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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龙头老大

一、带刺玫瑰

苏丽文狼狈不堪地回到了香港,那艘快艇是把她载送到石塘咀,便转头驶去了。

她一上码头,立即雇车直趋“天堂招待所”。

偏偏老吴不在,使她扑了一空。想起刚才受辱的情形,真是愈想愈气,这算他妈的什么名堂嘛!

无奈老吴不知跑到哪里游魂去了,她正在气头上,哪有耐心在这里久等。问了半天,招待所的职员,都不知道老吴的行踪,她只好怅然离去,雇车打道回府。

“的士”尚未到达巷口,苏丽文忽然发现两个汉子,在巷口鬼鬼祟祟的,行动十分可疑。

她忙叫司机停车,付了车资,就在对面的街边下了车,然后装做若无其事地朝巷口走过去。

两个汉子正在向巷里探头探脑,忽然嗅到一阵香水气味,不由地回转身来,发现一个衣衫不整,但却艳丽动人的少­妇­,正以好奇的眼光在看着他们。

双方均微微地一怔,不过那两个汉子是有眼不识泰山。竟不知道悄然来到身边的这少­妇­,就是香港风月场中赫赫有名的女人,所以并未对她特别注意。

苏丽文却是心里有数,猜到这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八成是在打她的主意。于是不动声­色­,而在走过他们身边时,突然叫了声:“哎哟!……”故意把脚一蹩,跌在了地上。

两个汉子见这美丽的少­妇­跌倒,哪能无动于衷,忙不迭争着上前搀扶。

苏丽文见计已售,更是装模作样地呼起痛来:“哎哟……不行,不行呀,我的脚筋扭着了,站不起来了。”

两个汉子忙争着说:“小姐,你住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好了……”

苏丽文妩媚一笑说:“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二位……”

“助人为快乐之本!”其中一个汉子说:“反正我们也没有别的事,送你一下不要紧的。”

“那真谢谢二位啦!”苏丽文嗲声告诉他们:“我就住在这条巷子里。”

两个汉子不疑有他,立即争献殷勤,一左一右,扶住了苏丽文的臂膀,便向巷子里走去。

走进巷子一半,右边的汉子忽问:“小姐,还没有到吗?”

苏丽文嫣然一笑说:“快到了,就在前面一点。”

两个汉子相顾愕然,仿佛有所顾忌,不敢再往巷里深入,顿时趑趄不前起来。

苏丽文又是极其妩媚地笑笑说:“二位要是不愿进去,就送我到这里好了,谢谢你们。让我自己走走看吧。”

可是当两个汉子放开手时,她才走了一步,就表演逼真地把腿一跛,几乎又跌倒了。

“哎哟!……”她顺势倒进了右边汉子的怀里。

那汉子赶紧扶住她,心里有点不忍地说:“小姐,你这样怎能自己走呀,我看……”

说时,他的眼光瞥向左边的汉子,似在征求那汉子的意见。

左边的汉子只好硬着头皮说:“老叶,咱们送佛送上西天吧!”

姓叶的汉子正是这个意思,只是一个人不便自作主张,既有了左边汉子的同意,他就不必顾虑太多了。

于是,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便扶着苏丽文,继续向巷子里走去。

正走之间,忽见从巷子尽头的一幢房里,匆匆拥出几个大汉来,为首的一个,竟是跟着苏丽文去见张二爷,被方彪出手击昏,下令丢进海里的包正发!

扶着苏丽文的两个汉子,老远就认出迎面而来的是包正发,立即撇开她,准备掉头拔脚就跑。

但,苏丽文的动作快逾闪电,他们犹未及转身,她已从皮包里取出那支没有了弹的手枪对准了他们,娇声喝令:“不许动!”

两个汉子全傻了眼,张口结舌地惊问:“小姐,你……”

“我要你们乖乖地跟我回去!否则……”苏丽文寒着脸,冷笑说:“嘿嘿,你们就是我­射­击的­肉­靶!”

两个汉子正愕然不知所措,包正发已发现回来的是苏丽文了,急忙领着几个大汉,飞步奔赶过来,老远就认出了那两个汉子,直嚷着:“苏小姐,别让这两个家伙跑了,那两只皮箱,就是他们送来的!”

两个汉子大惊失­色­,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苏丽文手里执着的是把空枪,脚底下就如同生了根似的,完全不听大脑指挥,想跑,偏偏提不起脚来。

包正发一个箭步冲到,不问青红皂白,照着右边汉子的腹部就是狠狠一拳。

那汉子的身子一弓,紧接着下巴上又捱了一拳,使他踉踉跄跄地跌了开去。

左边的汉子情急拼命,突然不顾一切地扑向包正发,猛朝他腰上递进一拳。

包正发猝不及防,被那汉子出其不意地攻来,腰上吃他势猛力沉的一拳,不由杀猪般一声怪叫:“哇!……”痛得眼泪都几乎流了出来。

左边的汉子趁机跳开,掉头拔脚就逃!

“站住!不然开枪啦!”

那汉子根本充耳不闻,直朝巷口狂奔而去。

苏丽文把心一横,当真连扣扳机,不料撞针撞了个空,她才记起子弹已被那矮小汉子取掉,不由急令:“追!不要放那家伙跑了!”

几个打手哪敢怠慢,急急追出了巷口。

这边留下的两个打手,已制住了那姓叶的汉子,包正发不禁迁怒于他,走上去就是“啪啪”两记耳光,掴得那汉子嘴角流出了牙血!

包正发怒仍未消,正举手再打,却被苏丽文喝阻:“住手!把这家伙带回去!”

包正发不便违命,这才放下手,把那汉子用劲一推,厉声命令:“走!”

那汉子自知不是对手,怀里虽然藏着手枪,但两臂已被紧紧执住,使他毫无拔枪的机会。光棍不吃眼前亏,他只好由两个打手押着,往巷子里走去。

苏丽文走在后面,转声急问包正发:“你们怎样逃回来的?”

包正发垂头丧气地说:“船上那些王八蛋,真他妈的够狠,把我们丢进了海里,幸亏我们被海水一激,清醒了过来,游了一程,让一条舢舨救起,送我们回到香港。我也不敢贸然报案,只好赶回来,正准备带人赶去,没想到苏小姐已经回来了。”

苏丽文铁青着脸,一言不发,从她的神情上可以看出,她已愤怒到了极点。

包正发对自己的护驾不力,深深引以为疚,不敢再多问,免得自找麻烦,还是少开口为妙。

默默走回艳窟,那汉子被两个打手押进客厅,立即被搜去怀里藏着的手枪。

苏丽文进卧房去,换了身衣服出来,大腿翘二腿地朝沙发上一坐,俨然一副大法官的神气,厉声问那两个打手执住的汉子:“你叫什么名字?”

“叶进!”那汉子昂然回答。

苏丽文的眼光像两道电光,逼视着他问:“那两只皮箱,是谁教你送到我这里来的?”

叶进发出声冷笑,置之不答。

包正发走过去,伸手“啪”地一记耳光,掴得叶进眼前直冒金星。

“说!”他的手又举了起来。

叶进悍然冷笑说:“老兄,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兜着点吧,别那么逼人太甚!”

包正发似乎要把在船上受的折辱,全部的气发泄在叶进头上,不由破口大骂:“妈的!你少来这一套,老子看你说不说!”

他老实不客气地来了个左右开弓,狠狠地掴了叶进几下,直到苏丽文出声阻止,他才停了手。

“姓叶的!”苏丽文恫吓他说:“两只皮箱我们已经打开看过,现在说不说在你,我们有两个办法,一个是你自己告诉我,是谁派你送来的,我保证绝不为难你。一个是把你交给差馆去,那更是说不说在你,与我们毫无相­干­,这两个办法由你自己选择吧!”

叶进不甘示弱,横了心说:“我既然落到你们手里,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要我说是办不到的,你们就看着办吧!”

苏丽文勃然大怒,霍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气呼呼地命令说:“包正发,把他带到后面去,不管你用什么手段,直到他松口为止!”

“是!”包正发把胸脯一拍:“交给我办好了!”

两个如狼似虎的打手,立即押着叶进,出了客厅,带到后面一间屋子里去。

苏丽文特别向包正发关照说:“留活口,一定要问出他们后面提线的是谁!”

“我知道!”

包正发应了一声,一面撩起袖口,也跟着到了后面去。

随见追出巷口的几个打手回来,向苏丽文报告说:“那家伙跑掉啦……”

“饭桶!”

苏丽文怒骂一声,挥挥手,示意那几个打手退出去,便径自在茶几上的烟盒里取了一支香烟,点着了,一口口地猛吸着。

她的情绪显得异常烦乱,独自焦灼不安地来回踱着,仿佛热锅上的蚂蚁。

忽然,电话铃响了。

她抓起一听,竟是中环警署打来的。

“苏小姐,我已经替你问过这里所有的人了,没有一个认识你那位姓高的亲戚,会不是你弄错了,恐怕是别地方的警署吧?”

“也许是我弄错了,谢谢你,我回头再去别的警署打听一下。”

挂断了电话,她又猛吸了几口烟,眉头忽然一挑,似有所悟地喃喃自语起来:“哼!高振飞,你耍的噱头只能骗住老吴,可别想瞒得了我!”

于是,她忿然丢掉手里的烟蒂,立即赶到后面去。

走近那间小房的门口,已听得里面传出声声惨叫,更夹杂着包正发的叱喝:“妈的,老子看你能挺多久!”

苏丽文推门而入,只见叶进的上身被剥光,由几个打手按在一条长凳上,包正发手执一根大木棍,正在他肋骨上狠击着。

每击一下,叶进就忍不住发出声惨叫,同时腹部向上一挺,但他却抵死不肯招供。

苏丽文全然无动于衷,她冷漠地在旁看着。

包正发真够心狠手辣,苏丽文亲自来监刑了,于是下手更重,狠狠地一木棍,又照叶进的肋骨上击下。

“哇!……”叶进发出刺耳的惨叫,终于昏了过去。

“泼水!”包正发意犹未足,发号施令起来。

只见旁边一个大汉,端起桌上的大碗,含了一口水,便朝叶进脸上张口喷去。

经冷水一激,叶进立即清醒,嘴里发出“唔……”地一声,两眼才慢慢睁开。

包正发嘿然一声狞笑说:“姓叶的,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不必硬充好汉啦!”

叶进这时只觉肋骨痛楚不堪,好像一根根均被折断了,心知硬挺下去,面前这班凶神是手下绝不留情的,犹豫之下,终于恨声说:“你们要知道的,只是谁派我把那两只皮箱送来的吗?”

“不错!”包正发沉声说:“只要你老老实实他说出来,就没你的事了!”

“好吧!”叶进咬牙切齿他说:“老实告诉你吧,那两只皮箱,就是我自己送来的!”

“刁你妈的!”

包正发怒骂一声,举棍欲下之际,苏丽文上前阻止说:“包正发,让他说清楚,为什么把那两只皮箱送到我这里来?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人?”

包正发只得放下木棍,盛气凌人他说:“姓叶的,苏小姐的话你已经听见了,不需要老子再重复,现在你回答吧!”

叶进在这情势之中,已经无法隐瞒,只好从跟踪高振飞到这里,又转到“桃源招待所”说起,直说到他与陈刚冒充警方人员,企图混进“桃源”一探究竟,不料被崔胖子识破,以致陈刚遭了毒手。

他特别强调,载着陈刚的尸体,把车子开到这里附近,找到那逃脱的汉子后,他们两个一商量,然后是他出的主意,买了两只新皮箱,把陈刚的尸体大卸八块,装在了皮箱里,假借崔胖子的名义,将尸体送到了这里来。

这样做有两种用意,一则是认为高振飞是这里的人,一则是嫁祸于崔胖子,同时免得把尸体载着乱跑,万一遇上警方查获,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丽文一直静静听他说完,才厉声问:“你们究竟是哪方面的人?”

叶进索­性­坦然说:“我们当家的,就是澳门的张二爷!”

不提张二爷倒还罢了,一提张二爷,不仅是苏丽文火冒三丈,连包正发也勃然大怒,他顿时情不自禁地举起了木棍,猛向叶进一棍击下。

苏丽文欲阻不及,只听一声惨叫,叶进又被击得昏死了过去。

“包正发!”苏丽文破口大骂:“你好大的狗胆,有我在这里,由得了你乱来?”

包正发居然振振有词他说:“苏小姐,那王八蛋的张二爷,把我们骗到船上去,幸亏不是旱鸭子,否则早已淹死在海里了,这家伙既然是那王八蛋的人,我们何必跟他客气,宰了他也不算过分!”

苏丽文何尝不把张二爷恨之入骨,不过他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就是把叶进也来个大卸八块,也解不了气。这股气必需报复在张二爷头上,才足以泄恨!

要是照她平常的脾气,像包正发这样跟她顶撞,早就上去给他几个耳光了。但这时她却极力抑制住心里的怒火,一变常态。心平气和他说:“包正发,你看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出这口气?”

“办法倒是很多,”包正发呐呐他说:“可是,说出来嘛,苏小姐不一定会同意。”

“你不妨说说看吧。”苏丽文从来没有这样移尊就教过。

包正发也暗觉奇怪,他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迟疑了一下,始说:“他不仁,我就不义。对付这种人,最好是硬来硬往。依我的办法,­干­脆多带些人手去,打他个落花流水,然后一把火,把那条鸟船烧他个球!”

苏丽文笑问:“你有把握能办得到?”

这句话问得真泄气,包正发耸耸肩胛说:“人手够的话,我想是没有问题的,可是……”

“需要多少人?”苏丽文问。

包正发想了想说:“那条船上大概有十几个人,我们的人手当然不能太少,多了也不能,那太招摇,最好是派得上用场的,有那么十来个好手,相信足够应付的了。”

苏丽文指着屋里的几个打手说:“他们能不能派上用场?”

包正发苦笑说:“这个嘛……不怕你苏小姐见笑,这几块料只能充充场面。要说真­干­,恐怕派不了多大用场。起码得找几个挺得起的硬角,才不致于弄个灰头土脸地回来。”

苏丽文点点头说:“你看那个高振飞怎么样?”

“那小子?”一提高振飞,包正发的火就大了,他忿声说:“他不去还好,去了就准坏事!”

苏丽文极有把握地说:“如果我负责他坏不了事,他总可以抵得上几个硬码子吧?”

这点包正发不得不承认,凭高振飞的身手,对付方彪确实绰绰有余。问题是高振飞一去,势必全看他的了,包正发存心想借此机会表现一番,哪能屈居配角的地位。

因此,他为了私心,极力反对说:“那小子再狠也没用,他的心没向着苏小姐,到时候随便施点坏心眼,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苏丽文又微微点了下头,表示包正发的顾虑也有道理,遂说:“既然你认为……”

话犹未了,忽见王妈匆匆赶来后边,推门进来:“小姐,吴经理来了电话,说是有急事。”

苏丽文即向包正发吩咐:“我先去接电话,这件事待会儿再作决定。”

说完,急急赶到客厅,拿起了电话。

“喂,老吴吗?”她迫不及待地问:“什么事?”

对方传来老吴兴奋的声音:“小苏,我告诉你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苏丽文笑笑问:“什么事这样兴奋?是不是中了马票?”

“差不多!”老吴乐不可支他说:“你大概绝不会想到,今天居然有人把一大笔财路,送上了门来!”

苏丽文诧然说:“你有财路是你的,­干­嘛特地打电话告诉我?”

“当然得告诉你呀!”老吴说:“凭良心说,我对你小苏是从来不存私心的,只要有油水的事,第一个就想到你……”

“得啦!”苏丽文不耐烦他说:“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还有事情等着办呢。”

老吴这才言归正传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人来找我谈一笔生意,只要我在香港张罗一批年轻的姑娘,由他们负责全部收买,转手之间,我们就可以捞进一笔,这不是意想不到的财路吗?”

“你是说‘我们’?”苏丽文表示怀疑,因为她深知老吴的为人,利益向来是不外溢的。今天怎么忽然慷慨起来,自动愿意让她分沾一份油水,那不是有点难以置信?

老吴听了,哈哈一笑说:“当然是‘我们’呀!”

“我看不这么简单吧!”苏丽文笑笑说:“我看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对我一定没安好心眼呢!”

“小苏,你这才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老吴一本正经他说:“信不信由你,这回是存心想挑挑你小苏的!”

苏丽文只得将信将疑地说:“好吧,你且把这笔财路的详情,说来听听看。”

老吴立即说:“其实事情很简单,刚才我不是已经说了吗,有人托我出面,在香港收买一批姑娘,然后转手卖给他们,答应每一个姑娘照收买的原值,加上一万元的帽子,算作我们经手的代值,一个一万,十个就是十万,假如有几十百把个,那么数字相当可观的,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实在­干­得过呀!”

“确实­干­得过,”苏丽文说:“既然是转一转手,有这么大的好处,你何必找上我呢?”

老吴­干­巴巴地笑着说:“说实在话,像这种可遇而不可求的赚钱机会,谁也不愿意让人分一份的,我要能吞得下,也就一个人独吞了……”

苏丽文不屑地说:“你既是找到我,自然不会让我白分一份的,究竟要我出什么力,­干­脆直说吧,别那么吞吞吐吐的!”

老吴绕了半天的圈子,知道不说不行了,这才硬着头皮说:“小苏,我目前的情形,你最了解的,像这样大的买卖,对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绝对不可能八字没见一撇,九字没见一勾,就糊里糊涂付我一大笔钱,最多不过是预付一点定金。可是我去收买姑娘,却得硬碰硬地拿出现钱来,我一时哪能垫得出呀……”

苏丽文忽然打断了他的活,郑重其事地说:“老吴,你说了半天,究竟对方是谁,为什么不肯告诉我,难道怕我去抢你的生意?”

