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的情意,只是聪明的保持缄默,只因他们的身分太过悬殊。
罗语妍神采奕奕的笑道:「晚霞太美了,为了一饱眼福,挨骂也很值得。」
「你总是这样。」他的声音里满是怜惜。
如果她是他的,他绝不会禁锢她的自由,他会为她买下她爱的天空,如果她是他的……唉!
他知道她才十二岁,也知道十二岁的女孩足以当一个男人的妻子,可是,要他怎么开口对她诉说他对她绵长的情意?
他怕会吓到她呀,毕竟在她心中,他一直是她的「沈大哥」,角色定位得太久,要转换成「情人」或「夫婿」似乎都很困难。
再说,他的父母根本不会答应他娶一名小孤女为妻,她在罗家微不足道的地位甚至比下人更糟。她是个只能逆来顺受的养女,沈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在东风县也算有头有脸,怎能容得下这样身世不明的媳妇呢?
「谢谢你来帮我提画具,我们快回家吧,否则就会如你说的,我要挨骂了。」罗语妍笑著开始收拾她的画笔及宣纸。
她是如此的乐天知命,收拾画具的身影轻快无比,彷佛等著她回家的是一顿热腾腾的饭菜和温暖家人的笑脸,可是事实明明不是如此。
「好,我们快收拾。」沈少衡心里的感触只能化为深深叹息。
他一路伴她走回罗家,希望短短的路程永远不要到,但这不可能,罗家还是到了。
沈罗两家毗邻而居,可是他对罗语妍过的苦日子却一点也帮不上忙,只因连他自己都还在双亲的羽翼保护之下生活,尚未独立。
他爹娘根本不希望他和罗语妍走得太近,所以他对她的困境是心有馀而力不
足,只能暗自懊恼。
「我进去啦。」罗语妍背著画具温柔一笑,对沈少衡挥挥小手,自若地推开大门走进去。
她笔页的进入大厅,厅里坐著她的养父母罗大田、罗葛氏和他们的女儿罗文文,他们正在大嚼点心及瓜果。
「爹、娘,我回来了。」罗语妍在厅里停住脚步,她对他们三人的臭脸早就习以为常,也知道晚归的自己必然会被三堂会审一番。
「还知道回来?」罗葛氏不满的瞪著她。「说,你又野到哪里去了?」
罗语妍知道自己不必抢著回答,因为--
「她还能怎么个野法?」胖脸一撇,罗文文重重一哼。「还不是又到丽水桥下装可怜,博取外头那些蠢蛋的同情。」
她最讨厌语妍那双漆黑晶亮的眼睛,每当被语妍看一眼,她就会不由自主的心慌,甚至连讲话都变得结结巴巴起来。
真是笑话了,她心慌个什么劲儿?她才是罗家正牌的小姐耶!
虽然语妍也姓罗,也叫她的爹娘为爹娘,可是谁都知道这个小蠢婢是她父母十二年前在门口捡到的,原本打算给她的白痴哥哥当童养媳,谁知道她哥哥八岁那年淹死了,让语妍捡了个大便宜,轻松篡走罗家的二小姐之位,更是气死她了。
要怪都怪她那个没用的爹,说什麽罗家在地方上好歹也有点头脸,不能让人家说闲话,因此她哥哥死後才收养了语妍,害她现在要和语妍以姊妹相称,平白无故让语妍高攀她。
还有一点教她忿忿不平,那就是两人都是十二岁,可她肥胖臃肿,而语妍却纤细苗条。老天,这是什麽道理?
