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们只好唯命是从,退在了一旁。
高振飞不禁钦佩说:“想不到方朋友还是位正人君子,不失大丈夫的气概,失敬失敬!”
方彪自负地哈哈一笑,大言不惭说:“姓高的,你不妨到澳门去打听打听,我九头鹰方彪的字号是怎么闯出来的!要凭仗着人多势众打群架,姓方的也不能混到今天,在三尺地面上站得住脚!”
高振飞暗觉好笑,这家伙说他胖,他居然就喘起来了。刚才下车的时候,他趁人不备,就突然冷不防动了手,这难道是英雄本色?
他不由地置之一笑,遂说:“方朋友,请问我们是点到为止,还是拼个你死我活?”
方彪听他的话不吉利,立即纠正说:“是拼个我活你死!”
高振飞并不迷信,要讨个吉利,莞尔一笑说:“就算你活我死吧!不过单凭嘴说没有用,还得各凭本事,拿出玩意儿来看呢!”
方彪沉哼一声,两臂一提,活像个大猩猩似地,一步步向高振飞逼了过去。
高振飞严阵以待,从容不迫地摆开了迎战的架势。
方彪在接近到五步之内时,突然一声大喝,猛向对方扑去,挥拳就攻!
高振飞由于在下午“玫瑰大厦”的秘密艳窟,跟对方已经动过手,试出方彪的实力。面对曾经是自己的手下败将,他在心理上自然占了优势,不免有些轻敌之意。
方彪下午已经吃过苦头,难道没有自知之明,居然连帮手都不要,就敢单独向对方挑战?
他既敢夸出海口,自是有恃无恐,估计必可稳操胜券的,否则岂不是自找倒楣!
高振飞看准他一拳照脸上击来,不慌不忙,只将头一偏,趁着他拳势落空,收势不及,猛可踏步挺进,出手如电地向对方腹部攻入一拳。
方彪非但不闪避,也不招架,反而将腹部一挺,硬生生承受了他的狠狠一击。
高振飞连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早有准备,居然在衣服里暗藏了一块特制的护腹钢板!
这玩意是方彪自己设计的,面积正好是胸腹以下,以迄小腹整整一块,完全依照体形,紧贴着腹部,隔着衣服根本不易看出来。
而向外的一面,全是几达三分长的尖齿,如同一块钉板。高振飞这一拳用的劲不小,一拳击在尖齿满布的钢板上,顿时痛彻心肺,根根指骨都几乎折断!
他不由地痛呼失声:“哇!……”缩回的拳头上,已是血流不止!
方彪趁机猝下毒手,飞起一脚,直朝对方小腹踹去。
高振飞的右臂神经已整个麻木,无法还击,这时他也顾不得一切了,急将身子一蹲,而以左臂将对方的脚夹在肋下,往后就拖。
方彪可惜未练过“金鸡独立”,被他拖得单脚连跳几步。高振飞突然撒手一送,他便全身失去平衡,一跤栽在了地上。
高振飞见机不可失,咬牙忍住右拳的痛楚,赶上去一脚踏住方彪的腰上,恨声说:“姓方的,你这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啦!”
腿上猛一用劲,几乎把方彪的腰一脚踩断!
“哇!”方彪痛得发出一声怪叫。
一旁站着的大汉们,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眼看着方彪被踩在地上了。
“上!”
一声大喝,四五名彪形大汉,一齐拥了上去。
几乎是在同时,坟堆里突然窜出了十几条大汉,夜色朦胧下,也看不清他们是哪路人马,只听为首的一声令下:“打!”
十几条大汉早已冲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围上了跟来的四五名大汉就揍。
“啊!……”
“哇!……”
声声的惨叫,眨眼之间,四五名大汉竟全部倒下了。而那十几名大汉却一哄而散,逃得一个也不剩了。
高振飞大为诧然,简直莫名其妙,不知道及时出现,替他解围的究竟是哪路人马。
地上的方彪已不出声了,大概是昏了过去。
高振飞放开了他,急向倒在地上的大汉们察看,不料他们竟是被刀子捅了,一个个倒在血泊中,死了!
六、蛇蝎美人
他不禁大吃一惊,心知这个祸可闯大啦!虽然这些大汉并非死在他手里,事态却相当严重。纵使他连那十几名突如其来的大汉,他们是哪方面的人马都不清楚,但方彪醒来后,必然会认定是他干的。至少是他这方面的人下的手,那可真是有口难辩。
除非把方彪干掉,以免他去向张二爷胡说八道!
但继而一想,自己跟方彪无冤无仇,何忍猝下毒手呢!
同时,就是杀了方彪,也不能灭口,他们两个人离开“天堂招待所”是有目共睹的。方彪如果被杀,不消说,任何人都会认定是他干的。
并且有一点更令他怀疑是那十几名大汉,既然赶来助他的,为什么杀了那几名大汉,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一走了之?
这不分明是在要他代人受过!
谁会做出这种事呢?
高振飞想来想去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艳若桃李、毒若蛇蝎的苏丽文!
这女人既然怂恿他赶去“天堂招待所”,自然可能派人跟去。如果发现他跟方彪离去,后面又四五名大汉跟着,何尝不会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眼看他右手受伤,无法抵抗那几名一拥而上的大汉,那十几名大汉自是不能袖手旁观,迫不得已只好现身出来,干掉了他们。他们又怕担受杀人的罪名,于是连招呼都不敢打,就逃之夭夭。
这番推测,可说非常接近情理,除了苏丽文之外,他实在想不出有任何人,会如此清楚他的行踪。
于是,他也顾不得方彪是死是活了,立即离开现场,由黄泥涌道一直奔向体育路口。
一口气奔到香港足球总会附近,才拦住一辆“的士”,他上了车,便吩咐司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苏丽文那里去。
苏丽文以激将法,把高振飞怂恿赶去了“天堂招待所”认为凭他的身手,至少能助老吴一臂之力。可是她没有想到,张二爷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市区公然闹事,不怕警方的干预,而且把事情闹得如此之大!
等高振飞刚一走,她就到了楼上胡小姐的房里。
推门进去一看,小迷汤正在向包正发打情骂俏,而他却是无动于衷,木然仰面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发愣,一个劲的猛吸着香烟。
苏丽文暗向小迷汤胡小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出房回避一下。
胡小姐会意地微微点了下头,立即出房关上了门。
苏丽文走到床前,笑问:“你在想什么心事?”
包正发忽然坐了起来,忧形于色说:“我愈想愈不对劲,吴经理不敢把你怎么样,他很可能把一切推在我包正发的头上。告诉张二爷,说杀人放火是我擅自行动,那我岂不是惨啦!”
苏丽文不动声色说:“老包,我们这是关起门来说话,这里没有第三个人,说出来也不怕别人听去。今晚的事,我可只教你去烧张二爷的船,可没教你去杀人啊!”
包正发不禁双目怒睁,直直地望着她说:“苏小姐,你,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
苏丽文嫣然一笑说:“你别紧张,我又不是把事情往你一个人身上推,只是要你明白,今晚的事情闹开了,你我都脱不了关系。换句话说,我们应该同病相怜才是呀!”
包正发这才收敛起满脸的惊怒,叹了口气,轻喟说:“其实呢,只要你苏小姐心里明白,知道我包正发是死心塌地地为着你,不要说把事情推在我身上,就是要我去卖命,我也绝不含糊!”
苏丽文挨着他身边坐下了,举手搭在他肩头上,极其妩媚地笑着说:“我对你还要怎样,把那姓高的小子打发走了,不是马上就上楼来了吗?”
包正发顿时转忧为喜,心花怒放地说:“苏小姐,你,你当真……”
苏丽文故作窘态说:“你还问个什么劲儿,我既然答应了你,还有什么当真不当真的!”
包正发不禁喜极忘形,突然鼓足了勇气,执住她柔若无骨的玉手,捧起来就吻。
苏丽文不拒绝,趁机说:“现在我也该问问你了,你刚才说,就是为我去卖命,也会答应,那可是你的真心话?”
包正发竟赌起咒来:“如果不是真心的,就遭天诛地灭,出门撞汽车,乘船翻船,坐飞机……”
“好啦好啦!”苏丽文阻止他说:“我不过是试探试探你,又不真要你去卖命,何必说一大堆不吉利的话。……真是!”
色胆包天的包正发,一直对苏丽文垂涎欲滴,久欲染指,只是碍于身份,不敢妄存一亲芳泽的非份之想。
今晚他可逮着了机会,既然吻她的手未遭拒绝,他就得寸进尺,蓦地紧抱住了苏丽文的娇躯,激动地叫了声:“苏小姐……”把那满是胡茬的嘴凑了上去。
苏丽文仍不拒绝,任他紧紧抱着,在朱唇上恣情地狂吻起来。
包正发是个大老粗,根本不懂调情的“艺术”,更不懂什么叫情调。在他的心目中,对方只是个女人——一个能令人为她发狂的肉体。
他是真的发狂了,像一头饥饿的猛虎,扑住了羔羊,恨不得把她撕成片片,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好好地解个馋!
这种老粗哪会领略出吻的情趣,和细嚼慢咽的滋味,完全是粗线条作风。他的吻法,简直像狗啃肉头!
啃了一阵,似乎意犹未足,手也上来助阵了。
包正发已经跟了苏丽文好几年,几乎等于是朝夕相见,每次当他望着她那高耸动人的双峰时,总禁不住怀疑那是经过伪装的,否则不可能有那么惊人的尺寸,超出了“国际标准”。
现在,由于好奇和冲动,他急需揭开这个谜。当他的手接触上那堆肉丘时,立刻感觉出它的挺实和富于弹性,才证实它是绝对货真价实的!
这一来,他就更无法自制了,形同疯狂地撕开了她的衣襟,正待吻向她那诱人的酥胸……
苏丽文忽然用手托住他的前额,把握时机地说:“老包,今晚我绝对让你痛痛快快地解个馋,别这么急猴猴的。现在我有句话要问你,你可得老老实实回答我哟!”
在这节骨眼上,包正发连考虑都不考虑,就忙不迭说:“你何必问呢,我早就说过了,就是要我为你卖命,我包正发也心甘情愿,绝不说一个不字!”
苏丽文故意吊他胃口:“不行,我非得先问清楚不可……”
包正发只好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一定要问,就快些问吧,我……”
苏丽文妩媚地笑着问:“我想知道的,是假如老吴把今晚的事,推了个一干二净,把真相告诉了张二爷,而张二爷果真听信了他的话,找到我这里来,你准备怎样?”
包正发毫不犹豫他说:“我挺了!”
苏丽文摇摇头说:“这个我知道,到必要的时候,你一定会出来挺的,只是张二爷今晚的损失很重,就是把你宰了,也是无济于事,他必然会把账算到我的头上……虽然我并不怕他,可是,我再怎么总是个女人呀!”
这话一点不错,她非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浑身充满了诱惑和魅力的女人。尤其现在酥胸袒露,一副撩人心魂的情态,谁也无法抗拒她的挑逗。
包正发的眼光盯住在她的双峰间,那一条被挤成深深的|乳沟上,毅然说:“他们只要敢找上门来,我老包管叫他们一个个躺下,能碰到你一根汗毛,我这个包字就倒写!”
说完,他突然低下头去,在苏丽文袒露的酥胸上一阵狂吻。
她没有拒绝,任他把那半透明的|乳罩,从身上拉掉,顿时,双峰赤祼祼地跳了出来!
就在包正发要向双峰袭击时,她“噗哧”一笑,身子一转,伏在了床上,使他搂了一个空。
这一下可真吊了胃口,包正发急忙以饿虎扑羊之势,扑在了她身上,扳过她的身子,一头埋进了酥胸,在双峰上疯狂地吻着……
苏丽文被他吻得浑身扭动,吃吃地笑个不停,那情态真是放浪形骸!
包正发再也按捺不住,一手探进了衣服的叉口,沿着大腿而上,摸着了三角裤的松紧带,正在往下拉,却被苏丽文及时用手按住。
“你……”包正发急了。
苏丽文风情万种地冲他一笑,忽说:“老包,我们现在不能……”
包正发已是箭上了弦,引弓待发,不禁忿然说:“苏小姐,你是不是存心吊我老包的胃口?”
苏丽文正色说:“我要是吊你的胃口,连碰都不会让你碰我一下!”
包正发仍然不悦说:“那你为什么……”
没等他说完,苏丽文已郑重说:“你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不知道我为什么?”
包正发茫然摇摇头,她便接下去说:“刚才我忽然间想到,如果我们把一切都抛置在脑后,只图一时的痛快,万一张二爷带了大批人马,突如其来地闯来了,那我们岂不是措手不及啦?”
包正发毫不在乎地说:“唉!苏小姐,我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只要他们敢来,我保证叫他们吃不完兜着走。谁能碰你一根汗毛,唯我老包是问!”
“等到那时候就太迟了!”苏丽文说:“我想我还是暂时避一避风头的好,免得老吴真要是来向我求援,你说我是出面好呢,还是不出面?”
包正发对老吴已有成见,断然说:“我们自己的事还管不了呢,谁管他的闲事!”
苏丽文却不以为然他说:“话不能这样说,老吴跟我们总还有点交情,虽然还不到齿唇相关的程度,但今晚的漏子,到底是我们捅出来的。要是他真来向我求助,我能拉下脸来不理?那未免说不过去……”
包正发的欲火已在降落,悻然问:“那你的意思呢?”
苏丽文早已胸有成竹,故意想了想,始说:“无论是老吴来找我,或者张二爷寻上门来,我都是暂时回避一下比较好……”
包正发不由冷笑说:“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你又不能把这幢房子抬走,那有个屁用!”
苏丽文用手抬起他的下巴,妩媚地娇笑说:“这里有你呀!”
“有我?……”包正发为之一怔。
苏丽文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说:“你刚才不是说过,张二爷只要敢找上门来,你就给颜色他们看吗?现在我暂时出去避一避,你留在这里替我挡一挡。等这档子事平息下来,我一定会好好酬谢你的,难道你不愿意?”
包正发心犹未死地说:“可是……”
苏丽文果然有她的一套,把包正发的头按进了自己的酥胸,使他的脸颊紧贴在双峰间,柔声说:“来日方长嘛!老包,现在我不是让你……实在是时候不对,心情也不对,说不定他们谁会突如其来地闯来,那才大煞风景啊!不如等事情过了,我保证令你满意,痛痛快快地跟我在一起玩几天,你又何必等不及,而急于一时呢?”
包正发虽是个老粗,但他毕竟不是三岁两岁的小孩,轻易就被她哄骗住了。听她说来说去,只是想让自己脱身,把他留在这里抵挡一切未可预料的麻烦。
他终于恍然大悟,洞悉了她的鬼心眼,不禁嘿然冷笑说:“哼!你这个主意真不错,吊了我半天胃口,只是想把我留在这里替你挺,而你却一走了之。哈哈,我老包的胃口也不大,不想算什么来日方长,干脆来现的,痛快一时算一时,不作那个大头梦,来吧!……”
话才一说完,他已迫不及待,突然使出了蛮劲,不顾苏丽文的挣扎,把她全身的衣裤一齐撕破。
片刻之间,她已赤祼祼地,被剥成了精光!
苏丽文哪经得起包正发的蛮力,拼命挣扎也是无济干事,被他在身上重重压住了。
情急之下,她声色俱厉地说:“包正发,你竟敢对我无礼!……”
包正发狂笑说:“我连杀人放火都敢,还有什么不敢的,何况这是你苏小姐自己答应我的,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难道你还能告我强Jian不成!”
苏丽文怒声说:“至少我得心甘情愿,不能让你用强……”
包正发置之不理,一面放浪形骸地狂笑起来,一面开始了行动。
他原是压住了她的身子,按住她的两手,使她全身动弹不得,这时突然一抬腿,骑跨在她小腹上了。
苏丽文只有浑身扭动,双脚不住地乱踢,乱蹬……
嘴里直叫着:“老包,你再不放开我,我可要叫啦……”
包正发毫不在乎地大笑说:“你叫吧,愈是大声叫,愈是够劲呢!”
苏丽文唬不住他,心里顿时又惊又急,但她又不能真叫。惊动了别人,闯进来看到这个场面,不仅令她难堪,今后在别人面前,她的威严也就扫地啦!
她既不敢叫嚷,包正发就更放心大胆,毫无顾忌了。
他立即把一只脚,踩住了她的手腕,腾出一只手来,好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裤。
就在这时候,忽听胡小姐似在阻拦着什么人上楼,大声叫嚷:“你不能上去,苏小姐不在……”
包正发暗吃一惊,使他正在解裤扣的手停住了,脸色大变说:“是谁来了?……”
苏丽文趁机抱怨说:“都是你,现在该相信我的话了吧!”
包正发的欲念顿消,慌忙放开了苏丽文,一个翻身下了床,犹未及穿起上衣,房门已被人一脚踹开。
闯进房来的,想不到竟是高振飞!
他虽是气呼呼地闯进来,乍见房里的情形,却是意外地一怔,不屑地冷笑说:“真抱歉,我来的太不是时候啦!”
包正发原以为是张二爷的人打来了,才暗吃一惊,谁知来的竟是这冒失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节骨眼上闯来,真是大煞风景!
他不由勃然大怒,迎上前去,盛气凌人地怒喝着:“你他妈的,闯进来找死吗!”
高振飞冷声说:“没你的事!我找苏小姐说话……”
苏丽文已拖了条毛巾被,把赤祼的身体裹住,霍地坐了起来,诧然问:“找我?你不是去老吴那里了吗,怎么……”
包正发本来就对高振飞存有芥蒂,此刻被他闯来,冲破了他的好事,不禁对他更是恨之入骨!
不过他心里有数,真要动起手来,他绝不是高振飞的对手。只有出其不意地,来个先下手力强,攻他个猝不及防。
心念方动,只见他突然奋身向高振飞扑去,照着对方腰上就是狠狠一拳!
他出手既快又狠,攻的是致命要害,仿佛跟高振飞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一拳就置人于死地似的。
高振飞早已有了戒备,只是他的右手受了重创,到现在仍然血流不止,整条右臂已形同麻木,失去了知觉。
他心知若被包正发察觉他的手受了伤,无法还击,势必攻其弱点,使他顾彼失此,居于挨打的地位。
因此他不容包正发的拳头近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左拳疾挥,狠狠地一下击在对方脸颊上。
包正发只沉哼一声,便踉跄跌了开去。脚下被茶几一绊,一个筋斗翻了过去,跌得他半天爬不起身来。
高振飞把心一横,赶过去飞起一脚,猛朝他腰上踹去,只听他惨叫一声:“哇!……”竟被这一脚,踹得当场昏死了过去。
苏丽文一骨碌下了床,冲到高振飞面前,惊怒交加地说:“姓高的,你这算什么意思!”
高振飞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意思,只是有这家伙在旁边,妨碍我们说话罢了,这样比较安静些!”
苏丽文寒着脸说:“你既赶到老吴那里去了,又回我这里来干嘛?”
高振飞似笑非笑地说:“当然是来谢谢你啰!”
“谢我?”苏丽文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
高振飞“嗯”了一声,直截了当地说:“苏小姐,你不必装模作样,跟到黄泥涌道去的那些人,是你派去的吧?”
苏丽文茫然把头摇摇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高振飞冷笑说:“那么我不妨说清楚些,刚才我离开这里,匆匆赶到‘天堂招待所’去,张二爷的人早已经动手,把酒吧里砸得落花流水。我一去,还没机会跟张二爷说话,那个姓方的就找上了我的麻烦……”
苏丽文急问:“姓方的?是那个澳门的大流氓,叫什么九头鹰方彪的?”
高振飞点点头说:“不错,就是这家伙,他把我约出去,到黄泥涌道的坟堆上去决斗!”