老吴似乎有些难以启口,迟疑了片刻,终于无可奈何他说了出来:“不瞒你说,对方就是澳门的张二爷……”

“哼!”苏丽文忿声说:“你不说,我也猜到是他了!”

老吴诧然急问:“你怎么会猜到他的?”

苏丽文脑子里飞快地一转,已然有了主意,她不动声­色­他说:“胃口怪大的,除了他还会有谁?老吴,你打电话来,是不是需要我想办法,出这笔收买姑娘的本钱?”

老吴尴尬地笑着说:“小苏,你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什么也瞒不了你的。不过你放心,这笔本钱垫下去,马上就可以连本带利收回,压不了两天的……”

“这个我倒放心,”苏丽文说:“但这是笔大买卖,我也得见了兔子才撒鹰,你能不能安排我见一次张二爷?”

“这个……”老吴不禁犹豫起来。

苏丽文郑重说:“我不勉强,假如张二爷不能跟我见次面,确定是有这么回事。我说句老实话,这种不踏实的买卖,就是能赚再多的钱,我也不感兴趣,你另外找别的路子吧!”

老吴生怕她扯后腿,一时情急,只好答应说:“这么吧,张二爷已经跟我约定,今天晚上九点钟,来电话听我的答复,到时候我跟他约个地方见面,我们一起去,你看如何?”

苏丽文心里暗喜,当即同意说:“好吧,我们就这么决定,九点以前,我会赶到你那里去的。”

挂断了电话,她忙又赶到后面去,只见叶进已被冷水再度泼醒,不住地在呻吟着。

苏丽文把包正发叫出房外,轻声说:“刚才你说的,就照这么办,人手不够,你可以去雇些职业打手,估计一下需要多少钱,回头我交给你,不过一定得把事情办成,出了漏子我可不负责。”

“苏小姐放一千二百个心,”包正发拍着胸脯说:“这件事交给我办,就包在我身上,出了任何漏子,有我包正发在,绝不牵连到你苏小姐!”

苏丽文满意地笑了笑,又说:“还有,人手得多雇几个,张二爷今晚可能不在船上,你带去­干­你的,我带人去对付张二爷,非出出今天的这口气,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

包正发顿觉­精­神百倍,眉飞­色­舞他说:“对!要不给他们些颜­色­看看,他们……”

没等他说完,苏丽文已吩咐说:“叫他们把姓叶的捆起来,派人看着,别让他跑了。你马上到前面来,拿了钱赶快去办事!”

“是!”包正发恭应一声,立即走进屋去。

苏丽文咬了咬下嘴­唇­,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卧房,从保险箱里取出十万元现钞,放在化妆台上。

然后,她对着那面化妆台上的大圆镜,顾影自怜一番,才开始动手化妆起来。

不一会儿,包正发来到了卧房里,苏丽文便将十万元现钞交在他手上,郑重叮嘱说:“包正发,这回全看你的了,你得办件漂亮的事给我看看,事办成了,我会重重赏你的!”

“错不了的,苏小姐等着听好消息就是啦!”包正发表示极有把握。

苏丽文犹恐包正发不卖命,忽然娇声说:“包正发,我话可说前头,事情办得好,我自然会有重赏,万一出了纰漏,到时候可得由你自己挺啊……你替我把后面的拉链拉开。”

包正发顿时受宠若惊,禁不住心里一阵乱跳,笨手笨脚地拉开她身上的洋装背后的铜钩,把拉链由上而下拉开。

苏丽文也不叫他出房去,嫣然一笑,走到衣橱前,毫无顾忌地脱下了身上的洋装。虽然她是背对着包正发的,但从衣镜里,却能看到她的前身。

她身上仅只剩下|­乳­罩,­内­裤,形同半­祼­。那丰满诱人的胴体,直把个站在那里的包正发看得垂涎欲滴,目瞪口呆!

苏丽文仿佛并未发觉,打开衣橱,在挂着琳琅满目的各式衣服中,挑来选去,才算选中一件极其暴露的洋装,取出来对着衣镜,在身上故意比来比去,忽然转过身来,面对包正发问:“你看这件衣服怎么样?”

“很……很好……”包正发面红耳赤地回答,其实他对女人的服装毫无鉴赏力,根本不知道这件洋装在她身上,是否增加风姿。在他认为,眼前这女人最好是不穿衣服,那才是最动人的!

苏丽文是存心在吊包正发的胃口,居然大大方方地叫他过去,背着身子说:“替我把后面的铜钩松开!”

包正发的心几乎从张着的嘴里跳出来,双手直发抖,触及她那光滑的背脊,好容易才把|­乳­罩绊带的铜钩松开,已是满头冒汗。仿佛完成了一件艰巨的任务,总算松了口气。

但苏丽文却故意任|­乳­罩掉落下来,让他惊鸿一瞥地,在衣镜里一饱眼福,欣赏到她毫无遮掩的­祼­胸,很快就套上了洋装,美景顿消。

这是她的习惯,每次穿这种袒胸露背的洋装,总是不戴|­乳­罩,以示她的大胆作风。

苏丽文穿了洋装,忽然妩媚地一笑说:“包正发,你怎么啦,眼睛老盯着镜里看?”

“我……我……”包正发满脸通红,茫然不知所答。

苏丽文趁机挑逗说:“我知道,猫儿见了鱼,没有不嘴馋的。今晚你只要好好替我卖力,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除了重重赏你之外,无论你要求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现在别发呆了,快去办事吧!”

说着,伸手在他下巴上轻轻摸了一把。

包正发不禁神魂颠倒,几乎情不自禁地要抱住她狂吻一通,但他毕竟不敢太放肆,只好强自抑制住激动的情绪,点点头,赶快退出了卧房。

苏丽文心知包正发已被她吊足了胃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今晚他一定会卖命的。

于是,她又刻意化妆了一番,把手枪装上了子弹,便单独一个人出去了。

“玫瑰大厦”等于是个私娼馆,所不同的,是它较一般的招待所高级些,来这里玩的嫖客,自然也都是有身份的阔佬。囊中不足的穷措大,均裹足不前,不敢问津。

固然这里所花的代价相当高,住一星期,几乎相当于普通人半年的收入,但这里的享受却非局外人所能想象得到的。要不是身历其境,谁会相信有此人间天堂?!

它不仅有各种别出心裁的设备,而且拥有数十名如花似玉,经过特殊训练的佳丽,专门接待客人,令人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

五楼是大本营,不过所有的女郎均化整为零,分散住在各楼。有客人光临,只要用对讲电话通知,立即应招而至,要不了两分钟的时间,完全是机动化部队。

这里最大的特­色­,就是客人付清费用后,即有四位女郎陪伴,日夜随侍在侧,无论酒食一切享受,均不另收费,可谓老少无欺,公平交易。

香港五花八门的Se情玩意虽多,恐怕还是以“玫瑰大厦”最能吸引人呢!

这时候,由“的士”载来了两位客人,一个是年近五旬的瘦高个子,瘦削的一张长脸,三角眼,加上个鹰钩鼻子,嘴角下弯,招风耳朵,一眼便看出是个老­奸­巨猾、善用心计的难缠人物。

跟着他的,则是个粗犷的壮汉,年纪大约也有四十左右,光秃秃的一个脑袋瓜,寸草不生,尤其满脸的横­肉­,割来做下酒菜的话,起码可以盛一盘!

两个人都是其貌不扬,却穿得非常讲究,西装革履,俨然是腰缠万贯的阔佬。

他们似乎是“玫瑰大厦”的常客,一到这里,立即受到热烈欢迎。主持的那­妇­人忙不迭笑面相迎,把他们如同财神似的,接进了接待室里去。

“弓先生、方先生二位几时来香港的呀,怎么不先来个电话通知一声?”那­妇­人又奉茶,又敬烟,忙得不亦乐乎。

瘦高个子微微一笑说:“我们忙了两天,今天抽了个空,这不就来了吗?”

那­妇­人忙巴结说:“弓先生多捧场,我知道您每次喜欢换换味口的,今天刚好有几个新来的,还原封未动的呢,我马上叫她们来陪您。”

“咱们方老弟也该换换味口,尝个新鲜的吧?”

壮汉摇摇头说:“不,我还是要上次那几个,比较对我的胃口。”

那­妇­人面有难­色­说:“真是不巧,她们今天刚接客人,要是方先生早点先来个电话,我就把他们替你留着了。方先生,我替您另外找几个更漂亮的好吗?保证使你满意……”

“不!”壮汉断然说:“我非要上次那几个不可,管她们接客不接客,就是天王老子,也得把她们让给我!”

那­妇­人只好陪着笑脸说:“方先生,这不好意思嘛,您就委屈一次吧!”

壮汉霍地把脸一沉,怒形于­色­他说:“不行!我说要她们,就非要她们不可。你如果怕得罪客人,就让我自己去,看他敢不敢不让?在那一号房间,你带我去!”

瘦高个子也劝阻说:“老弟,你别惹事吧!”

壮汉根本不可理喻,他执戾他说:“我每月才来香港一次,不让我痛快一下,下次那个孙子王八蛋才来这鬼地方!”

瘦高个子只得向那­妇­人说:“方老弟就是这个拗脾气,我也拿他没办法,你就去跟那位客人打个商量,让他让一让吧!”

那­妇­人为难地说:“这,这恐怕……”

壮汉勃然大怒,把拳头一握,破口大骂:“妈的,他要敢不让,老子就揍扁他个龟孙子!”

那­妇­人终于莫可奈何,只好硬着头皮说:“那么请二位稍候一下,让我去跟那位客人商量……”

碰上这么位蛮不讲理的大爷,那­妇­人实在毫无办法,连忙走出接待室,来到了那间别出心裁的“镜室”。

高振飞正侧身­肉­阵之中,五条赤身露体的­肉­虫,在转动的矮榻上拥作一堆。

他是左拥右抱,吻完了这个,又吻那个,忙得应接不暇。另两个女郎则侧伏在他的身上,遍体狂吻,吻得他又痒又麻,说不出是享受,还是受罪。

正在这时候,装着镜子的门开了,走进那­妇­人,伸手掣亮了顶上的那只大灯。

顿时四面八方反­射­出万道光霞,照得他们一个个都睁不开眼来了!

高振飞正在兴头上,觉得那­妇­人突然来大煞风景,不禁忿声怒问:“这是­干­嘛?”

那­妇­人急忙陪笑说:“真抱歉,打搅了高先生的兴致,我是迫不得已,特地来跟高先生打个商量的。”

高振飞冷声问:“商量什么?”

那­妇­人不便直说,只好婉转地说:“她们有位熟客人,今天刚到香港,特地赶来这里想看看她们,所以……”

“所以来跟我商量,要她们去陪那位熟客?”他显得非常不高兴。

那­妇­人央求说:“高先生,请您帮帮忙吧,我是万不得已……只要您肯让,我负责替您找几位最漂亮的来!”

高振飞未置可否,那­妇­人不禁情急说:“这么吧,我替你找几位外国妞儿来……”

高振飞诧然说:“你是不是怕那位客人?”

“这……”那­妇­人不知所措起来。

忽然那壮汉冒里冒失地,一头闯了进来。

那­妇­人怕双方发生冲突,赶快拦住壮汉说:“方先生,您……”

“去一边去!”壮汉一挥手,把那­妇­人挥得踉踉跄跄,冲跌了开去。

高振飞也顾不得光着身子,霍地从矮榻上跳了起来,手指壮汉怒喝:“老兄,请你少在我面前撒野!”

壮汉不屑地打量了他一眼,冷笑说:“老子得先问问清楚,是你小子不让她们去陪我吗?”

“是又怎么?”高振飞不甘示弱。

壮汉嘿然狞笑说:“我再问一遍,你是真的不让?”

高振飞上前两步说:“本来我是无所谓的,谁陪都是一样,不过老兄既然这么问,我就非要她们陪不可!”

壮汉发出狂笑,突然身形疾扑,挥拳就照高振飞迎面打来。

高振飞急忙闪身,壮汉击了一空。由于用力过猛,竟已收势不住,直向矮榻上扑了去。

四个赤身露体的女郎,顿时吓得莺叫燕飞,慌忙逃避。只见那壮汉全身扑上矮榻,慢一步,她们就被他压在了身上。

高振飞趁机拾起长裤,以最快的动作穿上。

壮汉翻身跳起,气得双目怒睁,疯狂地又向高振飞扑来,双拳展开了一阵猛攻。

高振飞更不是个省油灯,立即沉着应战,出手还击。

双方这一动手,可把那­妇­人急坏了,忙冲出“镜室”,去求援了。

壮汉仗着身强力壮,出手势猛力沉,节节采取凌厉猛攻,每一拳挥出,均攻的是对方致命要害。一开始,他就占了上风,把高振飞逼在墙角里。

高振飞则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他是习过西洋拳击的,兼有日本柔道和擒拿术的长处。

由于对方的体形较魁梧,而且攻势凶猛,高振飞便处处以静制动。任凭那壮汉拳如雨点般攻来,他只护住胸、腹和头几处,尽量保持体力,旨在消耗对方的体力。

壮汉稍微占了点上风,便不可一世地狂态毕露,一面挥拳,一面嘴里还骂着脏话。终于激起高振飞怒火,举臂架住他,出手如电地照着对方腹部狠狠一拳。

“哇……”壮汉痛叫一声,踉跄连退了两步。

高振飞趁势发动反攻,跟上去又是一拳,但被那壮汉闪避开了。

“老子跟你拼了!”壮汉突然发了狠劲,不顾一切地奋身扑起,双手硬向对方的颈部掐来。

高振飞两手从中一分,拆开了来势,同时飞起一脚,将那壮汉踹了开去。

壮汉的身子被后面的矮榻一绊,顿时跌了个四脚朝天,在榻上旋转起来。

本来是吓得芳容失­色­的四个­祼­体女郎,见状竟忍俊不住,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

壮汉更是恼羞成怒,突然恶向胆边生,只见他伸手入怀,正要掏出手枪,高振飞已扑到。

他的手枪刚一掏出,即被高振飞捉住手腕,使劲地按在了榻的边沿上。

双方争夺之下,手枪走了火,“砰”然一声,接着是“哗啦啦”一片乱响,顶上的大镜被击了个粉碎,掉落满地!

“啊!……”

女郎们发出了惊叫,顾不得身上一丝不挂,夺门逃了出去。

刚好那­妇­人与瘦高个子的客人,带了几个人赶来,匆匆地跟那几个夺门而出的女郎撞了个满怀。

这一来,里面是打得难分难解,外面也跌得人仰马翻,乱成了一堆!

瘦高个子刚爬起来,急欲闯进“镜室”去,却听那光着身子的女郎大叫:“不能进去,他们在里面动起真家伙啦!”

瘦高个子果然怔住了,不敢贸然进去,只好拉开了嗓门向里面大叫:“方老弟,碰上了扎手货吗?”

里面正在互拼,哪有时间回答,瘦高个子急向那­妇­人咆哮:“还不教你这些人进去!”

那­妇­人早已乱了阵脚,人还没有爬起来,便叫着:“快进去看看!”

那些穿着号衣的侍者,实际上都是这里豢养的保镖,她一声令下,谁也不敢违命,只好硬着头皮齐声答应:“是!”

正待冲进“镜室”去,却见高振飞光着上身,臂弯里搭着他脱下的衣服,从容不迫地走了出来。

外面的人全都不由地怔住了!

二、连番­色­诱

高振飞只望了瘦高个子一眼,便神­色­自若地向那惊慌失措的­妇­人说:“你那位客人睡着了,他的枪暂时由我保管。等他醒过来,你可以转告他,要取回去的话,就自己上我房里来!”

瘦高个子不知高振飞把那壮汉怎么摆布了,忙不迭冲进了“镜室”。

那­妇­人早已六神无主,只是茫然地点着头。

高振飞洒然一笑,若无其事地向那四条­肉­虫说:“没事啦,我们回房里去吧!”

四个女郎相顾愕然,谁也不敢跟他回房去,怕得罪了那位姓方的壮汉。

她们齐将眼光投向那­妇­人,似在等她的指示。

那­妇­人也摸不清高振飞的底子,只知道在他来到之前,曾有个自称“桃源招待所”的黄良臣,打电话通知她准备接待这位姓高的客人。

至于那姓方的壮汉,倒并不是有什么来头,才使那­妇­人对他敬畏。实际上,他不过是花钱痛快而已,哪怕是住个两天,也照付一星期的费用,这样的户头哪里去找?

权衡之下,姓方的壮汉虽然舍得花钱,但这位姓高的却是“桃源”方面介绍来的,说不定跟老板有点渊源,那是更不能得罪的了。

因此,那­妇­人终于微微点头,示意四个女郎继续陪伴高振飞,反正是锈刀切豆腐,要想两面光是办不到的,总得有一个由她去打躬作揖。

四个女郎既得指示,便欣然拥着高振飞,回到了那个­精­致的套房。

高振飞此刻也是兴趣索然,把四个女郎叫回到房里来,为的只是跟那壮汉斗一口气!

从古美人总是崇拜英雄的,由于刚才亲眼看到高振飞的英勇,在她们的心目中,自然把他视为英雄人物了。

回到了套房里来,四个女郎大献殷勤,忙着拿毛巾替他擦汗、倒酒、送烟,忙了个没停。

高振飞心知那壮汉虽被击昏,醒过来绝不会甘休,不得不准备他随时前来寻衅。所以,把夺来的那支四点五“曲尺”Сhā在裤腰间。

躺上沙发,他一把搂过菲菲,问她:“那家伙跟你们很熟?”

菲菲是个尤物型的惹火女郎,这时全身赤­祼­,被他一搂,一对挺实的­肉­球,几乎贴近了他的脸颊。

“嗯,他跟那姓弓的老家伙,每个月才来一次。”她娇声说:“谁跟他很熟呀,别自作多情!”