每当他们全家一起出去,众人欣赏的眼光总停在语妍身上,就算停在她身上也只是惊叹她的肥胖,甚至连住在隔壁她爱慕许久的沈大哥也都只看语妍不看她,让她很得牙痒痒,更加讨厌语妍这个和她没有血源关系的妹妹。
「嘻嘻嘻,语妍,你这个小骚货哟。」罗葛氏立即站在女儿这一边,摆出一睑的嗤之以鼻。
「语妍,告诉爹,今天赚了多少银子啊?」身为一家之主,罗大田比较实际,现在他这个养女可是他的摇钱树。
早在语妍满十岁开始,他们就一致认为不能让一个白吃白喝的人在罗家待著。原本他们打算让语妍去卖艺,当当歌女走唱或是到戏班耍些杂技什么的来补贴家用,以达到他们虐待她的本意。
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语妍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的她居然对画画十分拿手,还不知从哪学来一身替人看相的功夫,就此卖画看相,名声大噪。
现在她这个小画家兼小命师在东风县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甚至还有邻县慕名而来的人找她看相,争相收藏她这位「小神童」的画,让他这个养父大大的对她另眼相看。
「都在这里,爹。」罗语妍微笑地将一日所得和盘托出,知道看在银两的份上,她很快便可自三堂会审中解脱。
果然,罗大田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便眉开眼笑地直点头。「好、好!」
其实一开始他们也想对语妍施行肉体上的苦毒,偏偏就是下不了手,她身上似乎有某种神圣不可侵犯的气质,每当他们要出手,却又硬生生的止住,几次下来他们就出自动放弃了。
而现在呢,管他的,反正只要语妍能赚钱,管她是走唱还是卖画,银子就是银子,其他的不重要啦。
眼见没得挑剔,罗文文挑挑眉,嫌恶地道:「别站在这里碍眼,快去煮饭吧,饿死我了。」
「是呀,语妍,快去煮饭,没看到文文都饿瘦了吗?」罗葛氏心疼地看著肥胖的女儿。
罗语妍看著罗文文面前小山一堆似的瓜果皮屑,不禁微微一笑。「好,我马上去煮饭。」
她背著画具入内,搁下後便直接到灶房。
在这个家里,举凡劈柴洒扫、洗衣缝补、煮饭洗碗、修缮筑篱、育鸡养鸭喂马、栽果种树植花……眼睛看得到的统统都是她的工作。
最後,她每天只能在出门卖画时得到一个烧饼,晚饭过後大家都休息时得到一个馒头,下人都过得比她轻松。
「二小姐,我来帮你。「」个身影溜进灶房,她是罗文文的贴身丫环雁眉。
每当看到小语妍吃力的劈柴起灶火,她就於心不忍。她的身分虽然是个丫环,可是过得也比语妍这位罗家的二小姐惬意多了。
她每天只要替大小姐梳梳头,抓抓大小姐胖手抓不到的胖背,其馀杂事一概不必做,不像小语妍,在罗家简直像苦工与杂役的综合体,往往最早起来,最晚休息,一想到她还有遗传性的贫血体质,便更教人替她捏把冷汗。
「谢谢你,雁眉。」罗语妍轻快的把柴枝放进火堆里。
「哎,小语妍……」雁眉没辙的摇头。
与其说她羡慕小语妍的乐观,倒不如说她嫉妒小语妍的乐观。
她觉得不可思议,像小语妍这么乐观知命的人简直是稀有动物,每天过的日子这么繁杂沉重,还要被罗家那三大霸主呼来喝去,她却从不曾听到小语妍抱怨过什么。
小语妍似乎对目前的生活甘之如饴,满意得很,教人猜不透她小小的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
小语妍无疑是传奇的,光是出自她手里的画就有著丰富的传奇色彩,从未上过学堂的她,一手绝顶的画艺是从何而来?没有拜过师父的她,相命之准教人啧啧称奇,也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大家都喜欢小语妍,或许是她的乐观会传染吧,她身上的开朗气质总能让人如沐春风,柔和的笑容也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亲近她。小语妍想在罗家待一辈子吗?或者,她会在东风县待一辈子吗?这些都还无解。
