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鹭鹭静静地听完羽飞星的叙述,眨着大眼睛说:“师兄,你还记得那跳江自尽的妇女的模样吗?”
羽飞星大拍胸脯,说:“鹭鹭太小看师兄了,师父教你的杂学是神算,教我的可是神笔。”
说着移过丹青画具,一忽儿就将那妇人的模样勾勒了出来。蔡鹭鹭微笑地说:“好了,你把它制成公文贴出去。”
于是,广州城的大街闹巷,均贴了一张广州府刑部的公文。公文上绘有一个中年妇女的头像,头像下是公告栏,标题是:寻死者家属。正文说近日珠江口的渔民打捞了一具无名中年女尸,现于刑部停尸房里,希死者家属前来认领云云。
子夜深沉,刑部院内偏远角落的停尸房就显得孤清阴冷了。凄迷的月色透进窗去,只见房中白幔低垂,一时时阴风袭来,白幔就鬼影般的抖动,露出里面一张白布覆盖的尸床。
忽然,月光下一条黑影倏地飘近,只见他在停尸房门前摸索了片刻,门就轻轻地推了开来。细细的“吱吱”转轴声在寂静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黑影一闪身溜进去,又轻轻关上房门。停尸房就更黑暗了,只有小窗户上透进来的月光,在房中白布上亮着,整个停尸房,青幽白蒙的就如地狱那般。
黑影是谁?为什么来到这样恐怖的地方?
只见黑影在门口静立了良久,才向尸床走近,脚步轻飘得无声无息,就像来自地狱的鬼影似的。
黑影来到尸床侧,他的口气粗了,静夜里听得到他的心“怦怦”地加速。他伸出苍白的小手,轻轻掀开盖在尸身上的布单,露出一张苍白的脸来。
那脸一见光,忽然裂嘴一笑。惨白的脸,血红的唇,在月光的青幽里吓煞了人。
黑影“呀”的一声惊叫,连连向后退。突然门侧横过一个身影,堵住了他的退路。黑影无路可逃,他忽地拍出一掌,就和拦在门口的身影过起招来。阴风之中,只见两个黑影倏忽来去,诡异得无以形容。
而更令人吃惊的是,尸床上的尸身竟然缓缓仰起,苍白的脸后黑发青幽幽的。它忽然就在尸床上飘然而起,竟在尸房中四处游走,当真是厉鬼回魂不成?
当然不是。因为这人正是蔡鹭鹭,她在尸房飘了一周,飘落“尸床”之际,四处已经点燃了蜡烛。
蔡鹭鹭端坐“尸床”上,一挽长发青丝说:“钺夫人,该停手了!”
黑影倏地凝住了身形,缓缓回首过来,果然是越秀山庄钺夫人苍白美丽的脸。守在尸房门口的,正是虎虎而视的羽飞星。
蔡鹭鹭盯着钺夫人疑惑的眼说:“根本就没有尸体,我们只是怀疑你的身份而己。所以以此作饵,看来跳江自尽的一定是你的奶妈!”
钺夫人浑身一震,半晌才说:“你是如何看出破绽的?”
蔡鹭鹭说:“纵横江湖十几年的钺孤狐,竟然在新婚之夜无知无觉的被人飞刀留笺,说是太纵情Se欲,也没有道理。唯一的解释就是:他被人下了药!”
钺夫人说:“他那么精细,有谁能当他的面下药?”
蔡鹭鹭说:“是的,我也觉得奇怪。而武功奇高的他又奇怪的被一剑断项,所以我才觉得他的死一定在奇怪的事上。那晚最奇怪的事,就是你的化妆太浓了!”
钺夫人的脸开始发白,蔡鹭鹭又说:“你知道钺孤狐急噪时有喝茶的习惯,所以你在嘴唇上的胭脂里点上一点毒。这毒,一点就够了,因为它有一个夺命的名字:子夜夺魂香!在钺孤狐倒茶的时候,你用银钗拭毒,这时毒当然没有下,所以你又装做不放心的样子,轻轻品了一下,这一品,唇上的毒就溶进了茶里。然后你掏出手帕拭唇,这是一个女人很习惯的动作,因而没有人会怀疑。我想,你品的那一口毒茶就吐在手绢上了。就在钺孤狐刚喝下毒茶的时候,时辰正好,你侍伏在厅外那个假扮了管家内人的奶妈就佯攻进来,制造了刹时的纷乱就越窗逃去。很可惜,你奶妈遇到了我师兄,就是轻如羽逝若星的羽飞星,为了消灭罪证保护你,她跳江自尽。钺夫人,我的推测没有错吧!”