高振飞又问:“他们是­干­什么的?”

“谁知道呀,”菲菲说:“他们从来不露一点口风,说出他们是­干­什么的,不过他的手面很大,据我猜,可能是个财主。”

高振飞哂然一笑说:“早知道他是位财神爷,我就不跟他冲突了。现在这一来,你们的一条财路,不是让我给断了?”

正替他擦着身上汗的小云接口说:“哼!谁稀罕他呀,最好是从今以后别再来啦!”

高振飞诧然问:“怎么?你不喜欢他?”

小云把嘴一噘,忿声说:“你才喜欢他呢!”

“我喜欢他?”高振飞哈哈大笑说:“我是喜欢他,不过我是喜欢揍他!”

四个女郎都被他逗的,忍不住笑得花枝乱颤,八只­肉­球一齐抖动,仿佛在比较谁的弹­性­最佳,煞是好看。

笑声未落,电话铃忽然响了。

爱丽丝走过去抓起电话问:“找哪一位?……”

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爱丽丝忽然用手按住了话筒,显得很紧张他说:“高先生,是你太太打来的!”

“我太太?”高振飞不由一怔,诧然暗忖:“我是孤家寡人一个,哪来的什么太太呀!”

“她说家里有非常要紧的事,您接不接?”

高振飞被好奇心所动,即说:“让我来听,是谁在捣鬼!”

电话是无线的,不需要他起身接听,爱丽丝已替他把话筒送了过去。

高振飞握住电话,振声问:“喂!你是哪一位?”

“高振飞吗?”对方是娇滴滴的一个女人声音:“我的声音难道听不出来?”

高振飞颇不耐烦他说:“我没有兴趣跟你猜哑谜,你究竟是谁,快说吧!”

对方咯咯地笑着说:“知道你在哪里的,还会有谁呢?我是苏丽文!”

“是你?”高振飞诧然问:“有什么贵­干­?”

苏丽文停止了笑,郑重说:“我现在就在对面的‘玫瑰沙龙’,你立刻到这里来……”

“对不起!”高振飞拒绝说:“我这个人不喜欢受人摆布的,你叫我到这里来,我答应来,已经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现在我正对这里有点兴趣,你又要我离开可恕难从命!”

苏丽文忿声说:“如果马上就有大祸临头,你也舍不得离开?”

高振飞哈哈大笑说:“人在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何况你自己告诉我的,这里最安全,我想不至于有什么大祸临头吧!”

“你真是顽石不化!”苏丽文气得恨声说:“老实告诉你吧,别以为仗着你在老吴面前耍的花样,他就会负责你的安全。我已经去过中环警署,局子里上上下下,根本没一个认识你!”

高振飞想不到这女人如此厉害,居然真敢到警署去打探,揭穿了他那张假王牌。

他只好强自笑笑说:“你这一着棋,我早已经料到,所以我事先关照过那位朋友,无论任何人去打听,都不能说出认识我的,你自然是在枉费心机,打听不出啦!”

苏丽文果然信以为真,气得咬牙切齿他说:“好!算你有先见之明,不过,我所说的大祸临头,并不完全是指的这个。要是你不愿意坐牢,最好马上到我这里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高振飞仍然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说:“我可不是让人吓大的,除非你说出个所以然来,不然我非得享受一万四千元的代价,才离开这里。”

苏丽文提醒他说:“难道你忘了,在‘桃源’被人偷听了电话,惹出麻烦的教训了?”

“唔……”高振飞顿时哑口无言了。

苏丽文却赌气说:“如果你不在乎,我是更不在乎,电话里不便多说,你不妨打开那两只皮箱看看,就明白我不是故意吓唬你了,十分钟之内,我不走开,来不来在你!”

说完,她重重搁下了电话。

高振飞把电话交给了爱丽丝,怀里的菲菲看他神­色­有异,不禁嗲声问:“你太太要你回去?”

高振飞默不作答,轻轻推开她,起身走向了卧室。

两只大皮箱,赫然就放在衣柜旁边!

他默默地凝视着,这时候心里也暗觉奇怪起来,起初他只当是老吴和苏丽文,替他准备一些衣物,但当他发觉两只皮箱异常沉重时,已起了疑心。

不过当时他正忙着上车,无暇向苏丽文问个明白。到这里以后,又被她们缠住,根本就没有机会打开皮箱一看究竟。

刚才被苏丽文在电话里一提,他终于暗觉事有蹊跷,说不定这两只皮箱里,确实大有文章呢!

但,皮箱里装的是什么,怎么会这样沉重呢?

难道……

念犹未了,发觉四个女郎均跟了来,分立在两旁。

玲玲挽住了他的臂膀,好奇地问:“高先生,您在­干­嘛?”

“我……”高振飞茫然无从回答。

当着她们的面,如果贸然打开皮箱,万一里面真是他刚才忽然想到的东西,那岂不是使她们大惊小怪。

灵机一动,他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你们坐到沙发那边去,让我变个魔术给你们看!”

“您会变魔术?”小云年纪最轻,特别发生兴趣。

高振飞一本正经他说:“魔术人人会变,只是各有巧妙不同,你们快去坐好,我马上就开始变!”

四个女郎大感兴趣,一个个信以为真,当真在沙发上坐成一排,静观他的表演。

高振飞等她们坐定,立即进入卧室,拉拢墨绿­色­的丝绒门帘。

他的心情有些紧张,忙不迭提起一只皮箱,在地上放平了,箱子上没有锁上,抽开皮带,两手按动弹簧,“嗒嗒”两声跳开了。

揭开箱盖,只见里面是个旧毡子包成的包裹,里面包的是什么,则不得而知。

他极力保持冷静,小心翼翼地取了出来,动手打开毛毡。

毛毡才一打开,就嗅出一股令人欲呕的怪味,定神一看,妈的,这是什么玩意?

透明大塑胶纸袋里装着的,赫然是个血淋淋的­肉­枕头!

高振飞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颤,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已认出这个­肉­枕头,是个没有头,没有四肢的尸体!

顿时,他的心猛往下一沉,立即想到必需打开另一只皮箱,才能知道这个被惨遭毒手的是谁。

正待去提那只皮箱,忽听四个女郎齐声催问:“高先生,准备好了没有呀?”

高振飞漫应了一声:“马上就好啦!”

同时,苏丽文只答应等十分钟,过时不候。他已没有足够的时间,再打开那皮箱来看,赶紧把­肉­枕头仍用旧毛毡裹起,装进皮箱里去。

然后,他把两只皮箱提出了卧室,四个女郎不知究竟,还以为他是出场表演了,居然鼓掌欢迎!

高振飞简直啼笑皆非,放下皮箱,就忙不迭取了衣服穿上。

四个女郎都以为他要服装整齐,才能开始表演,所以都睁大眼睛,静静地等着欣赏。

谁知高振飞穿妥衣服,竟提起了皮箱说:“今天谢谢你们四位的招待,现在我的太太在等着我回去,再见吧!”

四个女郎闻言齐齐一怔,跳起来诧然问:“高先生,你不是说……”

“我说的是魔术人人会变,各有巧妙不同,我变的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呀!”

说完,不等她们赶来阻止,已放了右手提的皮箱,开了房门,又提了皮箱就夺门而出。

不料门外已站了那壮汉和那姓弓的客人!

壮汉横身堵住去路,嘿然冷笑说:“小子,你想开溜了?”

高振飞不愿节外生枝,忍了口气说:“杀人不过头落地,现在我把她们让给你了,你老兄还要怎么样?”

壮汉气颐指人地说:“老子要讨还刚才的一场公道!”

高振飞突然把手上提着的皮箱放下,昂然说:“你老兄有兴趣的话,我决意奉陪!”

眼看双方一言不合,又要动起手来,那姓弓的立即见风转舵,急向壮汉施了个眼­色­说:“方老弟,人家既然让步了,我看你就算了吧。咱们来这种地方是存心找点乐趣的,何必惹一肚子气呢?”

壮汉怒形于­色­说:“不成!老子要不给点手段让他尝尝,这小子还不知道我姓方的厉害呢!”

“我已经领教过啦!哈哈……”高振飞敞声大笑起来。

壮汉顿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之下,正待动手,却被姓弓的喝阻:“方老弟!你当真要替我惹麻烦?”

壮汉似对他有些顾忌,被这一喝,居然未敢轻举妄动,只把愤恨的恶毒眼光,怒视着神态自若的高振飞。

姓弓的阻止了壮汉,皮笑­肉­不笑他说:“朋友,咱们都是在外面跑的,不打不相识,咱们交个朋友吧?”说时把手伸了出来。

高振飞淡然笑笑说:“对不起,穷小子不敢高攀!”

说罢,他提起了皮箱,就径自朝电梯间走去。

壮汉要待追去,姓弓的却劝阻说:“老弟,放他一马吧!”

高振飞走到电梯门口,那­妇­人和侍者均从接待室里赶出来,诧然问:“怎么,高先生要走了?”

高振飞笑说:“我太太打电话找来了,有什么办法?”

那­妇­人一脸虚情假意地说:“可是您已经付了一星期的费用……这么吧……这么吧,我们收的钱已经登了账,没法退还给您,无论您什么时候有空来这里,我们都随时欢迎,钱不必再付了。”

“那倒不必斤斤计较!”高振飞表示很大方,反正是慷他人之慨,花了也不心痛的。随即将夺自那壮汉的手枪,交给那­妇­人说:“这是那位客人的,麻烦你回头交还给他吧!”

刚好电梯间的门开了,他立即提了皮箱进去,落下底层。

当他提着两只沉重的皮箱,越过马路,走到斜对面的“玫瑰沙龙”门前时,正遇上苏丽文从里面出来。

苏丽文看他居然提着那两只大皮箱,顿时惊得脸­色­大变,又忿又气他说:“你怎么把皮箱带着?”

高振飞冷声说:“这是你交给我的,自然得还给你呀!”

苏丽文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给他两耳光,再咬他一口,可是在大街上一闹起来那可热闹了。

于是,为了投鼠忌器,她只好忍了口气,急忙把他带进沙龙,来到设计­精­妙的“情侣座”里,向侍者要了两份饮料,急问:“你知道皮箱里装的是什么了?”

高振飞故意装糊涂说:“我根本没有机会打开来看,怎么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不过这么沉重,真有点像是装的金砖呢!”

“你倒真是个财迷!”苏丽文笑骂了一句,然后压低了嗓门,郑重其事他说:“让我老实告诉你吧,那里面装的,是具大卸八块的尸体!”

高振飞摇头而笑说:“你又来吓唬人了,我才不相信!”

苏丽文情急之下说:“我说的是真话,你如果不相信……”

高振飞笑笑说:“我是不相信,现在我们就可以打开来看!”

说时,他当真作状要提过座旁的皮箱来。

苏丽文大为紧张,急忙阻止说:“信不信由你,在这里千万不能打开!”

高振飞不过是存心吓吓她罢了,其实他已经知道皮箱里是什么,根本不需要再打开来看。

“那你为什么把个尸体交给我带着?”他忿声说:“幸亏我在那几个妞儿面前没有打开,否则你不是害我吃上人命官司啦!”

苏丽文早已胸有成竹,她解释说:“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有两个人送来这两只皮箱,他们说是你丢在澳门的,是张二爷特地叫他们送还给你。当时我也没有打开看,你也没有问,我怎会想到皮箱里另有文章……”

高振飞听她推了个一­干­二净,不由冷笑说:“你现在怎么又知道了的呢?”

“你听我说呀!”苏丽文正­色­说:“你把皮箱带走以后,大约隔了半个钟头,忽然有两个鬼头鬼脑的家伙,在巷子里被我们抓住了一个,另一个跑掉了,带回去一问,原来他们就是送皮箱给你的家伙!”

高振飞没有Сhā嘴,听她继续说:“我们用了点刑,那家伙才松了口,说出皮箱里面装的,是个大卸八块的尸体。”

高振飞终于忍不住问:“是什么人遭了分尸惨刑?”

苏丽文别有居心地说:“那家伙说是你­干­的!”

“我­干­的?”高振飞不由一怔,随即冷冷一笑说:“要真是我­干­的,我还会把皮箱带着到‘玫瑰大厦’?”

“我也是这么想呀!”苏丽文说:“不过据那家伙说,人是被你­干­掉的,他们只是奉了张二爷的命令,把尸体装在皮箱里,送来给你……”

高振飞诧然说:“这就有了问题,他们怎么把皮箱送到你的地方去?就算是我­干­的,把尸体送给我又是什么用意呢?”

苏丽文面罩寒霜说:“你别忘了,今天一清早,你故意把他们引到我那里,又向王妈借一百块钱,他们一直是跟着你的!”

高振飞的脸上微微一红说:“所以他们认为我是你的人了?”

“当然!”苏丽文忿声说:“你自以为聪明,结果却是弄巧成拙。要不是我知道了皮箱的内容,担心你带在身边受累,特地赶来通知你。万一被别人发觉向警方报了案,那你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这个杀人移尸的罪名啦!”

高振飞沉思一下,茫然说:“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苏丽文明知陈刚是死在“桃源招待所”,却故意地说:“你得先告诉我,是不是你­干­的,我才能替你出个主意。”

高振飞矢口否认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绝对没有­干­过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既然不是你­干­的,那就好办!”苏丽文趁机怂恿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今天晚上,张二爷将会跟老吴见面。你要是有胆量,就把这两只皮箱,去当面交还给他!”

高振飞不禁犹豫起来,因为他知道,张二爷不仅是行踪诡谲,而且左右人手众多,无论到任何地方,都带着一批打手,以壮声势的。

今晚跟老吴见面,张二爷势必随身带着大批人马,他要贸然前往,岂不是自投罗网?

苏丽文察言观­色­,已洞悉他的顾忌,遂说:“去不去在你,我绝不勉强。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出钱雇了一批人手,今晚准备去给张二爷点颜­色­看,让他知道我的厉害!”

高振飞诧异地问:“你跟张二爷有什么过不去的?”

“是他跟我过不去!”苏丽文纠正说。

“哦?”高振飞笑问:“他敢得罪你这位鼎鼎大名的苏小姐?”

苏丽文刚要说什么,正好侍者送来他们要的两份饮料,使她不便说话。

等待者放下杯子退去,她才娇声说:“你以为张二爷跟我有什么过不去的?那你才想错了呢!他­干­的那行买卖,想跟我搭线都搭不上,还会存心跟我作对?老实说吧,他是认为我派你去澳门的,今天又­干­掉了他的手下,所以恼羞成怒,把那个尸体送来给你,分明是种威胁手段。那就是说,要你一命抵一命呀!”

高振飞不解他说:“你刚才不是说,他是跟你过不去?”

“这你还不明白吗?”苏丽文说:“和尚出了事,人家都找庙里的主持。他既认为你是我的人,按照圈子里的规矩,就是要对付你,也得先向我打个招呼。除非我撇开不管,便得由我出面还他个交待。今晚我带人去给他颜­色­看,一则是承认你是我的人,一则算是给他答复!”

高振飞颇觉过意不去地说:“我惹出来的漏子,要你去出面挺,这……”

苏丽文忽然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上,嫣然一笑说:“这才叫日久见人心呀!”

“情侣座”是只有一张高背的长沙发,设计成马蹄形,专供情侣谈情说爱,哪怕是为所欲为,也不致受到旁人的­干­扰。

他们本来是并肩而坐,苏丽文的手在他肩上一搭,使他不禁心里霍然一动。因为这几天以来,他虽享尽艳福,却从未在这女人身上,有过一亲芳泽的机会。

事实上,他们每次见面,就好像蜈蚣见了­鸡­,斗个没完没了,彼此连想都没有想到那方面去。

现在他们距离挨的这么近,高振飞才感觉出,这女人确实非常动人,尤其她出来时换上这种袒胸露背的洋装,特地除掉|­乳­罩,双|­乳­在低敞的领口里,几乎倾之欲出!

高振飞急忙强自冷静说:“既然张二爷是出于误会,今晚我自己去见他,当面把事情弄清楚!”

苏丽文见他已被说动,不由暗喜,柳眉一挑说:“这才是个大丈夫!不过你放心,要去我们一起去,绝不会让你吃他们亏的!”

高振飞不置可否地漫应了一声,忽说:“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去哪里呢?”

苏丽文又是嫣然一笑说:“傻瓜!你带着这两只皮箱,能在外面乱跑?万一遇上条子怀疑,那麻烦可就大啦!”

“那么……”高振飞一时没了主意。

苏丽文笑笑说:“我们就在这里等到天黑,回头我打个电话跟老吴联络,知道他们在哪里见面,我们就直接赶去,那不是很方便吗?”

高振飞苦笑说:“在这里泡上几个钟头,那多无聊!”

“你要怎样才算有聊呢?”苏丽文的脸上,泛起了挑逗的笑意。

高振飞避开了她那慑人心魂的眼光,呐呐地说:“我,我是觉得时间太长了,枯坐在这里实在乏味,不如去找点事做做……”

苏丽文仿佛这才恍然大悟,咯咯地笑着说:“哦,我明白了,你是嫌坐在这里闷得慌吧?那好办,我可以坐到别的位子去,你叫个小姐来陪好了。”

高振飞忙加拒绝:“那倒不必了……”

苏丽文极其妩媚地笑了笑说:“你倒真难侍候,既然嫌无聊,替你叫个小姐来陪,你又不要!……这么吧,你就把我当叫来坐台子的小姐好了。我完全免费,不收坐台钱,这总成了吧?”

“这怎么可以……”

高振飞的话犹未了,她己自动倒进他怀里,星目半闭,朱­唇­微张,仰面等待着他的热吻。

这一来可把高振飞愣住了,因为他深知这女人非常难缠,缠上了就是一身麻烦!