“决斗?”苏丽文诧然问:“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
高振飞冷声一笑说:“这可是你替我制造的麻烦呀!要不是你叫我去‘玫瑰大厦’,就不会在那里遇上了他跟张二爷,发生一场冲突,以致结上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仇恨!”
苏丽文哑口无言了。
高振飞接着又说:“就为了他曾吃过我一点小亏,心有未甘,所以不顾张二爷的阻拦,非要跟我单独作一个了断不可。我当然不能示弱,只好跟他去了……”
苏丽文迫不及待地问:“结果怎么样呢?”
高振飞把受伤的右手一伸,恨声说:“这就是结果!”
苏丽文大吃一惊说:“你的手……受伤了?”
高振飞咬牙切齿说:“那家伙真卑鄙!谁会想到他在衣服里面,贴身暗藏了一块满是尖齿的钢板,故意让我一拳打上去,中了他的诡计,看情形这只手可能是要报废啦!”
苏丽文表示关切说:“那你怎不赶快去医院,还跑到这里来……”
高振飞霍地把脸一沉,怒形于色说:“我这个人什么都不怕,最怕欠人的情。你既然派人跟去,助我一臂之力,使我不致把命送在那班家伙手里,这己是万幸,废了一条手又算得了什么。我总得先来谢谢你这份盛情,才是做人的道理!”
苏丽文满脸惊诧地说:“你说我派人跟去?……这,这是怎么回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呀!”
高振飞冷冷一笑说:“你装的倒真像!反正承不承认这回事在你,我只是来告诉你,我不喜欢那些人的作风,捅死了几个人,连气都不吭一声就溜之大吉,实在有欠光明!”
苏丽文矢口否认说:“你简直是愈说愈离谱了!谁派人去捅死了人,我根本毫无所知,你别把什么都朝我头上栽,我可不替别人背黑锅!”
高振飞哼了一声,说:“我一向是恩怨分明的,你派人跟去相助,我不能不承这份情。但是,那姓方的并不知情,回头在张二爷面前来个张冠李戴,硬说是我下的手,难道说我就该替别人背黑锅?”
苏丽文忿声说:“说来说去,你还是认定了那些人是我派去的,这笔烂账我可绝不认!”
高振飞反问她:“那么该我认?”
苏丽文断然说:“我们谁都不必认!老实说吧,我既不要你承我的情,可也不愿受冤,只要能查出那些人是谁派去的,一切就明白了!”
高振飞发出了愤怒的狂笑,说:“我已经想了又想,能在危急中派人去相助我一臂之力的,只有你苏小姐,才会跟我有这个‘交情’。偏偏你又不让我承这份情,那就难了,我要能想到第二个人,还会来找你吗?”
苏丽文指着地上的包正发说:“啰!这就是我的人,一切行动都是他带头的,他从你走后,连一步都没有离开过这个房间。你如果不相信,可以把他弄醒了问个明白!”
“这个我相信。”高振飞说:“有你亲自‘招待’,我也舍不得离开这个房间一步的,并且,当时我就会认出是他带的头了。”
苏丽文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刚才的那一幕,实在有些不堪入目。尤其是包正发是吃她饭,拿她钱的保镖,居然色胆包天,做起了她的入幕之宾。看在高振飞的眼里,会怎样想呢?
难怪他把她看低了,似乎一个钱也不值。试想,以她的身份,能让包正发这种老粗一亲芳泽,那不是自甘作贱,人尽可夫!
此刻她已是有口难辩,只好赦然说:“我的一切,无须乎向你解释,听你的口气,是不是认定了,那些人是我派去的?”
高振飞肯定地说:“我相信这个姓包的没有去,但你可以派别人去,反正你舍得花钱,香港专门替人出头的职业打手多的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让他们去杀人放火,也绝不打回票!”
苏丽文暗吃一惊,以为高振飞已经知道,她会花十万元代价,雇一批职业打手去对付张二爷。同时又派包正发,带了一批人马去青洲小岛附近,把张二爷那艘来香港接“货”的机帆船付之一炬,而且还宰了几个人。
因此她一时情急,竟脱口而出:“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高振飞会错了意,忿声说:“我当然知道!”
苏丽文不禁咬牙切齿地说:“准是老吴向张二爷说的,让你在场听到了。好呀!老吴你这王八蛋,你既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我倒要看看,我们究竟是谁的手段厉害!”
高振飞振声说:“那很好,现在张二爷和那姓方的,都在吴经理那里,我们可以一起去,大家当面把一切弄个清清楚楚!”
“这……”
苏丽文正在犹豫不决,忽见胡小姐一头闯进房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苏,苏小姐,‘天堂招待所’来了电话,说,说是吴经理,被,被人架走啦!”
苏丽文正在气头上,幸灾乐祸地说:“活该!”
胡小姐急说:“电话还没挂,那边说要跟你亲自讲话……”
苏丽文把心一横,断然拒绝说:“别理他,你就说我不在,出去了!”
高振飞顿时对她大起反感,不屑地说:“苏小姐,你跟吴经理的交情不错啊,这未免太绝情了吧!”
苏丽文的一张嘴果然厉害,反唇讥说:“有‘天堂招待所’的堂堂副经理在,还轮得上我出头?那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高振飞气得直翻白眼,当即说:“好!我先去听了电话再说!”
说完,他急步出房,匆匆赶到了楼下去。
苏丽文暗向胡小姐使了个眼色,又向地上的包正发把嘴一呶,示意她赶快将包正发弄醒。
然后,她也急急跟下了楼。
进入客厅,只见高振飞正抓着话筒,在急切地问:“怎么?整个酒吧都被捣毁了?……我听不清,你说清楚一点!……哦?连楼上的房间,四楼的浴室也完了?……嗯!嗯……好的!我尽快赶回来!”
挂上电话,回头一看,苏丽文已悄然站在他身后。
“怎么样?”她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高振飞的脸色相当难看,冷笑说:“你何必多管闲事!‘天堂招待所’已整个被捣毁,所有的男男女女,几乎全部被打伤,在条子赶去以前,张二爷的人已把吴经理架走了!现在你该高兴了,可以幸灾乐祸地大笑特笑,笑他活该了吧!”
苏丽文哪里还笑得出来?眉间一皱,忧形于色地说:“老吴落在他们手里,一定是凶多吉少,我们总得赶快想想办法……”
高振飞故作诧异说:“咦?你刚才不是还骂他活该,连电话都不愿接吗?怎么现在忽然又仁慈起来了?”
苏丽文正色说:“我刚才说的不过是气话,他当真出了事,我怎能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高振飞两眼逼视着她问:“那么你的意思,是要设法去救吴经理?”
苏丽文点了点头,说:“他虽不仁,我却不能不义。尽管他出卖了我,我站在朋友的立场,总还得尽一份力量。只是……包正发已经被你揍爬下了,我这里的人手又不够……”
高振飞已洞悉她的心意,是想要他出面,可是试把右手一抬,却是抬不起来,不禁沮然叹了口气说:“如果非用武力不可,恐怕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啦……”
话犹未了,包正发己手执木棍闯了进来,后面尚跟着几名大汉。
只见他怒容满面,嘿然冷笑说:“姓高的!要用武力,我老包决定舍命相陪!”
高振飞右手受伤,无法抵抗,只得闪避开了。
情急之下,他突将苏丽文一把拖过来,挡在了面前作为掩护。
包正发一棍扫空,第二棍刚抡起,便被苏丽文大声喝止:“住手!”
包正发虽被喝住,却是心有未甘地怒声说:“这小子太放肆了,说什么今晚也不能放过他,非给他点颜色看看,否则他不知道我老包的厉害!”
苏丽文正在用人之际,既不能袒护高振飞,又不便得罪包正发,心里暗觉左右为难起来。
不料高振飞突然把心一横,一把推开了她,昂然说:“姓包的,你别以为我的右手受了伤,就怕了你,来吧,我就用一只手奉陪!”
谁知他一推,用力过猛,竟害得苏丽文当众出了个大大的洋相!
原来她身上只裹着一条大浴中,在仓皇中又未裹紧,全靠用手按住半露的胸口,浴巾才不致落下。
现在被高振飞这一推,身子向旁冲跌过去,她只顾着伸手去扶沙发靠背,结果顾彼失此,两手一撒,浴中便告松落,掉在了地上。
顿时,她全身成了赤祼祼的,一丝不挂了!
“啊!……”
她惊呼一声,赶紧回身抓起浴中,遮掩住前身,却顾不得后面精光赤祼地对着高振飞,气得她手指门口,向那些掩口欲笑的大汉们破口大骂:“滚出去!你们这些混账王八蛋,全替我滚!滚!”
大汉们虽只惊鸿一瞥,总算意外地大饱一次眼福,捱两句骂也值得!
“是!是……”他们一齐退出了客厅。
包正发却动也不动,以那种恶毒的眼光,向高振飞狠狠地瞪着。
高振飞不禁怒问:“你还站在这里干啥?”
包正发狞声说:“凭这小子的身份,能够留在这里,我老包难道还比不上他!”
这话问得一点不错,包正发虽是比不上高振飞的身手,但他毕竟是死心塌地跟了苏丽文好几年,出过力,也卖过命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在她的心目中,反而不及高振飞的分量重,教他怎能服这口气?
苏丽文终于冷静下来,神色凝重地说:“老包,我不是撵你出去,却把他留在这里,而是不愿你们再动手……”
包正发不服气说:“苏小姐,你不必阻拦,反正今晚我跟他拼定了。不是他把我干掉,就是我把他干掉,绝对要拼出个死活!”
苏丽文仍然拦在他们两人中间,郑重其事地说:“你们要拼,我绝不反对,但得看看什么时候。今晚张二爷带了大批人马,已经把‘天堂招待所’全部捣毁,还把老吴架去了,现在连生死和下落都不明,我们却在自相残杀。如果张二爷突然纠众大举来犯,我们不是也要步老吴的后尘,被他们攻个措手不及,把这里一切捣毁?”
这番话听在包正发的耳朵里,确实有杀鸡做猴的作用,心想:老吴既被架走,落在张二爷的手里,必然大有苦头可吃。
老吴那几根骨头,怎经得起折腾,到时候一定会把今晚的事和盘托出。
冤有头,债有主,张二爷既敢明目张胆地,去把“天堂招待所”捣毁,又何尝不会亲率大批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到这里来?
杀人放火是他包正发干的,张二爷不来则已,来了第一个就放不过他!
因此他气馁了,讷讷地说:“老吴……他,他当真会出卖我们?”
苏丽文反问他:“假如你是他呢?”
“我?……”包正发迟疑了一下说:“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不讲道义!”
苏丽文不屑地冷笑说:“不见得吧!如果我是老吴,眼看着一笔生意原可以有希望谈成的,结果让别人从中作梗,非但生意落了空,甚至于连辛辛苦苦经营的招待所,也全部被捣毁,使他损失惨重,人又被架去。他还会咬紧牙关,替别人承担一切?”
“这……”包正发无以为答了。
苏丽文趁机说:“目前的情势已经摆得明明白自,老吴落在张二爷的手里,必然会说出一切的。我们并不能怪他出卖我们,换了任何一个人,也绝不会替我们背这个黑锅。现在我们哪能意气用事,拼什么你死我活,应该赶快从长计议,谋求一个妥善之计,以免事到临头,措手不及就太迟啦!”
包正发望了高振飞一眼,怒犹未消地说:“好吧,今晚暂且放你一马,反正我们的一笔账,早晚要好好算一算!”
高振飞不甘示弱,冷笑一声说:“任何时候,我姓高的绝对奉陪!”
苏丽文怕他们双方再起冲突,忙从中说:“又来了,又来了!你们简直就像三岁两岁的小孩子嘛!少说一句不成吗?”
包正发狠狠瞪了高振飞一眼,遂说:“苏小姐,你知道我是个老粗,动心眼的事是一窍不通,还是你拿个主意出来吧!”
苏丽文忽然向高振飞移尊就教说:“你认为怎样?”
高振飞笑笑说:“我认为你最好先穿上衣服,这样似乎不太雅观!”
苏丽文这才惊觉,自己是顾前不顾后,只顾着用浴中遮掩前面,后面赤条条地让高振飞欣赏了半天,要不是他一语道破,她还浑然未觉呢!
她顿时面红耳赤,窘羞万状,急将浴中抖开,裹住了全身,赧然说:“你为什么不早点提醒我?”
高振飞耸耸肩,俏皮地说:“我还以为你是故意让我欣赏的呢!”
苏丽文不由笑骂起来:“见你的大头鬼!我又不想诱惑你……”
高振飞洒脱地笑笑说:“谁知道呢?”
他们眉来眼去的,似乎是在调情,看在包正发的眼里,不禁妒火中烧起来。
这家伙也不知吃的是那门子干醋,居然铁青着脸,气呼呼地说:“苏小姐,我认为打情骂俏,也该拣个时候,现在如果不谈正经事,我可要先走一步啦!”
苏丽文要是在平时,听了包正发敢出言不逊,早就火冒三丈,一耳光掴了过去。
可是现在情形不同,她只好忍住了气,问他:“你上哪里去?”
包正发居然掼起了纱帽,忿声说:“一山不容二虎,苏小姐既找到了挺得起人物,像我这种无足轻重的角色,看情形这口闲饭也吃不长久了。不如自己识趣些,趁你还没有叫我卷铺盖走路之前,自动滚蛋还好看些!”
苏丽文怒问:“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包正发狞声说:“我说的是实话!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相信凭我老包在三尺地面上混了这些年,混口饭吃的地方还有,不致于饿死,或者干那种下三滥的买卖,专抢女人的皮包呢!”
他最后的两句话,语气特别加重,分明是在讽刺高振飞,讥笑他当日持刀拦劫苏丽文的事。
高振飞如同被刺中了创痛,不由勃然大怒,挺身向前说:“姓包的,你口齿再不干净,可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包正发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不屑地说:“口齿不干净没有关系,只要做的事干净就成了,我老包就是饿死在街边,也绝不会像你一样没出息,去抢女人的皮包!”
高振飞忍无可忍,猛地挺身把拦住的苏丽文推开,直向包正发冲了过去。
苏丽文被推得踉踉跄跄,一跤跌坐在地上,她不禁急得大叫:“住手!住……”
包正发充耳不闻,挥起一棍,狠狠地扫在了高振飞的右臂上,使他痛得沉哼一声,额头上顿显冷汗,连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这一棍击得高振飞火冒三丈,突然把牙一咬,忍住了痛苦,不顾一切地冲向对方,左拳突出,犹如闪电般击中了包正发的腹部。
包正发想不到他会情急拼命,这一拳势猛力沉,击得他“啊……”地一声,急捧住腹部,不由自主地弯下了腰去。
高振飞手下毫不留情,趁势变拳为掌,斜斜地劈在包正发的颈后。接着一抬腿,用腿膝撞上了他的下颚。包正发一连捱了三下,腹部一拳已够他受的,再加颈后一掌,下颚一撞,使他毫无还手的机会。
尤其颈后捱的一掌,使他憋住了气,即使下颚未受那一撞,也已昏死了过去!
但是,高振飞也因用力过猛,加上被木棍狠狠在右臂上一击,千疮百孔的右手,顿时又告血流不止了。
就在包正发仰面栽倒之际,忽见两名大汉冲进了客厅,高振飞暗吃一惊,正待出手迎敌,其中一名汉子已紧张万分地嚷着:“苏小姐,不好了,有一大批人冲进了巷子啦!”
七、兵临城下
苏丽文一听那汉子的报告,顿时着了慌,紧张万分地吩咐一声:“快把门关上!”转身就冲进了卧房里去。
高振飞朝地上一看,包正发正要清醒,他便过去用脚轻轻踢了一下,说:“大保镖的,你的差事来了,别再躺在地上装羊啦!”
说完,他正待走出客厅,忽见苏丽文从卧房里探出头来,向他招手说:“高振飞,你还不快进来……”
高振飞愣头愣脑地问:“干嘛?”
苏丽文急切说:“你还问什么劲儿,叫你进来自然有道理,绝不会把你吃了的!”
高振飞不知她在兵临城下的关头,又在房里捣什么鬼,只好很勉强地走了进去。
苏丽文已拿开浴中,正在换穿一身便装,是一件短袖圆领的袒胸衣衫,和一条浅黄|色的紧窄长裤,但她这身打扮并不是为了花俏,而是为了行动方便。
她见高振飞进了卧房,忙从化妆台的抽屉里,取出一枝二号左轮,交在他手里说:“这个你最好带着,也许会用得上它!”
高振飞诧然说:“你想要我去跟张二爷的人拼命?”
“谁教你去拼命呀!”苏丽文娇声说:“拼命是包正发的事,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他平常拿我的吃我的,终日无所事事,现在有了事,他再不出来挺,那我不是白白养活了他们?”
高振飞耸耸肩说:“那么我既不拿你的,也未吃你的,更没要你养活,似乎没有替你挺的义务吧!”
苏丽文板起了脸说:“你别不知好歹,老实说吧,别以为你的拳头硬,可是你的手受了伤,就算是没受伤,你认为能闯得出这条巷子?”
高振飞毫不在乎地说:“闯不闯得出去,那是我的事,要你替我担心,未免……”
“未免多管闲事,对不对?”苏丽文悻然说:“姓高的,我看你真是毛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事到如今了,你居然还硬充好汉,真是在打肿了脸充胖子!”
高振飞冷声说:“不充又怎样?难道躲在这间房里,让你来保护我?”
正说之间,包正发在卧房外拼命擂门,嘴里又叫又骂:“妈的!有种的替老子滚出来,别他妈的躲在女人裤裆底下,你不嫌臭,老子可怕脏了拳头!”
高振飞听他愈骂愈不像话,不禁怒容满面地说:“苏小姐,我可不是不挑时候,存心在你这里闹事,姓包的这家伙实在逼人太甚,你可怪不得我……”
没等他把话说完,苏丽文已抓起化妆台上的手提包,上前一把,拖住了他的手,硬往窗口拖去。
高振飞用力把她的手甩脱开了,悻然说:“你想要我跟你一起临阵脱逃?哼!那你可看错啦,我高振飞还不是这种人!”
苏丽文不由分说,又把他拖住了,焦急说:“不管你是哪种人,现在你先跟我走,绝不会让你吃亏的……”
话犹未了,房外的包正发又骂开了:“姓高的,你他妈的敢不敢出来?再不出来,老子可就不客气,要闯进来啦!”
苏丽文拖不动高振飞,又怕包正发一时冲动,当真闯进房来,双方势必又将大打出手。
情急之下,她只好忿然放开了高振飞,开了房门去安抚怒不可遏的包正发。
也不知她跟包正发嘀嘀咕咕,说了一阵什么,那老粗居然怒气全消,不再闹着要跟高振飞拼死拼活了。
她赶紧又回来到卧房里来,轻声向高振飞说:“外面来的果然是张二爷的人,大概他们摸不清我们的虚实,仍在巷子里按兵未动。老包已经被我说服,答应在这里对付那帮人。我们赶快从这个窗子出去,外边那条小巷子可以通另一条巷子……”
高振飞摇摇头说:“对不起,能闯得出去我就闯,从后门开溜,我可不干!”
苏丽文急说:“这不是开溜!……”
高振飞冷哼一声,不屑地说:“我可不是替老包说话,他在这时候能答应留下来替你卖命,总算还有点义气。而我们却从窗口溜走,置他们于不顾,你还不承认这是开溜?”
“你听我说呀!”苏丽文郑重说:“现在老吴是落在张二爷的手里,生死未明,他们的人既然来到了我这里,我们何不趁虚而入,设法救出老吴呢?”