钺夫人怆然大笑,说:“对,对极了。可是我为什么要害我自己的丈夫呢?”
蔡鹭鹭平静地说:“因为钺孤狐本来就是你的表哥,你本来就是越秀山庄的真正主人,十五年前和你奶妈一起失踪的五岁小姐白冰释。”
钺夫人刹那煞青了脸,十五年前的血案又烙印在她的记忆里:一个宁静的夜里,姨妈带来的大表哥突然发了疯,拿了鬼头刀满庄杀人,奶妈抱着她逃出大厅的时候,大表哥已经血红了眼,高举着鬼头刀向着她们。满厅都是死人,到处都是血迹。小女孩骇怕了,抱紧奶妈的脖子,惊叫一声:“大表哥!”那鬼头刀就当空凝住,只见大表哥双目无光,喃喃地说:“是你爸奸污了我妈;是你妈逼死了我妈……”顺着他移过去的眼光,姨妈正吊在大厅的横梁上,披散了乱发,紫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小女孩惊得张口要叫,却被奶妈紧紧按住了嘴,蹑手蹑脚地从痴迷入定的大表哥身后悄悄逃离。然后趴在奶妈肩上的小女孩遥遥望见,大表哥一刀斩向自己的腰腹……
蔡鹭鹭疑惑地说:“十五年前越秀山庄那桩血案,一定是钺孤狐所为,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在新婚之夜通过唇上的慢性迷|药和他同时迷倒,让你奶妈布置一切,让他在惊惧中度过三天呢?又为什么甘愿嫁给他,让他在新婚的幸福中度过三天,而不当场杀了他呢?”
白冰释噩梦方醒:十五年了,她带着报仇的血恨,来寻找这个屠杀越秀山庄二十多条人命的真正凶手;十五年了,她带着负疚的血债,来偿还她父亲犯下的罪孽,嫁给了表哥三天!
白冰释凄凉一笑,说:“你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说着寒光一闪,只见一把尖刀Сhā进了她自己的胸膛。
尖刀,飞刀留笺的尖刀。
一切都迟了,蔡鹭鹭对徒然上前一步的羽飞星轻轻摇摇头。月色更见凄迷,透过栅栏的窗户静静地洒进尸房中,斑驳地照在白冰释苍白美丽的脸上,那脸兀自一片愁苦之色,仿佛又在做着噩梦一般:
情殇不了归何处,是非恩怨化尘土。
我外太婆的故事(一)
深山有大虫,深潭藏蛟龙……我妈一开口给我讲故事,就是这个调。我妈给我讲的是她外婆的故事,她外婆就是我叫外太婆的。我妈说:“你外太婆是武曲星下凡,投在宋代是穆桂英,投在两朝做花木兰。”
说我外太婆的故事时,她顶多十四岁,黑油黑亮的一条大辫子斜搁在胸前。我外太婆那时正发育,下粉的馒头胀得快,一挺胸脯真精神!
