们先吃饭吧!” 丈夫没有吭声,依旧认真的驾着车,微笑的点了点头。

中午时分,虽然­阴­云遮住了太阳,可太阳的灿烂依旧通过厚厚的云层,把原本雾蒙蒙的大地映得清亮了许多。透过前挡风玻璃,小凤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饭店,在众多的饭店中显得特备的齐整、­干­净,在饭店外墙壁的正中间写着三个斗大的字,“龙面馆”。小凤禁不住道:“咱们吃面吧!”

丈夫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按照小凤的指示,将车停在面馆门前的小广场上。下了车,小凤顺眼望去,却见面馆的大门两端写着一幅对联:上联是:面拉春秋长短粗细皆自由;下联是:酱调岁月苦辣酸甜都从容。

在门的上方有块横匾,上写:“一世龙面。”

看着这漂亮、俊伟字,细想这对联,虽有些通俗破落却也温静大度,再揣摩横批,竟然豪气冲天。小凤笑了笑,尽管感到有些异样,但她并不知道这异样源自何处,于是二人先后进了面馆。

面馆的大厅里,已然热闹非凡,人来人往中似乎是在办什么喜事,看着这一片的忙乱,小凤皱了皱眉头,一时不知是进是退了。正在这时,面馆的一位穿工作服的姑娘走过来道:“两位好!今天中午有一份龙面,是一位老­奶­­奶­九十五岁大寿;二位要看拉面表演就坐这儿!”

说着她指了指尚未坐满的面馆大厅又继续道:“二位要不看就上二楼!二楼清静!”

小凤点了点头,小姑娘会意将二人带到了楼上。

“您稍等!”

待小凤点完拉面和­鸡­蛋、小菜,小姑娘礼貌的出去了。小凤环顾着四周,却见明窗净几;地上的木地板也似新的一般。在墙壁上贴着几张字画,有山水鸟兽,也有诗词,正中间的墙上,有一张毛主席的诗词: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浪漫,她在丛中笑。

小凤看罢,禁不住一愣,这似曾熟悉的笔迹气势磅礴,这似曾相识的诗词含情脉脉,再往下看那落款果然是小生的名字。小凤的心激动了,暗道这面馆肯定与小生有某种关系。

正在暗自高兴,却听见一楼大厅里的麦克风响了,却听一个浑厚的男声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叫平安,今天有幸能为刘­奶­­奶­主持她九十五岁生日庆典,心情非常激动;还有五分钟我们的龙面就要正式开场了,在此,我特为刘­奶­­奶­带来一首歌,‘三百六十五个祝福’,祝福她九十五岁大寿。祝愿她老人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好——音乐!”

音乐声起,男声唱道:“一年有三百五十六个日出,一年也有三百五十六个祝福……”

听着歌,小凤笑了,感到自己的家乡变了,而且变得很多。

很快,自己和丈夫的拉面上来了,两只大碗,腾腾冒着热气,在寒冬中让人感到阵阵暖意。两盘小菜也上来了,­精­­精­巧巧、­干­­干­净净的让人看了很有食欲;小凤笑了一下,率先开吃了,边吃她边转头看了一下菜单,却见封面上赫然印着几个大字:“龙面须提前三天预定,每份999元”

正当她在疑惑中感到有些可笑的时候,歌声停止了;那个男音又以更快的速率大声道:

“大家请上眼吧!下面由本县、本市、本地区最出名的书法大师、龙面大师陈小生先生为大家表演龙面,有请陈小生先生!”

接着一片鼓掌,小凤惊呆了。片刻,面也不吃了,站起身,冲下楼梯,站在楼梯口,她看到此刻大厅里已然挤满了人;有坐着的也有站着的。顺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在大厅的东侧已灯火辉煌,一个由南、北、西三面墙完全是由透明的玻璃构制的厨师工作室展现在小凤面前;此时小生也早已进入了工作室,只见他上身穿白­色­工作服,头戴工作帽,指挥着两个男服务生做着准备。

片刻之后,小生走到正对着观众的大案板前;伸手拿起案板上的一团面,这时麦克风又响了,依旧是那个男音解说般道:“陈师傅手中的这团面,总重2.99斤,他要在二十分钟内把这重达3斤的面,拉成99根细若发丝的长寿面,其总长度也是个大好的吉利数99米,……大家请上眼,我们的陈师傅、陈大师上手了!”