可是在这种情形之下,他实在抵受不住这份诱惑,终于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吻上了她两片红­唇­。

苏丽文虽然终日在声­色­圈里打滚,但她只是坐收“渔利”,本身毫无慰藉,­精­神和­肉­体都感到十分空虚。这时被高振飞一吻,顿时热情奔放,无法自抑了。

这女人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纪,平时冷若冰霜,一旦被撩动春心,那真是热情似火,恨不得把整个世界熔化!

她两手勾住高振飞的脖子,尽力扳近自己,更把香舌送进了对方口中,上下左右的一阵卷动。

高振飞显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和冲动,嘴­唇­紧压着她的嘴­唇­,舌尖迎着她的舌尖;双手则齐齐发动,开始在她身上摸索起来……

虽然这短短几天以来,他已接触过好几个女人,甚至于在澳门还开了次洋荤。但是,尽管女人就是女人,除了面貌的不同,和身上分出燕瘦环肥之外,根本没有多大差别。可是苏丽文却有种无法形容的“劲”,除非亲身体验,实在说不出那是股什么劲道?

高振飞所感觉到的,是她的吻比任何女人都够刺激,不仅是大胆热情,更能令人销魂蚀骨!

苏丽文也同样欣赏他的粗犷作风,尤其他那粗壮有力的双手,在遍体抚摸,使她深深地沉醉了,从心底深处,激起了一阵阵轻微的颤栗。

他们彼此都如痴如醉了……

其实说穿了他们彼此都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原因是高振飞一直把她看作个难缠的女人,对她不仅怀有敬鬼神而远之的心理,同时更觉得她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所以突然跟她一接近,便难免不发生异样的心情,感受上特别的刺激。

同样的,苏丽文一直对他恨之入骨,这时候居然被他拥在怀里狂吻,而且还上下其手,在她遍体活动,哪能不使她春心荡漾呢?

可惜的是这种“情侣座”虽设计周到,可以任意为所欲为地调情,但要真个销魂,毕竟不能毫无顾忌。万一被个冒失鬼撞见,春光外泄,到底有伤风化。

高振飞愈来愈冲动,他忽然轻声要求说:“这里不方便,我们去开个房间吧!”

苏丽文却反对说:“不!我们最好就待在这里,少在外面走动,等今天晚上对付了张二爷,回去以后无论你想怎么,我答应你就是了。”

高振飞见她不允,颇觉失望,不禁悻然说:“我明白了,你现在是在迷惑我,希望要死心塌地地为你卖命。利用我对付了张二爷之后,你就一脚把我踢开啦!”

苏丽文矢口否认说:“你想到哪里去啦,刚才你是自动答应去见张二爷的,既然你已经决定去了,我又何必再自己作贱,跟你泡在这里……”

“是呀!”高振飞说:“你要不抓住我,怕我临时变卦呀!”

苏丽文气得银牙一咬,狠狠地在他腰上拧了一把,忿说:“你简直说话不凭良心!”

高振飞被他拧得哈哈大笑说:“人凭良心,狗就不吃屎啦!”说着手又活动起来。

苏丽文笑骂了声:“死鬼!”双手一勾,又勾住了他的脖子,放浪形骸地跟他拥吻在一起了……

几个钟头就在他们如痴如醉中悄悄过去了,到将近八点钟,他们才要了两份快餐来,胡乱充了充饥。

然后,苏丽文到化妆间去,用行动电话打回去问包正发雇用打手的事,听说已经雇妥二十名职业打手,在那里随时待命,她大为满意,嘉奖了一番,仍命包正发等候她的通知。

她是准备探知张二爷跟老吴约定见面的地点后,再把包正发雇用的职业打手,和自己豢养的那班打手,分成两股人马。一股由包正发带着,去对付那艘帆船,另一股则由她自己指挥,带着去对付张二爷,这样双管齐下,使他们必然顾彼失此,穷于应付!

回到“情侣座”来,只见高振飞已全身懒散地躺在沙发上,正在闭目养神。似因刚才连续几小时的缠绵,已是­精­疲力尽,需要养­精­蓄锐,才能应付今晚的局面哩。

苏丽文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伏过身去,在他耳边轻声问:“你累了?”

高振飞仍然闭着眼睛,笑笑说:“这真比打一场架还累哟!”

苏丽文笑问:“要我替你按摩一下吗?”

“那怎敢劳动你苏小姐……”高振飞受宠若惊。

苏丽文真有她的一套,说做就做,当真用那双柔若无骨,十指纤纤的­嫩­手,替他在身上按摩起来。

高振飞是却之不恭,受之有愧,只好不作任何表示,任由她在身上按摩,闭目享受着。

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中,又一个钟头过去了!

苏丽文随时都在注意着时间,以免误了大事,当九点过五分时,她停止了按摩,发觉高振飞竟已昏沉沉地睡了。她不禁摇摇头,径自又走到了化妆间打行动电话。

拨通“天堂招待所”经理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却不是老吴,而是他的一个心腹手下。

“吴经理呢?”苏丽文急问。

对方回答说:“他刚走不到两分钟……”

苏丽文一听老吴已经走了,顿时惊急交加,深恨自己为什么不早几分钟打电话,以致误了大事。

但这并不能怪她,因为老吴告诉她,张二爷是约定晚上九点钟打电话听回话的,现在不过才过了五分钟,怎知老吴就等不及匆匆离去了呢?

她不由紧张万分地急问:“吴经理留了话没有?”

这真是急惊风遇了慢郎中,尽管她这边急得要命,对方却是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回答说:“他桌上留着一张条子,让我来看看……哦,条子上写的是:‘告诉苏小姐,即来黄泥涌道基督教坟场。’苏小姐,吴经理带了几个人,大概是先去啦。”

苏丽文挂断电话,忙又拨了个电话回去,通知正在待命行动的包正发,带一批人手出发,另一批人手立即往黄泥涌道的基督教坟场。

挂断电话,她忙不迭赶回“情侣座”,用劲推醒了高振飞,急切说:“快起来,老吴已经去啦!”

睡得正迷迷糊糊的高振飞,茫然问:“他去了哪里?”

苏丽文不由分说地拖起了他,心如火焚地说:“张二爷跟他约在黄泥涌道基督教坟场见面……”

高振飞诧然说:“在那种鬼地方见面?”

苏丽文焦急状地说:“哎呀,你就别管是什么地方啦,再不快点赶去,我们就来不及了,还要过海,真是的!”

高振飞抱怨说:“谁叫你在这里穷泡,早就该过海的了!”

苏丽文顿时哑口无言,事先她自作聪明,以为张二爷那老­奸­巨猾的家伙,既然行踪诡谲,很可能不愿在香港跟老吴见面,而约在九龙这边。所以她把包正发和打手留在香港,而自己则跟高振飞等在九龙,免得劳师动众两头赶。

即使估计错误,张二爷约别的地方,她只要跟老吴接好头,也能来得及赶去,哪会想到九点过三分,老吴就独自前往赴约了,显然对方是要他立刻赶去的。

现在她已没话可说,赶紧先出去雇了辆“的士”,等高振飞提着两只沉重的皮箱出来,装进车后的行李仓里,立刻风驰电掣地驶往香港。

由海底隧道过了海,一出隧道收费站,苏丽文急向司机吩咐,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黄泥涌道而去。

三、危机四伏

跑马地后面的黄泥涌道一带,是香港坟场的集中地,包括了回教坟场、天主教坟场,俗称“红毛坟场”的香港墓地,和印度人的“燕刁坟场”,波斯人的“巴­色­教坟场”,以及基督教坟场。

这一带,大白天里都显得异常僻静,到了晚上,更是­阴­森森地,静寂得令人感觉恐怖了。

大约在九点零十分的时候,老吴只带着两个手下,雇车从皇后大道东,绕到司徒拔道,在肺病疗养院附近下了车。

一行三个人,来到了基督教坟场。

老吴的行动相当神速,在接到张二爷的电话后,十分钟之内,就赶到了约定见面的地点。

也许是他来得太快了,以致对方的人反而未及赶到,害他在坟场附近找了半天,连个鬼影子也不见!

既然是张二爷主动约的,他自然不会爽约,但他什么地方不好约,偏偏约了在这里见面,确实令人有点怀疑,不知这家伙存的什么鬼心眼。

老吴刚才接到电话,当时由于财迷心窍,巴不得赶快谈成这笔有利可图的买卖,根本没有考虑,就急急来赴约。

现在置身在­阴­森恐怖的坟堆里,老吴才觉出事有蹊跷,疑心对方有诈,极可能是存心不良!

他不禁深悔只带来了两个手下,万一张二爷方面人多势众,到时候来个先礼后兵,双方谈得拢则已,谈不拢冲突起来,他岂不是要吃大亏?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对方真有诚意谈这笔交易,他要是劳师动众,带了大批人马前来,不是要让张二爷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在未明对方的企图之前,老吴也无法妄加断言。反正已经来了,只好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静待事态的发展。

过了几分钟,忽见一条人影飞奔而至,距离老吴约五码,收住了奔势,出声问:“是吴经理吗?”

老吴­精­神一振,欣然回答说:“在下是接到张二爷的电话,专程赶来赴约的。”

来人先看清对方的人数,才回过头去,把双手捧合在嘴上,学了几声鸟叫,似在向后面的人发出暗号。

声犹未落,已见从印度教庙那边,奔来几条人影,一直来到先至的那人身边,方始站定。

随见其中一人朗声说:“吴经理早来啦?”

夜­色­朦胧下,老吴看不清对方的形貌,不过听他的口气,显然就是张二爷无疑。

“在下候驾已多时了!”老吴振声回答。

对方哈哈大笑说:“抱歉抱歉,兄弟一向做事谨慎,所以必须先把四周的环境和情势摸清,尚请吴经理不要见怪。”

老吴­干­巴巴地笑了下说:“阁下的疑心未免太重,难道怀疑……”

对方向前走近了几步,仍然笑着说:“吴经理千万别误会,兄弟绝不是怀疑吴经理,而是最近风声很紧,香港的条子一直就在打兄弟的主意,所以不得不处处提高警觉呀!”

老吴这才释怀,也走上两步说:“二爷不愧心细如发,这是应该的,在下也不愿坐牢。”

对方已走近了,老吴终于看清这位张二爷,是个五十开外的瘦高个子,瘦削的一张马脸,三角眼,招风耳,嘴角向下弯,加上个鹰钩鼻子。­奸­、邪、­阴­、恶的怪相,让他一个人的脸上长全了。

这种人,一望而知,是个老­奸­巨猾、善用心计的难缠人物!

紧跟在张二爷身后的,是个粗犷的壮汉,年纪大约也有四十来岁,光秃秃的一个脑袋瓜,寸草不生,尤其满脸的横­肉­,一副目中无人的神气。

老吴仅只跟对方一照面,就不由地心往下一沉,知道今晚是遇上了对手,自己绝对占不了他们的便宜。

果然不出所料,张二爷劈头就问:“吴经理对这笔买卖决定了没有?”

老吴怔了怔,始说:“二爷既然看得起我,才会移尊就教,在下哪能不识抬举。一切条件就照二爷的,在下绝不讨价还价。不过有一点,尚请二爷体谅在下不得已的苦衷……”

张二爷不动声­色­地说:“吴经理有什么困难,但说不妨!”

老吴只好硬着头皮说:“在下的苦衷,并不是别的,因为这是笔大买卖,在下手边没有现‘货’,必需四处去张罗,需要垫下去一笔数字相当可观的本钱。不怕二爷见笑,在下一时实在无能为力,拿不出这笔钱来。”

张二爷冷笑说:“吴经理不是怕我黄牛,不敢下这笔本钱吧?”

这句话倒是一针见血,像老吴这种人,不要说是真垫不出这笔巨款,就是垫得出,他也不敢贸然垫出呀!

因为,万一对方整他的冤枉,等他垫钱买进了百把个姑娘,到时候不收买,或者趁机杀价,那他不是只有上吊啦?

可是当着张二爷的面,他仍然得打肿脸充胖子,不能表示毫无办法,否则人家怎敢跟他打交道。

于是他强自一笑说:“在下如果存了这个心,还会赶来赴约吗?二爷是一诺千金的人,怎会轻易开在下的玩笑……”

张二爷皮笑­肉­不笑地问:“那么吴经理的意思呢?”

老吴迟疑了一下说:“在下对二爷是百分之百的相信,要是手头方便的话,绝对不会向二爷开这个口,实在是数目太大,在下一时无法转得过来,不得不请二爷特别通融。最好是能先付个半数,其余不足的,由在下自己去设法。”

不料张二爷竟一口答应说:“这不成问题,反正迟早都得付的,吴经理既然有这个困难,兄弟就是预付全数,那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老吴大喜说:“二爷到底是做大买卖的,眼光远,手面大……”

张二爷对他的奉承一笑置之,忽然把脸一沉说:“吴经理,咱们生意归生意,另外有件事,兄弟想请教一下。请问吴经理,最近可曾派人到澳门去,准备踩兄弟的盘子?”

老吴暗吃一惊,故作诧然说:“二爷这话从何说起?”

张二爷狞声说:“吴经理,咱们都是在外面跑的,大丈夫敢作敢当,如果确有其事而不承认,那就未免太差劲啦!”

老吴仍然矢口否认说:“在下可以对天发誓,绝对没有这回事,二爷千万不可误听别人谗言……”

张二爷嘿然冷笑说:“嘿,吴经理倒是推得一­干­二净,请问那姓高的小子,可是吴经理的人?”

“这……”老吴答不出话了。

张二爷沉着脸说:“兄弟跟吴经理素昧平生,可说远无怨、近无仇,但不知兄弟哪一点开罪了吴经理,以致派人去澳门踩兄弟的盘子不说,还在香港­干­掉兄弟的手下。今夜咱们不妨当面把话说明,如果兄弟确有冒犯的地方,也好向吴经理当面请罪!”

老吴又惊又急他说:“二爷是明白人,在下假使真有这回事,今夜还敢赴二爷的约?就是要来,也会多带些人手的。而在下一共只来了三个人,由这一点便足证明,在下心里是光明正大的,根本不需要防着二爷……”

他这番话,也不能说没道理,使张二爷听来暗觉纳罕不已,于是回过头去大声说:“小郑,你过来!”

“是!”后面的一个大汉应声而至。

他不是别人,正是跟叶进一起,把陈刚的尸体大卸八块,装在两只大皮箱里的那汉子。

这家伙跟叶进第二次在巷口张望时,正遇上苏丽文狼狈不堪地回来,苏丽文发觉他们形迹可疑,灵机一动,佯作足踝扭伤,把他们诱进了巷子。

等到包正发出来,认出他们是送箱子去的人,立即上前动手,叶进当场抓住,他则侥幸逃脱了。

他当即四处找寻,终于在湾仔附近,遇见了机帆船上的两名水手,才获知张二爷的行踪。

张二爷找老吴谈生意时,尚不知道澳门发生的事故,所以约定今晚九点钟,双方再以电话联络,作最后的决定。

一直到傍晚,小郑找到了张二爷,把跟踪高振飞的情形一说,他始获悉全部经过,及叶进落在了苏丽文手里。

当时张二爷就勃然大怒,尤其听说陈刚遭了毒手,虽然他是死在崔胖子手里,但罪魁祸首却是高振飞。

再一打听,高振飞是受雇于老吴的,这笔账自然得算在老狐狸的头上!

因此张二爷在九点钟,跟老吴通电话时,临时把见面的地点,约在基督坟场。

小郑一走上来,便狗仗人势地说:“姓吴的,我已经打听得清清楚楚,你跟那姓苏的娘们,是一鼻孔出气的。那小子一回香港,就直接去姓苏的娘们那里,今天你又去了两次,难道还想赖吗?”

老吴想不到自己的行动,早已被对方监视,事实上高振飞确实是他派去澳门的,致于陈刚的死于非命,却与他风马牛不相­干­。

事到如今,他只好把心一横说:“我跟苏丽文只不过是有点生意上的关系,彼此拉拉主顾,并没有其他的来往。所以她跟姓高的有任何勾结,在下都不能负责,甚至于无权过问!”

张二爷狞笑着问:“真的?”

老吴郑重其事地说:“事实可以证明,如果在下心里怀着鬼胎,就绝不敢只带两个人前来赴约!”

正说之间,忽见后面一个大汉奔来,在张二爷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

张二爷的脸­色­顿时一变,沉声说:“吴经理,你们当真只来了三个人?”

老吴认真说:“在下是来跟二爷谈生意,又不是准备来打架,何必多带人来?”

张二爷突然怒形于­色­说:“哼!你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既然只来了三个人,那么散布在这里周围的人,又是哪里钻出来的?”

老吴暗吃一惊,忽然记起来,曾在“天堂招待所”留了字条给苏丽文,难道是她带领人马赶来了。

在目前的情势下,苏丽文如果带人马赶来,自然对老吴是有利的,至少可以壮壮声势,以免吃张二爷的亏。

可是他刚才已经矢口否认,表明对张二爷毫无敌意,这一来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尤其对方的财大势大,凭他老吴是绝对惹不起的,无端树下这个强敌,只有自找麻烦!

因此他不得不故作茫然说:“那是谁的人呢?”

张二爷怒斥说:“你何必装蒜……”

话犹未了,他身后的秃头大汉已按捺不住,突然挺身上前,指着老吴破口大骂:“你他妈的是什么玩意,满嘴的仁义道德,一肚子的男盗女娼!二爷是看得起你,才把你找出来谈,谁知你是个狗­肉­不上秤的王八蛋。别以为你带来的人多,老子管叫他们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

老吴惊问:“阁下是……”

秃头大汉把胸脯一拍,大剌剌地说:“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你不妨打听打听,澳门的九头鹰方彪就是老子!”