过路的男人眼发光,说:“天生的美人胚子,凤凰落在山鸡窝里,可惜是个放牛妹子!”路客一过,我外太婆身后就跟了一群脏娃子,冲我外太婆唱:“放牛妹,放牛妹,放了三年没人要。”
唱的我外太婆就气,起得脸发胀的红,将牛赶进深山窝里,提了尖嘴弯刀去打柴,半山腰听得牛在山窝里叫:哞……
我外太婆直起腰来,手打亮掌望山下,一望望见牛群四周蹦跳着豺狗子。我外太婆吃了一惊,一丢柴把奔下山来,山陡路滑,一跤坐倒就哧溜溜地滑,伸手乱抓路旁的草,割得破血也不觉痛。
七八只豺狗子嘴尖耳圆,呲牙裂嘴的好是怕人。我外太婆小姑娘家的,哪能不害怕?远远奔到也不敢近,两眼泪汪汪的找不着人。
牛是黄牛,一头公牛,两头母牛,将两头小牛崽子护在当中。一只豺狗子耐不住,“嗷”的一声窜跳过去,被公牛当胸顶了个仰七八跤。牛角小而尖利,向头直冲像尖锥子,那豺狗子一时不敢进攻,就狡猾的围着牛群转,转得大牛晕了头,小牛崽子就掉了出来,豺狗子一扑拥上,将小牛崽子逼走,满山乱逃。
我外太婆急了,张嘴“哞哞”的唤,小牛崽子寻声奔来,豺狗子在后面追得紧,跳上来一搭搭抓小牛的ρi股,痛在我外太婆的心里,小牛崽子丢不得,卖了她赔不过来。我外太婆一挺身拦住豺狗子,弯刀劈破了当头豺狗子的头,吓得豺狗子腾地四散,瞪着青幽幽的眼看我外太婆,发现是个小姑娘,就又嗷嗷扑过来。我外太婆弯刀劈倒一只,一脚踢开一只,格手挡去一只,闪身躲过一只,豺狗子还是猛扑不断,急得我外太婆要哭。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当头落下,是个长眉挂脸的老道士,发束结挽,别了一根柴棒儿。“啪啪”几声,豺狗子纷纷飞了,落在远处又浑似没事,一骨碌爬起来浑噩噩的。
老道士大喝一声:“畜生,还不快滚!”豺狗子拿三角眼看老道士,青油油的目光暗淡了,夹着尾巴就逃得不见踪影。
老道士摸摸我外太婆油亮亮的黑发说:“不怕,豺狗子不敢来了。”我外太婆哆嗦的身子不打了,却哆嗦了话说:“您……您是神仙吗?怎么会……会法术?”老道士刚才见了我外太婆的腰身天分,饶有兴趣地说:“你想学吗?”我外太婆拼命点头,老道士就带了我外太婆到一个山崖,崖上盖了个小庙宇。
老道士说:“你想学‘法术’,天天到这里来。”
于是我外太婆就跟着老道士学“法术”,风雨三年,知道“法术”不是法术,是神巧的武功。一天回了家,我外太婆的妈说:“秀娃,你大伯回来了。”我外太婆就见她爹的炕上躺了一个脑后长了个瘤的汉子吸烟枪,我外太婆她爹说:“秀娃,给你大伯捶捶背。”我外太婆“恩”的应,拿老道士传得按|茓点打功夫给她大伯捶腰背,捶得她大伯周身舒泰。
我外太婆的大伯韩瘤子穿州过县二十多年,终于发了点小财,在山坪口镇上开了家小酒铺,却没一男半女,思量要我外太婆过继香火认女儿。我外太婆只好进山和老道士辞别,老道士还有个徒弟叫念空。我外太婆对念空说:“师兄,我要走了。”她念空师兄只默默地劈柴。我外太婆噙了泪下山,一步三回首,觉得很对不起他师兄三年来的关怀,还没花开就要分离。
那念空倒是不冤,后来一场撕杀破了戒就还俗做了我外太爷,这是后话。我外太婆到山坪口日子过的就顺了,十八岁刚到,就滋润成一朵花!走在山坪口碎石板直街上,谁人不夸?!有人就说:“韩二掌柜的,前面樟树杈下新来个外乡人摆桌子卖画,你不去画张挂挂?”