高振飞听她这么一说,似乎有些心动,但他把眉一皱说:“这倒是个办法,不过,我们怎么知道,张二爷把吴经理弄到哪里去了?”
苏丽文颇有自信地说:“香港不过是个弹丸之地罢了,我绝对有把握找出他来!”
“找到了又怎样呢?”高振飞沮然说:“就凭我们两个人,一个手受了伤,一个女流之辈,能有把握去把吴经理救出来?哈!我是无能为这个力了,只有看你的啦!”
苏丽文居然大言不惭地说:“看我的就看我的,这有什么了不起,你看我不要你动手,有没有本领把老吴弄出来!”
高振飞犹豫之下,终于同意跟她一起离去,存心看看这女人究竟有什么神通,能把老吴从张二爷的手里救出。
他们越窗而出,外面便是一条仅可容一人走过的狭窄防火巷,对面是另一排房子的墙壁,中间则是水沟。
从这条窄巷出去,果然是另一条巷口了。
幸而这条巷口没有人把守,他们始得安然走出。到了巷外,苏丽文松了口气,胆子也壮了起来,居然绕到另一个巷口。向巷子里一张望,只见在她那幢房子的附近,人影幢幢,大约有十几名大汉!
她已无暇顾及包正发,是否能对付得了这许多人,反正全部值钱的手饰和现款,已经装在手提包里,大不了是艳窟里的家俱倒楣,房子又不是自己的,放火烧了也不痛心。
只要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
苏丽文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决定放弃这里的一切,等风声平息以后,凭她的交际手腕,还想不能另起炉灶,大展宏图一番?笑话!
于是,她暗自发出声冷笑,回头向高振飞以断然的口气说:“走吧!”
这语气似乎充满了愤怒和沉痛!
高振飞则是满怀茫然无所适从的心情,默默地点了下头,偕同这自命不凡的女人,走向了对街。
正好有辆“的士”驶来,高振飞立即挥手拦住,与苏丽文上了车,也不征求她的意见,便吩咐司机:“名园西街!”
苏丽文未加反对,等车开动了,才说:“我们先到‘天堂招待所’去看看也好,说不定能知道老吴的下落,那就免得到处乱找了。”
高振飞没有理她,心里却在想:你不是刚才还在夸口,认为绝对有把握找到老吴,怎么现在竟存了这种侥幸的心理?
苏丽文此刻的心情非常沉重,见高振飞没有答话,她也就保持沉默,不再说话了。
车子很快就来到了名园西街,高振飞吩咐司机在街口停了车,苏丽文则抢着付了车资。
他们下了车,便相偕朝一级级的石阶走下去。
到了“天堂招待所”,只见门口站着个武装警察,拦住了他们喝问:“这里出了事,你们来干嘛?”
高振飞这位有名无实的副经理,这时候居然派上了用场,当他表明身份后,两名警察始让他们进去。
楼下的整个酒吧,已被捣得面目全非,正由一名便衣警探,在向一个受伤较轻的职员询问事情发生的经过。
那职员明知是张二爷的人干的,却不敢贸然指出,只是含糊其词地告诉那警探,说是闹事的人身份不明,捣毁酒吧,殴伤招待所的大部分人员后,又把吴经理架走了。
便衣警探正在把那职员的话,一一记在小本子上,高振飞和苏丽文刚好走了进来。
那职员一眼发现他们双双到来,顿时若获救兵,刚要张口,已被高振飞以眼色阻止。
他们趁着便衣警探尚未发觉,赶紧退出酒吧,急急上了二楼。
楼上的损失较轻,仅只各房间的家俱被毁,但老吴手下的那批女人,连阿凤和黛黛在内。几乎无一幸免,全部被殴成伤。伤重的且已由警方送往医院,伤势较轻的,则躺在床上呻吟不已。
一场飞来横祸,使这些女郎和职员们遭了无妄之灾,整个的招待所,乱成一片。
甚至连几个来这里找刺激的客人,也均被城门失火,殃及了池鱼!
三楼和四楼不必看了,他们直接来到了经理室。
推门而入,只见“斜眼蔡”头上裹着纱布,臂上吊着绑带,一个人躺在沙发上不住在呻吟,显然他受的伤也不轻!
谁知他们刚走进来,尚未向“斜眼蔡”问话,桌上的电话铃就响了起来。
高振飞立即赶了过去,抓起了电话:“喂!这里是‘天堂招待所’……”
对方是个陌生的声音,郑重说:“请你听仔细了,贵招待所的吴经理,现在被人架往阿公岩去了……”
高振飞急问:“请问你是哪一位?”
对方哈哈一笑说:“我是谁无关紧要,也许我只是个喜欢多管闲事的人,特地放个风给你们。重要的是,如果你们想找到吴经理,最好赶快去阿公岩,在海边泳场的附近,有几间木屋,很容易找到的。去迟了的话,那么就得带一副棺材去,以便收尸,哈哈……”
高振飞刚叫了声:“嗯!……”对方的电话已经挂断了。
苏丽文看他神情有异,不禁诧然问:“怎么回事?”
高振飞放下了电话,茫然说:“打这个电话来的人不知是谁,他说吴经理被人架去了阿公岩,在海边泳场附近的木屋里,希望我们尽快赶去……”
“斜眼蔡”一听,竟忘了伤痛,忙撑起身子说:“千万不能上当,这电话一定是张二爷方面打来的,布下了圈套……”
苏丽文的看法却不同,她说:“我看不会是张二爷方面自己放的风,因为他的人手有限,已经到我那里去了不少人,哪敢让我们知道老吴的下落,那不是自找麻烦!”
高振飞对这种神秘的电话,也认为可疑,表示慎重说:“即使不是张二爷自己放的风,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何况他的人手虽然不多,但我们怎知道他不会花钱临时雇用一批职业打手呢?”
苏丽文果然认为有此可能,沉思了一下说:“反正一句话,打电话来向我们放风的人,准没安好心!”
高振飞忽说:“我倒想起了一个可能,会不会是那个崔胖子?”
“崔胖子?”苏丽文仿佛恍然大悟地叫了起来:“对了!我们今晚跟张二爷互相残杀,弄得两败俱伤,而他却在黄鹤楼上看翻船。我怎么把这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给忘在一边呀!”
“斜眼蔡”接口说:“崔胖子不过是个有勇无谋的家伙,可是他的那位狗头军师黄良臣,是最会出鬼主意的,什么阴谋诡计都想得出来,而且想得非常绝!”
高振飞对这些牛鬼蛇神的人物,了解得根本不够深刻,未便贸然下定断语。他只是觉得奇怪,老吴为了查明张二爷跟崔胖子的“交易”,不借忍痛拿五万元港市,更让阿凤编造了一个妹妹被绑的故事,骗他去澳门踩盘子。
结果他得不偿失,几乎把命送在了澳门!
而老吴自己呢,却经不起重利的诱惑,居然又跟张二爷搭上了线,约在坟堆里谈起“生意”来,这不是自相矛盾?
致于说到苏丽文这女人更是心理变态,令人无法捉摸。她的一切就像是天上的浮云,变幻无穷,想到哪里是哪里,根本不知道她究竟在捣什么鬼!
高振飞只见过崔胖子一面,对这脑满肥肠的家伙,他更莫测高深,自然无法表示意见。
因此,他索性保持沉默。
苏丽文却不然,今晚发生的一连串事故,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怂恿高振飞去对付张二爷,让包正发雇用职业打手烧船,以及赶去黄泥涌道,趁着老吴跟张二爷谈条件时,准备攻其不备,以雪被骗上船受辱之恨……这一切,都可说是她一个人兴风作浪,掀起的轩然大波。
现在事态闹大了,已经不可收拾,她才忽然想到,一旁还有个隔岸观火的崔胖子。
可是她连做梦也没想到,那个瘦小汉子把她骗去的船上,根本就不是张二爷的船,而是那诡计多端的黄良臣,替崔胖子出的鬼主意,使她不甘受辱,跟张二爷结下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仇恨!
直到高振飞说起崔胖子,再经“斜眼蔡”提及那狗头军师黄良臣,她才如梦初醒,可是已经太迟了。事情闹到了这步田地,纵有天大的本事,也已无法挽回。
苏丽文忽然走到办公桌前,抓起话筒,拨了个电话回去。
听出接电话的正是包正发,她立即问:“情形怎么样?”
包正发回答说:“真他妈的有点邪门!他们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动静,好像是存心跟我们耗上啦!”
苏丽文“哦”了一声,吩咐说:“你们不必管那边了,留两个人守着门,一有动静,叫他们尽管开火,出了事由我负责。你把其余的人,带着从后面的小巷子出去,立刻赶到老吴这里来!”
搁下电话,她向高振飞瞟了一眼,冷冷地说:“喂!我们的副经理,你在想什么心事?”
高振飞毫无表情地说:“我这个副经理是有名无实的,你们闹翻了天,也与我无关,我可以拍拍ρi股,一走了之。只是让你们耍了半天的猴子,我有些不服气,所以正在想法子报复,非出出这口鸟气不可!”
苏丽文忿然说:“你别说没良心的话,老吴和我都没有亏待你,要出气只能找张二爷和崔胖子!”
“当然!”高振飞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姓高的横竖是光棍一条,豁出去不过是命一条,反正谁整我的冤枉,自己心里明白!”
苏丽文霍地把脸一沉,冷声说:“现在我们不谈这个,我已经打电话叫老包马上带人赶来,准备采取行动,参不参加在你,我绝不勉强!”
高振飞强自一笑说:“苏小姐真看得起我,凭我这独臂将军,也能派得上用场?”
苏丽文未及回答,“斜眼蔡”已抢着问:“苏小姐,你是不是准备去救吴经理?”
苏丽文冷静地分析说:“依我看,今晚促使张二爷跟我们火拼的,八成是崔胖子从中捣的鬼!我们两方面的一举一动,他都在暗中监视,所以老吴可能是真的被架去了阿公岩……”
“斜眼蔡”急问:“那么刚才向我们放风的电话,真会是崔胖子……”
苏丽文断然说:“一定是他!”
“斜眼蔡”诧异地说:“那他不是向着我们了?”
苏丽文冷笑说:“他才不会安这个好心呢!我敢打赌,这个鬼主意,准是狗头军师黄良臣替崔胖子出的,一方面弄了些人到那里去,让我误以为是张二爷找上门了。一方面又向这里放风,说出老吴的下落,使我们认为那张二爷的人已大部分出动,留在阿公岩的人手不多,大可趁虚而入,去救出老吴来。其实呢,张二爷的人马在阿公岩,我们这边的人一去,势必发生火拼,那正中了崔胖子的诡计,让他在一旁等着看热闹呀!”
这一番分析,使得“斜眼蔡”和高振飞,都不由暗自佩服得五体投地,想不到这女人,居然临危不乱,能把情势分析如此透彻!
高振飞终于忍不住问:“那么你叫老包带人赶来,是准备去阿公岩跟张二爷的人火拼?”
“我会那么傻?”苏丽文笑了起来,她说:“崔胖子虽然自作聪明,可是我也不笨,他会来这一手,我同样也会。大家不妨斗斗法,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斗得过谁!”
高振飞察言观色,已知道这女人又在没安好心,动脑筋要对付崔胖子了。
果然不出所料,没等他开口,苏丽文已老谋深算地说:“崔胖子安排这个诡计,无非是想我们跟张二爷拼个两败俱伤,他却等我们鹬蚌相争,好使渔翁坐得其利。哼!可惜他这个如意算盘打错了,我要让他弄巧成拙,自食其果!”
“斜眼蔡”不禁好奇地问:“苏小姐,你究竟打算去救吴经理,还是对付崔胖子?”
“我呀,我要双管齐下!”苏丽文的语气非常肯定,似乎充满了自信。
高振飞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遂说:“你刚才说要我参加,我可得先声明,站在道义上,如果是去救吴经理,我可以考虑,至于去对付崔胖子,我却没有这个义务,也犯不着跟你们搅在一起!”
苏丽文重施故伎,又想用话激他说:“你怕崔胖子?”
高振飞洞悉她的阴险,当即毫不保留地说:“你别又来那一套,想用激将法打动我,这回我可不会上当了。老实说吧,我是谁也不怕,只是不愿卷进你们这个是非漩涡!”
苏丽文不由冷笑说:“你不愿卷进这个漩涡,可是已经卷进去了,又没人强迫你,是你自己答应老吴,当这个副经理的,怨谁?”
高振飞顿时肝火上升,忿声说:“怨谁?怨我自己!谁教我没出息,在香港连肚子都混不饱……”
“斜眼蔡”看他们互不相让,火药气氛愈来愈浓,赶紧从中打圆场说:“大家都少说一句话,自己人嘛,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何必呢……苏小姐,说正经的,你究竟打算从哪方面着手,如何采取行动,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别一个人闷在肚子里呀!”
苏丽文怒犹未消地说:“他一直就在跟我抬杠,根本没问我嘛!”
高振飞也不让步,他说:“我凭什么资格过问?”
苏丽文气得用力一拍茶几,怒形于色说:“那你就干脆别问!”
“不问就不问!”
高振飞霍地站了起来,往外就走。
苏丽文大怒之下,竟自手提包里取出一枝小型手枪,向顾自而去的高振飞一声大喝:“站住!”
高振飞回过头来,冲她冷冷一笑说:“怎样?你居然动起家伙来了?”
苏丽文铁青着脸说:“你不信试试看,只要你敢向外走一步,我就开枪!”
高振飞哪会被她吓住,毫不在乎地说:“我倒真有些不信这个邪!”
说完,他已举步向门口走去。
苏丽文是恼羞成怒了,手指正待扣动扳机,就在这紧张万分的时候,电话铃突然响了!
高振飞自动站住了,回转身来,只见苏丽文冷哼一声,赶紧过去抓起了电话。
“喂!……”
她尚未及说明自己的身份,已听对方传来个低弱的声音:“你,你是小苏?……”
苏丽文听不清对方的声音,但称呼她“小苏”的,除了老吴还会是谁?
她不禁诧然惊问:“你是老吴吗?”
“我……”
对方的话犹未说出口,突然从话筒里,传来了砰然一声枪响。
接着是一声惨叫:“啊!……”
电话就在这时候,挂断了!
包正发刚好匆匆赶到,一进经理室,便跟高振飞照了个面。
双方是仇人见面,分外地眼红!
但高振飞已无暇管他了,急向苏丽文问:“吴经理怎么了?”
苏丽文从电话里听到的枪声和惨叫,已判断出老吴是凶多吉少了,她怔怔地搁下了话筒,一抬眼,发现包正发已赶来,便没有回答高振飞,急向包正发使了个眼色,把他叫到一旁去,轻声交待了一番。并且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叠美钞,悉数交给了他。
包正发把钞票揣在身上,立刻匆匆而去。
高振飞看在眼里,心知这女人是咬了牙,忍痛牺牲,不惜以钞票去买通职业打手,决心跟张二爷或者崔胖子火拼啦!
他不禁暗觉诧然,她这样任性地硬干,究竟为的是什么呢?
这也难怪,他毕竟是门外汉,摸不清这种买卖的行情。
事实上,世界各国都是一样,“声色”可说是一门最热门的生意,靠女人发大财的,几乎比比皆是。
香港近几年来更是竞争激烈,由于大家都看得眼红,一窝蜂地抢块肥肉,以至造成畸形的发展。终于供过于求,使“同行”之间,不得不挖空心思,明争暗斗,以不择手段争取到顾客。
风月场中实力最雄厚的,自然是崔胖子,其次才轮到苏丽文,老吴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
但是,这门行业靠拥有财势也是无济于事,顾客不上门,难道还能用武力强迫人家光顾不成?
所以尽管崔胖子的财势大,如果不把老吴和苏丽文整垮,他仍然不能以一枝独秀的姿态,在香港的风月场中称霸,让他独吃一份。
同样的,野心勃勃的苏丽文,又何尝不想把崔胖子整垮。那么一来,她在香港就是唯我独尊了。
今晚的事态已经闹大,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决心把近年来的恩恩怨怨,一下子了断。免得拖得大家不死不活,一天到晚疑神疑鬼,连寝食都不能安心。
交代包正发去依计行事后,她才神色凝重地说:“刚才那个电话,大概是老吴打来的,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话筒里就传来声枪响,接着是一声惨叫,电话就挂断了,我看老吴很可能已经遭了毒手!”
“斜眼蔡”大吃一惊,吓得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脸色惨白地说:“这,这可怎么办?……”
高振飞不由气愤地说:“这下我们真得带副棺材去啦!”
苏丽文冷冷地哼了一声,忽说:“现在我准备去找崔胖子,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去?”
“找崔胖子?”高振飞摇头说:“很抱歉,我没这个兴趣,如果吴经理真遭了毒手,我至少总得赶去替他收尸吧!”
苏丽文不便勉强他,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事已至此,我们只有各尽心意,收尸由你去收。替他报仇的事,包在我苏丽文身上,绝不会让他死不瞑目就是!”
高振飞默然无语,径自走出了经理室。
他一直走下楼去,出了招待所大门,急步奔上一级级的石阶,到了名园西街上,这一带的“的士”特别多,他上车便吩咐司机:“到阿公岩,车子开快一点!”
司机从头上方的反射镜里,诧然瞥了这位乘客一眼,似乎暗觉有些奇怪,因为阿公岩相当僻静,海边泳场早已关闭,附近一带的居民又很少,他这时候去干什么呢?
暴徒抢劫“的士”的事件,曾经发生过不少次,这家伙莫不是没安好心眼,想到那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去下手?
司机顿时暗自提高了警觉,一面开车,一面从反射镜里,随时注意高振飞的举动。
这一趟生意可真不好做,害他一直在提心吊胆,尤其当车子过了东海傍街,驶近阿公岩的一段路上,他更是全神戒备,丝毫不敢大意。
过了阿公岩,他忽然灵机一动,故意使车子停下了。
高振飞急问:“怎么了?”
司机搪塞说:“油路不通……”
说着,他若有其事地又试着发动,结果费了半天的劲,车子仍然没有发动。
高振飞无可奈何,只好付了车资,下车徒步走向阿公岩去。
好在距离已不太远,走了大约十来分钟,已经可以遥见阿公岩那边的灯塔了。
正在这时候,后面风驰电掣地来了四辆“的士”,浩浩荡荡地直向阿公岩疾驰而去。
高振飞急忙闪开,就在四辆“的士”飞驶而过的一刹那,他发现每一辆车上,都挤满了人。
他顿时暗自一怔,立即意识出这大批人马,是冲着张二爷去的!
但是,他们是哪方面的人呢?
高振飞心知这批人马,不是苏丽文买通的职业打手,就是崔胖子的手下。于是他哪敢怠慢,赶紧拔脚狂奔,好像怕去迟一步,赶不上这场热闹似的。
无奈两条腿远不及四只轮子快,转眼之间,四辆“的士”早已到了阿公岩。
车上下来几名衣衫不整的汉子,其中为首的一名大汉,向司机吩咐说:“就在这里等着,最多不超过半个小时!”
司机与他们很熟,笑着说:“没问题,你老兄的事有什么话说,别说半个小时,半天也得等呀。你们快去办事吧,我们等着就是啦!”
那大汉哈哈大笑说:“就这么说,回去绝对少不了你们一份的!”
说罢,把手一挥,便领着那二十几个汉子,向右边的土路上奔去。
阿公岩位于筲箕湾东北角上,等于是香港的边缘,这一带除了海边泳场之外,可说相当荒僻。尤其值此夜深人静的时候,更显得冷寂、凄凉!
这二十几名汉子,奔上土路后,立即分散开来。为首的大汉一马当先,疾步如飞,终于遥见百码之外,散散落落地有十来间木屋。
其中有三五间是相连的,无异地那正是他们的目标!