冗长的队伍似乎看不见尽头,东风县百年难得一见的水灾让百姓叫苦连天,恶劣的天候在这两天更是「急转为冻」,漫天大雪冷得连人的心都结冰了。
「熬不过去啦,看来是老天爷要收回咱们的命啊……」
一名在队伍中排队等著领赈粮的中年男子喃喃自语,大片自家田地都被洪水淹没的他已经怏疯了。
「别这么说,徐大叔。」一个柔美的嗓音自队伍中扬起。「您地阁与火星成一直线,天仓与地库再成一直线,老年福寿,不必担忧。」
徐永福合言眼睛一亮,激动的抓住罗语妍的小手。「真的?小语妍,你没骗徐大叔?」
自从田里的农作物淹死後,他的命就去了一半,甚至梦到阎罗王来抓人,原本意气风发的小地主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但现在听罗语妍这么说,他的命好像不该绝,他还盼著儿子娶媳妇哩。
罗语妍微微一笑。「面相不会改变,也不会说谎,徐大叔您确实有此福分。」
「真的?那我就放心了,哈哈,我老年福寿,我就知道……」徐永福破涕为笑,手舞足蹈起来。
「小语妍,那我呢?帮我看看好吗?我恐怕过不了这个冬天了。」
一名脸色腊黄的妇人微微颤抖著走到她面前,瘦小的身子如秋风中的落叶般脆弱。
端详了妇人好一会儿,罗语妍微笑道:「林大娘,切莫悲观,你人中深长,上窄下宽,旺夫兴家,富裕到老。」
「我旺夫兴家?」林大娘不敢置信,但也因她的一席话而重燃希望,期盼天灾过後真能如愿。
「小语妍,帮我看看。」
「我也要看,顺便帮我这个小儿子看看,他最近总是无缘无故哭泣,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霎时,冷清肃穆的队伍热闹起来,无聊的乡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请罗语妍看相,令她忙得不可开交。
其实信与不信只在一念之间,但若几句话能教这些万念俱灰的乡民们充满希望,何乐而不为呢?
天灾已让大家苦上了天,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总要有些什么凭藉才可以苟活下去。
「下一个。」官衙唱名道:「罗氏四口粮。」
「到。」罗语妍连忙把大米袋呈上。
终於轮到她了,她奉养父母的命来领赈粮,丫环、家丁不算,凭单可以领足一家四口的份。
「慢著!」
就在罗语妍等著官衙装粮时,一名衣饰庸俗华丽的胖公子哥儿大摇大摆地走出来。
这位肥头大耳的少年公子在东风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是县今老爷的独生爱子,平时好吃懒做,吃饱就睡、睡饱就吃,还非常的贪好女色,淫名远播东风县的大小妓院,名唤张宝良,但为人一点都不善良。
「公子好!」官衙们连忙讨好地问安。
县老爷就这麽一个独生爱子,虽然挺不成材,但大家只要嘴巴甜一点,讨得这位少爷高兴,吃香的、喝辣的都不是问题。
「你叫罗语妍是吧?」张宝良皱起眉,斜睨著伫立於他前方的罗语妍,嫌恶地道:「你怎么Сhā队呢?重排。」
罗语妍秀眉一锁,此人分明睁眼说瞎话。
「公子大爷,语妍她没有Сhā队啊!」领到赈粮的徐永福连忙替排在他後头的罗语妍说话。
张宝良瞪一-多事的他一眼,相声粗气地说:「我说有就有,若想领粮就别多废话!」
这个老粗胆敢坏他的好事,当真活得不耐烦了。
徐永幅瑟缩了下,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同情的看了罗语妍一眼便乖乖地提著米袋走人,其馀人同样碍於县令之子的淫威而不敢多说什么。