我外太婆走到樟树杈下,果然有人摆桌卖画,树杈上悬挂白布幡,横书:神笔秋墨。有联成对:纸上成山水流花开鸟自飞;画中有人喜笑颜开栩若生。
我外太婆扒开人群进去,见了那自称神笔的秋墨画师,暗暗吃了一惊:那画师还不出二十四五年纪,坐在那里也显出修直的身子,穿着是落魄文人的模样,眉目间现出文弱之气来。
我外太婆呆在凑趣的看客里,见他提了水墨淋淋的的画笔,凌空点落几笔,宣纸上瞬时一枝红梅出尘而来,看客们轰然叫好。但见那秋墨画师笔下一转,一个春衫美人冉冉欲出。有人惊呼:“二掌柜,韩二掌柜,韩瘤子酒铺的二掌柜!”众人就笑嘻嘻的回头来瞅我外太婆,我外太婆绯红了脸,对那偷眼凝视她的秋墨说:“你卖这画吗?多……多少钱?”一边在怀里掏,掏出当朝的大洋,却听那秋墨说:“姑娘,还未画好呢!你明天来取行不?”我外太婆疑惑了,宣纸墨下,花开人立,咋还没画成?这时韩瘤子酒铺叫人来唤,我外太婆就冲那秋墨展颜,说:“好!我明天再来买。”回酒铺帮手去了。
五更鸡唱,天刚麻亮,我外太婆起床向灶膛生火,浓烟熏得我外太婆流眼泪时,听得街上碎石板直街“踏踏踏”是纷乱的脚步,人人惊慌地叫:“严不死来了!严不死来了!”
我外太婆还迷糊,韩瘤子系着裤子奔出房来,一面冲我外太婆叫:“秀娃不要乱跑的,梅岭山匪严不死来了!”一面见我外太婆花一样的脸,抓一把膛炉灰往她脸上抹,我外太婆惊叫:“爹你干啥?”韩瘤子忙又丢了他破旧的长袍,叫我外太婆穿,说:“秀娃,好好在灶膛呆,别叫严不死见了劫去标大洋!”
我外太婆的故事(二)
我外太婆见他干爹匆忙在柜台点了不少大洋去前门点头哈腰,就偷偷上栈楼踮脚高望西北方,但见黄尘滚滚,奔蹄点点,一伙山匪耍着雪花大刀风车飞扬,直扑进山坪口的碎石板直街来。一马当先乌夜雪云蹄,马上是个四十开外的大胡子,朱枣飞毛氅扬风扑楞,猛地在山坪街口勒住了缰绳,乌夜驹高嘶,雪云蹄凌空。左右便分出两队斗旗来,一路吁吁在街口打转,一路当街直冲过去,刹时马鸣嘶嘶,斗旗哗哗,碎石板直街就被封街锁巷。
我外太婆眼儿尖,见着那画师正慌在樟树杈下收拾桌凳,心里刚打了个咯噔,木方桌果然就被奔马踢飞了,那秋墨昏头昏脑地被劲风打得滴溜溜转。
严不死拉缰衔索,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头大马踱在碎石板直街上,一拱手说道:“梅岭乡亲父老在上,老街坊严不死特来拜访拉--油不嫌滑,米不嫌糙;有布扯一尺,有钱化一串--”
乌夜雪云蹄不安躁地在碎石板直街上踏来踏去,那秋墨竟不知好歹,兀自弯腰去拾他的画箱。严不死黑眉拎疙瘩,忽地手中鬼头钢刀飞下去,扎在他那画箱一扯,画箱就“唰”地腾上半空,“哗”一声掉落了箱盖,里面杂物纷纷倾倒,数幅画卷被风一扬,飞天漫地的飘。
我外太婆“噫”了一声,看到数幅画卷梅花片片,飘荡得神脱意扬,花丛中竟都是她倩丽的身影。我外太婆心里一动,脸不觉红了。严不死提缰绕街,乌夜雪云蹄就要踏着一张缓落地上的画纸。我外太婆娇叱一声,从栈楼上倏地飘然落下,一抄手从雪云蹄下夺过画纸来,倏忽又几个起落,蜻蜓点水般尽数收了半空中飞舞的画纸。
严不死吃了一惊,刹时收缰提绳,喝道:“什么人?”我外太婆干脆一扯她干爹得旧袍子,将脸上的黑灰一抹,露出红艳艳的粉蛋儿,劈头顶道:“生你养你的安分人!”我外太婆这一亮相,门背后,栈楼上的眼睛都发了光,窃窃私语中,有赞叹,有惋惜……严不死听得明白,横马来去,拿眼瞧我外太婆,啧啧说:“韩瘤子的闺女?咋没听过?”突然高声叫道:“韩瘤子他爷的藏了个水灵灵的大闺女那,伙计们咋日弄她啊?”横锁山坪口板石街的匪徒们哈哈大笑说:“大当家的还用说,抢回梅岭做压寨夫人哦!”