没等他们奔近,黑暗中突然射来几道手电筒的光亮,同时听得一声厉喝:“站住!来的是哪条线上的朋友?”
这二十几名汉子根本不与理会,只见为首的大汉一挥手,他们便齐向木屋冲去。
对方发觉情势不对,立即发出接连三声口哨,木屋里顿时涌出十几条人影,各持刀棍,站在了屋前,严阵以待。
夜色朦胧下,只听得一声大喝:“上!”
乘车赶来的二十几名汉子,便一拥而上,双方正要短兵相触,展开一场肉搏,忽见木屋里又冲出一个彪形大汉,声如洪钟地大喝一声:“住手!”
说也奇怪,这边的二十几名汉子,竟被他的一声大喝吓住了,当真一齐住了手。
木屋里冲出的大汉,当即朗声自报名说:“兄弟是澳门的九头鹰方彪,借用这块地盘,事先已向地面上的秦老大打过招呼。你们是哪位朋友当家,请站出来把话点明,墙高万丈,挡的是不来之人,咱们可不愿打糊涂架!”
这边为首的大汉不甘示弱,挺身而出说:“方老大,大家都是外面跑的,光棍不挡财路,要想在三尺地面上混的,请问是不是应以道义为重?”
方彪大声回答说:“当然!不过兄弟可没有不顾道义,得罪过香港地面上的朋友!……”
那大汉怒声说:“方老大自然没话可说,可是我们是冲着张二爷那不顾道义的王八蛋来的!”
“张二爷?……”方彪不禁为之一怔。
那大汉不屑地说:“我们崔老板跟张二爷交易已经不是一次了,哪次不是干干脆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从来没有拖泥带水过。让老王八蛋自己凭良心说,这两年从崔老板手里,赚进了多少钞票。为什么这次来香港,撇开了我们崔老板,偷偷摸摸地跟姓吴的打交道?”
方彪这才听出眉目,诧然问:“原来你们当家的是崔老板?”
那大汉昂然说:“是又怎样?”
方彪按住火气说:“既然是崔老板,那就有话好说啦……”
不料那大汉却是存心来寻衅的,居然破口大骂:“跟那不顾道义,唯利是图的老王八蛋,有个屁的好说!上呀!”
这一声令下,顿时齐声喝打,只见他带来的二十几名汉子,一齐冲了上去,不由分说,逢人就打。
方彪勃然大怒,他更不是怕事的人,霍地一抬腿,从腿肚子上绑着的刀鞘里,抽出一把锋利匕首,冲上去便挥刀连刺!
双方均是用的刀棍,这边的人更带有铁链、扁钻、钢轮齿等武器。这一动上了手,那可热闹啦,黑暗中,只见几十条人影,混战成一片……
喊杀声中,又是一声声的惨叫,使人根本无法分辨,究竟是哪一方面的人被刀捅了。
方彪挥刀砍杀,锐不可挡,他这回可逮着了大展身手的机会。匕首连捅了两个汉子,冲到对方带头的大汉面前,当胸一把揪住,刀锋向上,抵住了他的腹部。
这一手相当狠辣,只要用力向上一挑,那大汉就被“大开膛”啦!
大汉吓得魂飞天外,急叫起来:“方老大手下留情……”
方彪逼令说:“还不叫你的人住手!”
大汉无可奈何,只得喝阻了带来的那批打手。
方彪不愧是老江湖,遇上这种场面,自有他的一套应付手腕。当即放开那大汉,收回了顶住对方腹部的匕首,敞声一笑说:“梁山的兄弟,不打不相识,我们可以到此为止,有什么误会,改天由张二爷亲自向崔老板解释,老兄认为如何?”
大汉点点头说:“方老大手下留情,已经非常够意思,兄弟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只是有一点必须声明,眼前这档事,和黄泥涌道向那几位朋友下手,我们都是奉命行事……”
方彪不禁惊怒交加地问:“什么?捅翻我们几个人,就是你们干的?”
大汉坦然承认说:“不错,手是我们下的,但这是崔老板交代下来的,我们不能不照办……”
方彪咬牙切齿恨声说:“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回去带个信给崔老板,这笔账替我记上,改日由我姓方的如数奉还!”
说罢,他向后退了一步,按照黑社会圈里的规矩,是表示他无意跟对方为难,放他们走路的意思。
大汉把双手一拱,说了声:“承情了!”
随把手一挥,他带来的那二十几名汉子,便扶起受伤的,匆匆而去。
方彪立即点查自己这方面的人,不料在这一场混战中,竟被对方杀伤了四五个人!
他不禁又惊又怒,心里突然觉得奇怪起来,外面打得天翻地覆,怎么张二爷竟无动于衷,连出都不出来看一下?
老家伙真沉得住气!
方彪吩咐了一声,叫大汉们照顾受伤的伙伴,便急向木屋里去。
谁知冲进木屋一看,顿时使他怔住了。
只见一名大汉昏倒在地下,张二爷却被捆在木柱上,嘴里塞着一个布团!
方彪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取出张二爷嘴里的布团,急问:“怎么回事?姓吴的老王八蛋呢?”
张二爷连气都没有喘过来,就怒声大叫:“快追,老王八蛋让姓高的小子带走啦!”
方彪一听是高振飞,趁着外面在混战,偷愉溜进木屋把老吴救走了,顿时气得他七窍生烟。也不及向张二爷询问详情,抽出刀来,割断他身上的绳子,返身就冲了出去,向那些正在收拾残局的大汉们喝令:“老王八蛋被人救走了,快去追!”
于是,七八只手电筒一齐乱射,只留下两名汉子照顾受伤的,其余的全部去追人了。
无奈天色太黑,凭那几只距离射不远的手电筒,根本管不了用。尤其这一带形同旷野,土路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哪里能追得到高振飞和老吴。
可是话说回来,他们如果没有交通工具,又怎能脱得了身?
原来高振飞眼见四辆满载着人的“的士”,风驰电掣驶向阿公岩去,他立即判断出,这批人马必是冲着张二爷而去的。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飞步奔向阿公岩时,正值双方在展开激战。他趁着一片混战,绕向了木屋。
这时张二爷的人手已全部出动,迎战对方的二十几名大汉,木屋里只留下他和一名保镖,在守着被绑在木柱上的老吴。
高振飞从窗口向里一张,正好瞥见木柱上的老吴,遍体鳞伤地把头垂在胸前,张二爷却在一旁张惶失措,似被外面的喊杀声所惊,唯恐方彪和自己的手下敌不住,让对方的人冲进来,因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八、死里求生
眼见老吴未遭毒手,他心里不禁暗觉诧然,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崔胖子既然能向他放风,说出老吴的下落,半天不见他们采取行动,难道不会叫人冒充老吴的口音,在旁边放声空枪,再惨叫一嗓子,使苏丽文不察真伪,误以为老吴被枪杀了?
于是,他当机立断,决定趁着外面情势大乱,这个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设法把老吴救走。
他的右手受伤很重,无法动手,幸而苏丽文交给他的那支二号左轮在身上,赶紧掏了出来。身体紧贴着木屋,小心翼翼地掩向了门口。
这时张二爷心乱如麻,神情显得非常忧急不安,可是他又不敢贸然走出木屋。忽听喊杀声突然停止,接着是方彪与那大汉在说话。
双方说话的声音都很大,张二爷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出对方是崔胖子的人马时,顿时勃然大怒,即向屋里的汉子吩咐:“去告诉方老大,把那边带头的人替我叫进来,我有话亲自问他!”
“是!”那汉子应了一声,就往外走。
不料他的脚尚未跨出门,冷不防高振飞闯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手起枪落,狠狠一枪柄击在了那汉子的头顶上!
“嗯!……”地一声闷哼,那汉子昏倒在地上了。
张二爷见状大吃一惊,犹未及拔枪应变,高振飞已直扑过来,用枪制住了他。
“把他松下来!”高振飞轻声喝令。
张二爷不敢抗命,只得乖乖地把老吴身上的绳子松开。绳子一松,老吴便顺着木柱滑了下去,原来他的两条腿已站不住了。
高振飞毫不客气,逼令张二爷站在木柱前,就用一只左手,把他捆在了木柱上。然后找了个布团,把他的嘴塞住,使他不能出声。
木屋里没有电,只有桌上半截洋蜡,火头摇摇晃晃地,发出昏黄的光亮。
高振飞蹲下身去一看,老吴似已受伤不轻,陷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根本无法行动。他无可奈何,只得扛起了老吴,急忙越窗而出。
他心里非常明白,如果没有交通工具,跑不了多远,就准会被张二爷的人发觉,紧紧追上来的,那时凭手里一支左轮,绝对是无济于事。
因此他灵机一动,赶紧绕过木屋,仍由原来的土路,直向停候着的四辆“的士”奔去。
肩上扛着个老吴,跑又跑不快,还没奔近停车处,早已把他累得喘气如牛,上气不接下气了。
一个不留神,脚下被石块一绊,顿时一跤扑跌了下去,把肩上的老吴也摔出了老远。
幸而夜色朦胧,那些司机也看不清奔来的是什么人,误把他们当作是那批大汉带来的,一看他们摔倒,立即有两名司机赶了过来。
“谁受伤了?”一名司机急问。
高振飞心知他是认错了人,忙回答说:“快把他弄上车去!”
两名司机也无暇多问,糊里糊涂地,就把老吴架起,连扶带拖地弄上了车。
高振飞不敢怠慢,爬起身来就跟了去。
等那司机把老吴放在后座,他突然一脚踏上车门,用枪顶在司机的背后,轻声威胁说:“别出声,上车!”
司机大吃一惊,连身也不敢转过来,便上了车。
其余的司机正在遥望奔来的幢幢人影,谁也没有留神这边的情形,高振飞迅速上车,以枪口对着那惊诧不已的司机,冷声喝令:“开车!”
那司机吓得连忙发动引擎,在莫名其妙的心情下,把车子开了就走。
其余三名司机这才惊觉,一齐诧然惊叫:“喂!老王……”
那司机充耳不闻,在枪口的威胁下,脚下猛踩油门,使车子飞也似地疾驶而去。
高振飞等车子上了柏油路,这才松了口气以缓和的语气安抚那司机:“我不会为难你的,只要你载我们一程,送到有车的地方,就没你的事啦!”
司机连气都不敢吭一声,提心吊胆地双手紧握方向盘,噤若寒蝉地驾驶着。
车子沿着海边,一路飞驰,直到东海傍街,杜云里附近,高振飞才叫停车。逼令那司机下车帮忙,将老吴抬出车厢,扶至街边等生意的一辆“的士”上,始让他离去。
高振飞上车立即吩咐司机:“到名园西街!”
老吴总算死里逃生,被高振飞侥幸从木屋中救走。但是,如果当时没有那二十几名汉子赶在前头,跟张二爷方面的人动起手来,他们又怎能趁机脱身?谈何容易!
然而,那批人马真是崔胖子的手下吗?
当然不是!崔胖子即使真不服气,认为张二爷不该不顾道义,把他撇开了,暗地里另找门路,也不致于公然派出大批人马去兴师问罪呀!
那这批人马究竟是哪方面派去的呢?
香港这地方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苏丽文交给了包正发一叠美钞,在不到二十分钟之内,他就在中环找了一批职业打手,以每人两百美金的代价,要他们冒充崔胖子的手下,赶去阿公岩依计行事。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两百美金的代价出手相当高,大家都争相卖命,唯恐挨不上这份有油水的肥差事,于是一下子就出动了二十几名要钱不要命的职业打手。
由绰号黑仔的一名大汉为首,率领大队人马,乘上四辆跟他们有交情的“的士”,浩浩荡荡地向阿公岩出发了。
包正发办妥这档子事,立即带着几名大汉,又匆匆地赶到湾仔去跟苏丽文会合。
她是在高振飞离开“天堂招待所”后,便来到了湾仔,约好包正发在永乐里街口见面的。
一见包正发来到,她劈头就问:“怎样?”
包正发自鸣得意地笑着说:“没问题,他们去了二三十人,有他姓张的老王八蛋瞧的啦!”
苏丽文仍不放心地问:“那些人靠得住吗?”
包正发把眉一抬说:“凭我老包跟他们的交情,准出不了错,事先我们已经把话讲明,钱当时付清,他们负责照我交代去做,出了漏子由他们自己挺,只是万一有死伤,需要额外贴补一点费用。”
苏丽文满意点点头说:“那不成问题,只要合情合理,不是狮子大开口,我绝对照付!”
包正发把胸脯一拍说:“这码子事全部包在我身上……”
苏丽文不等他说下去,即说:“好吧,到时候再说好了,现在我们去见崔胖子!”
包正发的心一突,明知这时候跟她去见崔胖子,话不投机,双方就会冲突起来,说不定还得动手。他们总共只有这么几个人,在人家的地盘上,难免要吃大亏。
可是他又不能示弱,只好硬着头,跟了苏丽文来到了“桃源招待所”。
好家伙!果然不出所料,张二爷、老吴、苏丽文三方面在那里拼得你死我活,崔胖子这里却是安然无恙,丝毫未受波及,照常在做他们的“生意”呢!
那个狗头军师黄良臣,正从楼上走下来,一眼认出带着几名大汉进来的竟是苏丽文,不禁意外地一怔,立即迎上来,强自一笑说:“哟,什么风把鼎鼎大名的苏小姐吹了来呀?”
苏丽文冷若冰霜地说:“少说废话!崔胖子在不在?”
黄良臣碰了个大钉子,居然毫不在乎,仍然笑着问:“苏小姐找崔老板有什么事?”
苏丽文忿声说:“没事来这里干嘛?难道我还是来‘玩’的!”
黄良臣看她来势汹汹,居然亲自找上门来,实在太出他意料之外。一时摸不清这女人的来意,不便擅自作主让她去见崔胖子,只好虚与委蛇地说:“真不巧,崔老板刚刚出去,苏小姐有什么事,是否能跟我说,或者约个时间,让崔老板去苏小姐那里……”
苏丽文断然说:“那倒不必,反正崔胖子总得回来的,我有的是时间,就在这里等好了!”
黄良臣想不到她赖着不走,存心泡上了,一时也没有主意,正讷讷他说:“这……”
偏偏有这么巧的事,正在这时候,忽见从楼上走下个花枝招展的妖艳女郎,娇声说:“黄先生,有电话来了,崔老板叫你快上去……”
黄良臣欲阻不及,那女郎已脱口说出崔胖子在楼上,使他不禁窘得面红耳赤。苏丽文是嘴上从不饶人的,不由冷笑说:“崔胖子不是出去了吗?怎么楼上还有一位崔老板,是不是崔胖子破产了,把这里转让给另外一个姓崔的?”
黄良臣终于恼羞成怒,悻然说:“我告诉你崔老板已经出去,你心里就该明白了,何必非要我赤祼祼他说他不愿见你,那多伤感情!”
苏丽文不屑地冷笑说:“你说了不算,我只当你是放屁!”
说罢,她暗向包正发使了个眼色,径自就向楼上走去。
“你……”
黄良臣正要拦阻,不料包正发已上前一把,将他推得踉踉跄跄,冲跌了开去。
没等他爬起身来,苏丽文己带着包正发,和跟来的几名大汉,急步冲上了楼。
黄良臣不禁勃然大怒,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急向一名仆欧吩咐:“快叫所有的人,都跟我上楼来!”
顿时,整个“桃源招待所”里,俨然如临大敌,只是从后面出来十几名彪形大汉,由黄良臣带上了楼。
空气立即紧张起来!……
崔胖子正在房里听电话,对方在向他报告。
“一点儿都没错,那女人的保镖在中环雇了‘黑仔’的一帮职业打手,大约有二十来人,乘车……”
对方的话犹未了,房门突然开了,闯进来的竟是苏丽文,身后尚跟着几名大汉!
崔胖子就只单独一人在房里,不禁暗吃一惊,急将电话搁下,伸手就去枕头下摸枪。
但苏丽文的动作比他更快,早已握着那支小巧玲珑的“掌心雷”,对他冷笑说:“崔老板,你如果想身手灵活些,我劝你以后最好天天节食,别吃得太多!”
崔胖子的手指虽已摸到枪柄,但回头一看,人家的枪口早已对准,只要一扣扳机,子弹就射进他的身体。在这种情势之下,他哪敢贸然轻举妄动,终于缩回了手,强自镇定说:“苏小姐,你这算什么意思?”
苏丽文向包正发使了个眼色,示意叫他守住房门,不让任何人进入。
然后冷冷地说:“你放心,我犯不上为你吃上人命官司的,到这里来,只不过是有几句话,想跟你当面谈谈罢了,没有别的意思!”
“你……”
崔胖子的话尚未出口,黄良臣已在外面急促地敲着房门,一面大叫:“崔老板,你没事吧?”
苏丽文以命令的口吻:“你最好叫他们安静些,别那么鬼喊鬼叫的,打搅我们谈话!”
崔胖子只好喝止了黄良臣,极力保持冷静说:“现在你已占尽优势,有话请说吧!”
苏丽文收起了小型手枪,忽然态度一变,笑笑说:“我又不是来跟你拼命的,什么优势不优势,只要你那位狗头军师别动歪念头,彼此都不必动刀动枪。此地离差馆很近,闹开大家都没好处!你说是吗?”
崔胖子这才明白,她为什么敢亲自找上门来,原来就是吃准了这一点,认为他绝不敢在自己的招待所里动武。事态闹大了,倒楣的首先自然是他。
可是他真有些莫名其妙,这女人突然又转变态度,表示此来并无敌意,究竟在捣什么鬼呢?
由于诱使苏丽文上船去谈判,结果受了冒牌的方彪一顿棱辱,盛怒之下,派人烧了张二爷的船泄恨,以及今晚双方一连串的报复行动,可说完全是中了那狗头军师安排的阴谋诡计。
因此,崔胖子不禁作贼心虚地说:“苏小姐的话不错,我们一向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谁会跟谁过不去?”
苏丽文仍然笑着说:“可是,有人暗地里放冷箭,情形就不同了呢!”
崔胖子急问:“谁放冷箭?”
苏丽文突然把脸一沉,忿声说:“这个人就是澳门来的张二爷!”
崔胖子不由一怔,诧然问:“他?……”
苏丽文早已打好腹稿,故作气愤说:“他今天下午曾派人到我那里去,说是你的条件太苛刻,这次来香港已决心把你一脚踢开,准备另找别的门路,想跟我合作,当时我听那个人吹得天花乱坠,就信以为真,答应跟他去见张二爷当面谈谈。谁知完全是个骗局,等我上了船,根本没见到那老家伙,由一个姓方的出面……”
听到这里,崔胖子已显得坐立不安起来,但苏丽文却不动声色,继续说:“那姓方的开始倒还说了几句人话,可是他那副德性,实在令人反感,再怎么我总是个女人呀,他竟当着我的面,毫无顾忌地弄个光着身体的女人在旁边!……后来更是原形毕露,愈说愈不像话了,最后竟突然翻了脸,仗着人多势众,把我带去的几个人揍了一顿,丢下海去,我也被他把衣服撕开,饱受了一顿侮辱,才放我回去!”
崔胖子心虚地问:“你,你来找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
苏丽文冷声说:“因为这件事与你有关!”
崔胖子的脸色大变,惊问:“你们的事,跟我风马牛不相关,怎么把我扯上了?”
苏丽文寒着脸说:“我也认为扯不上你的,可是,等我回去之后,派人去把他的船放火烧了,他竟采取报复行动,把老吴的地方整个捣毁了,还把老吴人捉走了。临去告诉‘斜眼蔡’说,因为老吴派人去烧了他的船,又干掉他的手下,所以他以牙还牙,捣毁招待所,并且要老吴偿他两名手下的命!”