老吴立即陪笑说:“原来是方老大……”

不料方彪出手如电,突然当胸一把抓住,挥手就是一巴掌,掴得老吴眼前发黑,几乎当场昏了过去。

老吴的两个手下见状,正待动手,方彪竟已先发制人,霍地掏出手枪,抵在了老吴的腰上,声­色­俱厉他说:“姓吴的,你要不要命?”

老吴嘴角已流出了血,急向两个手下喝令:“你们不许胡来!”

两个打手根本就是装模作样,没有存心动手。一听老吴喝阻,自然正中下怀,不会轻举妄动了。

这时老吴尚不知道,苏丽文被崔胖子的人冒充张二爷派去的人,骗上了那艘临时租来的机帆船,连船上的那位九头鹰方彪,都是个冒牌货!

苏丽文由于不甘受辱,所以对张二爷恨之入骨,抓到了他的手下叶进,哪会放他轻易过门。

这一来,苏丽文是找到了个叶进出气,张二爷却把这笔账,算在了老吴的头上,说起来真有点冤枉。

如果苏丽文在电话里,把受辱的经过告诉了老吴,他今夜就是来赴约,心理上也会有个准备。可是那娘们竟只字不提,使他挨了方彪的狠狠一巴掌,尚不知为什么挨的呢!

等老吴喝止了带来的两名打手,张二爷才冷冷一笑说:“吴经理,本来兄弟是打算撇开崔胖子,诚心诚意跟你合作的,想不到你们是一鼻孔出气,联合来对付兄弟。看来咱们非但生意谈不成,连这份人情也无法保住啦!你说是吗?”

老吴情急说:“二爷,这件事一定是出于误会,生意成不成在其次,我们最好是把事情弄个清楚……”

张二爷怒声说:“事实摆在眼前,已经非常清楚,兄弟是澳门来的,而你们是香港一个地盘上的,自然不甘心眼睁睁地看着油水流进外人田里,所以想把兄弟整垮!”

“天地良心……”老吴又要赌咒了。

方彪猛地把他的衣襟一提,厉声说:“姓吴的,你别他妈的来这套,老子现在问你,陈刚死了。叶进也被那娘们抓去。你又带来了大批人马,究竟打的什么主意,不妨说个明白,老子绝不含糊!”

老吴犹未及分辩,已见十几条人影,从坟堆的两边掩了过来。

张二爷带来的人马,也不下十余名,个个都是刀棍在手,眼见对方的人已接近,顿时如临大敌,严阵以待。

但是,当那十几条人影,掩近到十码距离左右,忽然趑趄不前起来。

张二爷这边的人,未得命令,也只好按兵不动。

老吴见情势已是一触即发,不禁大声喝问:“喂!你们是哪里来的?”

那些人好像全都是哑巴,居然充耳未闻,没有一个人回答。

老吴又气又急,拉开了嗓门怒问:“是包正发吗?”

那些人仍然相应不理,只是保持着沉默。

这一来,空气就更显得紧张了。

尤其在这个死气沉沉的坟堆里,双方都拔剑张弩,处于大战一触即发的情势下,沉默的静寂,正像暴风雨前的一瞬。

张二爷突然有恃无恐地说:“吴经理,咱们可没兴趣在这里穷耗,你该拿个主意出来了吧?”

老吴气馁地说:“二爷有什么话,尽管吩咐,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一定照办就是。”

张二爷狞笑说:“吴经理不愧是识时务者!现在咱们不必兜圈子,老实说吧,本来兄弟是真有诚意,准备跟你谈成这笔生意的。可是当我知道你曾经派人去澳门,踩我的盘子,又在香港把我的手下­干­掉,更抓去了我的人,我只好临时打消这个念头。就是要继续谈,也得请吴经理先还出个交代来,否则兄弟不成了剃头担子——一头热?”

老吴吃惊说:“二爷要在下还出交代?”

张二爷气势凌人地说:“不错!吴经理要是还不出交代,兄弟只好以牙还牙,对你不客气了!”

老吴吓得心往下一沉,惊问:“二爷准备……”

未等张二爷开口,方彪已把眼一瞪说:“一命抵一命,叶老弟不能白死,老子准备要你抵命!”

老吴顿时魂飞天外,声嘶力竭地说:“在下根本不……”

小郑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在他面前一晃说:“姓吴的,让我来替你大开膛吧!”

老吴在生死关头,情急拼命了。

就在小郑举刀欲下之际,他把心一横,猛将腿膝一抬,撞向了方彪的胯下。

方彪被他出其不意的一下猛撞,正撞在要命的地方,痛得不由怪叫一嗓子:“哎哟……”

老吴趁他抓住衣襟的手一松,拔腿就奔开了。

方彪勃然大怒,举枪正待扣动扳机,却被张二爷急加阻止说:“老弟,你想惊动条子?”

方彪只得收了枪,挥手大喝:“哥儿们,别让这王八蛋跑掉啦!”

这时小郑早已紧紧追去,老吴因不知来的那些人,究竟是哪方面的人马,唯恐是崔胖子派来的,所以不敢向他们奔近。

平时他连上个楼梯,就感觉浑身乏力。现在为了逃命,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居然狂奔如飞,一口气奔向了毗邻的“红毛坟场”。

由于慌不择路,冲进“红毛坟场”始发觉到处墓碑林立,非但挡住了去路,而且行动非常不便。

后面的小郑己持刀追近,更有几条人影,从两侧包抄过来,顿使老吴进退维谷。

可惜他没有练习过“障碍赛跑”,和“低栏”的田径赛,否则的话,可以跳跃前面一排排的墓碑,直达黄泥涌道的路边。

但话说回来,即使他到达路边,奔上黄泥涌道,大概也已­精­疲力尽,又怎能摆脱后面的追兵呢?

老吴心慌意乱,一个不慎,竟被脚下的石头绊了一跤,跌扑在地上爬不起来。

小郑紧追而至,见状不由大喜,正扑上去,举起匕首向老吴背上猛刺下去。

突然,一条人影飞奔而来,及时赶到,一把抓住小郑举刀欲下的手腕。

只听小郑“哟……”地一声,匕首已被来人夺下。

他刚一回头,正好迎面吃了一拳,从老吴身上跌开了,当场昏倒在地。

来人急忙一把拖起了老吴,吩咐说:“快找个地方躲着别动,让我来对付他们!”

老吴死里逃生,来不及弄清来人是谁,急向墓碑里奔去,卧在地上藏了起来。

这时张二爷的手下,已由两侧包抄过来,发现那人正向回头奔去,以为仍是老吴,立即大叫:

“在那里!”

“追!”

两侧的人便又散开,向那人紧追不舍。

那人可不像老吴筋骨衰老,行动非常矫捷,兔起鹘落,早已奔回了基督教坟场那边。

由于夜­色­朦胧,坟场上又没有设灯,以致使张二爷的人,根本尚未看清那人已经不是老吴了。很显然的,那人是在把张二爷的人引开,好让老吴趁机脱身。

张二爷的人穷追了一通,只见坟场上人影起落,紧追不舍,但那人忽东忽西,使他们疲于奔命,竟无法追到他,而另一股人马,则按兵未动,似在看他们的热闹。

挨了一腿膝的方彪,这时已止住了痛,加入追逐,他跳上了一座水泥坟墓,振臂大喝:“哥儿们,腿上替老子加点劲,别他妈的只会吃喝拿钱比谁都快,正经活儿也得替老子­干­一点儿!”

经他这一骂,那些人果然铆上劲儿,只听得喝声四起,渐向那人追近了。

那人的奔势,反而缓慢了下来,不知道这一阵奔逃累了,还是故意让后面的人追上。

一个大汉飞奔而至,举刀扑向那人身后,狠狠地就是一刀刺下。

那人猛一回身,举手一托,托住了大汉执刀刺下的手腕,使劲一扭,便听大汉惨叫一声:“哇……”

但见他身子凌空而起,竟被那人摔出了数码之外,伏地不起了。

紧接着又是两个大汉,双双迎面扑到,那人不慌不忙,冲着他们哈哈一笑,才转身朝坟堆里闪去。

两个大汉哪肯容他脱身,怒骂一声:“妈的,看你往哪里跑!”

飞身直扑,也追进了坟堆里。

那人纵上一座墓头,双手在胸前一抱,挑衅说:“不怕死的就上来吧!”

两个大汉不甘示弱,双双身形一分,一个居左,一个居右,只听他们齐声招呼说:“上!”

两条人影同时扑起,居然奋不顾身地扑上了坟头。

那人从容不迫,完全是以逸待劳的态势。等那两个大汉刚刚落脚在坟头上,突然一个“旋风腿”,以横扫千军之势,把右边的一个大汉踹落了下来。

只见他的行动比闪电还快,几乎是在同时,左边的大汉脸上已吃了一拳。

“啊!……”那大汉不由的一仰面,肚子又挨了重重一拳,弯着腰倒了下去。

那人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就凭着矫健的身手,首先将小郑击倒,接着又击倒了三名大汉,不禁使方彪又惊又怒,恨不得一阵乱枪,把那小子­射­杀。但是,因为怕惊动警方,不免投鼠忌器,不敢贸然开枪。

站在老远的张二爷,眼看自己带来的十几名大汉,竟然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吴都抵不住,反而接连被击倒了好几个,哪能不生气。

“妈的!”他忍不住大骂起来:“你们都是喝西北风的?连这只老狐狸都抓不住,真他妈的窝囊,饭桶!”

方彪等于是张二爷的兵马大元帅,凡是需要动用武力的场合,都是由他出面,指挥着那十几名亡命之徒。

因此张二爷虽然没有指明骂他,可是在他听来,心里却不是滋味。

一发狠劲,他便直奔那人而去。

那人似乎在存心吊他味口,脚下忽快忽慢,绕向回教坟场,直奔印度教庙。

再一转眼,己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方彪和几名大汉相继追至庙前,忽然失去那人的踪迹,暗忖一定是逃进了印度教庙躲藏起来。

几名大汉齐声嚷着:“那王八蛋准是逃进庙里去啦!”

方彪犹豫了一下,终于把手一挥说:“哥儿们,跟着老子进去!”

他一马当先,率领着几名大汉,小心翼翼地掩近印度教庙,分为两股,一股绕至庙后,断住那人的去路,以防被那小子逃脱。

另一股由他自己带着,直接闯向了正门。

印度是佛教国家,他们信奉的是“国教”,庙里跟中国的庙堂大同小异,供的也是释迦牟尼。只是庙的建筑和式样,不像中国的古­色­古香,略带异国情调。

时值深夜,庙里已是静寂无声,“黑和尚”做完晚课,早就睡入了梦乡。

正面的两扇大红门,紧紧地关闭着,那人是如何进去的呢?

方彪暗觉诧异,仔细打量,围墙至少也有一丈多高,纵然那人身手矫健,也绝不可能毫无凭借,一跃而过。

但,事实上那人是奔向庙前,突然不见了的,除了假定他已进入庙里躲藏,又会上哪里去了?

方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他当机立断,立即吩咐几名大汉,叠起“罗汉”来,一个个爬上墙头,越墙而过。

进入庙里,首先打开了两扇大红门,准备必要时留好退路,免得再翻墙头。

时代的进步,一切都成了科学化,连菩萨都沾了光,庙里点的灯已不再是蜡烛或油灯,而是用电的了。

方彪首先冲进正殿,举目四下一扫,只见佛桌前面两盏蜡烛型的电灯照耀下,赫然放着两只大皮箱。

更妙的是,香炉下面压着一张纸条。走近一看,墨迹犹新,好像是刚写了不久的。

纸条上竟写的:

“原物归还,张二爷亲收!”

这是他妈的什么玩意?

方彪大为诧然,由这一点看来,对方是存心把他们引来,为的是要“原物归还”呢!

忽然之间,方彪似乎想到了什么,情不自禁的机伶伶打了个冷颤,全身毛发不寒而栗。

傍晚小郑找到张二爷和他时,已经报告了全部经过,说明陈刚死于非命后,他们为了怕带着尸体在车上,万一遇上麻烦可不是闹着玩的。

所以小郑和叶进两个一商量,决定把陈刚的尸体大卸八块,装进两只大皮箱里,暂时先送到苏丽文那里去“寄存”。等找到了张二爷,再请示如何采取报复行动。

难道说,佛桌前的这两只皮箱,竟是陈刚的尸体?!

就在方彪惊疑不定之际,张二爷已随后赶到,带着两名大汉来到了他身旁。

张二爷一来,问题就好解决了。

方彪立即轻声说:“二哥,这两只皮箱里,可能大有文章!”

张二爷上前一步,看清了纸条上的九个大字,不由惊诧说:“什么?是留给我收的……”

方彪讷讷他说:“照我估计,箱子里说不定是陈刚的尸体!”

“哦?”张二爷的脸­色­大变,急问:“这两只皮箱,是怎么会在这里的?”

方彪判断说:“很明显的,皮箱是早已放在这里了,对方是故意把我们引来,不然我们怎能发现?”

张二爷诧然说:“你的意思,是姓吴的王八蛋,在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安排了这个场面?”

方彪摇摇头说:“我认为在我们到达之前,除了姓吴的老王八蛋之外,一定还有别人先来了。”

张二爷不解地说:“可是那些家伙都在隔岸观火呀,他们究竟哪方面的人呢?会不会是崔胖子……”

方彪不以为然他说:“那两只皮箱,小郑和叶进是送到姓苏的娘们儿那里去的,崔胖子绝不会用上‘原物归还’这四个字。”

张二爷想了想说:“你认为是她?”

方彪点点头说:“准是她!二哥别忘了,她那里有个姓高的小子,是个棘手的人物呢!”

张二爷嗯了一声说:“听小郑说,那小子的身手确实不凡,可是今晚他并不一定在场吧?”

方彪粗中有细,冷冷的一笑说:“二哥,你认为姓吴的老王八蛋,也会能有那小子一样的能耐,让我们累得人仰马翻,非但抓不住他,反而被他引到这个庙里来?”

张二爷又“嗯”了一声,忽说:“刚才他被你当胸抓住,是小郑要下手的时候,才被他逃掉的。你们立刻就紧追不舍,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的那还有假吗。”

方彪笑问:“二哥以前可曾见过姓吴的?”

“这……”张二爷怔怔他说:“以前是没见过,不过对他的一切,我倒是打听得清清楚楚。”

方彪接着又问:“二哥可曾听说,姓吴的身手不凡?”

“这倒没听说过,”张二爷说:“据我打听到的,那家伙的鬼心眼倒是不少,非常善用心计。可是遇上了真刀真枪的场面,他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别说是动手,让人伸出一个手指头点一点,老王八蛋就趴下啦!”

方彪即说:“那么刚才的情形,二哥看了有何感想?”

张二爷忿声说:“想不到老王八还真有两手!……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方彪自作聪明说:“我呀,我认为刚才那姓吴的,根本不是那老王八蛋!”

“哦?”张二爷诧然急问:“你说是谁呢?”

方彪断然指出:“他是那姓高的小子!”

张二爷顿时一怔,疑信参半地说:“不可能吧,我虽然从未见过老王八蛋,但通过两次电话,声音还能听得出来。”

方彪笑了笑说:“如果连接电话的,也是那姓高的小子,二哥又怎能分辨得出谁是谁呢?”

张二爷即说:“那很简单,小郑见过姓高的小子,也见过姓吴的老王八蛋,问他就知道了。”

提起小郑,他们这才发现,半天已未见到他的人影。

刚才是他第一个去追老吴的,怎会人没追到,连他自己也不见人影呢?

张二爷劈头就问:“小郑,你到哪里去了?”

小郑如同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说:“我,我去追那姓吴的……”

张二爷急问:“那老王八蛋,真是姓吴的?”

小郑点点头说:“就是他,老王八蛋骨头化成灰,我也认得出他!”

方彪似乎仍不相信,追问一句:“你当真没有认错人?”

“绝对不会!”小郑说:“今天我亲眼见他去找那姓苏的女人,后来我就跟踪他到‘天堂招待所’,暗地向楼下酒吧的小鬼一打听,才知道他是那里的吴经理,背后人家都骂他叫老狐狸。”

“哦?”方彪颇觉诧异。

张二爷不禁微微一笑说:“怎么样,老弟的估计错了吧?”

方彪不服气,忽问:“小郑,你刚才追那老王八蛋,怎么追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小郑苦笑说:“真他妈的活见鬼,我正追上那姓吴的,扑上去准备给他一刀子,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替陈刚解解恨。谁知我的刀子刚要下去,忽然从背后伸来一只手,把我的刀子从手里夺下。我才一回头,连是人是鬼都没看清,脸上就捱了一拳,把我击昏了……”

方彪怒骂起来:“真他妈的活见了鬼!”

张二爷问:“你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人?”

小郑犹有余悸地说:“我看那不是人……”

张二爷气得一巴掌掴过去,怒骂:“见你娘的个大头鬼!”

小郑捱了一耳光,只觉耳鸣眼花,但他却敢怒不敢言,连连应着:“是,是……”

正在这时候,忽见一个大汉奔入,气急败坏地嚷着:“二爷,不好了,对方的那些人动手啦!”

“什么?”张二爷大吃一惊,急忙冲出了正殿。

方彪追出来急问:“二哥,这两只皮箱怎么办?”

张二爷略一犹豫,当机立断说:“如果真是陈刚的尸体,我们只好弄走,留在这里一定会惹出麻烦!”

说罢,他已奔出庙外。

方彪急向小郑喝问:“你认认那两只皮箱,是不是跟叶进送去给那娘们的?”

小郑回头一看,大惊失­色­说:“咦!这两只皮箱怎么在此地?”