随着他激|情饱满的解说,小生也把面团先搓成了一根面棍,并且把它抛到了空中,和武师傅不同的是他没有松开右手;面在空中延展着;在小生手上象被施了魔法一般的飞舞着。如鹰击长空,又似龙游天下,小小的工作室立刻变成了萦绕、盘旋的世界;丝不断、情更长,友谊万岁。

再看小生完全脱开了武师傅白马银枪、驰骋疆场的般的厮杀,悠闲中恰似诸葛亮城楼观山景;在众目睽睽中,他始终微笑着注视着手中的面。闪、展、腾、挪中自有潇洒的轻松。

面已经无法再细了,一旁的服务生忙给小生将一旁的大锅盖掀开,然而小生的面还没入锅,麦克风却抢先一步大声激动的道:“各位亲爱的朋友们,伟大的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看!飞龙出海了!”

再看小生手上的面此时已从滚沸的锅里腾飞而起,真象一条刚刚从海水中一跃而出的巨龙,带着水气、带着凶猛、直冲宵汉。

大厅里的人们情不自禁的热烈鼓掌了,他们在为这一短暂的、奇幻的一刻而欢呼。

这时麦克风再次响起:“让我们衷心感谢陈师傅­精­湛的技艺。在这感谢中,让我们共同祝愿我们的刘­奶­­奶­寿比南山、福如东海。带着这激动的心情,请让我再一次为大家演唱那首‘三百五十六个祝福’音乐——走!”

音乐声起,随着歌声、男声唱道:“一年又三百五十六个日初,一年也有三百五十六个祝福……”

台下大厅里不知谁喊了一句:“怎么老是这首歌?唱个新鲜点儿的行嘛?”

然而没有人理睬他,歌声依旧轻松的唱着。

小生的工作做完了,他指挥者服务员把九碗面端给了顾客,似乎长出了口气,从工作间出来,和正在唱歌的男主持微笑的打了个招呼,转身要回到二楼自己的办公室,走到楼梯口,他感到有些异样,皱了皱眉头,抬头正要考虑自己忘记了什么,却见楼梯口站着一个人,定睛一看,却是这么多年来日思夜想的小凤

(飞库)

正文 原来的雪(九结局)

(九)

带着小凤进了家,小生大喊道:“妈——爸!爸——妈!你们快看——谁来了!”

由于激动、兴奋占据了整个的小生,嗓音都变了。

陈老师和周老师从卧室走出来,周老师一眼就认出了小凤,惊愕中快走几步,到了小凤近前,一下子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捶着她的背道:“哎呀!你个风丫头,都想死我了,怎么也不来个信了!”

说着泪已然雨点般的洒落下来。

“姨!这——这不看您来了嘛!”

小凤说着从小生的母亲怀中脱出身,看着衰老了许多的小生的母亲,忍不住又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呜咽的哭着,紧紧的依拥着她,许久、许久不愿意分开。

很快,姐夫东杰回来了,带着惊讶与微笑;又过了几分钟,姐姐小玉也回来了。见了小凤,她也忍不住哭了。

姐夫东杰把姐姐小玉及小生叫到一边,神秘、的问是否该给正在省城开会的申兰兰打个电话。姐姐小玉无语的看了看小生。兴奋的小生想都没想的肯定了。于是三人重新进了屋。东杰拨通了申兰兰的电话,话还没出口,大脸上先堆起了笑:“领导你好!……你好!说话方便嘛?哦、哦!汇报个私事,就是你和小生的同学——小凤,从国外回来了!……”

“什么?”