崔胖子愈听愈莫名其妙了,茫然问:“你刚才不是自己说,张二爷的船,是你派人去放火烧的,怎么……”
“所以呀!”苏丽文说:“是张二爷亲自告诉‘斜眼蔡’的,说是你向他放的风,对他说放火烧船是老吴干的!”
崔胖子气呼呼地说:“这,这从何说起!……”
苏丽文遂说:“我虽然是个女人,向来敢作敢当,既然派人去烧他的船,就不怕他找上门来。谁知他听信了你的话,竟不来找我报复,找上了倒楣的老吴,这不是找错了对象?所以我特地亲自来问问你,是存心帮我的忙呢?还是因为老吴有意挡你的财路,而用这种手段对付他?”
崔胖子勃然大怒说:“张二爷这老王八蛋简直是胡说八道,这次他偷偷地来香港,我连他的面都没照过,怎么会告诉他,说是老吴派人烧了他的船!”
苏丽文本来只打算捏造这段话,试探崔胖子反应的,这时看出他已被激怒,忽然灵机一动,故意火上加油地说:“崔老板,说就说了,没说就没说,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你这样沉不住气,下面还有的话,我可不敢告诉你啦!”
崔胖子浮躁地急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苏丽文正色说:“他说下午我去的那条船,根本不是他的。他可以作证,连船带人,都是你崔老板的!”
崔老板刹时脸色大变,由红而白,最后变成了铁青!
其实她是信口说出的,不料被她歪打正着,竟点破了黄良臣替他安排的阴谋诡计。
崔胖子在这种情形下,哪敢承认一切是出自他的安排,可是他不明白,张二爷又是怎样知道的呢?
苏丽文看他气得哑口无言,仿佛是只快要爆炸的气球,于是嫣然一笑说:“崔老板,如果真是你开我的玩笑,那就未免太过分了吧?”
崔胖子那多肉的脸上,一阵抽动,露出了一根根的青筋,显然已怒到了极点。猛一拳击在茶几上,震得茶杯、烟缸一起跳了起来。
随见他霍地站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说:“苏小姐,这件事我无法解释,老王人蛋的片面之词,很明显的是别有居心,想挑拨我们的。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悉听尊便,反正三天之内,我一定向你还出交代!”
苏丽文此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于是若无其事地淡淡一笑说:“崔老板也太认真了,我要是相信张二爷的话,也就不会亲自来问你啦!很抱歉,耽搁了你不少时间,我们也该走了。最后一句,就是请崔老板手下留情,对我苏丽文有什么不到的地方,多多包涵,兜着点儿,再见!”
包正发见她一使眼色,立即开了房门。
房外,黄良臣带着十几名打手,一个个正在摩拳擦掌,房门一开他们就拥了上来。
正待动手,已被崔胖子大声喝阻:“不许胡来!你们全替我滚开!”
黄良臣诧然望着崔胖子,见他暗使了一下眼色,这才忿然带着打手们退让在一旁,向苏丽文等人怒目而视。
崔胖子站在房门口,说了声:“慢走,我不远送了。”
苏丽文恨那黄良臣入骨,冲他冷冷一笑,始带着几名大汉,从容不迫地走下楼去。
黄良臣急问:“这是怎么回事?”
崔胖子咬牙切齿地恨声说:“想不到张二爷那老王八蛋,居然在背后放我的冷箭!”
黄良臣惊诧说:“是那姓苏的女人来说的?这娘们儿可不是简单角色,她的话绝不能轻易听信啊!”
崔胖子忿然沉哼了一声,把手一挥,示意叫那些打手退下。只把黄良臣一个人叫进房里,关上了房门,始将苏丽文的一番话,向他重复说了一遍。
黄良臣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完之后,他仍然一言不发,默默地沉思起来。
崔胖子愈说愈气,也不常像平常一样,任何事都要征询这狗头军师的意见,怒形于色地说:“老王八蛋既然存心把我一脚踢开,我要让他能在香港捞得到油水,这么多年就算是白混了!”
黄良臣不能再保持沉默了,他老谋深算地说:“崔老板,张二爷这次悄悄地来到香港,始终跟我们避不见面,有意思另找门路是事实。跟老吴接头,也有这么回事。只是那娘们说话,我总有些不信!”
崔胖子坚持己见地说:“那我倒要问问你,除了是我们自己的人放了风,谁知道骗那女人去的船是我们的?”
黄良臣想了想说:“这是值得怀疑的,照说嘛,除了我们自己的人之外,张二爷也不可能知道呀,他又怎么会告诉老吴的人呢?”
崔胖子忿声说:“这也许是他瞎猜的,可是老王八蛋竟硬说是我告诉他,放火烧船是苏丽文那女人干的,你说气不气人!”
黄良臣“嗯”了一声,说:“我们能想出这步妙棋,促使他们互相残杀,张二爷自然也可能想得出,让苏丽文和老吴恨我们。不过我认为,更可能是那女人故意这么说,使我们跟张二爷翻脸……”
正说之间,电话铃声突然大作。
崔胖子的脸色不由地一变,赶过去抓起电话筒,只听对方急促地说:“请崔老板说话!”
崔胖子回答说:“我就是的……”
对方立即向他报告:“崔老板,‘黑仔’带去的人,已经跟张二爷的人干起来……”
崔胖子不禁得意忘形地纵声狂笑说:“好!好!干得好,让他们去干吧!哈哈……”
搁下电话,他顿时眉飞色舞地说:“苏丽文雇的那批职业打手,已经跟张二爷的人干上了,这下我们等着看热闹吧!”
黄良臣也大笑起来,因为这个馊主意又是他出的,头一个电话打去“天堂招待所”,半天未见他们采取行动,于是第二个电话又打去了。
电话中,一发空枪,一声惨叫,果然使苏丽文以为是老吴遭到了毒手,终于派包正发雇了一批职业打手,浩浩荡荡赶去阿公岩。
然而,狗头军师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一步棋竟是弄巧成拙,结果作茧自缚!
苏丽文这女人确实厉害,她在怀疑是崔胖子方面故意放风后,当时是犹豫不决。明知老吴可能真被捉往往阿公岩去了,但顾虑张二爷的人马众多,不敢贸然前往。
直到电话中听到枪声和惨叫,她误以为老吴已被杀害,这才决心将计就汁,交给包正发一叠为数可观的美钞,要他去雇一批职业打手,冒充是崔胖子方面的人,赶往阿公岩去依计行事。
她这一着棋,比那狗头军师更高出一筹。当崔胖子和黄良臣在幸灾乐祸地狂笑时,哪会想到大祸临到了他们自己的头上。
苏丽文在离开“桃源招待所”后,先用随身携带的行动电话打了个电话回去,向那接电话的汉子问:“外面的情形怎样了?”
那汉子轻描淡写地回答说:“毫无动静,他们还在巷子里穷耗!”
苏丽文挂断电话,立即吩咐包正发:“你去中环等着,我现在去‘天堂招待所’,黑仔他们那批人一回去,你立刻给他们个电话!”
包正发点点头,独自到中环去了。
苏丽文便带着几名大汉,乘车返回“天堂招待所”。
“斜眼蔡”见她走进经理室,忙不迭从沙发上起来,迫不及待地问:“吴经理怎样了!”
苏丽文摇摇头说:“现在还不知道!”
“噢!……”“斜眼蔡”大失所望,沮然又坐在了沙发上。
此刻苏丽文已认定老吴是凶多吉少了,所以叫包正发雇去阿公岩的那批人,根本就没打算要他们去救老吴。
这并不能怪她绝情,而是老吴如果已经遭了毒手,救也来不及了。何况他们只要一有救人的企图,张二爷必然会怀疑,这批人马是老吴和苏丽文方面派去的,哪会相信是崔胖子的手下呢?
因此,她现在满脑子里装的都是仇恨、报复的意念,恨不得张二爷和崔胖子,今夜就拼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那才痛快淋漓!
“斜眼蔡”看她坐在沙发上,默默地猛吸着香烟,显得心情非常的焦灼不安,也不敢打扰她。
两个人对坐着,彼此都保持缄默,使气氛变得极为沉重。
沉默中,时间过去了十分钟。
苏丽文忽然站了起来,径自去倒了杯“白兰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走到“斜眼蔡”面前说:“老蔡,如果老吴万一发生了意外,你有没有能力收拾这里的残局?”
“斜眼蔡”不明白她的用意,茫然说:“这……”
苏丽文猛吸了两口烟,说:“老吴辛辛苦苦经营这个招待所,苦撑到今天也真不容易,纵然他有什么不测,我们站在朋友和道义的立场,也不能眼看着它就这样关门大吉。所以我决定尽一切的力量,重振旗鼓,使这个招待所继续下去,甚至于办得比以前更有声有色。只是我不愿意出面,必需有人能出来先收拾这个残局……”
“斜眼蔡”倒还有自知之明,知道凭自己的能力,负责楼下的酒吧部分,尚能勉为其难。真要把整个招待所交给他,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无法胜任的。
就拿今晚的情形来说吧,张二爷带了大批人马寻衅闹事,当时他便应付不了,否则哪会让事态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局面。
犹豫之下,他终于尴尬地苦笑说:“苏小姐真是仁尽义至,令人衷心敬佩,蔡某人说什么也得负责收拾这个残局的。只是将来苏小姐真有意重振旗鼓,大展宏图的话,我实在不敢不自量力,替你出面来主持整个招待所,最好还是另请高明吧!”
苏丽文并不勉强,笑笑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眼前我们先得处理的一切善后……”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职员飞奔上楼,一头闯进了经理室,振奋地叫着:“吴经理回来啦!”
苏丽文和“斜眼蔡”均是意外地惊喜交加,不约而同地“哦?”了一声,立即争相冲了出去。
这时高振飞已扛着老吴,由另一个职员在旁帮忙,异常吃力地一步步走上楼来。
苏丽文急步迎上去,只见老吴身体软软地搭在高振飞肩上,不禁惊问:“他怎么了?”
高振飞置之不理,一口气走进经理室,把老吴从肩上放下,让他平躺在长沙发上,累得喘息不已。
苏丽文跟了进来,又追问一句:“他到底怎么了呀?”
高振飞喘过一口气来,始冷声说:“也许用不着棺材了吧!”
苏丽文被他顶撞得直翻白眼,这时又不便发作,只好忍了口气,悻然说:“我是怕他受了枪伤,那就赶快送医院……”
高振飞仍然冷冷地说:“那倒用不着,他只是被张二爷用刑过重,大概是昏了过去!”
“斜眼蔡”很有经验,忙去倒了杯“白兰地”,递给苏丽文说:“我的手不方便,请你把这杯酒灌进吴经理的嘴里,他大概就会清醒了。”
苏丽文接杯在手,由两个职员在旁协助,撬开老吴咬紧的牙关,将一杯“白兰地”,慢慢地灌进他口中。
才灌到一半,老吴的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噜”一阵乱响,又轻哼了一声,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当他乍见面前站的这些人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连连眨了几下,惊诧地叫了起来:“这……这……”
苏丽文忙安慰他说:“老吴,你别害怕,已经回到招待所啦!”
老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熟悉,果然是置身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但他不明白,自己是怎样回到这里的,于是诧然说:“小苏,是,你派人去救我的?”
苏丽文的脸不由一红,只好指指高振飞说:“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是这位高副经理,单枪匹马把你从阿公岩救回来的!”
“哦?”老吴的眼光移向了高振飞,充满感激他说:“高老弟,这是真的吗?哦!你的手受了伤?”
高振飞木然苦笑说:“你应该谢谢崔胖子才是,要不是他派了大批人马去阿公岩,跟张二爷的人动上了手,使人趁机混水摸鱼,恐怕连我自己都脱不了身呢!”
老吴惊讶地问:“崔胖子跟张二爷……”
苏丽文在一旁忽然忍不住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叫化子拾到了一大块黄金。
高振飞大起反感说:“你乐个什么劲儿?”
苏丽文仍然笑个不停说:“我怎不乐,连你都以为那些人是崔胖子派去的,张二爷当然更相信啦!”
高振飞顿时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
苏丽文面露得色说:“这就叫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啊!”
高振飞不屑地说:“你真有办法!这就是你所谓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吧?”
苏丽文笑笑了说:“我这是以牙还牙,来而不往非礼也!”
老吴顾不得周身的伤痛,急问:“小苏,你们究竟在说什么呀?”
苏丽文冷声说:“老吴,可能到现在你还被蒙在鼓里,老实告诉你吧,今天下午我被骗上‘张二爷’的船上,平白无故地受了一顿棱辱,使我心有未甘,派人烧掉他的船泄恨,以致张二爷又向你报复。这一切都是崔胖子那个狗头军师出的鬼主意,让我们弄得两败俱伤,他们却在黄鹤楼上看翻船!”
老吴忙说:“小苏,我被张二爷捉去,打得死去活来,可是我并没有向他露出一点口风,说出放火杀人是你主使的啊!”
苏丽文似乎不相信地说:“真的吗?”
老吴认真说:“我要是说了一个字,就遭天诛地灭,你就看看我这一身伤,也该明白啦!”
苏丽文才妩媚地一笑,娇声说:“老吴,你真够朋友,我知道你绝不会出卖我的,对吗?”
老吴勉强撑坐起来,痛定思痛地说:“张二爷把我捉到阿公岩去,一口咬定烧掉他船是我派人干的。我知道他故意栽在我头上,是想逼我说出你来,他才好找到借口,向你兴师问罪。嘿!我就偏不上他的圈套,任凭他们用什么厉害的手段,我始终咬紧牙关,给他们个相应不理。妈的,老王八蛋真够心狠手辣的,竟叫那姓方的用木棍,向我没头没脑一顿毒打,终于把我打昏了,要不是高老弟把我弄出来,唉!……”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想起当时的情形,似乎犹有余悸。
叹罢,他忽向“斜眼蔡”问:“我们的损失如何?”
“斜眼蔡”垂头丧气说:“整个四层楼都被捣毁了,酒吧的损失最重,我们的人男男女女,几乎都受了伤,几个伤重的已被送到医院去了……”
老吴不禁又深深叹了口气,苏丽文当即慨然说:“老吴,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财物的损失算得了什么,一切包在我苏丽文的身上。我负责全力支持你,使你能重振旗鼓,在香港伸得起腰来!”
老吴顿时转忧为喜,振奋说:“好!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有你这么一句话,我老吴这顿苦总算没有白吃!”
电话铃响了。
苏丽文赶过去抓起话筒,果然不出所料,这个电话是包正发从中环打来的。
他问明接电话的是苏丽文,立即说:“黑仔他们的人已经回来,事情很圆满,只是在他们跟张二爷的人动手时,有人扛着个受伤的人,用枪逼着他们乘去的车子,载送到杜云里附近,才换了车……”
“我知道了,你马上赶到老吴这里来,我还有事要交代你!”
搁下电话,她眉飞色舞地笑着说:“老吴,这回该我们看热闹啦!哈哈……”
她这一笑,老吴也莫名其妙地跟着笑了起来。
不料高振飞却发出一声冷笑,扭头就走。
“高振飞!”苏丽文大叫一声,急步追出了经理室。
高振飞充耳不闻,一直走下楼去,冲出了招待所的大门,向着霓虹灯闪烁的街头奔去……
九、黑道大亨
在一家低级旅馆里,高振飞要了个房间,独自躺在硬硬的床板上,这跟厚软的“席梦思”完全不同了。
他已决心敬鬼神而远之,脱离这一场是非漩涡,不再跟老吴或者苏丽文这批人搅在一起。免得将来愈陷愈深,等到无法自拔的时候,一切悔之已晚矣!
正在两眼凝视着斑驳的天花板,胡思乱想,觉得前途茫茫之际,探进茶房的半个身子,冲他神秘兮兮地笑问:“老乡,要不要找个……”
没等他说完,高振飞已从床上跳下地,把手连挥说:“去去去!别来烦我!”
茶房碰了个钉子,只好悻然把半个身子缩回去,顺手带上了房门。好在这种钉子是经常碰的,并不在乎。
高振飞撵走了这“Se情贩子”,怕他心犹未死,再来纠缠,索性将门里的横闩推上,使那家伙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这时候,他才觉出右手的神经一阵阵地抽痛,在昏黄的电灯下一看,只见手面上整整齐齐排列着几排齿状创孔,指缝间的血已凝结,创口的血则仍然在流。
整条右臂似已麻木,他并不在乎痛苦,只是担心这只右手万一残废,那就不堪设想啦!
照说,为了怕伤口发炎,引起严重后果,他是应该立刻去医院救治的。可是继而一想,刚才好容易才摆脱苏丽文的追赶,溜进这家小旅馆里来暂避。如果出去又被她撞上,缠个没完没了,那倒不如忍一忍痛楚的好。
打定主意后,他便掏出块脏手帕,缠住了右手,躺上床去倒头就睡。
心情的烦乱,使他整夜辗转不能入睡,翻来覆去地,直到天色微明,始精疲力竭,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这一睡着,顿时鼾声如雷,直睡到第二天将近中午,才醒了过来。
自从持刀行劫,遇上了苏丽文那女人,一直就没有安安静静地睡过一晚。昨夜大概是实在太疲倦了,又加上右手受伤,以致劳累过度,使铁打的汉子也支持不住了。
一觉醒来,顿感精神恢复了不少,可是右手反比昨夜更痛,一看之下,不禁使他大吃一惊,原来伤口发炎,手面又红又肿,如同戴上个红皮的棒球手套!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赶紧披衣而起,连脸都来不及洗一把,就急急出房离开了旅馆。
这间小旅馆是一住进去就付房钱的,所以不必结账,但超过中午十二时,如果需要保留房间的话,就得再付一天的租金。
高振飞根本无法预知,今晚将是否能住在这里,因此没有保留房间的必要,走出旅馆,立即找到附近不远的一家私人医院。
经过诊视,那医生不禁诧异地问:“你这手是怎么弄伤的?”
高振飞掩饰说:“昨天晚上多喝了两杯,跟朋友开玩笑认起真来,我们就打起来了……”
医生“嗯”了一声,说:“你这是硬伤,当时怎么不来看?”
高振飞回答说:“我们都醉啦……”
医生“嗯”了一声,慎重地说:“现在的手已经发炎,我只能替你洗干净,暂且敷上些药,再打两针消炎和防止破伤风的针。至于是伤皮筋骨,我无法判断,必需照‘X’光,才能确定受伤的情形。”
高振飞心里暗惊,想不到伤势如此严重,只得同意医生的办法,先防止伤口恶化再说。
包扎完毕,付了三百元医药费,他便怀着沉重的心情走出医院。
走在街上,他真有茫茫人海,不知何去何从之感,甚至比那天准备行劫的心情,更为烦乱和困惑,简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连肚子里饿得咕咕叫,他也感觉不出来。
不知不觉地,他已走到了皇后大道,经过一家“温柔乡酒吧”,忽然被那个“酒”字的霓虹灯吸引住了。
这时候,他觉得非常需要来点酒,借以麻醉自己,忘掉一切!
于是,他已经走过了又回过头来,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从太阳光下,突然走进这黑乎乎的酒吧,简直就如同进入了暗无天日的地洞,伸手不见五指,什么也不见。
身旁忽然伸出一只女人的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只听一个女人娇滴滴地说:“请跟我到这边来。”她的另一只手已挽住他的臂膀。
他根本看不清一切,只好任由那女郎挽着,走向右边靠墙角的一个卡座里。
那女郎把他按在座位上,一ρi股坐在了他旁边,殷勤地笑问:“你喝什么酒?”
高振飞茫然回答:“随,随便……”
女郎即向跟来的仆欧吩咐:“威士忌!”
等仆欧一转身,那女郎便开始发动攻势,自动依在他怀里,嫣然一笑说:“你贵姓?以前有没有来过这里?”