我外太婆冷冷地瞅严不死,见他随手拖了一柄鬼头钢刀,手柄上系一圈乌金丝,难怪飞刀坏了神笔秋墨的画箱。我外太婆将她干爹的旧袍子叠几叠,拦腰一扎,挺出春衫后的胸脯来,说:“有本事来拿姑奶奶去!”
严不死睁大眼瞪我外太婆腰身收扎,胸是胸,臀是臀的,打马上来伸手要调戏,被我外太婆擢手一扯,当马扯了他下来。
严不死大吃了一惊,提步扎稳落马身,心想这辣妞是朵带刺的玫瑰。便摊掌一挽,手上的鬼头钢刀就打起风车来。这是严不死刀上的绝活,招取“旋风鬼门绞”,多少好汉就给这找绞去了头颅!
严不死亮出这手绝活,门背栈楼的人都探了头,睁起大眼溜溜圆!严不死想吓唬我外太婆,我外太婆正眼没瞧他,倏地闪出右手在那鬼头钢刀换成的光圈里一抓,严不死就觉手中空无一物,还未明白什么回事,光圈就飞了出去,刹那间化成无数光圈,绕着他打转。刀柄上系着乌金丝在他手腕,那光圈就不离他身前身后的绞!
严不死出了一身冷汗,着手一摔,光圈蓦地撞在碎石板直街上,“叮叮当当”爆出金光石火,只听严不死惨叫一声,光圈在地上扑楞楞地跳将几下,才呛然沉寂,众人瞧见他的一条腿给废了!
两个小匪抢过来掖住严不死,严不死痛得面目狰狞,还不忘抱拳,颤声说:“韩二掌柜的,好,有你的!伙计们,走!”两小匪就架了他飞逃,乌夜雪云蹄不能要了。一伙人就咆天哮地的卷了滚滚黄沙去。
我外太婆提身一跃,稳当稳地跨上那乌夜雪云蹄,笑嘻嘻地朝四周街坊手推明字拳。门背栈楼全呼啦啦蹦出人来,欢天喜地鼓着掌!
我外太婆朝吓倒樟树杈下的神笔秋墨看了一眼,柔情似水……
当夜,我外太婆把神笔秋墨拉出客栈,问:“你为啥画我那么多像?”那秋墨顿时忸怩作态。我外太婆追问:“你是不是喜欢我?”那秋墨就乍红乍白了脸。我外太婆下死劲问:“你不说我就走了!”那秋墨慌眼骨碌地点头。我外太婆就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月白风清,我外太婆从没有感到像那晚那么快乐!
后来韩瘤子知道了,知道了也高兴,他要的是上门女婿,像那秋墨的落魄文人,是持他酒铺掌柜的。就思谋给我外太婆上笼头。一天夜里,那秋墨慌张地赶过酒铺,和他去晒月光的我外太婆却不见了,他喘气说:“秀娃给……给严不死……劫了!”韩瘤子秃然坐倒,喃喃说:“来了,严不死终于报仇来了……”那秋墨说:“严不死说三天筹五千大洋赎秀娃,迟三天拿三千大洋就行,迟六天一千大洋,九天后就不用赎了……”
韩瘤子给他一个耳光,喝道:“还说!”原来山匪绑闺女标大洋有规矩,三天筹够银洋赎人,原璧归赵;三天后严不死就上了,退银二千洋;六天后就给手下当家轮了,再退银二千洋;九天内没大洋来,丢在土匪窑子慰劳伙计。
韩瘤子抱头苦脸,只得连夜上门求街坊,哭爷爷告奶奶求了两天,才凑足一箱大洋。第三天天麻亮和那秋墨赶梅岭,走不上半路,草丛中窜出两个剪径的,唱道:“过山栽树,过河修桥;过路财神爷,留下买路财!”韩瘤子煞白了脸,强盗还没见着,倒遇了小贼,银子没了闺女也没,叫了一声:“秋墨你挡住!”撒腿就逃,剪径的喝道:“兀放不得!”那秋墨一伸手扯住韩瘤子袍摆,韩瘤子扑地摔倒,愕然看他。那秋墨一脸赤红,韩瘤子灵光一闪:秀娃一身好武功,有谁能捉得了她去?叫道:“是你出卖了秀娃!”剪径的上前夺钱箱,夺不过,就一顿拳棒,打得韩瘤子四处招架,钱箱就没了。扑上前去掐那秋墨脖子,骂道:“你为啥害秀娃?你为啥害秀娃?”那秋墨胀紫了脸,哭丧着说:“我没办法,严不死拷我,往死里打……”
剪径的两下扯开他们,丢一把尖刀给那秋墨,说:“杀了他!”韩瘤子骂:“小贼,你伙同严不死害我闺女,劫我钱银,有种你杀了我!”那秋墨手握着尖刀,浑身筛豆子一般的抖。剪径的说:“杀你的是外乡画师,是他伙同我们劫你钱银。严寨主是条好汉,不是他干的。”韩瘤子“呸呸”地骂,口水溅那剪径的一脸,剪径的大怒,一把抓住那秋墨的手腕,尖刀就送进了韩瘤子腹内!