方彪一听小郑的口气,便知那两只皮箱里,果然装的是陈刚的尸体。

他也觉得张二爷的看法不错,留下两只皮箱在庙里,倘若被那些印度僧侣发现,必然大惊小怪,立刻向警方报案,那就会惹出很大的麻烦。

于是方彪只好吩咐两个大汉,将皮箱提走。

奔出印度教庙的张二爷,向坟场看去,只见人影翻飞,刀棍齐舞,双方当真是动手­干­起来啦!

本来他带着十几名大汉前来,又有澳门赫赫有名的九头鹰方彪助威,更如虎添翼,以为仗着人多势众,稳可以吃得住老吴的。

谁知情势急转直下,对方突然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打手,竟打破了他的绝对优势。

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可说是旗鼓相当,但刚才张二爷的人追逐“老吴”时,他们居然按兵不动,袖手旁观,仿佛是置身事外,专程赶来看热闹的。

现在却又跟张二爷的人动上了手,他们究竟是哪方面的人马呢?

张二爷立即认定,对方准是崔胖子方面派来,趁火打劫的!

因此他不由把心一横,索­性­豁了出去,回头向冲出来的方彪交代说:“老弟,跟他们拼了!”

方彪是专靠打斗混饭吃的,反正出了事有张二爷挺,必要时把船驶离香港,大不了以后再来,有什么了不起的。

于是他把手一挥,便带了几个大汉飞奔而去,加入了混战。

对方只是一批地痞流氓,全属乌合之众,等方彪的这一股生力军一赶到,阵脚顿时大乱。

方彪真够狠的,手执一把锋利匕首,如同猛虎冲入羊群,见人就杀,手下毫不留情。

喊杀声中,只听得惨叫连起,眨眼之间,已有两三个流氓地痞被杀伤。

其余的一见情势不妙,便大声招呼:“风紧啦,散水吧!”

那些地痞流氓根本毫无斗志,当即四散逃走。

方彪正杀得­性­起,哪容他们脱身,飞起直追,一把抓住了一个逃得慢一步的汉子后领,举刀就刺。

“哇!……”一声惨叫,那汉子扑倒在地上。

方彪意犹未尽,飞起一脚,把那汉子踹开了,又向逃命的地痞流氓追杀而去。

那些人好像是群龙无首,根本也不知是谁在指挥,被张二爷的人一阵追杀,个个只顾逃命,如同一群丧家之犬!

就在这时候,一辆轿车从黄泥涌道飞驶而至。

四、趁虚而入

车停在路边,刚跳下两个狼狈不堪的大汉,不料那些地痞流氓已蜂拥而来。情急之下,竟不管来的是哪方面的人,挥刀就杀。

两个大汉猝不及防,被乱刀杀伤在地,车上的司机也被拖了下来。

等方彪赶到,那些地痞流氓己夺了轿车,挤不进的就抓住车门,风驰电掣而去。

上前一看,躺在血泊中的两个大汉,竟然是张二爷的手下,全身就像个落汤­鸡­似的!

他们是奉命留守在机帆船上的,为何擅离职守,跑到这里来的呢?

方彪情知不妙,急忙问:“船上出了什么事?”

一大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方,方老大……二爷的船,船……”

方彪一时情急,竟不顾那大汉胸前血流如注,猛力摇着他问:“船怎么啦?”

那大汉痛苦万分地说:“船……船让人放火烧……烧啦!”

“呀?”方彪大吃一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以为是听错了。

那大汉吃力地说:“大,大概在半个钟头前,不知哪来的一帮人,他,他们乘小船……靠上了二爷的船……靠上船去……不由分说,见,见了人就杀……咱们只有几个人留在船上,拼,拼不过他们……等我们跳下水,船,船上就起火了……”

方彪不听犹可,这一听可全身就凉了,立即放下那大汉,也顾不得他的死活,起身便向迎面赶来的张二爷奔去。

张二爷犹未及问,他已气急败坏地说:“二哥,大事不好,咱们的船被人放火烧啦!”

“什么?”张二爷吓得脸­色­大变。

方彪指着路边倒在血泊中的两个大汉说:“他们刚从船上逃下来,说在半个钟头前,被一帮人上了船,见人就杀,他们敌不住,刚跳水逃命,就看见船上起了火。”

张二爷惊怒交加,几乎急得哭了出来,咬牙切齿地说:“他们全是死人?留在船上是­干­什么的!”

方彪毕竟是在三尺地面上混的,还有那么一点江湖道义,觉得这件事并不能责怪留在船上的人。

如果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又是变生肘腋,他们又怎能阻止得了呢?

因此他代为分辩说:“二哥,这也怪不得他们……”

不料张二爷竟破口大骂说:“妈的,不怪他们,难道还怪我们不成?!烧的船是我张某人的,你们自然不心痛,随便说风凉话!”

方彪怫然说:“二哥,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方彪可不是吃里扒外,而是就事论事。如果当时他们确已尽了力,可是力不从心,这能说他们因为船不是自己的,不关痛痒,就故意让人家放火烧船?”

张二爷是惊悉船被烧了,一时勃然大怒,气昏了头,以致口不择言。现在被方彪一阵抢白,也觉出自己已过于激动,终于冷静下来说:“老弟,咱们这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个筋斗可栽大了,现在什么都不说,先赶回去看看吧!”

方彪只好适可而止,不便再跟张二爷争辩。

张二爷在香港没有备汽车,唯一的一辆老爷车,原来是交由小郑他们用的,刚才由那两个大汉和司机开来,竟被那些地痞流氓夺走了。

今晚张二爷的人马,都是雇“的士”到黄泥涌道,然后徒步来到基督教坟场的。

现在他们要回去,自然也得雇车。但在僻静的黄泥涌道一带,却是一辆“的士”也见不到,必需走到皇后大道东,才能雇到车,只好把受伤的大汉们抬着走了。

事到如今,张二爷还有什么办法?只得安步当车,率领着一群虾兵蟹将,急急赶向皇后大道东,雇了四辆“的士”,浩浩荡荡地驶向码头,受伤的则送往医院急救。

然后租了一艘快艇,驶向孤立在海上的一个小岛——青洲。

当距离渐近时,已见小岛附近火光冲天,浓烟弥漫,正是停泊着的那艘巨大机帆船在燃烧。

在机帆船的附近,正有两艘海上救火船,在全力施救,无奈海上的风浪正劲,施救非常不易。

张二爷遥见火势已无法扑灭,不由一阵心痛如绞,沮然叹了口气,恨声说:“看来火势纵能扑灭,这条船也报废了。好在冤有头债有主,这笔账,总得找到个人算一算的!”

方彪一路上沉默不语,似在生张二爷的气,这时却有些于心不忍,终于深表同情说:“二哥放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只要找到头儿,不怕他不赔一条新船!”

张二爷眼露杀机说:“哼!赔了船还完不了,还得赔上几条人命!”

方彪不置可否地点了一下头,没有发表他的高见。

张二爷突然决定说:“咱们不必看了,叫船开回香港!”

“是!”小郑应了一声,便去传命给驾驶。

方彪忍不住问:“二哥,你们打算怎么样?”

张二爷寒着脸说:“首先咱们必须把今晚的事,全部真相弄个一明二白,然后从长计议。反正一句话,有仇不报非君子。哪怕对方是三头六臂的角­色­,我也得跟他碰上一碰!”

方彪极表赞成说:“对!无毒不丈夫,只要让老子查出,今晚是谁布下圈套让咱们顾此失彼,栽了这么大个筋斗,老子要不把他们赶尽杀绝,就誓不为人!”

张二爷此刻正值用人之际,自须对方彪这种人极力拉拢,于是故作豪爽地拍拍他肩膀,大笑说:“我张某人能有老弟这样肝胆相照的朋友,就是倾家荡产,也是值得的!有老弟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可顾虑的,放手去­干­就是啦!”

“士为知己者死,二哥的事,就是我自己的事。别的我不成,卖命的差事交给我就是了!”

张二爷欣然一笑说:“你我兄弟还有什么话可说,只要老弟可出力,咱们一定能扳回这个面子。致于说到卖命,哈哈,真要有危险的差事,我还不放心让老弟去冒险呢!”

这就是张二爷厉害的地方,他分明是要方彪卖命,却口口声声尽说好听的,让方彪死心塌地受他摆布。这种人可正是骂人不带脏字,杀人不见血的老­奸­巨猾!

方彪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他的脑筋根本转不了弯,这些年来跟着张二爷“打混”,有吃有喝,有的玩,还有得拿,真要叫他卖命,说起来也不算过分。

所以刚才在坟场上,为了抓“老吴”,最卖劲的就是他。别人都是在虚张声势,装给张二爷看的。

船一靠码头,张二爷便吩咐手下,化整为零,陆续混进“天堂招待所”去。

他自己则偕同方彪,在最后才赶去。

不消说,他们是准备去找老吴算账的,可是事实上他们却找错了对象,老吴对今晚的一切,根本毫不知情,而且是诚心诚意去赴约的。

前往青洲烧船的,自然是包正发带去的那班人,但他们又是怎样找到了张二爷的船呢?

苏丽文实际上也是中了崔胖子的离间计,鬼主意是黄良臣出的,这个狗头军师,打听出张二爷的船,白天是驶往公海上,到了傍晚便泊在青洲小岛附近后,便安排了这个诡计。

前往苏丽文那里去的矮小汉子,原是替崔胖子拉生意的“皮条客”,奉命客串了一次重要角­色­。

他讹称是张二爷派去的,以重利打动了苏丽文的心,把她引到了崔胖子临时租借来经过一番布置的船上。

那个自称是方彪的大汉,自然也是冒牌的,使苏丽文丝毫不察真伪,在不甘受辱之下,她不顾一切地决定了这次的报复行动。

傍晚时分,张二爷的船果然回来,泊在了青洲小岛的附近。连做梦也未想到,当大批人马刚被张二爷亲自率领,前往黄泥涌道对付老吴时,竟被包正发带来的人趁虚而入。不仅留守的几个人遭了毒手,只有三名打手跳水逃走,连船也遭到焚毁的命运。

苏丽文的这口气是出了,可是她的对象也找错啦!

狗头军师黄良臣的这一计,果然使张二爷和老吴,以及苏丽文结下不解之仇,鹬蚌相争,得利的自是渔人。

如果他们双方火拼起来,落个两败俱伤,崔胖子岂不是将在香港,甚至于澳门的风月场中,独吃一份?

他的这个算盘,打的实在太如意了!

在另一方面,死里逃生的老吴,并不敢回“天堂招待所”去。

当小郑追上他,从后面扑来,举刀欲下之际,幸而那人及时赶到,夺下匕首,并且将小郑一拳击昏,老吴始得幸免一刀之劫。

他刚伏在墓碑后躲藏起来,张二爷的人已追到,又幸好还是那人把他们引开,老吴才未被发觉,竟使他们把那人误认作老吴了。

等张二爷的人去追那人了,老吴趁着小郑昏迷未醒,赶紧向波斯坟场那边逃去。

忽听坟堆里有个女人轻声招呼:“老吴!”

老吴心慌意乱之下,几乎以为是遇见了女鬼,不由地猛吃一惊,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吴,是我呀!”那女人又轻叫一声。

老吴这才听出,那女人的声音很像是苏丽文,顿时惊喜交加地问:“是小苏吗?”

招呼他的女人,果然是苏丽文!

只见她从坟堆里现身出来,招招手说:“老吴,你快到我这里来,这里的地形很好,绝不会被人发现的!”

老吴大喜过望,忙不迭奔了过去,来到那座有着矮矮围墙的坟墓后。

他惊魂未定他说:“小苏,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吧!”

苏丽文毫不在乎地微微一笑说:“忙什么,我还要看看热闹呢!”

老吴紧张说:“这不是闹着玩的,张二爷今晚是准备豁出去­干­了……”

苏丽文冷声说:“对呀!他们是豁出去­干­了,我们也是豁出去啦。难道说你捡回了一条命,就赶快想离开,而不顾别人的死活了?”

老吴不禁面红耳赤说:“这……”

苏丽文不屑地说:“人家为了救你一命,可以奋不顾身,把追你的人引开了,好使你脱身,你能不顾他而去?”

老吴窘然说:“当然不能……小苏,刚才我急着找地方躲藏,没有看清那个人是谁,究竟是谁救我的?”

苏丽文大笑说:“除了高振飞,还能是谁!”

老吴惊诧说:“哦?是他……”

话犹未了,忽听得“哇……”地一声怪叫,发自基督教坟场那边。

循声看去,由于距离较远,再加上夜­色­朦胧,仅隐约看见一条人影被凌空抛起。

随听身旁的苏丽文得意地说:“我们好好欣赏这场­精­彩的好戏吧!”

老吴真巴不得赶快离开,哪有心情留下欣赏高振飞的身手。可是苏丽文刚才的话不错,人家能够奋不顾身地救他,把追他的人引开了,难道他好意思溜之大吉?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啦!

因此他只好硬着头皮留下,勉强笑笑说:“想不到他小子真有两手哇!”

正说之间,忽又听得“啊”地一声呼叫,遥见一条人影被踹下了坟堆,另一条人影则弯着腰倒了下去。

当然,这又是高振飞大发神威,击倒了两名大汉!

随见张二爷追去,一面破口大骂,而高振飞却故意忽快忽慢,把方彪他们引向了印度教庙。

眨眼之间,己不见了高振飞的影踪。

老吴不禁诧然轻问:“小苏,就你们两个人赶来的?”

苏丽文忽然忿声说:“包正发那王八蛋,不知找来的是些什么人!”

老吴急问:“那边按兵未动的一些人,是你叫包正发找来的!”

苏丽文点了一下头说:“我是花了十万港市,要包正发去雇一批职业打手赶到这里来的,奇怪,他们怎么一个也不动手?”

老吴茫然说:“这确实有点奇怪,如果他们是包正发出钱雇来的打手,怎么会在一旁袖手旁观,都不出手,难道花了钱是请他们来看热闹的?”

苏丽文一向非常任­性­,当即按捺不住,正待现身而出,冲过去向他们质问,为什么拿了钱不动手。

忽见不远处昏倒在地上的小郑,一骨碌爬了起来,把脑袋瓜摇了摇,便向印度教庙那边奔去。

老吴急忙阻止了苏丽文,急问:“高振飞为什么把他们引进庙里去?”

苏丽文笑而不答,正在这时候,拿了钱的那些职业打手们,这才齐声大喝,围上了留在庙外的几个大汉,仗着人多势众,大打出手了。

“这才像话!”她笑了,似乎觉得十万港市没有白花,否则那才是丢在水里呢!

双方一动手,包正发雇来的人有十几名,而张二爷的人大部分已冲进庙里,外面只留不到三五个人,其中三个还是挨了高振飞揍的。

刚一交手,那批雇来的职业打手,自然占了上风。

但是,等张二爷和方彪带着救兵赶出庙来,包正发雇来的这些人阵脚便顿时大乱。

方彪挥刀杀去,出手就砍伤了两三个,那些职业打手不过是些地痞流氓,乌合之众,一见情势不对劲,谁还肯为了几千块钱当真卖命?

于是他们四散逃走了。

当他们夺得张二爷手下赶来报信的车子,风驰电掣而去后,苏丽文真是又气又急,可是大势已去,她又能奈何呢?

等张二爷惊闻船被焚毁,急急赶回去后,刚才闹得天翻地覆,连鬼魂都不宁的墓地里,重又恢复了死寂。

苏丽文急向老吴说:“走!我们去看看高振飞。”

老吴毫无异议,这时候他只好听苏丽文的了。

两个人出了坟墓的矮围墙,直向印度教庙奔去,可是尚未奔近,已听得庙里人声沸腾,大概是那些印度籍的僧侣已被惊起。

他们为了避免意外的麻烦,便不敢贸然进入,只好赶紧远离这是非之地,回头奔向黄泥涌道。

一直奔到皇后大道东,才拦了一辆“的士”,急急上了车。

老吴虽不敢直接回“天堂招待所”,只得先跟苏丽文回她那里去,以便连夜商付出对策来。

回到苏丽文的艳窟,走进客厅一看,嘿!高振飞竟早已回来啦!

只见他大腿翘二腿地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抽着香烟,居然正在欣赏电视上的节目。

苏丽文不禁诧然问:“咦,你怎么已经回来了?”

高振飞轻松地笑笑说:“今晚我只是要把那两只皮箱‘原物归还’,既然张二爷他们已经收下了,就没我的事啦,我不回来­干­嘛呢?”

苏丽文气得铁青着脸说:“你倒说得轻松,我花了十万港市,雇了一批打手去准备对付他们的,结果竟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高振飞哂然一笑说:“这只怪他们没用,能怨得了我吗?”

苏丽文冷冷地哼了一声说:“当然怨你!如果你当时能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就不致于败逃了!”

高振飞摇摇头说:“你这不是强辞夺理吗?今天下午你到九龙去告诉我,说那两只皮箱是张二爷派人送来给我的,我是听信了你的话,才决定‘原物归还’给他。而你事先并未告诉我,已经花钱雇了打手去对付张二爷,更没有说要我助阵,现在你又怎么怪起我来了?”

苏丽文被他反驳得哑口无言,直翻白眼!

老吴连忙打圆场说:“老弟,现在我们是站在一边的了,张二爷已经认定了跟我们作对,老弟就是想置身事外,也绝对不可能了。所以嘛,我们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他才是呀!”

“哦?”高振飞诧异他说:“张二爷跟你们的一笔烂账,居然把我也算上了?”