「罗语妍,重排!」张宝良颐指气使地下令,盯著罗语妍小脸蛋瞧的淫秽双眼似有他意。
罗语妍只得回到队伍的末端重新开始排。反正她早回去也是洒扫煮饭,现在这个胖公子教她重新排队也没有什么损失,她根本不以为意。
於是,她又在队伍後头替人看相,解人烦忧。
晚霞映照天边之际,终於又轮到她了。
「罗氏一家四口。」
罗语妍连忙呈上大米袋,近午时见过她一次的官衙同情地看了她一眼,但赈粮始终不乾脆地发下来。
「罗语妍,」张宝良又适时的晃出来,脸上带著恶作剧的笑容。「你怎么又Сhā队呢?本公子最讨厌你们这些小老百姓不守规矩了,快去重排!」
罗语妍缓缓将大米袋收回,清澄透彻的眸光在张宝良肥肉横生的胖脸上兜了一圈之後收回。
「咦?你那是什么眼光?不服气啊?」张宝良挑起眉,理不直、气不壮的喝了一声。
他是堂堂县令大爷的独生爱子,但这个小狐狸骚货居然敢这么回视他,待会儿有得她瞧的,看他怎么让她好好伺候他。
罗语妍没说什麽,照例回到队伍之後。
就这样,她来回不停地重新排队,亘到夕阳西下,夜幕低垂,她还是半粒米都没有领到。
最後,整个县衙门口只剩下她一人。
负责发粮的官衙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样吧,念在你还算勤快的份上,给你张手谕让你到城郊的发放点去领粮,这是我们公子特别交代的恩泽,这回你手脚可要机灵点,晚了领不到粮可别怨我们。」
「谢谢大爷。」
罗语妍接过手谕,背起大米袋,无言地往城郊赶去。
☆☆☆
「好个狐假虎威的败家子!这麽戏弄个小小姑娘未免太过分了。」搁下温热的酒杯,任冠撇撇唇,就要从客栈二楼飞下去教训人。
「稍安勿躁。」单佐靖按下任冠,深沉锐利的黑眸让人看不出他的用意。
任冠挑起眉,不解地看著向来嫉恶如仇的主子。「不会吧?难道要放过那家伙?」
「当然不。」单佐靖淡睨了县令府邸上那块「大公无私」的匾额一眼,「我亲自出手,将他绳之以法。」
此次他代御天南巡灾区,便是要了解民间疾苦,官僚气息不能继续猖獗,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这是当前要务。
耿瑞笑道:「王爷亲自出马就太好了,灾区的百姓已经够苦,要是再让这种败类这么为所欲为下去,人民不反才怪,除掉他,想必可今东风县的百姓额手称庆。」
看了一眼那抹渐渐远去的小小身影,梁子枫说道:「王爷再不去,只怕小姑娘要吃大亏了。」
任冠立即附和道:「是啊,那家伙一脸色欲横流,叫个小姑娘到城郊去,分明不安好心……」
他还在叨念,单佐靖身著白色皮裘的高大身影已消失於客栈之中。
☆☆☆
明月高挂枝头,一时间,如疾风般的身形飞掠城头,不必快马,不必速轿,单佐靖轻而易举地追上已出发一段时间的罗语妍。
「理正不怕官,心正不怕天。」
寂静的城郊草路上,一个小小的清脆声音不疾不徐地扬起。
他凝神细听。
「一时强弱在於力,万古胜负在於理。」
隐身於枝头的单佐靖不禁笑了。她还真悠闲,抑或是在壮胆?
不管如何,她乐观坚毅得教他感到十分佩服,适才在客栈里,他目睹整个过程,许多出身皇家的郡主、公主都没有她的从容胆识。
「不担三分险,难练一身胆。」
罗语妍念著,人也已来到官衙手谕上画的发粮点。
她轻蹙眉心,这不是什么发粮点,只是间年久失修的破庙罢了,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还不时吹来阵阵冷风,把破门板弄得嘎嘎响。
「小宝贝儿,你可来了。」
张宝良涎著胖脸从破庙里走出来,身後还跟著两名壮丁。
罗语妍是他们东风县的第一小美人儿,清纯稚嫩又聪明过人,这麽娇美的花苞不由他堂堂县令老爷的独生爱子来开采,谁还有这个资格呢?