对方的申兰兰似乎是惊愕了,嗓音也变了形,这一厉声的反问兀自把东杰吓了一跳,持握手机的右手竟一连抖动了好几下,手机也差点没从手上掉下来。忙收起脸上的笑继续道:“是这样领导,你们高中时候的同学李小凤和她丈夫一起回国探亲了,现在就在我岳母这儿,你和小凤说句话吗?方便吗?”

东杰得到的答复是肯定的,他连忙将手机递给小凤。

小凤坐直身体,接过手机。似乎二人都是沉默的,许久,只听对方的申兰兰语音颤抖的道:“是……小凤嘛?”

这边的小凤话还没说,泪先滚了出来,她忙伸手轻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感冒一般的道:“是……兰兰吧!”

话还没说完,泪再也无法忍住的成串的淌了下来,对方似乎也哽咽了一下,似乎也在擦脸上的泪;沉默了一会儿,只听申兰兰道:“宋老师和李老师都好吧!”

“嗯!都好!你也挺好的吧!”

只片刻的时间,二人都很好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说了几句寒暄的话之后,小凤又将电话交回了东杰。

申兰兰给东杰的指示很简单,自己明天上午九点钟往回赶,大约十二点左右到家,争取把小凤多留几天。

东杰满口答应了。

晚饭在小生家吃得很热闹,也很开心;交谈中,众人得知,小凤已有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儿子。

第二天中午,雪渐渐的加大,且迅猛了。吃过午饭,申兰兰的车还没有回来,在她回来的路上因为雪大而堵车了。

小凤要走了,因为她要赶回国的飞机,众人见留不住,只好顺从了她,但小凤承诺明年会再来。

怕雪天小凤和丈夫道路不熟,东杰坚持要把小凤送到目的地。小生穿好衣服自然是也还想再送她一程。小凤却拒绝了,看着眼前已然成熟、壮实的小生,她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道:“你别去了,你去——我就没法走了!”

姐夫东杰的车启动了,小凤上了车,她哽咽着有些忍不住了,歪头依在靠背上,泪如丝线一般的掉落了下来。

雪依旧在飘落着,没有羁绊;在洒洒中摇曳,在轻风中无依。这一片片净白的雪花从无际高迥的天空纷纷扬扬的探出头来,争先恐后,惊奇的打量着这个早已被同伴渲染了的世界,迷茫中到处是同伴的身影,浑然中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了、是到达了目的地?还是依旧在挣脱的起点?忽然一阵轻风,一片雪花随着柔风飘动着大声道:“快听!快听!——有人唱歌!”

“唱歌?没有啊!”

其它雪花奇怪的转头看着她。

“是!在唱——在唱!你们仔细听!”

“没有啊!唱得什么?”

“唱得是‘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只有树叶在沙沙啊!’好美哟!”

“你们听到了嘛?”一个强壮的雪花问道:“没有啊!”随着回答声,众雪花都笑了。

那片雪花疑惑了,她随着风飘着,听着动人的音乐,喃喃道:“要晴天了吧?好美哟!”

(十)结尾小生和申兰兰结婚了,典礼的日子订在了星期天;姐夫东杰从早忙到晚,也从早笑到晚。

新婚的第二天,有内部消息传出来,洞房花烛夜的晚上。新娘申兰兰突然给小生翻了脸;小生也连忙听话的跪在了新婚妻子的床头,逐一的把自己的画作拿出来;然后又逐一的讲解创作每一幅时的心情、感受;这一讲就是个把小时。新郎小生不厌其烦的跪着讲,新娘申兰兰耐心的躺在床上嗑着瓜子听,直到讲到一副画是为申兰兰而做时,她才允许新郎小生起来。

“后来呢?”

姐夫东杰听到这个传言后禁不住喜笑颜开。

“后来两人就好了!可小生已经跪了大半天啦!”

多事的人道。

姐夫东杰似乎是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快乐,咧开大嘴边笑边道!”

“太……太该!太……太应该啦!”

全篇完于2012.3.4日

(飞库)

0 0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