高振飞反问她:“你问这么详细干嘛?难道以前来过,和没有来过有什么分别吗?”
女郎故作神秘地笑着说:“当然有点分别,对于熟客人,和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我们的招待方式稍稍有些不同呀!”
高振飞好奇地问:“怎么个不同呢?”
女郎老于世故地说:“譬如说吧,你如果以前没来这里,我不明白你的身份,说不定是差馆里来的‘便衣’,在招待方面,我不得不有所顾忌,多少总得保留一点。假如是常来的熟客,我自然就不必顾忌啦!”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高振飞说:“你看我像差馆里的人?”
女郎当真捧着他的脸,端详了片刻说:“嗯!像是不太像,不过,我有办法可以试得出来……”
说时,她的手已从肩上滑落,当她摸到他包扎着的右手时,不禁惊诧地问:“哟!你的手是怎么啦?”
高振飞似乎怕被她发现了秘密,急将手缩回,掩饰说:“我,我开罐头不小心,自己弄伤了的……”
“不见得吧?”女郎笑着说:“我看一定是你这只手太不老实,让什么女人咬了一口吧?”
高振飞一笑置之,刚好仆欧把两杯酒送来,始及时解了他的窘困。
这时他的眼睛己能适应黑暗,借着微弱的蓝色柔光,他看清了怀里依偎着的女郎,脸上浓妆艳抹,头发剪成了“辣妹”式样,套用一句俗话:是略有几分姿色。
再看她身上,上身穿的是件敞胸领短袖的短衫,下面则是短得不能再短的“迷你”裙。
这身打扮相当大胆,极尽暴露和诱惑之能事,只是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妖气十足!
高振飞连日以来,接触过各种不同类型的女人,包括苏丽文、胡小姐、阿凤、黛黛……澳门开洋荤遇上的法国尤物娜娜,以及“玫瑰大厦”里的四位娇娃,任挑一个比现在怀里的女郎胜过十倍,所以他对她丝毫不动心。
可是这女郎却把他当作了“土包子”,故意向他挑逗说:“到这里来你尽可以放心,用不着太老实,我绝不会把你另一只手咬上一口的!”
高振飞又是一笑置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就喝了半杯。那女郎急欲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女郎只得窘然陪笑说:“谁叫你端错了杯子呀,这杯是给我的……”
高振飞立刻放下杯子,端起另一杯,凑近鼻子嗅了嗅,才恍然大悟说:“哦!原来我喝的才是酒,你的却是……”
女郎忙自圆其说地解释:“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你想想看,我们从早到晚都在陪客人喝酒,哪能有那么大的酒量呀。酒吧老板倒并不是存心用糖水冒充酒,骗取客人照付酒账,实在是怕我们喝醉了,对客人大煞风景,这点请你特别原谅啊!”
高振飞哈哈一笑说:“怪不得你们个个都是海量,永远不会醉呐!哈哈,今天我总算揭开了这个谜,原来你们喝的是糖水!”
女郎被他发现了秘密,只好使出浑身解数,向他大灌其迷汤说:“哟,你到这里来,又不是存心把我灌醉,要看我出洋相的呀!其实呢,我要真醉了,你就会感觉倒胃口啦!”
话一说完,她便两臂过去勾住他的脖子,送上个火辣辣的热吻!
高振飞正被她吻得几乎透不过气,忽见那仆欧走过来,轻轻拍了她一下肩膀。她猛可一惊,回头诧然问:“什么事?”
仆欧弯下了腰,附耳轻声说了两句,便径自离去。
女郎即向高振飞歉然陪笑说:“有位熟客人来找我,我去打个招呼就回来,好吗?”
高振飞很大方地说:“请便!”
女郎又在他嘴唇上吻了一下,始起身离去。
高振飞立即将桌上的“真酒”,举杯一饮而尽,像是吞进一团火,从喉管一直滚入肚肠,顿觉浑身发起热来。
酒能乱性,这话一点也不错,就这一杯“威士忌”下肚,他便觉得有了异样的感受。刚才对那女郎毫不动心,现在却恨不得把她搂在怀里,尽情地吻个痛快,尽情地……
念犹未了,那女郎已回到卡座来,仍跟刚才一样,坐在身旁依在了他怀里。
高振飞借着酒劲,老实不客气地搂紧了她,低头就向她一阵狂吻!
她毫无拒抗,躺在他怀里,仰着脸,任由他狂吻,任由他的手在身上活动……
正在如痴如醉中,高振飞忽然觉出有异,她那“辣妹”的发式,怎么在不到几分钟之内,竟变成了满头长发?
他立即推开她,执住她的两肩,诧然问:“你是谁?”
那女郎果然不是刚才的女郎,只是她换穿了那件短衫和“迷你”裙,在昏暗的灯光下,要不是头发过长,根本发觉不出是换了个人。
只听她轻声回答说:“我叫陈芬兰!记得吗?”
“陈芬兰?……”高振飞一时实在想不起,这女郎究竟是什么人。
自称陈芬兰的女郎轻笑一声说:“你如果真的记不起来,让我提醒你吧,那天你还说我的名字很好,闻出一股香味呢!你再想想看?……”
高振飞终于记起了,不禁诧然惊问:“你是我在‘桃源招待所’见过的陈小姐?”
“你总算还没把我忘得一干二净!”陈芬兰的语气充满了嗔意。
高振飞想不到在这酒吧里,又会遇上崔胖子的人,究竟是巧合?还是被跟踪?或者是……
没等他开口问,陈芬兰已坦然说:“你一定很奇怪,我怎会发现你在这里,对吗?不瞒你说,我是奉命跟踪你的!”
“奉命?”高振飞惊怒交加地问:“是崔胖子派你跟着我的?”
陈芬兰点点头说:“不错,因为崔老板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你。只有我见过你,所以这件苦差事,只有我能胜任!”
高振飞忿声说:“你怎会知道我的行踪?”
陈芬兰笑了笑说:“昨晚姓苏的女人到‘桃源’去过以后,崔老板就派我去‘天堂招待所’,要我在附近守着,专注意你一个人的行动。从你扛着个受伤的人进去,一直到那姓苏的女人追着你出来,我都在暗地跟着,虽然你摆脱了她,却没把我摆脱掉……”
高振飞急问:“那么你也跟到了我住的那家旅馆?”
陈芬兰得意地说:“当然!我就住在你隔壁的房间,不过你睡得倒痛快,却把我害苦了,害我整夜到现在都不曾闭过眼睛!”
高振飞不禁怒问:“你一直跟着我,究竟想怎样?”
陈芬兰郑重其事地说:“我并不想讨这份苦差事,只是崔老板命令我跟踪你,我不得不跟。至于究竟为什么,你最好自己问他好了!”
高振飞冷笑一声,不屑地说:“你以为用你的姿色,就能打动我,让我跟你去见崔胖子?”
陈芬兰笑笑说:“那倒用不着你去,我已经通知了崔老板,他马上就会亲自赶来!”
高振飞一听崔胖子即将到来,不由地暗吃一惊,急忙把她的身子推开说:“对不起,我可没兴趣跟这种人打交道!”
陈芬兰哪让他起身,情急之下,死劲抱紧了他的腰说:“我把一切毫不隐瞒地告诉了你,你这一走,不是害惨了我,让我无法交代吗?”
高振飞断然说:“我不能为了你,再卷进漩涡!”
陈芬兰几乎是哀求地说:“崔老板要我把你绊住,你就算帮帮我的忙,等他来了以后,哪怕是一句话也不愿跟他说,扭头就走,他也就怪不得我了。”
高振飞仍然无动于衷,把她抱住腰的两手用力一分,冷笑说:“你倒会为自己着想,可是你为什么不替我想想,帮帮我的忙呢?”
陈芬兰拦住他问:“你真的要走?”
高振飞认真说:“谁还跟你说着玩的不成?陈小姐,请你让开!”
陈芬兰一时拿他毫无办法,突然伸手抓住自己的短衫领口,用力往下一撕,只听得一声裂帛破丝声,已将衫领撕开,顿时双峰赤祼祼地跳了出来,她的衫内竟未穿戴任何东西!
“你这是干嘛?”高振飞莫明其妙地问。
陈芬兰威胁说:“你只要碰我一下,我就叫救命,反正这里的人都跟崔老板很熟,一定会向着我说话,证明你对我施行弓虽暴的!”
高振飞不禁怔住了,因为他是在卡座的里面,必需把拦住的陈芬兰推开,始能走得出去。
现在她已撕开短衫,破衫像两片芭蕉叶似地挂在胸前,整个上身形同赤祼,万一她当真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这情形确实会被人误以为是他强行非礼,那就有口难辩啦!
遇到这种局面,他是真的无所适从了,气得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怒形于色说:“哼!想不到你居然也会来这一套,可惜你选的表演地方不对,这是酒吧,本来就是个找寻刺激的场合。客人酗酒闹事,根本不足为奇,大不了是到差馆里去罚款了事,你是吓不倒我的!”
这一番话,反而使陈芬兰暗自一怔,不料就在她微一分神之际,高振飞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一把推开了她,跨出卡座就向外走。
陈芬兰被推得扑在了桌上,情急之下,竟当真不顾一切大叫起来:“救命……”
高振飞一时也慌了,急向门口冲去!
谁知外面突然涌进来四五个大汉,走在最前面的,赫然就是崔胖子!
他刚从亮处进入黑暗,并未看清里面的情形,但陈芬兰的这一嗓子,已使他情知有异,只把头一偏,跟在后面的几名大汉,立即守住了门口。
高振飞刚要夺门而出,不料整个酒吧的灯光突然齐明,使一切都一目了然了。
这一来,高振飞只得放弃冲出去的打算,急将左手伸进了上衣内,按在腰间Сhā着的枪柄上。
崔胖子连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一切,只见面前站着一脸威武不可犯的高振飞,卡座里几个搂着吧女的酒客,早已吓得目瞪口呆,酒吧的仆欧和闲着没有客人的女郎,一个个都在瞪住高振飞……
陈芬兰顾不得一副狼狈相,踉踉跄跄地冲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向崔胖子报告:“我,我留不住他……”
崔胖子微微点了下头,皮笑肉不笑地冲着高振飞说:“高朋友真不赏脸,兄弟一听说你在这里,马上就亲自赶来,冲着这份诚意嘛,也该给兄弟一点面子哦,否则岂不是叫我太下不了台啦!”
高振飞冷冷一笑说:“崔老板财大势大,在地方上是响叮噹的人物,别把我抬举得太高,摔下来可吃不消呢!”
崔胖子狞笑说:“高朋友说这种话,不是存心骂人吗?哈哈,咱们谁也不要谦虚,兄弟是诚心诚意要交你这位朋友,阁下总不好意思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高振飞不动声色地说:“哦,真的吗?”心里却在想,这家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
崔胖子笑笑说:“这里谈话不方便,阁下是否跟我换个地方,让我们好好地谈谈?”
高振飞断然拒绝说:“非常抱歉,我们是道不同,志不合,根本没有什么可谈的!”
崔胖子仍然笑着说:“如果我所要谈的,是与阁下切身利害有关,甚至于关系到你今后在香港能不能立足,难道你也没兴趣跟我谈一谈?”
高振飞昂然回答说:“我是……两个肩膀抬一个脑袋,孤家寡人,光棍一条,什么利与害也诱惑不了我,也吓唬不了我的!”
崔胖子霍地把脸一沉,忿声说:“你还不知道我要谈的是什么,就断然一口绝拒,未免太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说你连先听听的兴趣都没有?”
高振飞看眼前的情势,对方似乎是志在必得,否则不会派陈芬兰从昨夜就跟踪他的。
究竟这脑满肠肥的家伙,想在他身上打什么主意呢?他为了打破这个谜,犹豫之下,终于被好奇心的驱使,勉为其难地说:“既是崔老板坚持非谈不可,那么……我们就在这里谈吧!”
崔胖子摇摇头说:“这里既不够情调,也没有气氛……”
高振飞不禁问:“崔老板是准备带我回‘桃源招待所’?”
崔胖子摇了摇头,笑着说:“那里会令阁下感到拘束不安,我有更适合谈话的地方,保证使阁下能在轻松愉快的心情下,跟兄弟作一次满意的畅谈!”
高振飞心知无法拒绝,索性硬着头皮同意了。
崔胖子看他未再表示异议,不由大喜过望,当即偕同高振飞走出酒吧。
外面,停着一辆豪华轿车。
于是他们登车而去……
高振飞如同上了贼船,已是身不由己,如同是在被绑架的情形下,坐上了崔胖子的豪华轿车。
车子一直开到码头,由海底隧道过海前往九龙。
在一路上,崔胖子始终没有说话,只从身上掏出两支英国名牌的雪茄,递了一支给高振飞。
他对这玩意没兴趣,崔胖子只好自己一个人点着了猛吸。
高振飞也保持着沉默,当车子出了海底隧道,驶向大埔道时,他才恍然大悟,知道崔胖子必是把他带到“玫瑰大厦”去!于是,他打破了沉默,正色问:“崔老板可是准备带我去‘玫瑰大厦’?”
崔胖子不禁一怔,诧然说:“你怎么知道?”
高振飞笑而不答,这时车子刚好停了,果然是在“玫瑰大厦”的大门口!
崔胖子也不再问,俨然以大老板的姿态,带着高振飞和几名大汉,进入这座豪华大厦,乘电梯直升五楼。
这整个的五楼,都是崔胖子经营的秘密艳窟,走出电梯,立即有两名侍者上前恭迎,大老板来了,他们哪还不尽量巴结,大事表示献媚一番?
在这里主持的那位妇人,听说崔胖子来了,忙不迭亲自出迎。当她乍见高振飞时,不禁诧然说:“咦?你不是……”
高振飞若无其事地笑笑说:“你还记得我?哈哈,这次有崔老板一起来,相信不致再替你惹麻烦啦!”
崔胖子怔了怔说:“阁下已经来过这里?”
高振飞坦然说:“不仅是来过,而且还跟张二爷带来的,那个姓方的大打出手,演了一场三本铁公鸡呢!”
崔胖子“哦”了一声,似乎不敢相信,张二爷居然带着方彪来过,还跟高振飞发生过冲突,这样看起来,他们不是早就知道这里的一切了?
这时他们已进入一个华丽的套房,崔胖子招呼高振飞坐下后,便走过一旁去,轻声交代了那妇人几句。
妇人唯唯应命而退,房里只剩下了崔胖子和高振飞,跟来的几名大汉均留在房外。
高振飞早已显出不耐烦的神气,没等崔胖子坐定,就直截了当地说:“崔老板,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吧!”
崔胖子哈哈大笑说:“阁下真是性急,我们总得先准备准备……”
高振飞无动于衷地说:“崔老板不必费事,这里的一切,我已经开过洋荤了!”
崔胖子故作神秘说:“阁下最多只能享受‘一般招待’,相信你一定没有见过这里的‘大场面’吧?”
高振飞在途中早已暗自警惕,唯恐落入对方的Se情陷阱。果然不出所料,崔胖子并不急于谈正事,却在炫耀他的什么“大场面”,显然是别有居心的!
他立即起身说:“很抱歉,我并不是来开眼界,欣赏什么‘大场面’的!如果崔老板无话可谈,我就要告辞……”
话犹未了,房门开处,走进了那妇人,只向崔胖子微微点头示意,表示一切已经就绪。
崔胖子即说:“谈话的地方已经布置好了,请!”说时把手一摆。
高振飞无可奈何,只好走出房去,由那妇人带路,领他们来到同楼的一个宽敞大房间里。
这里面里置得美仑美奂,全部摆设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尤其那轻纱薄幔,从天花板上垂落下来,一条条,一层层地,仿佛一道道的纱幕,又像是海底飘动的海草。
眼前所看到的,是一片淡雅的蓝色,配上四壁摆满高大的玻璃柜,里面各式各样的热带鱼在水中游来游去,使人置身在这个房间里,简直如同在水晶宫中!
那妇人把他们带进房,便径自退出,关上了房门。
崔胖子面露喜色,招呼高振飞走过一层层的纱幕,到了最里面,只见那里摆着两只特制的大沙发,如同是两个矮榻似的。
他们各人刚坐在一只沙发上,便见窗帘全部自动合拢,房里四壁的暗蓝灯光齐亮,映出波动的水影,更像是置身海底了。
高振飞满腹狐疑,犹未及发问,忽听柔婉的音乐响起,不知从何处的暗门里,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二十几名身披各种颜色不同薄纱的女郎!
由于灯光的巧妙掩饰,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她们薄纱紧贴身体部分的肌肤,却无法判断,这些女郎的身上,究竟有没有穿东西?
她们一个个婀娜多姿,在一条条的纱幕间穿来穿去,舞出了美妙动人的姿式,仿佛是蝴蝶飞舞,又像是海里的游鱼……
高振飞看得眼花缭乱,忙强定心神,振声说:“崔老板,如果你在用这个迷惑我,那是枉费心机,最好立刻叫他们停止,谈我们的正经事,否则……”
崔胖子“嘘”了他一声,轻声说:“这不过是我们谈话的开始,必须先来点气氛,才能打开我的话头呀!”
高振飞不屑地发出声冷笑,正待严词相斥,忽见其中四名女郎,直向他们走来。
她们两个走向崔胖子,两个走向高振飞,竟然平分秋色,在他们的身边,一旁坐了一个!
高振飞顿时成了左右逢源,一边一个女郎,在身旁紧紧依偎着,使他不禁茫然不知所措起来。
就在这时候,崔胖子终于言归正传了,他说:“高兄,你心里一定在怀疑,兄弟把你带到此地来,是想利用女色迷惑你。但你错了,我绝不至用这种陈腔滥调的老套。不瞒你说,我是要你凭良心说一句公道话,在香港有谁能摆出比我更大的场面?”
高振飞言不由衷地问:“说实在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大开眼界!”
崔胖子得意忘形地狂笑起来,眉飞色舞说:“好!你再往下看!”
说罢,拍了两下巴掌,便见那些女郎一齐动作加快,旋舞中,一片片的薄纱,仿佛秋风扫落叶,从她们身上飘离开去。眨眼之间,这二十几名女郎,已是全身赤祼祼的,一丝不挂了!
她们毫无顾忌,仍然在纱幕间旋舞……
崔胖子冷眼瞟了他一下,自负地说:“老吴那老狐狸,还有那姓苏的女人,一直在想整垮我,让他们在香港独吃一份。嘿嘿!不是兄弟吹牛,我伸出一个手指头来,也比他们的腰粗!不说旁的,就拿我现在不到五分钟之内,临时摆出的一个场面,他们大概准备一个星期,也绝办不到呢!”
高振飞淡然一笑说:“这就是崔老板的财大势大呀!”
“所以哪!”崔胖子居然大言不愧地说:“就凭他们想整垮我,那不是等于鸡蛋碰石头!”
高振飞唯有置之一笑,对于他的炫耀,丝毫不为所动。但在两旁的女郎,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身上的薄纱卸除掉,她们跟那些正在旋舞的祼女一样,完全是“赤诚相见”,令人如侧身肉阵之中。
崔胖子身旁的两名女郎,也不甘示弱,解除了身上的武装——那“形同虚设”的一片薄纱。
她们在大老板面前,自是抖出了浑身的解数,极尽巴结献媚之能事,就像讨主人欢喜的哈巴狗,一副摇尾乞怜的模样,简直不堪入目。
崔胖子是靠声色起家的,终日在风月场中的女人堆里打滚,好比每天大鱼大肉地吃腻了,看见鱼肉非但引不起食欲,反而有些嫌它油腻。然而,如果主人对满桌的山珍海味没有胃口,客人又怎会动筷子呢?