罗语妍轻盹他一眼。「-你想怎麽样?」
自小在罗家长大,她尝尽人情冷暖,不过,她更知道人心的险恶,例如这个狗仗人势的县令之子就是恶中之恶。
张宝良嘿嘿两声,笑道:「大家不是都传说你聪明,是天女下凡吗?那你应该知道本公子想怎麽样才对。」
看她柳腰楚楚地这般诱人,和青楼里那些艳妓都不同,他已经等不及想和她同享鱼水之欢了。
「罗语妍,我们公子想好好爱你,这是你的福气啊。」壮丁之一帮腔道,在张宝良的示意下朝她走去。
罗语妍眯起瞳眸。「难道东风县已经没有王法了吗?」
「当然有啦。」张宝良淫笑道:「我爹就是王法,所以我想怎么样便怎麽样,如果待会你伺候得本公子爽快的话,本公子就收你为小妾,让你留在县令府里享享福气。」
他一说完,两名壮丁就左右架起罗语妍往破庙里走。
进入破庙之後,两名壮丁立即拿起草绳捆住罗语妍的纤腕,他们将她推倒在地,待张宝良大摇大摆的进入破庙之後,还细心的关上破门板,留在门外把风。
「小娘子不怕,等你尝到甜头,你就知道滋味了。」张宝良邪笑地扑向罗语妍。
霎时,一把长剑格开了秽手,凛然的俊眸笔直地射向张宝良,如天神降临般,神圣不可侵犯。
「张宝良,你罪行确凿,有何话说?」单佐靖一字一句似从地府幽冥传来,寒透人心。
「你……你是谁?好……好大的胆子……」张宝良吓得魂都飞了,他横行东风县数年了,还没人敢这么教训他,而这个穿白皮裘的男人又俊得不像话,到底是人还是……鬼?
单佐靖脸色一沉,薄凉的剑抵住张宝良的咽喉。「现在是我质问你,不是你质问我。」
张宝良吞了口口水,那剑上的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你、你居然敢对本公子如此大声,你、你活得不耐烦了……」
语未毕,张宝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截至刚刚为止,他还没受到这么大的恐吓过。
单佐靖收起长剑,走至罗语妍身旁为她松绑。
「谢谢公子!」她连忙拍拍衣裙上的草屑,并催促眼前的陌生人,「公子,你快走吧,这个人是东风县的恶霸流氓,只怕他醒来後会对你不利。」
「我不怕。」单佐靖微微一笑,伸手将她扶起。她身高尚不及他的肩头,还是个孩子呢,不过长得纤柔美丽、清灵秀气,瞳眸中的神采完全不像个孩子。
「公子不怕强权?」罗语妍不解地看著地,她还没见过这般正气凛然的人,他……好特别。
一阵冷风穿透门板吹进破庙,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就像你说的,一时强弱在於力,万古胜负在於理,恶人没什么可怕的。」他将身上的白皮裘解下,披上她的肩头。「天候严寒,你衣衫太过单薄,披上我的皮裘吧。」
温暖的白皮裘立即暖和了罗语妍的身子,她轻扬起睫毛里著他高大的身子。「你呢?」
单佐靖淡笑道:「我的身子比你强壮,这点冷寒还不致教我受凉。」
接著,他取出一只华丽的钱袋递给她。「你没有领到赈粮,这些银子带回去吧,好向你的家人交代。」
她没有接过钱袋,微一思索後沉静道:「我很感激你的善心,但是我不能接受。」
他已猜到她会这么说,於是脸露微笑,还是执意将钱袋送进她小手之中。「你不是会看相吗?那就以看相来交换这些银两吧,我真诚的请你看相,希望你不要拒绝。」
「你的相……」
罗语妍细细端详起来。在这东风县上,她还未见过如此英挺逼人的男子。
双眼秀长,山根鼻柱有势,两颧饱满,主其权柄在握,功名显达,乃大贵之格。
人中深长,上窄下阔,明如破竹,并有棱线,轮廓清晰如剑,其主功名早立,必享高官厚禄。