那秋墨惊骇了脸,丢了尖刀就跑,正在这时,一个年轻的扎髻道士路过奔来,一把拎住他丢回韩瘤子脚下,说道:“拦路剪径,杀人偿命!”骂得剪径的大怒,“呼”地拔出刀来,一左一右的招呼。扎髻道士也不慌,待刀光乍到,才倏地一退,张手两下一拍,剪径的两把大刀就相互招呼在各自的脖颈上,两人惨呼倒地。
那秋墨见势不妙,转身又要溜,韩瘤子死死抓住他,叫着:“还我闺女!还我秀娃!”
扎髻道士大吃一惊,说:“秀娃?哪个秀娃?你老可是姓韩?”韩瘤子两眼散光,声气渐消:“秀娃,韩秀娃……”
韩瘤子没气了,扎髻道士一把抓住那秋墨,小鸡搬拎起来,恶狠狠地说:“你老老实实告诉我,秀娃怎么啦?否则取了你的狗命!”手下力道一压,只听喀哧一声响,那秋墨杀猪般叫起来,手已被压断,痛得他脸爆冷汗,将前因后果水一样倒了出来。扎髻道士怒不可歇,扬手一抛,那秋墨的脑浆就在山石上四迸开来。
扎髻道士提了钱箱,一步一步踏上严不死山寨,见一人杀一人,杀一人喝一声:“还我秀娃来!”
山匪们疲忙招架,给严不死报信上来。严不死吃惊不小,赶忙押了我五花大绑的外太婆,坐在轿子里见扎髻道士。扎髻道士一进山寨,我外太婆喜不胜的脱口叫:“师兄!”
原来扎髻道士便是我外太婆的念空师兄,他一见我外太婆就不情不理地说:“秀娃,师父要见你!”别人听不懂,我外太婆听得懂,顿时红了眼,说:“师父!还行?”念空说:“就等着你!”
严不死一听我外太婆叫师兄,就暗叫不妙,我外太婆的武功他享受过,忙暗叫押我外太婆的刀手架刀她脖子做人质。两刀手手一动,念空说:“秀娃,小心!”我外太婆冲他盈盈一笑,忽然一前身侧转,“啪啪”两声,一脚踢飞一把钢刀,踢得两刀手握着断腕惨叫。钢刀腾空而起,飞向她师兄,我外太婆就跟着奔过来。严不死大喝一声:“杀--”百余名山匪蜂涌过来,大刀霍霍,尽是寒光!
念空大手一抄,两把钢刀都握了,顺势一切,我外太婆身上的大麻绳就散了,一把钢刀已然在手,两人眼里爆出一闪光芒,双双冲进匪群中,瞬时间刀光血影……
我妈一讲到这里,我就捂住脸害怕。我妈笑了说:“娃,不怕,你外太婆武功高呢!死的都是山匪们。”我没见过我外太婆,我见过的外婆慈眉善眼的,就张开指缝看我妈,问:“外婆会武功吗?”我妈愣了一下,说:“会一点点吧!”我放下手来,又问:“那妈会武功吗?”我妈就怔住了,半晌才说:“妈不会了!”我摊开手说:“妈怎么不会武功了呢?”