为了刺激高振飞的“食欲”,崔胖子不得不“以身作则”,向他来个“示范”。
于是,他左拥有抱,把两个赤祼祼的女郎搂在怀里,旁若无人地又吻又摸,为所欲为。
她们则是“逆来顺从”,使出了百般风情,向大老板曲意逢迎。
可是,这一切看在高振飞眼里,尽管身旁的两个女郎也在争相效尤,他却是无动于衷!
崔胖子又说话了,他的语气逐渐高扬起来:“高兄,兄弟想请你出来做个和事佬,你看怎样?”
“我?”高振飞笑笑说:“崔老板找错了人吧?凭我也够资格?那不是开玩笑!”
崔胖子却是认真地说:“不瞒你说,老吴、苏丽文、张二爷和我,这几方面再闹下去,事情一定是愈闹愈大。我虽不怕,可是事态闹到不可收拾的时候,对大家都没好处,所以经过再三考虑,我认为冤家宜解不宜结,还是找一个适当的人出面来调解,把这场纠纷化解开的比较好。”
高振飞诧异地问:“崔老板怎会认为我是这个适当的人?”
崔胖子笑了笑说:“事情是这样的,苏丽文昨夜知道老吴被张二爷架去阿公岩,曾经雇用了一批职业打手赶去,跟张二爷的人干上了,不过,真正救出老吴的却是阁下!”
高振飞保持沉默,听崔胖子继续说:“谁知张二爷不分青红皂白,竟把这档子事栽在了我头上,张冠李戴,硬说那批人是我派去的,这真是天大的冤枉!”
昨夜在木屋外的情形,高振飞曾亲眼目击,并且听到双方的对话,为首的大汉确实自称是崔老板的手下。不过他在“天堂招待所”,已听苏丽文自己承认,那批职业打手是她买通的。
他不动声色,故意诧然问:“他们不是崔老板派去的?”
崔胖子苦笑一下,忿声说:“这完全是苏丽文那女人捣的鬼,她是想让张二爷跟我翻脸,她好在一旁幸灾乐祸,看我们的热闹。偏偏张二爷会信以为真,居然要我还出交代,约好今天来这里,准备向我当面摊牌!”
“张二爷也要到这里来?”高振飞暗吃一惊。
崔胖子点点头说:“我布置的这个场面,就是准备招待他的。”
高振飞终于恍然大悟,悻然说:“原来你已早有安排,怪不得昨夜一直让陈小姐盯紧我,却不采取行动,直到现在才把我带到这里来。大概是准备要我在张二爷面前挺身作证,证明昨夜那批打手是苏丽文派去的吧?”
崔胖子的心事被他一语道破,顿时面红耳赤,只好尴尬地笑笑说:“昨夜那批人正在跟张二爷的人动手,使你趁机救出了老吴,虽然你们不是一起去的,但如果由你说明,是苏丽文安排的,张二爷一定会相信……”
高振飞不屑地冷笑说:“这么一来,张二爷就不会跟你翻脸,而去向苏丽文报复了,对吗?对不起!我虽然对那女人毫无好感,但要我受你利用,去出卖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绝不会为你作证的!”
崔胖子仍不死心,他婉转说:“我这样做,并不是存心不良,想让张二爷找苏丽文的麻烦,而是在香港能吃得住张二爷的,除了兄弟之外,确实不作第二人想。我们不抓破脸,他多少总还有点顾忌,不致于不顾一切硬干,否则……”
高振飞毫不保留地说:“否则你就首当其冲!哈哈,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自己打算,怕张二爷来兴师问罪嘛!”
崔胖子把脸一沉,狞声说:“姓高的,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来到了这里,嘿嘿,那就得看我的了!”
高振飞哪受他的威胁?正待从沙发上跳起来,忽见崔胖子用手一拍,那二十几名女郎立即停止旋舞,迅速退了下去。
而两旁的暗门里,已拥出了七八名横眉竖眼,恶狠狠的彪形大汉!
高振飞神色自若,敞声大笑说:“崔老板可是要他们也表演一番?”
崔胖子冷冷地说:“兄弟一向讲究先礼后兵,除非是迫不得已,绝不仗势欺人!”
高振飞早已打定主意,准备擒贼擒王,出其不意把崔胖子制住,这些大汉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趁着崔胖子说话分神之际,他突然一跃而起。可是当他伸手拔枪时,始惊觉Сhā在腰间的手枪,竟已不翼而飞!
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情急之下,奋不顾身地向崔胖子扑了过去。
不料身边的女郎,突然将他的腿一抱,使他收势不及,全身向前一冲,扑跌在地上了。
另一名女郎手里正握着他的枪,娇声喝令:“不许动!”
七八名大汉早已一拥而上,刚要动手,却被仍然坐在沙发上的崔胖子喝阻:“对我的客人不得无礼!”
大汉们只好住手,那抱住他腿的女郎也放开了,让他从地上站起来。
崔胖子不禁哈哈大笑说:“姓高的,兄弟久仰你的身手不凡,可是逞强斗狠要看在什么地方。在我这里嘛,最好是老实些,动起手来一定是你吃亏的!”
高振飞怒声说:“你这些话吓不了我,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姓高的要皱一皱眉头,就算我没种!”
崔胖子顿时恼羞成怒,霍地站了起来,怒形于色地指着他说:“姓高的,你真是软硬不吃?……”
高振飞把胸一挺,昂然说:“你看着办吧!”
崔胖子勃然大怒,刚气呼呼地说出声:“好……”
忽见那妇人闯了进来,神色紧张地说:“有两个以前常来这里的客人,带了不少人来,指名道姓要见崔老板……”
崔胖子的脸色不由一变,强自镇定说:“一定是张二爷来了,他们倒真准时!”
那妇人急问:“是请他们到这里来?还是?……”
崔胖子想了想说:“请他们到这里来好了!”
“是!”妇人唯唯应命,转身出房而去。
崔胖子即向大汉们使了个眼色,示意叫他们退下,四名赤祼祼的女郎,也赶紧披上那片薄纱,以免有碍观瞻。
“姓高的。”崔胖子随向高振飞提出警告:“现在张二爷已经来了,我们没有时间再浪费口舌,到时候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绝不勉强。不过话可说在头里,一切后果兄弟绝不负责!”
高振飞冷冷一笑,犹未及表示可否,那妇人已领着张二爷和方彪进来,后面尚跟着十几名如狼似虎的大汉。
他们似乎没有想到,高振飞居然在这里,不禁意外地一怔。尤其是张二爷,昨夜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老吴救走,更是把他恨之入骨!
这时双方无异是仇人见面,分外地眼红。张二爷刷地把脸一沉,嘿然冷笑说:“香港这地方真太小了,哪里都会遇上好朋友,我们大概是有缘,居然在这里又碰头啦!”
方彪早已按捺不住,抢前一步,把衣袖向上一撩,张口就骂:“妈的!老子以为你躲到鬼门关去了,原来……”
想不到崔胖子竟挺身而出,替高振飞解围说:“高兄是兄弟特意请来的,方老大,请你不看金面看佛面,替兄弟兜着点!”
方彪勃然大怒,把眼一瞪说:“崔老板,你这是存心替他撑腰?”
张二爷比较冷静,暗向怒不可遏的方彪使了个眼色,皮笑肉不笑地说:“方老弟,常言说得好,打狗看主人的面子。既然崔老板有话出来,我们就先听听崔老板的,看人家究竟是什么意思吧!”
方彪冷哼一声,犹自忿忿不已,气势汹汹地向高振飞怒目而视。
崔胖子这才哈哈一笑说:“二爷请里边坐,有话好说,大家犯不着吹胡子瞪眼的。如果话不投机,真要拼一拼的话,兄弟绝不阻拦就是啦!”
他这番话,表面上是在打圆场,其实却是故意说给高振飞听的,等于是在暗示高振飞,假如不替他作证,那么方彪要真动武,他就置身事外,不闻不问了。
高振飞心知这时要想脱身,是绝不可能的,首先必需闯过这一关,张二爷带了大批打手前来,他的右手又受了伤,无法动手,哪能轻易闯得出去?何况崔胖子费尽心机,才把他弄来这里,更不会容他走呢!
于是,他索性处之泰然,保持着冷静,决心抱定随机应变的态度,静观事态的发展。
十、烟消云散
在崔胖子的亲自招呼下,张二爷大剌剌地坐在了沙发上。由于这种沙发是特制的,面积甚大,几乎像大半张“席梦思”床,并且一共只摆了两个,方彪只好跟张二爷同坐一张沙发。他们带来的那十几名打手,却只有恭立一旁的份儿,不够资格有座位。
崔胖子招呼高振飞勉强地坐下,他自己也挨着坐下了,遂说:“今天时间太仓促,未能好好招待二爷,只准备了一点不登大雅之堂的余兴节目,希望二爷多多包涵,不嫌简慢……”
张二爷冷声说:“崔老板大可不必费事,我们并不想打扰,只希望崔老板把昨天的事,给兄弟一个交代,我们立刻就告辞!”
崔胖子看他们的来势汹汹,态势已然摆明,双方只要一言不合,就可能大打出手。
事先他早已有了准备,真要动起手来,他根本没把张二爷带来的人放在眼里。
但那狗头军师黄良臣却再三劝他,尽可能避免跟张二爷闹僵,以免中了苏丽文的离间计。
当昨夜苏丽文亲自去过“桃源招待所”后,黄良臣便疑心这女人心怀奸诈,是另有阴谋的。果然不出所料,半个小时以后,张二爷一个电话打到招待所去,怒不可遏地指责崔胖子,不该派人去阿公岩跟他的手下拼起来,暗助高振飞趁机救走了老吴。
虽经崔胖子一再解释,张二爷根本不容他分说,指定今天在“玫瑰大厦”当面摊牌,就把电话挂了。
黄良臣当时便断定,这一切必是苏丽文的阴谋,想使张二爷跟崔胖子反目,正好派出去的陈芬兰有消息回来,在电话里告诉他,高振飞已从“天堂招待所”出来,苏丽文在后面猛追,可是被高振飞摆脱了,独自住进一家小旅馆。
崔胖子获悉高振飞的行踪,本来准备立刻派人把他弄回来,但黄良臣却表示异议,出了个主意,让陈芬兰也住进那家小旅馆,不必惊动高振飞,主张在张二爷约定的时间以前,设法把他弄到“玫瑰大厦”。不妨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使他在张二爷面前承认,昨夜那批打手是苏丽文派去的,冒充崔胖子的手下,以便在双方动手大乱之际,趁机救走了老吴。
假如高振飞真这么说,张二爷必然深信不疑,非但不致于跟崔胖子反目,而且还会把这笔账记在苏丽文的头上。这样一来,她岂不是枉费心机,弄巧成拙,替自己惹出来更大的麻烦?
可是,谁知一切都很顺利,陈芬兰跟踪到“温柔乡”酒吧,凭着崔胖子跟这里的交情,把那吧女叫去,换穿了她的衣服,以为可以把高振飞绊留住。偏偏他不吃那一套,幸而崔胖子及时赶到,总算把他弄过海,来到了“玫瑰大厦”。
但他刚才已经断然拒绝了崔胖子的要求,这时当着张二爷的面,他如果不肯作证,又能把他怎样呢?
崔胖子冷眼朝他一瞥,只好硬着头皮说:“二爷,昨夜在阿公岩,你是亲眼看着他把老狐狸救走的,这已无需要兄弟解释。至于说到跟你手下动手的那批人,如果是兄弟派去的,他们当时既然表明身份,自己说出是我的人,我又为什么不敢承认?同时,二爷大概早已有所风闻,老狐狸和姓苏的女人是一鼻孔出气的,一直就在暗地勾结对付我。那么请问,我会派人去跟二爷的人动手,而让他们趁乱去救老狐狸吗?”
张二爷铁青着脸说:“哼!要不是方老弟把那小子制服,刀尖顶在肚皮上,他也绝不会兜出来的!”
崔胖子忿然说:“那么二爷是认定了,那批人是兄弟派去的?”
张二爷冷笑地说:“事实摆在眼前,我这次来香港,始终没跟你照面。昨天又跟老吴接过头,你大概是疑心我想把你一脚踹开,另找别的门路。所以恼羞成怒,去跟他们打成了一片,否则这小子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这一问,可把个崔胖子问住了!
张二爷说的不错,既然崔胖子跟老吴,苏丽文是势不两立的,为什么高振飞会在这里呢?
并且上次他和方彪来,也遇见高振飞,还发生冲突,大打出手过。高振飞既是经常来此,自然使张二爷疑心,认为他跟崔胖子颇有交情呀!
崔胖子一急,满脸就胀得通红,不由地指着高振飞说:“现在他人在这里,二爷不妨自己问他吧!”
高振飞立即拒绝说:“别问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张二爷嘿然冷笑一声,咄咄逼人地说:“你不知道,我可知道得清清楚楚!老吴表面上是跟姓苏的女人一鼻孔出气,其实早已就跟我们的崔老板暗地里打交道,要不是有这份交情,你们哪会一起去阿公岩救出那只老狐狸!”
高振飞矢口否认说:“对不起,我可高攀不上,你别把我跟崔老板扯在一起!”
崔胖子趁机说:“二爷,这是他自己说的,你总该相信,我们是风马牛不相干的了吧!”
张二爷尚未及表示,高振飞己昂然说:“我跟谁都不相干!去救吴经理完全是出于我的本意,因为他招待我去澳门观光了一次,欠他这份人情!”
张二爷不屑地说:“嘿!他差点没叫你去送死!”
高振飞斩钉截铁地说:“死活是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们操心!”
张二爷破口大骂说:“喂!你小子是他妈的吃了枪药吗?嘴里火药气这么重!老实说,别以为在这里有崔老板替你撑腰,惹火了你二爷,照样……”
高振飞那甘示弱,霍地跳起来,怒问:“怎么样?”
方彪憋了半天的气,这时再也按捺不住了,猛可也站了起来。
崔胖子一看情势不对,赶紧连击两掌,迷人的音乐顿时响起,从两旁的暗门,拥出了刚才那二十几名身披薄纱的女郎……
高振飞眼见机不可失,趁着张二爷、方彪,以及那十几名大汉的注意力,均被那些女郎美妙动人的舞姿吸引住,看得目瞪口呆时,突然向她们冲去。
女郎们顿时惊叫四逃,乱成了一片……
当暗门里的大汉正冲出来,犹未及阻拦,高振飞已冲出肉香四溢的迷阵,夺门而出。
他已不及等电梯升上来,急从电梯间旁的楼梯,直奔下楼,一口气冲出了“玫瑰大厦”,拦住一辆“的士”,吩咐司机直趋佐顿道码头。
到了码头,他塞给司机一张百元的钞票,来不及等找钱,就跳下车奔上轮渡码头。
正好赶上一班开往香港的轮渡,当他买好票,冲去一脚刚跳上船,船已缓缓开动了。
上了船,他才松了口气,依靠在栏杆上,望着逐渐远离的九龙,使他顿生逃出虎口之感。
他无暇去想,崔胖子和张二爷的一笔烂账,将如何算法。满脑子里一片凌乱,浑浑噩噩地,深感前途茫茫,不知何所适从,好像整个的世界上,竟没有他的立足之地!
轮渡靠在了统一码头,他如同幽灵似地,怀着沉重的心,举起沉重的步子,随着人群上了岸。
他这回可学乖了,先向四下一张,确定没有被人跟踪,始迅速钻进在码头上等生意的“的士”。
司机在等他吩咐,但他一时竟说不出个目的地来!
“天堂招待所”他是决心不去了,苏丽文那女人也不能缠,那么究竟去哪里呢?
他终于随口而出:“皇后大饭店!”
嘿!好大的气派!这次他不再住小旅馆,居然想享受一番啦!
车子来到“皇后大饭店”,他下车付过车资,却在那气象万千的大门口趑趄起来。
他这一身虽然还能称之谓西装,可是经过昨夜在坟场的两次打斗,再加上去阿公岩救出老吴,早已满身狼狈不堪。尤其右边的衣袖血迹斑斑,使他自惭形秽,不好意思走进这种第一流的高级饭店。
正在犹豫不决之际,忽然听得身旁一声紧急刹车,使他猛然一惊。刚要走避,车门开处已跳出个女郎,向他娇声叫唤着:“高先生……”
高振飞回头一看,想不到急步追来的女郎,竟是“天堂招待所”的阿凤!
她追上了高振飞,不由分说,一把挽住了就往停着的“的士”走。
在大街上拖拖拉拉的实在不好看,高振飞只得跟她上了车,她立即吩咐司机:“马山村!”
车子开动后,高振飞才故意问:“你不是‘押’我回招待所?”
阿凤正色说:“高先生,你大概还不知道吧,吴经理和苏小姐的人,几乎已全部出动,连我们都被派出来,在各处找你呢!”
“找我?”高振飞诧然问:“为什么?”
阿凤仍然一本正经地说:“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吴经理交代所有的人,无论是谁发现你的行踪,立刻就打电话向他报告……”
高振飞悻然说:“你的运气真好,我刚从九龙回来,就被你发现了。现在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报告吴经理,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阿凤柔声说:“我带你去的地方,是我自己的家!”
“带我去你的家?”高振飞大为意外。
阿凤终于善解人意地说:“高先生,请你不必多疑,我之所以决定把你带到我家去,是因为别的人不至于找到那里……当然啰,假如你愿意继续替吴经理工作,昨夜就不会离开招待所。现在幸而是被我发现了你,如果是别人发现,一定会通知吴经理。他们更会千方百计,甚至于不择手段,勉强你回去。我却不愿那样做,所以先把你带到一个他们不可能找到的地方,让你能有充分的时间,冷静地作一番考虑……”
高振飞颇受感动地说:“你这样做,万一被吴经理知道……”
阿凤笑了笑说:“我事先根本没指望会找到你,所以没想到这些呀!”
“那你是临时决定的?”高振飞不解地问:“为什么呢?”
阿凤坦然说:“因为我欠你的一份情!上次为了吴经理编的一套谎话,你就不顾一切地去澳门了,结果几乎害你回不了香港。由此可见,你帮我实在是仁尽义至,难道我为你做这一点事,算是报答都不能吗?”
高振飞本来对她的动机,尚觉有些可疑,现在听她说明是为了感恩图报,疑念顿消,执住了她的纤手说:“那件事我们都把它忘掉吧,阿凤,说真的,我很感激你这样做,可是以后万一让吴经理他们知道,恐怕绝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所以我想……最好还是让我自己找个地方避一避,免得将来连累了你。”
阿凤摇了摇头,推心置腹地说:“不瞒你说,自从昨夜张二爷的人打闹招待所,我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打了几棍子以后,我的心里就开始害怕起来。尤其听苏小姐跟吴经理商量,准备不顾一切地向崔胖子和张二爷报复,我就更感觉不安了。他们这样闹下去,事态愈闹愈大,最后一定是我们倒楣,我不如趁早离开那个是非圈子……”
高振飞表示关切说:“那么你今后的生活呢?”
阿凤叹了口气说:“当初我干这一行,实在是出于迫不得已,我有个双目失明的母亲,需要靠我赚钱养活,这些年我积蓄了一点钱,如果改行做做小生意,大概勉强够维持啦。”
高振飞感慨万千地说:“你这个决心是非常令人钦佩的,可是,吴经理会放你吗?”
阿凤坚定说:“我顾不了这么多啦,反正他手下漂亮女人多的是,走了我一个,‘天堂招待所’绝不至于关门。何况苏小姐已经答应吴经理,准备全力支持他办成那个‘天体舞会’,到时候还要招兵买马,另外弄一批出色的妞儿来呢!”
高振飞第一次跟老吴见面,就听他说过,准备举办一个别开生面的“天体舞会”。当时以为老狐狸是信口胡吹,唬唬他这个“土包子”的。想不到苏丽文居然答应出来支持,显然这女人是别有居心,想以有利可图为饵,好利用老吴替她卖命吧!