老吴神­色­凝重他说:“老弟,张二爷那家伙是心狠手辣的,今晚要不是老弟及时赶到,救了我一命,恐怕我早已挨了刀子。由这一点证明,他们已经豁了出去,绝不会轻易罢手的。”

高振飞却不以为然他说:“吴经理,不是我放马后炮,事后才说现成话。当初你们就应该考虑周到,既然张二爷是个难惹的人物,又何苦捏造出个故事,骗我说阿凤的妹妹被他们绑去,要我去一趟澳门呢?”

老吴深深叹了口气,这时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要不是为了希望苏丽文替他销票,哪会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这些话他又不便直说,只好苦笑说:“唉!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了。如今张二爷跟我们的仇是已经结下了,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商量出个主意,把这档子事应付过去再说。”

高振飞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未表示意见。

苏丽文走过去关了电视机,怒犹未消地说:“高振飞,你别没有良心,要不是我特地亲自赶到九龙去,告诉你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只要被任何人发觉,你就吃定了人命官司,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个罪名的!”

高振飞微微一笑说:“我当然得承你这份情,不管怎么说,要你亲自过海去通知我,确实令我非常的感动……”

“哼!”苏丽文忿声说:“你当我不知道你的鬼心眼?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其实是口是心非,想把我们放在手掌心上玩!”

高振飞矢口否认说:“天地良心,我要是存了这种心眼,刚才大可不必挺身而出,只要把那两只皮箱丢在坟堆里,一走了之,那不就结啦!”

老吴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说了半天,什么箱子不箱子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丽文寒着脸说:“那两只皮箱是张二爷派人送来这里的,里面装着一具大卸八块的尸体,可能是张二爷的手下,不知是被谁宰了。但他们认定是高振飞所为,所以把箱子送来要交给他……”

老吴吃惊说:“怪不得张二爷口口声声说,我们把他的手下­干­了,又抓了他的人,逼我还出交代呢。小苏,你也真是的,事先怎么也不告诉我,让我心理上有个准备呀。”

苏丽文冷声说:“现在告诉你也并不迟呀!”

老吴叹了口气说:“唉!小苏,不是我说你,你做事就是太任­性­了。要不是有这么回事,人家张二爷倒是真准备挑我们一把,谈成这笔买卖的……”

苏丽文不屑地说:“你别还想做这个发财梦吧!”

老吴认真说:“这可一点不是我做发财梦,事实上今天下午,张二爷在电话里,是很有诚意跟我谈的。因为崔胖子条件太苛刻,他不愿意接受,所以早就有意思另找门路。经过几天来的调查,才决定找上我们的。”

苏丽文怒问:“你知不知道,他也派人来找我谈过?”

老吴睁大了眼睛说:“也找你谈过?他怎么在电话里没有提起……”

苏丽文想起前往船上,受那冒牌方彪的一阵棱辱,真是愈想愈气,不由恨声说:“下午他派人来这里,约我到他船上当面谈,我当时跟你一样,是被财迷了心窍,根本没疑心他,只带了包正发他们三个人去……”

老吴急问:“你跟张二爷在船上,当面谈过了?”

苏丽文怒形于­色­说:“谈个屁!他根本不在船上,由个叫方彪的跟我胡扯了一阵,突然借故翻了脸,把包正发他们三个丢进海里,又对我尽量侮辱一顿,才把我放走!”

老吴茫然不解地说:“那他们究竟是什么用意呢?”

苏丽文“哼”了一声说:“王八蛋存心让我看看他的下马威!”

老吴的发财梦终于惊醒了,他沉思了一下说:“照这情形看起来,他是真的没有诚意跟我们合作,而是在愚弄我们了。”

苏丽文嗤之以鼻说:“哼!你现在才明白,我是早已洞悉他的­奸­诈啦!”

老吴不禁咬牙切齿地说:“妈的,他要真是存的这种心,我倒要跟他碰碰看,看究竟是谁能在香港混得开!”

“有种!”苏丽文明捧暗损他说:“凭你老吴在香港混了这么多年,要让外来的人吃住了,那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

老吴顿时面红耳赤,尴尬地苦笑了一下,才说:“小苏,我的损失倒还不大,可是你下午受了姓方的侮辱,晚上又花钱雇了人去对付他们,结果却反被他们占尽上风。就是为了你,我也决心要出这口气!”

苏丽文故意问他:“你准备怎样替我出这口气?”

老吴眼珠一转说:“­干­脆,我们跟崔胖子联合起来,合力对付那老王八蛋!”

这话出自老吴的嘴里,不要说是深知他为人的苏丽文,就连高振飞也大起反感,对这老狐狸重新有了估价。

他们这边跟崔胖子是冰炭不相容的死对头,多少年来,就为了恶­性­竞争生意,一直在明争暗斗,形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

如今为了对付张二爷,他竟“变节”,要向崔胖子求援,以增声势和实力,这种人还能谈得上气节和道义?

苏丽文不动声­色­说:“你的意思,是认为我们对付不了张二爷,必需借重崔胖子的力量?”

老吴郑重其事说:“为了本身的利害,我们不能意气用事,必须估计一下自己这边的实力。要是花钱临时雇人,那是非常不可靠的,谁也不肯为区区之数,就当真替我们卖命,今晚就是个很好的说明。同时,我们能够花钱雇人,他们也同样花得起更大的价钱。所以我认为,跟崔胖子方面联合起来,是比较可靠的一条路。”

苏丽文听他说完,忽然纵声狂笑说:“老吴呀,我看你大可不必过分­操­心了,我相信凭我苏丽文,要存心整那老王八蛋,还不致于非去向崔胖子求助不可!”

老吴尚不知道,这女人早已派包正发带了一批人马,趁着张二爷的人前往黄泥涌道时,去把那艘专门来港接“货”的机帆船付之一炬了。

所以他还自负他说:“小苏,不是我把你的能力估计过低,再怎么说你总是个女人,真要对付张二爷,那得看我老吴的!”

“看你的?”苏丽文不屑地冷笑说:“看你的我就又得破财啦!”

老吴顿时脸红脖子粗地说:“小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以为……”

正说之间,忽听外面人声喧哗,使他们齐齐一怔,老吴只得把话止住了。

随见一个汉子进来报告说:“苏小姐,老包他们回来了!”

苏丽文急忙吩咐说:“叫他先到楼上胡小姐的房里去,等我跟吴经理说两句话,再上去有话要问他。”

“是!”那汉子应了一声,急急走出客厅。

老吴不禁诧然问:“小苏,你在捣什么鬼?”

苏丽文故意卖关子说:“我们这叫作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有你的办法对付那老王八蛋,我自有我的一套!”

“哦?……”老吴一时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苏丽文随即向高振飞笑笑说:“你们先不要走,在这里聊聊也好,看看电视节目也好,随你们的便。我去问包正发几句话,一会儿就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话说完,她便径自走出客厅,到楼上去了。

老吴等她出了客厅,不禁搔着头皮说:“这娘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竟不愿意让我们知道!”

高振飞对他们的事已不感兴趣,一笑置之,重又打开电视机,欣赏着电视上播演出的电视剧。

老吴迟疑了一下,忽然挨着他身边坐下,别有居心地说:“老弟,你看这娘们会不会出卖我们?”

高振飞漫不经心地回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

老吴哼了一声说:“我看这娘们一定有什么隐瞒着我们!”

说罢,他便起身出了客厅,竟然悄悄溜上楼去,蹑手蹑脚地来到胡小姐的房门外,把耳朵凑近在门上。

这时房里的包正发,正在眉飞­色­舞他说:“船上只留下四五个人,全是些窝囊废,被我上去宰了两个,其余的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跳海逃命。我就找了两桶柴油,泼了一舱,然后一把火烧起来。等我们离开船时,火势已经冒上船舱啦!苏小姐,这次的差事,我老包总没有替你丢脸吧?”

苏丽文满意地点点头说:“不错,这回你总算办了件漂亮的事!”

包正发一时得意忘形,竟不顾胡小姐在场,­色­胆包天地说:“苏小姐,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把事情办成,无论我向你要求什么,你都会……”

苏丽文故意问他:“你想要求什么呢?”

包正发望了胡小姐一眼,又­色­迷迷地盯着苏丽文诱人的双峰,讷讷说:“我,我不说,苏小姐大概也会明白了……”

苏丽文嫣然一笑说:“我说的话一定算数,现在我还有点事,你先在胡小姐这里休息一会儿,等我去把老吴他们打发走了,就让王妈上楼来叫你。”

包正发顿时喜形于­色­说:“好的好的……不过,苏小姐,这次我们自己的人也卖了不少力,不能只我一个人受赏,他们……”

苏丽文忽然把脸一沉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平时我白白地养活着他们,替我办点事是应该的,要是动不动就要赏,我家里又没开银行!”

包正发唯恐她一怒之下,连答应他的“赏”也吹了,只好连声应着:“是,是,回头我负责打他们个招呼就是了。”

其实他心里在想,反正苏丽文交给他雇打手的十万元,半数已经落在了他的口袋里,必要时只得忍痛拿出一些来,私下请他们吃喝一顿,不就皆大欢喜啦。

苏丽文随即向默然坐在床边的胡小姐,暗使了个眼­色­说:“你陪老包聊聊吧,我下楼去了。”

胡小姐会意地点了点头,仍然保持缄默。

苏丽文又向包正发嫣然一笑,才出房而去。

不料门外竟站着偷听了一切的老吴!

“你偷听了我们的话?”她不禁勃然大怒。

老吴却皮笑­肉­不笑他说:“好哇!原来你趁着张二爷去跟我谈生意,派包正发去把他的船烧了,怪不得他会突然翻脸,使我几乎捱了刀子。而你事先竟不向我招呼一声,这不是明明存心整我的冤枉?!”

苏丽文恼羞成怒说:“我为什么要整你冤枉?事实摆在眼前,老王八蛋跟你翻脸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船被烧了。我之所以事先不告诉你,就是怕你的嘴靠不住!”

老吴嘿然冷笑说:“我的嘴靠不住,难道楼下那小子的嘴就比我靠得住?”

苏丽文怒形于­色­说:“老吴!你说话要有点分寸,今晚包正发带人去烧船,你以为我会对他说?”

老吴气呼呼他说:“你有没有对他说,那是你的事,我根本无权过问!不过你这样做法,未免太不把我放在心上了。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关系总比那小子接近。这些年来,我老吴可从来没有做过任何一件对不起你的事!”

苏丽文把脸一沉说:“照你这么说,难道我苏丽文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老吴的事?既然你有这种想法,我们不妨索­性­把话扯明白,请问你答应替我出一口气,拿去了十万元,到现在为止,替我出了气没有?”

老吴也恼羞成怒说:“话不能这么说,那十万元是我临时向你周转的,我交给你的‘红票’就值二十二万,脱手了你可以扣回。就是你不愿意替我推销,那也没关系,我老吴卖裤子也能还得出来,绝不会赖掉你小苏这笔账的!”

苏丽文面罩寒霜,冷冷地说:“好吧!你爱怎么就怎么,我绝对照办!”

老吴正­色­说:“今晚的漏子是你捅的,张二爷如果找到我头上来,我可不能背这个黑锅!”

苏丽文怒问:“你准备去向他说明一切?”

老吴老­奸­巨猾地说:“我还得在香港混下去,就算不告诉他,烧船是你派人去­干­的,至少我得说明,今晚的事与我无关。否则我犯不着跟他闹下去,落个两败俱伤,让别人在一旁看热闹!”

苏丽文冷冷一笑说:“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老吴威胁说:“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可怪不得我……”

话犹未了,胡小姐的房门突然一开,冲出了满脸怒容的包正发。

他嘿然一声冷笑说:“吴经理,杀人放火,全是我老包­干­的,反正杀一个也是抵命,杀十个也只有一条命可抵,我并不在乎多宰上一个!”

老吴听他的口气,不由暗吃一惊,表面上却力持镇定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包正发为了讨好苏丽文,见她并不出声阻止,更是毫无顾忌地说:“你敢出卖苏小姐,老子就先宰了你!”

老吴不甘示弱,­色­厉内荏地怒声说:“你敢!……”

包正发突然一抬腿,从绑在腿肚子上的刀鞘里,霍地抽出一把锋利匕首。

老吴吓得急向后一退,迅速从身上掏出了手枪。

正在这时候,突听高振飞在楼梯口高声叫着:“吴经理,你的电话!”

老吴应了一声,却未敢移动,怕包正发出其不意地猝下毒手。

苏丽文急向包正发使了个眼­色­,他才按兵未动。

老吴这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退向楼梯口,返身匆匆奔下了楼去。

冲进客厅,抓起电话一听,不由脸­色­大变,紧张万分地急问:“什么?……是真的?你没认错?……好,我尽快赶回来。”

老吴失魂落魄地放下电话,一回头,见苏丽文和包正发已站在客厅门口,不由恨声说:“现在可好啦,张二爷已找上了我的门,带着大批人马,混进‘天堂招待所’了!”

五、心狠手辣

苏丽文怔怔地呆住了!

这女人刚才还一肚子狠劲,满嘴的硬话,可是现在一听说张二爷带着大批人马,直接找上了“天堂招待所”,她才意味出,这个漏子捅大啦!

祸事是她一手惹出来的,如果她自己置身事外,却让老吴背黑锅,单独一个人去挺,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并且老吴刚才已经表示过,张二爷不找他麻烦则罢,真要张冠李戴,找上他的头去,他是绝不背这个黑锅的!

苏丽文一向很任­性­,自诩为女中丈夫,凡事敢做敢当,绝不含糊。可是今晚事态实在闹得太大了,烧了张二爷的船不说,还宰了他好几个人,人家岂会轻易罢休?

因此,她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呆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包正发这家伙居然挺身而出,满脸毫不在乎的神­色­说:“这有什么了不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在你吴经理的地盘上,还怕他们敢杀人放火不成!”

老吴不屑地哼了一声,怒形于­色­说:“你姓包的敢公然杀人放火,他们又凭哪一点不敢?”

这句话问的一点不错,今晚包正发领着人去,烧了张二爷的船,又­干­掉他几名手下,他要以同样手段报复,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包正发顿时哑口无言了。

事到如今,苏丽文已无法再保持沉默,她终于硬着头皮说:“包正发说的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既已找上了门,愈是怕事愈糟,只有赶快想办法应付……”

老吴嘿然冷笑说:“风凉话谁都会说,张二爷如果带人找到这里来,而不是去了‘天堂招待所’,你大概也会跟我一样地怕事吧?”

苏丽文当即面红耳赤,恼羞成怒地说:“那么你说该怎么办吧!”

老吴断然说:“我话可说在前头,张二爷是为了另一码子事找我麻烦,天塌下来由我姓吴的自己挺。如果是为了今晚被人烧了他的船,宰了他的人,我可得把话说明,犯不上背这个黑锅!”

说完,他忿然扭头就走。

包正发身子向前一冲,就要加以阻拦,却被苏丽文阻止说:“让他去!”

包正发诧然急问:“让他去告诉张二爷,今晚的事……”

苏丽文冷声说:“我谅他不敢!”

包正发忧形于­色­说:“可是他刚才已经……”

苏丽文似乎对老吴非常了解,不屑地说:“他只是在我面前说说气话罢了,我早把他这种嘴硬骨头软的人看透了!事实摆在眼前,张二爷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去了‘天堂招待所’,火头上绝不会相信老吴的话,他再解释也是枉然!”

此刻包正发所担心的,是怕老吴当真把今晚的事,向张二爷和盘托出。主使人虽是苏丽文,事情却是他领人去­干­的,万一闹开了,他总脱不了­干­系。

因此,为了本身的利害,他也深感不安起来。

苏丽文冷眼观察他的神情,立刻洞悉这家伙的心理,于是强自一笑说:“老包,你别庸人自扰,让老吴的几句狠话,就给吓住了。你看吧,不出半个小时,他就会来电话向我们求援!”

包正发仍然不能释怀,忧心忡忡地说:“他要是真来电话求援,事情一定是闹得不可收拾啦!……”

苏丽文何尝不明白,凭老吴那块料,用个心计,或者出点什么鬼主意,他确实脑筋比谁都动得快。唯独碰上软硬不吃,真刀真枪­干­的“狠角­色­”,他是毫无办法。

张二爷在盛怒之下,必会施出极端的手段。“天堂招待所”全是娘子军,保镖的及那些打手们,又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家伙,只能摆摆场面的窝囊废,根本不堪一击。

到时候老吴必然只有向苏丽文这方面求援,可是,她除了包正发和一些手下之外,也没有个真正拥有实力的靠山,事态闹得大了,谁又替她撑腰?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现成的人——高振飞!

今晚她已亲眼看到了他的身手,如果有高振飞出面,倒确实是把好手,只是如何才能说动他呢?

苏丽文素来很自负,认为她如果有求于人,只要略施手腕,凭她的姿­色­和浑身解数,总是无往不胜,能令任何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为她死心塌地去卖命的。

可是她已发觉,高振飞并不吃这一套,譬如说吧,今天下午在九龙的“玫瑰沙龙”里,她就费上了一阵的洋劲,偏偏这鲁男子无动于衷!

尤其她现在还得利用高振飞卖命,他跟高振飞又是存有芥蒂的,两个人就像蜈蚣见了­鸡­,如同结了八辈子的不解之仇。

这使她深深地感觉到,同时要掌握这两个人,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必需衡量轻重,牺牲一方面才行。

这情形就如同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令她为难极了。

犹豫之下,她终于灵机一动,风情万种地向包正发笑着说:“老包,我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等老吴来了电话,我们再从长计议不迟。现在你先上楼去,在胡小姐房里等着,让我去把高振飞打发走,马上就上来。”

包正发两眼贪婪望着她说:“苏小姐,你不是答应我……”

“我没说不答应呀!”苏丽文忽然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像哄孩子似他说:“你乖乖地先上楼去吧,我最多十分钟就上楼来!”