我妈愕然,呆望窗外拔地而起的高楼,良久叹了口气,轻轻抚摩我枯黄的羊角辫,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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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遗杨贵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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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玉环,传说自得唐玄宗恩宠后,贵封为妃。杨贵妃绝色倾国,使得唐玄宗沉迷其中,日夜淫乐,不理朝事。朝廷各种矛盾内热外炙,最终引发了安史之乱。乱臣安禄山逼近长安,唐玄宗只得避难蜀中,于途中陕西兴平县马嵬坡驿站,被六军兵乱,突然杀死因杨贵妃得宠而显赫一时的宰相杨国忠,乱军进而又逼“罪首”杨贵妃以死谢罪。
唐玄宗百般无奈,赐以绞刑处死杨贵妃。当温香满怀的娇躯终于在白绫带下不动了,刑验宣布杨贵妃死亡之际,唐玄宗忍不住滚下两行老泪,喝了一声:“走,都给朕走!”龙威之下,叛军霎时整装退兵,随从亦护送皇帝赶赴栅城。仿佛六月乍骤乍停的风雨,马嵬坡驿站佛堂,顿时冷冷清清。
官阶挂正六品下的内谒者监张韬光,受命高力士办理杨贵妃后事。张韬光是杨贵妃的内侍总管,他随从杨贵妃多年,如今见她香消玉损,也不禁伤心一番,命人找来木板安置杨贵妃的遗体,另派两名内侍前去购买棺木,又带了几名内侍择地挖掘墓地,其余宫女就在佛堂看守灵堂。
清冷的佛堂中,烛火偶尔无风跳跃,映照得遮挂在杨贵妃遗体前的帷幔若摇若曳,一如杨贵妃的香魂,幽幽渺渺。她贴身服侍的宫女们,都显露出悲哀的神情,或隐隐低泣,或默默流泪,或呆呆出神……
佛堂正面的香案上,正燃烧着白烛和檩香。案前的蒲团上,盘坐着低头敲着木鱼诵经的佛堂主持。单调的木鱼声里,驿站上忽然传来得得得的马蹄声,然后听见奔马嘶叫着停了。一会,就有急乱的脚步声向佛堂响来。倚在门边得榭人回头看着,脸上变了颜色:“啊,是龙武军的人!”一时间宫女们都很惊慌,张韬光正在郊野指使内侍们挖掘墓|茓,此时叛军的人突然到来,要是他们为难贵妃的遗体,却不知如何应付?
榭人给手足无措的宫女们做了一个镇定的手势,拾足走出佛堂,只见三名龙武军的武官被守在山门外的内侍拦住了:“贵妃灵堂,闲人免入。”当先一个络腮胡子的武官恶狠狠地将那内侍着手一扯,内侍便踉跄了几步。另外两名武官提足走上山门,榭人突然跨下两级阶梯,肃然地说:“贵妃已经给你们逼死了,难道还嫌不够?你们还待怎样?”
两名武官惊愕止步,见阻在台阶上的是一个表情冷漠,却散发一股凛然正气的美人,一时呆了下来。那络腮胡子将内侍甩向一边,冷哼一声:“狗仗人势,杨贵妃都死了,你们还想作威作福么?拿下了!”最后这一声爆喝,他人已经腾空而起,双臂怒张,右手一弹,三指成爪,凶狠地抓向榭人。这一手却是点苍派的“鹰爪手”,这武官原来是点苍门下周侍成,鹰爪手正是他的成名绝活。
谁知榭人旋身一转,轻盈盈就闪开了。
周侍成的鹰爪手淬然落空,吃惊之余,只觉在同僚中大失颜面,鹰爪手的毒招更是频频出击。榭人本是一名技艺非常的舞姬,被杨贵妃收在身边,其实是要她传授舞技,以媚惑唐玄宗的。榭人脸色苍白,凭着自己的机智与身手,发挥舞步的旋动力,在堪堪惊险中屡屡脱困。
此时他们一个抓,一个躲,尽在佛堂外的山门前兜圈,就如一只饥饿的老鹰捕捉一只柔弱的小燕子。
另两名武官回过神来,径直闯入佛堂,宫女们急上前阻拦,却哪堪一击,“噗噗噗”就被丢在佛堂墙脚。然后,他们一左一右,掀开遮住杨贵妃遗体的帷幔来。那时,榭人和那个周侍成正在游斗,宫女们也揉着痛处呻吟,佛堂主持仍置若罔闻的面向香案半闭着眼敲木鱼。当那两名武官掀开帷幔伸进头去的一瞬间,其中一人,突然怪叫了一声,那一声怪叫,实在是太恐怖了,使得所有人的心头都震了一震。大家循声望去的时候,被掀开的帷幔,又合拢了来,只在微微的摆动着。而那两名武官,一个僵立着,一个则双手高扬,身体向后仰起,竟然直挺挺的往后倒下,他一倒下,每人都看见他一双眼睛竟然翻白得不见了眼球,喉咙里发出“咯咯咯”的声响,嘴里吐出白泡来,嘴角还在痉挛着,显然那一声怪叫正是他发出来的。
须臾间,整个佛堂,都静了下来。宫女们都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周侍成也停止了追逐榭人,两人呆了一呆,竟不约而同的扑过去,同时又掀开左右的两幅帷幔来。当帷幔掀开来的时候,他们两人,也同时呆住了。
帷幔后面,那块本来躺着杨贵妃遗体的木板,竟然是空空的!