因此他好奇地问:“他们是怎样计划的?”
阿凤毫不隐瞒,把苏丽文与老吴在房中的谈话,被她在一旁听到的部分,原原本本他说了出来。
原来在苏丽文认为,昨夜张二爷一定会向崔胖子兴师问罪,甚至于会火拼起来。可是一直等到今天,仍然未见张二爷方面有任何动静,她不禁感到十分的奇怪。
据包正发得来的消息,张二爷的人马昨夜始终未曾离开阿公岩,而崔胖子方面,也是按兵未动,毫无采取行动的准备。
苏丽文愈想愈不对劲,唯恐张二爷洞悉了她的诡计,甚至怀疑高振飞和那批职业打手是同时去的,用那些人绊住方彪等人,以便使高振飞趁乱救出了老吴。
这样一来的话,她就真的弄巧成拙,非但使张二爷对他们这方面的仇恨愈结愈深,万一跟崔胖子“和好如初”,联合起来对付他们,岂不是自己找来麻烦?
由于高振飞对“天堂招待所”,以及苏丽文经营的艳窟一切情形,均已全都了解,尤其昨夜一连串的行动,他都亲自参与。假如他昨夜离开招待所后,一气之下来个倒戈相向,投靠到崔胖子或者张二爷任何一方面,对他们不仅是个损失,而且相当的不利。
同时,他们之所以急于找到高振飞,实际上完全是出于苏丽文的意思,因为她忽然记起,高振飞曾说他有个好朋友在警署工作,他还交给那个人一份“天堂招待所”的资料,如果他发生意外,老吴就脱不了关系。
并且苏丽文还想到一点,就是万一张二爷和崔胖子联起手来,她和老吴实在没有力量硬拼,必要的时候,也就顾不得风月场中的道义,想让高振飞出面,向警方揭发他们贩卖人口私运澳门的勾当。
这是最后一着狠棋,也是迫不得已时,施出的杀手锏!
高振飞的去向不明,他很可能倒戈,也可能被那两方面的人发现行踪,不择手段对付他。
为了怕高振飞发生意外,使老吴替人受过,更为了必要时可以由他向警方揭发,因此今天一大早,他们的人马便几乎全部出动,四出分头搜索高振飞的行踪。
阿凤一口气说到这里,顿了顿,忧心忡忡地说:“吴经理昨夜吃足苦头,知道自己拼不过张二爷,本来想就此罢手的。偏偏苏小姐不知安的是什么心,好像唯恐天下不乱似的,答应全力支持那个什么‘天体舞会’,吴经理才动了心。他们这样闹下去,最后一定是两败俱伤,我真担心你……”
正说之间,车已到了马山村。
这一带形同贫民窟,仅比当年的调景岭稍微像样些。阿凤叫司机在村口停了车,高振飞要待付车资时,她却伸手拦住他说:“用不着付,他回去可以跟吴经理算的……”
“哦?……”高振飞暗自一怔,当时不动声色,直到那司机把车子开走,他才把眉头一皱说:“我看我还是不到你那里去的好……”
阿凤看他临时变卦,不禁诧然问:“为什么?”
高振飞忧形于色说:“你该早告诉我,刚才那司机认识吴经理,我们在路上就可以换车了……”
阿凤顿时恍然说:“哦!我真糊涂,怎么竟没有想到这一点,他很可能会告诉吴经理的呀!”
高振飞所担心的,就是那司机回去向老吴取车资时,即使不是存心告密,说不定无意间说出阿凤和他的行踪。老吴那只老狐狸必然会猜出,她是把谁带回家去了。
为了怕使阿凤受累,他便坚持不跟她回家,决心自行另找别处暂避。
阿凤哪会肯让他离去,可是她也暗自担心,怕老吴获悉她把高振飞藏匿在家里,必然会派人找来的。
想了一阵,她终于想出个办法,说:“我看这样吧,我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就住在我家不远。她是当舞女的,晚上才去上班,家里没有别人,就只她们姊妹两个,你可以暂时在她们那里避一避……”
高振飞仍然顾虑地说:“如果吴经理得到消息,派人找到你家去呢?”
阿凤笑笑说:“那倒不成问题,我有办法应付,好在刚才那司机又不知道你是谁。他们问起来,我就说在路上遇见个朋友,请到家里去坐了一会儿,然后就走了,这样不是成了吗?”
高振飞看她一片诚心,实在不忍辜负她的情意,犹豫之下,终于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阿凤大喜过望,便不再回家,直接把高振飞带到了姓王的两姊妹家去。
经过介绍,阿凤向他们临时编出一套谎话,说高振飞是她的密友,最近因为得罪了黑社会上的人物,怕被人寻仇,所以想在她们这里避一避风头。
那两姊妹非常豪爽,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阿凤不便耽搁太久,径自先行回家,以便万一老吴当真派人找去,她才好随机应变。否则要是连她的影子也不见,那些人必然会起疑,认为他们是双双藏匿起来了。
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庙,她家里还有个双目失明的母亲。如果那些人恼羞成怒,对那老人家为难,岂非于心不忍。所以她虽然对高振飞依旧难舍,仍然独自离开了姓王的姊妹那里。
她们两姊妹很好客,热诚地招待着高振飞,似乎是一见如故,彼此谈笑风生,丝毫也不拘束。
高振飞不便在她们面前,流露出满腹的心事,尽管心烦意乱,表面上仍得装出若无其事,跟她们虚与委蛇。
阿凤临走时,曾说好如有情况,随时就来告诉他。可是一直到下午四五点钟,她那里竟是毫无消息,连人也不来一趟。高振飞情知有异,忙向姓王的姊妹问明她家的门牌号码,不顾她们的劝阻,毅然决定亲自赶去看个究竟。
找到那间简陋的木屋时,只见门是关着的,他上前叩了半天,竟没有人应答。
高振飞愈发觉出情形不妙了,用力一推,木门便应手而开,里面根本没有落锁。
然而,屋里却是沓无人声,既不见阿凤,连她那位双目失明的母亲也不在!
他立刻意识到,阿凤必定是出了事,否则绝不会一去不返,把他留在姓王的姊妹家,当然是由于变生突然,使她来不及去通知高振飞。
那么,她们母女去哪里了呢?毫无疑问的,必然是那司机露了口风,老吴获得消息,马上就派人赶来了。
可是他想不通,既然老吴的人赶来马山村,自是要逼阿凤说出了他的下落,为什么把她和她母亲一起弄走?
高振飞想到阿凤的处境,心情顿觉不安起来。于是毅然作了决定,立刻雇车前往“天堂招待所”去找老吴,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在那里。
当他抵达“天堂招待所”,直接登楼来到经理室时,只见里面挤满了人,老吴、苏丽文、包正发,以及十几名保镖、打手,齐齐一堂,似在商讨着什么重大计划。
老吴一见满面怒容的高振飞闯进来,便立即停止说话,苏丽文却笑着说:“哈哈,这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就到,我说的话不会错吧?”
高振飞一听她的口气,便断定阿凤必是被他们弄来了,不由冷冷一笑,索性开门见山地怒问:“你们把阿凤母女弄到哪里去了?”
老吴看他来势汹汹,正要否认其事,苏丽文却向他使了个眼色,也直截了当地说:“我们都是自己人,说话不必兜圈子。老实说吧,那个司机来算车钱的时候,说出阿凤带了个右手绑着纱布的男人到马山村,我们就料到那一定是你了,所以我们马上就派人赶去……”
高振飞怒形于色说:“我跟阿凤是朋友,她接我到她家去,那是我们之间的私事,也是她个人的自由,你们凭什么干涉,还把她母亲也弄了来?”
不料苏丽文霍地从沙发上站起,冷声说:“请你把事情先弄弄清楚,我们并没有把她们母女弄来!”
高振飞冷笑说:“你以为我会相信?”
老吴忙接口说:“事情是这样的,这两天我们这里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在暗中监视着,当我派人去马山村的时候,人家已经知道,只是不清楚我们去是为了什么。所以当阿凤不肯说出你的下落,被带回来的途中,没想到对方竟派了大批人马在半路上拦阻,仗着人多势众,硬把她们母女劫持去啦!”
高振飞哈哈大笑说:“吴经理,你这番话能骗得了我吗?”
老吴认真说:“信不信由你,反正是事实!据我猜想,他们之所以把阿凤母女弄去,绝对是想从她们口中,逼问出我们去马山村的目的。因为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在密切注意啊!”
“真有这回事?”高振飞仍然表示怀疑。
苏丽文故意幸灾乐祸地说:“非但真有这回事,而且据我们刚得的消息,张二爷和崔胖子已经摊过牌了,决定继续合作贩卖人口的勾当。崔胖子更为了表示诚意,答应在今晚交出二十个漂亮的妞儿,给张二爷租的船带回澳门,那些妞儿中尚包括阿凤在内呢!”
高振飞暗吃一惊,急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苏丽文说:“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自己去打听,是不是有这回事。崔胖子之所以这样做,是存心给我们难看的。我们刚才正在商量,无论如何绝不能让阿凤落在他们手里,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我们的人要是随随便便给崔胖子卖给张二爷,将来传出去,我们的脸往哪里搁?所以我们正准备设法通知你,没想到你正好自己来了。”
老吴也在一旁打着边鼓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他们交‘货’的确实地点和时间,不过我已经派人监视崔胖子方面的行动,一有动静,我们立刻就会得到消息。”
高振飞察言观色,看出他们虽是一拉一唱,却不像是故意危言耸听,想利用阿凤使他不能置身事外,势必挺身而出,以免阿凤被卖去澳门。
这件事,在道义上他自不能无动于衷,不闻不问。但由于前车之鉴,他绝不敢贸然深信,怕再上这老狐狸的当,像上次一样,编了个阿凤妹妹被捉的故事,害他去澳门几乎把命送掉。
现在主角换了阿凤自己,故事则如出一辙,他实在不能不谨慎,因此郑重说:“只要阿凤是当真落在崔胖子手里,我负责把她弄回来。不过有言在先,我是绝不会受你们利用,去跟他们任何一方面硬拼的。同时,如果你们若是骗我,根本没有这回事,我可绝不与你们甘休!”
苏丽文胸有成竹,淡然一笑说:“我们可并没有勉强你,或者逼你Сhā手。这件事对我们的颜面关系重大,无论用什么方式,我们也决心要把阿凤弄回来。至于你嘛,如果你认为跟阿凤还有点‘交情’,自愿为她出力,我们自然欢迎你加入。可是我们也要等查明他们交‘货’的确实地点和时间,弄清楚情势,才能决定采取怎样的行动。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擅自有所行动,那就把整个计划破坏啦!!”
高振飞未作任何表示,显然是默认了这个协定,眼前除非是直接去找崔胖子,向他要人,交出阿凤来,但人家凭什么吃他这一套呢?
或许崔胖子真卖这个交情,但那必然是有条件的,很可能是逼他投靠到他们那方面去,他又怎会心甘情愿!
于是,他只好耐着性子等,等……
半个小时之后,消息果然来了,是苏丽文又一次“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理论得到证实,她不惜重金买通了崔胖子手下的“鬼”,替她充任了“内奸”。
这消息是,今晚张二爷租的船将在九点钟驶往阿公岩,由崔胖子把‘货’带去直接交到船上。确实的地点,时间都已知道,苏丽文却故意犹豫不决地说:“崔胖子去阿公岩交‘货’,一定会有大批人马护送,我们目前的人手实在不够,你们看是否需要再雇一批职业打手?”
高振飞立即反对说:“不!我认为这不是办法,像崔胖子和张二爷的这种不法勾当,简直是惨无人道,不知断送了多少女孩子的幸福,我们根本不能容许它继续存在,必需彻底根除!”
“哦?”苏丽文诧然问:“你想必另有高见?”
高振飞断然主张说:“我觉得应该报警,由警方出来处理!”
这一提议,正中苏丽文下怀,心里不由暗喜,但她却故意作态说:“这,这不太妥当吧,我们在风月场中,向来是很重江湖道义的。尽管彼此明争暗斗,甚至于拼得你死我活,但绝不利用警方介入其中……”
高振飞不屑地说:“难道把一批批的女孩子,硬往火坑里送这反而是重道义?道义是要看对什么人而说,像对崔胖子和张二爷这种人,根本不必顾全什么道义!”
他这几句话,无异是指桑骂槐,连苏丽文和老吴也骂了进去,顿使他们面红耳赤,相顾窘然。
苏丽文只好装作听不懂,面露难色说:“你自然无所谓,因为你是局外人,就真这么做了,将来也不致被人所不齿,可是我们……”
不等她说完,高振飞毅然说:“我愿意做这个人所不齿的恶人,你们用不着出面,由我去报案好了!”
苏丽文和老吴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未置可否地说:“这个……”
高振飞的心意已决,根本不理她这个那个的,朝他们脸上扫了一眼,发出声冷笑,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苏丽文正待假意劝阻一番,不料刚追出经理室,却听见电话铃响了。于是她顾不得追赶已经走向楼下的高振飞,忙转身回进经理室。
只见老吴紧握着话筒,神色紧张万分地在问:“什么?……你说清楚些呀……噢,噢……好,我马上告诉苏小姐……”
苏丽文等不及老吴把电话搁下,就冲过去急问:“谁打来的?”
老吴怔怔地回答:“是小迷汤在街上公用电话亭打来的,她刚才从外面回去,发现巷子里有几个人在把风,很多人已经冲进你的房子里去了……”
苏丽文大吃一惊,她顿时沉不住了,惊怒交加地问:“她认出是哪方面的人了?”
“她没敢进巷子,发觉情形不对,就赶紧打电话来了。”老吴说:“其实用不着认出他们,就可以猜出啦,崔胖子方面的可能性较小,八成是张二爷干的!”
苏丽文诧异地说:“他不是今晚就要带着‘货’回澳门?哪有时间……”
老吴强自干笑一声,老谋深算的说:“他这就叫作‘临去秋波’,在临回澳门之前,给点颜色让你看看,然后一走了之,使我们连找他报复的机会都没有呀!”
苏丽文铁青着脸,当机立断说:“现在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高振飞一定去报案了。我们大可不必去阿公岩,不如先赶回我那里去,回头再抢在条子前头,给那老王八蛋还以颜色!”
老吴本来就是苏丽文的应声虫,一向仰她的鼻息,现在要靠她全力支持‘天体舞会’,自然更需唯命是从,拍足这女人的马屁。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表示同意了。
当时便由苏丽文亲自指挥大军,偕同老吴领着大批人马,离开“天堂招待所”,分乘几辆“的士”,浩浩荡荡地赶回她的艳窟去。
其实呢,那批人马并不是张二爷的手下,而是狗头军师黄良臣出的主意,叫崔胖子雇了一批职业打手,趁着苏丽文的人在“天堂招待所”,去捣毁她经营有年的Se情大本营。
这是个疑兵之计,一方面足以泄恨,另一方面却是在分散苏丽文的注意力。因为崔胖子也知道她的耳目众多,眼线遍布,说不定会探知他和张二爷交“货”的时间与地点,派人去搅局。
如此一来,便可使苏丽文顾彼失此,趁她赶回艳窟去救时,他们早已提前半小时,把“货”送交到张二爷手里。即使等她发觉中计,张二爷已经满载而归,返回澳门的航行中了。
狗头军师的这一着棋,确是相当高明。只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何况他还不够资格称为智者,仅仅不过是个善攻心计的角色而已。他哪会想到,高振飞居然去向警方报了案!
当苏丽文带着大批人马,赶回去跟人多势众的职业打手们,大打出手的时候,崔胖子已偕同黄良臣,带着二十名从各地收购的少女,由二十四名保镖和打手护送,赶往阿公岩去交“货”了。
狗头军师非常谨慎,他怕阵容浩大,容易惹眼,所以由每一名保镖或打手,押一名少女,采取化整为零的方式,分成一批批地乘车驶向阿公岩。
这样虽然费事又耽误时间,却比较安全,纵然出了差错,也不致于全军尽没。
崔胖子和黄良臣是最先到达阿公岩的,他们没有带“货”,只随身带着四名保镖的,在距离泳场半里外的海边,找到了张二爷的船。
那是一艘向香港游艇俱乐部租来的大型游艇,船底吃水浅,可以直接停泊在海滩边。
双方见面,张二爷未见他们把“货”带来,颇觉怀疑,经崔胖子说明为了安全起见,他才释然。
几分钟以后,第一批“货”到了,张二爷亲自“点验”认为非常满意,尤其是那个泪流满面的少女,更是出色,崔胖子特别介绍说:“这是老狐狸那里的台柱——阿凤,兄弟特地把她弄来的,二爷认为兄弟够意思吗?”
张二爷哈哈大笑说:“够意思,够意思,崔老板太够意思啦!哈哈……”
笑声中,第二批“货”又到了,接着,第二批、第三批相继到来……
他们是每隔两分钟到达一批,时间算得非常准确,丝毫不差,但最后的一批,却是迟了三分钟,仍未见抵达,使他们不禁惴惴不安起来。
狗头军师却非常自信,认为要出事第一批就出了,绝不可能出在最后的一批,也许是车子在途中抛锚,或者……
正在疑虑之际,最后的一辆“的士”终于姗姗来迟地到了。
他们忙不迭出了舱厅,赶到舱面上来,只见由两名大汉,押着两个怯生生的女郎,从“的士”里出来,走上了跳板。
崔胖子等他们刚上了游艇,劈头就问:“怎么迟误了几分钟?……”
话犹未了,那两名大汉已掏出了手枪,厉声喝令:“不许动!”
崔胖子惊怒之下,认出那左手执枪的大汉,赫然竟是高振飞!
两名“女郎”几乎是在同时亮出手枪,原来他们根本不是女的,而是由两个身材较瘦小的警探所乔扮。变生肘腋,艇上的人都傻了眼,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他们做梦也没想到,警方早已守候在途中,一直未采取行动,为的是怕打草惊蛇,不能人赃并获,才决定拦截住最后的一辆“的士”,用两名警探临时化装成女的,混上游艇来了个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
就在张二爷惊怒之下,暗向手下一使眼色,准备不顾一切,把误以为是老吴和苏丽文方面派来的这四个人干掉时,不料一阵鬼哭神号的警车声大作,四五辆满载武装人员的警车,已风驰电掣而来!
张二爷一时情急,刚要下令火拼,却见海上又驶来了两艘警方的巡逻艇,在强烈的探照灯下,船头的四架机枪己对着游艇,终使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
在第二天的报纸上,刊出一则头条新闻,标题是以特号字体排印:
“风月争霸,欢场恩怨起内讧。海边缉捕,救得多少苦命女。”
内容方面,以整个一版的篇幅,报导了“东方之珠”的黑暗一面。根据高振飞和阿凤提供的资料,写出了香港风月场中的内幕,和暗操皮肉生涯的女郎们的辛酸。文中有血有泪,充满人间的悲剧。文中并且提到,早一日“天堂招待所”被暴徒捣毁的事件,以及青洲小岛附近的焚船,黄泥涌道的私斗……皆是这段恩怨所引起。
苏丽文的艳窟被捣毁了,她和老吴均身受重伤,在医院里即被警方“拜访”。警方没有透露揭发这个欢场内幕的人姓名,不过很多人都知道,他就是高振飞。
他和阿凤不愿出面,反正人赃并获,不需要他们作证,那些人也只好俯首认罪了。
高振飞也不需要警方负责他们的安全,在离开警署后,便偕同阿凤,悄然回到了马山村。她那双目失明的母亲,昨夜便已由警方从崔胖子那里救出,护送回到了家里。
一场风月争霸的轩然大波,至此已告一段落。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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