包正发被她这一吻,简直有些受宠若惊,咧嘴一阵傻笑说:“你可得快些啊!”

苏丽文点点头,包正发这才喜形于­色­地奔上楼去。

于是,她耸耸肩,仿佛从肩上卸下了重担,立即走进客厅里。只见高振飞坐在沙发上,居然看电视看得出了神!

她悄然走到了沙发后,高振飞仍浑然未觉,似被电视里的节目,把他的全部注意力吸引住了。

“高振飞!”苏丽文猝然叫了他一声。

电视的节目是《七海游侠》,那位游侠“赛门”,正在向一名歹徒饱以老拳,使对方毫无还手余力。

高振飞看得正过瘾,连头都没有回,只把手连连摇了几下,示意她不要出声,打扰了他的观赏。

苏丽文一气之下,绕过沙发,走到电视机旁,伸手就把电视关了。

高振飞大为扫兴地说:“你真捣蛋,人家正看得起劲……”

苏丽文忿声说:“这鬼节目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也想跟‘赛门’一样,喜欢用一双拳头,专门多管闲事?”

高振飞豪气遄飞地说:“那得看是什么情形哪,像他遇到的这些不法之徒,我真恨不得跳进电视机里去,助他一臂之力,把那些坏蛋打个落花流水,那才解恨呢!”

苏丽文把嘴一撇说:“怪不得你今晚会大显身手!只可惜你这个人有点虎头蛇尾,做事不够彻底!”

高振飞笑问:“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赶尽杀绝,那才叫彻底?”

苏丽文走到他面前说:“至少你不应该自己拉的屎,让别人去擦ρi股!”

高振飞想不到这么“正点”的女人,嘴里居然不­干­净,说出这么粗的话来,实在有些刺耳。

不由哑然失笑说:“苏小姐,你说的话未免太难听了吧?不过我姓高的向来很重义气,自信还不至于像你所说的,会做出自己拉屎,让别人去擦ρi股的事情来!”

“那么我问你。”苏丽文冷声说:“今晚张二爷的人本来是占尽上风的,结果让你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人仰马翻,你认为张二爷会把这个恨,记在谁头上?”

高振飞直率地说:“他不妨把这个恨记在我姓高的头上,但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谁教他们处处相逼,陷害我吃上人命官司,那可怪不得我呀!”

“那不就结啦!”苏丽文趁机说:“你既然也知道,那张二爷准会记上你的恨,现在他却来个柿子拣软的吃,找上了老吴,这不是找错了对象?”

“这……”高振飞讷讷他说不出话了。

苏丽文又是一声冷笑说:“这就叫作偷牛的腿快,拔桩的反而被抓了!”

高振飞经不起她一再相激,霍地从沙发上跳起来,振声说:“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来找我好啦!”

苏丽文心里暗喜,果然不出她所料,高振飞虽不为女­色­所惑,却经不起她的激将法。三言两语就激起了他的男儿气概,表现出英雄本­色­。

但她表面上居然不动声­色­,故意轻描淡写地说:“你还是继续看你的电视节目吧,人家张二爷早已带着大批人马,混进了‘天堂招待所’。这时候大概已经把那里打了个稀里哗啦,根本不可能找到你的。反正倒楣的是老吴,与我无关痛痒,我也闲着没事,可以陪你看看电视……哦,对了,《七海游侠》的节目还没完吧?”

说着,她竟又走回去,当真扭开了电视!

高振飞哪知她是故意作态,表示置身事外,当即毅然说:“我现在马上赶到‘天堂招待所’去!”

苏丽文正中下怀,情不自禁地兴奋说:“你真的要去?”

不料高振飞洞悉她的­阴­谋,冷冷地说:“苏小姐,你也不必做作了,绕了半天的圈子,你无非就是要我赶去,­干­脆直截了当他说明多好,何必浪费许多时间!”

苏丽文顿时面红耳赤,窘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高振飞冷笑一声说:“不管你的用意是什么,反正老吴已经聘我做了‘天堂招待所’的副经理,光吃饭不­干­活是说不过去的,我总得去看看。常言说得好,‘得人钱财,就得替人消灾’,你说是吗?哈哈,再见!”

说罢,他掉头就出了客厅。

苏丽文怔了怔,连忙追到门口,大声叮嘱他:“张二爷的手段狠毒,你得当心呀!”

高振飞连理都不理她,一直走出了巷子。

出巷口,正好拦住一辆“的士”,他便登车吩咐司机,直趋名园西街而去……

今晚“天堂招待所”楼下的酒吧,生意特别兴隆,几乎是座无虚席。

如果是平常,能有这么好的生意,负责酒吧的“斜眼蔡”定会乐不可支,笑口常开的。

但今晚却不然,他始终就在提心吊胆,似乎意识酒吧里将会出事。所以一直坐在靠近门口的一个位子上,严密注视着进来的每一个客人,以及整个酒吧里的动静。

忽然间,来了两个特别惹眼的客人,一个是年近五旬的瘦高个子,瘦削的一张脸,三角眼加上个鹰钩鼻子,嘴角向下弯,一双招风耳朵。相书上说,这种人必是个老­奸­巨猾、善用心计的难缠人物。

跟他一起来的,则是满脸横­肉­、浓眉大眼、光头的粗犷大汉。

他们虽是其貌不扬,却穿得非常讲究,都是西装革履,俨然一派绅士的架式。

“斜眼蔡”正斜着眼睛,暗向这两个客人打量,忖度着他们的身份,突然有个汉子用臂时轻碰了他一下,紧张万分地轻声说:“那个光头的家伙,就是澳门有名的狠角­色­——九头鹰方彪!”

“斜眼蔡”诡然轻问:“你怎么知道?”

那汉子说:“以前我在澳门赌馆里‘帮场子’,有一次没摸清他的身份,说话不小心得罪了他,挨过他一顿狠揍,这一辈子也记得!”

“斜眼蔡”看他们大摇大摆地从面前走过,暗向那瘦高个背后一指,问:“这家伙你认不认识?”

那汉子回答说:“我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不过听说方彪经常陪张二爷来香港,他很可能就是张二爷!”

“斜眼蔡”顿时暗吃一惊,因为他知道,老吴刚才匆匆忙忙赶出去,就是去跟张二爷谈生意的。

老吴去了不少时候,到现在尚未回来,酒吧里正有些情形不对劲,张二爷和方彪却不速而至。尤其发觉在座的客人们,都在暗向他们打着招呼,由此可见,这批人很可能是存心来闹事的。

“斜眼蔡”心知不妙,赶紧溜出酒吧,匆匆到了楼上的经理室,拨了个电话到苏丽文那里,想打听老吴的行踪。

接电话的是高振飞,“斜眼蔡”一听老吴正好在苏丽文处,顿时如获救兵。等老吴接了电话,他立刻把这边的情形告诉老吴,要老吴尽快赶回去。

挂上电话后,他又急急忙忙赶到了楼下。

这时候,酒吧里那个半圆型的小舞台上,正由一名舞娘出场表演脱衣舞助兴。

平常生意不好,客人小猫三只五只,舞娘表演也提不起劲,总是没­精­打采地,如同应付差事似的。

今晚盛况空前,座无虚设,舞娘还没摸清情况,不知道将要出事。眼看高朋满座,准备特别卖劲地脱他一番。

谁知她才一出场,走上舞台,就听得嘘声四起,居然向她大开“汽水”!

舞娘仍不以为意,认为一定是自己身上穿得太多了,以致使客人们倒胃口。

本来她总是上来先舞一番,然后才开始把身上的衣服,逐渐地脱下。今晚一看情形不对,在座的都是些“急猴猴”的朋友,她只好投其所好,马上就把夜礼服脱掉,先亮一亮相。

但是,她完全会错了意,这些人根本不是来饱眼福,而是存心来寻衅的。不要说她身上还留着三角裤和|­乳­罩,就是脱个一丝不挂,也是压不下满场的哗然。

舞娘一急,忙把三角裤也脱了,全身已等于赤­祼­­祼­的,仅只剩下双峰上的两朵金花,和最神秘处的一瓣金叶。

这种点缀是警法有明文规定,必需保留的,否则当以伤害风化论罪!

可是酒客们仍不满足,非但嘘声大起,叫嚷着:

“脱!脱!”

“脱光它!”

甚至于将酒杯、酒瓶,齐向舞台掷去,全场顿时乱成一片!

“斜眼蔡”一看情势不对,只得硬着头皮挺身而出,走向台口,双手一抱拳,打躬作揖地说:“各位多包涵……”

话犹未了,一只酒瓶飞掷而至,掷中了他的额头,顿时皮破血流,使他眼更斜了,连嘴也歪啦!

舞娘吓得魂飞天外,扯着嗓子惊叫一声,转身已往后台逃了。

“斜眼蔡”一手按住额间,顾不得血流如注,仍向酒客们打着圆场:“各位出来解个闷,犯不上跟讨生活的娘儿们惹气,若有不周到的地方,请千万多多包涵,兄弟请各位喝一杯……”

他这番话,已经是说得低声下气,原想把情势缓和一下,等到老吴赶回来,他就没事了。

偏是今晚的这些酒客,全看张二爷的眼­色­行事,他只冷冷一声­干­笑,便见桌椅齐飞,喝打声中,又一只酒瓶掷来,幸而“斜眼蔡”急将头一偏,才没有被掷中。

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刚把这只酒瓶躲让开,没想到又一只椅子飞来,竟掷中了他头上。

“斜眼蔡”踉跄一步,头破血流地昏死了过去!

正在这时候,老吴匆匆赶到,一看酒吧里的情形,顿时大吃一惊,吓得在门口发了呆。

认识方彪的那名汉子,急步迎向门口,在老吴身旁用手一指。

“那就是张二爷和九头鹰方彪,是他们带的头!”

老吴今晚已见过张二爷和方彪,朝那汉子指的方向一看,果然不错,靠近小舞台的一张桌上,坐的正是他们。

尽管整个酒吧已闹得天翻地覆,他们两个居然视若无睹,充耳不闻,好整以暇地在那里相对而酌呢!

不用那汉子说,老吴也心里明白,是张二爷亲自带了人马来闹事的。

老吴哪敢怠慢,急步向那桌子挤过去,硬着头皮上前招呼:“张二爷。”

张二爷只把眼皮抬了一下,皮笑­肉­不笑地说:“吴经理这里可真热闹啊!”

老吴哭丧着脸,苦笑说:“二爷,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混口饭吃罢了。有什么过不去的,二爷尽可向在下明说,何必……”

张二爷霍地一拳擂击在桌面上,怒不可遏地说:“我一生做事都喜欢明来明往,痛恨那些暗地里放冷箭的小人!姓吴的!你要明说,我们不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子的一条船和几条人命,今晚你得照赔不误!”

老吴在这节骨眼上,再也顾不得苏丽文了,急说:“二爷,凭天地良心说话,今晚的事我根本没有参与,是诚心诚意去跟二爷谈生意的,谁知……”

张二爷怒问:“谁知别人趁机去杀人放火,而你却根本不知道这回事!”

“这……”老吴心里一急,口齿就不灵活啦。

方彪忽然站了起来,当胸一把抓住老吴,勃然大怒说:“你他妈的倒推得­干­净!这一套­阴­谋诡计,老子见得多啦!妈的!要不是你用谈生意做幌子,骗我们把人手带到黄泥涌道去,能有机会让你们下得了手?”

老吴急加分辩:“老兄,那码事绝不是我吴某人­干­的,老兄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也不能背这个黑锅!”

方彪把眼一瞪,满脸杀气地说:“你吃准了老子不敢?”

霍地一抬腿,架在椅子上,从绑在腿肚上的刀鞘里,拔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老吴顿时吓得全身发抖,腿也软了,急向张二爷求援:“二爷……”

张二爷不屑地冷笑一声,理也不理!

老吴只好沮然向方彪告饶:“方老大,我们有话好说……”

方彪怒声说:“还有什么可说的,二爷的船也烧了,人也被宰了,今晚我们不想多赚,只求个够本!”

手里的刀一幌,正在举刀欲下之际,突见一人如飞一般地冲到,出手快逾闪电,及时托住了方彪的手腕。

“冤有头,债有主。”那人说:“有本事的,这一刀就捅在我姓高的身上!”

方彪猛将手向外一摔,竟未能摔脱,再定神一看来人,不由地一怔,惊怒交加地说:“原来是你!”

高振飞这时也认出了对方,竟是在“玫瑰大厦”跟他冲突,双方大打出手,结果被他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

此刻彼此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高振飞冷冷哼了一声,眼光移向了一旁的张二爷,以不屑的语气说:“原来当和事佬的就是澳门鼎鼎大名的张二爷,我竟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得很!”

张二爷嘿然冷笑说:“彼此彼此,今天下午我就该想到,阁下是何许人了,实在眼拙得很……阁下刚才说,冤有头,债有主,难道说今晚全部的账,应该算在你头上?”

高振飞猛一用劲,夺下了方彪手里的匕首,朝桌面上一Сhā,昂然说:“你们看着办吧!”

这时张二爷带来的人,已向这边围了过来,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大有向高振飞群起而攻之势。

张二爷暗向他们使了个眼­色­,阻止他们妄动,随即向高振飞盛气凌人地说:“阁下果然不愧是条汉子,敢作敢当!可是我的一条船,加上几条人命,凭阁下一个人,能赔得起?”

高振飞根本也不知道,苏丽文曾派包正发带了一批人马,趁着张二爷去黄泥涌道跟老吴会面时,纵火烧了张二爷的机帆船,还被他宰了几个人。

“我不知道你什么船不船的事,更不知道什么人命不人命的。”高振飞振声说:“反正这位方朋友跟我有些过节,这笔烂账分开算也好,加在一起算也好,悉听尊便!”

张二爷正待开口,方彪已抢着说:“二爷,这回我要抢个先,让我跟这小子把下午的账算清楚,再算二爷的账!”

“方老弟……”张二爷颇觉怫然。

但方彪却坚持说:“二爷,反正凭这小子一个人,也不够捞本的,何必不让我抢个先?”

张二爷犹豫之下,终于同意说:“好吧,这小子交给你了!”

方彪即向高振飞挑衅说:“这里不便动手,我们找个地方去,让我再领教领教你的身手!”

高振飞毫不示弱,毅然把头一点说:“走!”

老吴大吃一惊,急欲劝阻:“高老弟,你……”

张二爷冷哼一声,站起来说:“他们去算他们的账,我们的事也还没了,我们也得好好算一算呢!”

老吴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正如同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哪还顾得了高振飞?

于是,他把话咽了回去,顿时噤若寒蝉。

在众目虎视眈眈之下,高振飞和方彪,昂首阔步地排众而去,走出了酒吧。

张二爷暗自担心方彪吃亏,急忙一使眼­色­,便见四五个彪形大汉,匆匆跟了出去。

出了“天堂招待所”,方彪站住了说:“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如何?”

高振飞毫不考虑地说:“悉听尊便!”

方彪说了声:“好!”

两个人便默默走上石阶,来到名园西街,拦住一部“的士”。方彪拉开车门,把手一摆说:“请!”

高振飞也不客气,大剌剌地钻进了车厢。

方彪随即登车,跟他并肩而坐,吩咐司机:“黄泥涌道!”

车子立即开动,跟出来的几名大汉,也拦了部“的士”,在后面紧紧尾随着。

高振飞忽问:“方朋友和张二爷,似乎很喜欢黄泥涌道,跑马地后面的那片坟地?”

方彪冷声回答说:“那里清静!”

高振飞讽刺说:“同时也方便!无论是谁死了,就地一埋,那多省事!”

方彪冷哼了一声,没有搭理。

于是,高振飞也保持沉默了。

一路上,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仿佛泥塑木雕似的,不过他们都已发觉,后面紧紧跟着一辆车子,只是彼此均不动声­色­。

终于来到了黄泥涌道。

方彪吩咐司机,把车子开到了天主教坟场。

“停!”车子停了。

方彪又把手一摆,说了声:“请!”

高振飞刚把车门推开,冷不防方彪猛一推,把他推得跌出了车外。

尚未及爬起,方彪已扑了上来,挥拳急下,猛照他的小腹上狠狠一拳!

高振飞猝不及防,被一拳击中,痛得不由失声呼出“啊……”地一声。

这一拳势猛力沉,击得高振飞腹痛如绞,不禁勃然大怒,未等对方第二拳击下,早已双脚蹬去,蹬开了举拳欲击的方彪。

就在这时候,“滋!”地一声紧急刹车,跟来的车子已赶到,从车上跳出了四五名大汉,向高振飞一拥而上。

两部“的士”的司机,一看这情形,心知是黑社会的人物在寻仇,生怕惹上麻烦,遭了无枉之灾。连车资也不敢要了,赶紧把车子开走,远离这是非之地。

高振飞已跳起身来,眼看五名大汉扑来,正待挥拳迎头痛击,不料方彪突然厉声大喝:“住手!你们这些王八蛋,谁教你们跟来的!”

他这一喝,四五名大汉齐齐一怔,只好住了手。

高振飞也暗觉诧然,不知对方何以会阻止那些大汉动手,这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只听方彪气呼呼地说:“妈的,这是我跟他的私人过节,特地挑了这个清静的地方来了断,你们跟来夹萝卜­干­,算他妈的哪一门?还不替我滚到一边去!”

其中一名汉子犹图分辩说:“是二爷……”

方彪怒声说:“八爷也管不了我的私事,你们全替我站开,谁敢轻举妄动,老子就先宰了谁!如果我趴下了,你们可以把我抬回去。要是送了命,二爷够交情的话,不妨把尸体运回澳门。否则就在这里挖个坑把我埋了就结啦!”

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一般,不仅是那些大汉们相顾愕然,连高振飞也暗觉诧异,不知这家伙怎会突然变得如此豪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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