周侍成一呆之下,想到的是杨贵妃的遗体已经被人转移,便周围察看了一番,帷幔背后,是托着杨贵妃遗体的木板,木板后面,就是一堵墙,而佛堂里面,除了山门,也是别无出路的。所以,周侍成感到十分奇怪,正想喝问榭人她们。抬头一看,只见榭人也呆呆立在木板背后,脸上现出十分迷惘的神色,喃喃地说:“不见了?不见了!不见了……”周侍成正想喝一声:“搞什么鬼。”突然之下,他看见他的同僚,就是站在帷幔后面那个,脸上的表情,显出万分诡异的神色,整个人兀自僵立着。
周侍成十分吃惊,伸手推那武官问为什么,谁知他一碰,那武官顿时着手就倒。周侍成吓了一跳,上前去试他的鼻息,竟然没有了呼吸!周侍成脸上变了颜色,再去看原先倒下的同僚,只见也是只有出气的份,没有吸气的可能了。他骇惊之下,直感到佛堂的阴森可怕,本来是捧太子李亨之命前来提取杨贵妃的遗体,此时不但未见杨贵妃一根毫毛,连一并来的同僚也莫名其妙的死了,看来只有马上离开,才好将所有的责任推卸。于是,再不理会那频离死亡的同僚,慌忙逃出佛堂匆匆离去。
这时,宫女们也发现杨贵妃的遗体已经不在木板上了,大家都脸色苍白,娟美骇得浑身发抖,文郁和梦儿双双抱在一起。太可怕了,杨贵妃赐死后,她们根本未曾离开过杨贵妃遗体一步,而如今整个佛堂空空的,杨贵妃的遗体竟然不见了!
情遗杨贵妃(二)
良久,榭人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来,首先恢复了思维: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应该就在死去的两个武官掀开帷幔那一时间发生的。因为他们竟然死了,是活活吓死的,所以,他们一定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们看到了什么呢?
榭人不知道,因为她什么也没有看到,什么也没看到,是不可能吓死那两位武官的,他们可能会以为杨贵妃被转移了,就像那个大胡子武官,虽然也有疑问,却不会发生被吓死的事情。但是,什么也看不到,却对一直守在佛堂的宫女们来说,同样是十分可怕的,有谁想得到:一个人死去后,尸体怎么会突然消失?
张韬光正赶回来,边走进佛堂边回头,口里喃喃地说:“奇怪,龙武军的人怎么来了?”待发现佛堂里面躺着的两个龙武军的武官,吃了一惊,忙上前掀开遮掩杨贵妃的帷幔来,又是一声怪叫,吓得佛堂里面的宫女们有的掩住脸,有的跳了起来……张韬光一边怪叫,一边喝道:“娘娘呢?娘娘怎么不见了?”他转身过来,忽然发现宫女们的脸上都露出十分怪异的表情,不禁呆了一呆,自个自的说:“难道是龙武军的人带走了?不可能啊,我刚才还见到了龙武军的周侍成,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