印堂宽平丰润,双眉开阔清秀,其主官禄星照命宫,一生官运亨通,大有成就。
前额「天中」平起,「边城」丰起,「山林」隆起,其主智慧学养俱优,处事慎谋能断,气度恢宏,必为领袖人物。
他不是个平凡人,甚至有九五之尊的面相,但一个皇帝说什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破庙宇之中,因此他不是皇帝。
「你是富贵之人。」略过种种,罗语妍只简述一句。
单佐靖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说得很对,这袋银两属於你了,夜已深沉,快回去吧。」
☆☆☆
罗语妍一踏进大厅堂,就见三对冷眼不满的瞪著她,一脸准备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等著赈粮救命吗?米呢?」罗葛氏看?-她空空如也的两手一眼,尖锐的质问声更冷,「不要告诉我你什麽都没领到……」
不等罗葛氏说完,罗文文眼睛一亮,一个箭步冲上前。「你这件白皮裘哪来的?」
她贪婪的扯著华丽的白皮裘,幻想穿在自己身上一定比罗语妍美一百倍。
「很抱歉,爹、娘,我确实没领到赈粮。」罗语妍实话实说。
「什么?」罗大田不悦的看著她。「早上就出去了,到现在你说没领到赈粮,那你告诉我,你领到什麽?这件不能吃的白皮裘吗?」
「爹,这件白皮裘很美!」罗文文在一旁跳脚。
罗语妍拿出钱袋,她知道这可以令他们立即闭嘴。「爹,这里有些银子,您拿去吧。」
「银子?」罗大田立即眉开眼笑。「原来你卖画去了,怎么不早说呢?」
打开钱袋之後,罗大田更是笑得嘴都斜了。「天哪,这些银子还真不少,语妍好女儿,你今天究竟卖了几幅画?世道这麽差,大夥居然还有闲钱买你的画?可见你真的画得很好,这都多亏了我和你娘对你的栽培。」
「有银子就好,银子最实在,我明天就去买些金块存起来。」见钱眼开,罗葛氏也马上倒戈。
「爹、娘,我要白皮裘啦!」罗文文一迳扯著罗语妍身上的白皮裘,死命地要从她身上剥下来。
「不行,文文,这件白皮裘不能给你。」罗语妍摇摇头,银两可以给他们,但白皮裘并不属於她,将来还要物归原主。
「你说什么?不行?」罗文文不禁气急败坏,坏脾气的她连连跺脚。「爹、娘,你们听听,她居然说白皮裘不行给我,这是什么道理?」
「不行便是不行。」罗语妍仍然摇头。
「别吵了。」罗大田皱了皱眉,命令道:「语妍,把白皮裘脱下来给文文,你快去煮饭吧,更是饿死我们了。」
「听到没有?叫你去煮饭啊!」罗文文胜利的扬起眉。
一阵粗鲁的胡乱剥扯後,白皮裘便披到罗文文的胖身躯上了,乍看之下好像一头白山猪。
罗语妍不怒反笑,因为罗文文穿上这件白皮裘实在太有「笑果」了。
「你笑什么?」罗文文不由得怀疑的看看自己。「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罗语妍的瞳眸闪著笑意。
罗高氏连忙赞美道:「当然好看啊,女儿,你人这么美,就是得到娘的遗传,所以穿什麽都好看。来,咱们母女俩研究研究,改日有什么婚宴时,你这件白皮裘也借娘穿穿啊……语妍,你还不去煮饭,想饿死我们啊?」
「是,娘。」罗语妍正要退开去煮饭时,一阵突如其来的昏眩教她站不住脚。
「怎么?又头晕啦?」罗大田嫌恶的挥挥手。「算了,你别煮饭了。雁眉,把她扶下去,换你去煮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