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死里逃生的普净浑身一震,不能置信地望着南华老仙伥然投来的目光,又低头瞅了瞅自己的胸口,却见方才石刀Сhā入之处已经凝成血痂,全身虽还疼痛不堪,但已是没有了先前入魔时冰寒刺骨的寒气,抬头又见南华老仙嘴角挂着的血丝,热泪从深凹下陷的眼眶中如泉而出:“不孝弟子谢过师尊救命之恩,谢过师尊成全之恩!”
南华老仙目光滞然,叹道:“你何必谢我,救你命的不是为师,而是上天……只怕……你先去解救你的火狐吧”普净虽是不解其意,但还是叩首再三的拜过于他,这才撑起全身劲力,慢慢行至火狐睡卧之处颤抖的手刚要抱住火狐,眼前却是一道刺眼白光刹现,阻在他与火狐二人之间,他拼尽全力却也是被那白光弹回,不可逾越半步
普净不甘心地重复试过数十次之后,扭过头来,冲着南华老仙歇斯底里地吼道:“枉我还尊你为师父,但你却骗我!”南华老仙双目紧闭,已在调理内伤,但看他情形似是知道普净会有如此狂暴反应一般,只是淡淡道:“为师并没有骗你,那阻挡你的光墙并非为师所布设……”
“你说谎!”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普净打断,“火儿落下山崖之时你正在崖底,她也是你所救,自然的也是你将他藏在此处!”“你错了当时为师是在崖底静坐为师见火狐从山崖跳下也想去救她,但已被大地之力吸在地上,动弹不得,至于她安放于此皆是冥冥天意安排,并非为师的意愿”
普净先是疑惑地望着南华老仙,但见他脸上沉静的表情,又寻思他师尊的性格修为,知是自己错怪于他,但救人心切,也顾不得许多,急问道:“那如何才能破这光墙?”
南华老仙长嘘了一口气,双目微微睁开,但见那光墙,眼中瞳孔紧然一缩,似是料得了天机,拂袖一挥:“你自己看吧”只见他拂袖之处,那光墙如同潭面水波一般阵阵颤动,先是慢慢地浮出纵横交错的纹理,接着是红黑二色的棋子……这分明是一盘象棋残局!南华老仙悠悠道:“只要你能解开这古谱残局,这光墙便会自然散去,火狐姑娘也会醒来”
“哈哈哈哈”普净仰天大笑,道:“区区一个残局休想拦得住我!”
“你且试试再说不迟,”南华老仙轻叹道,“这残局老夫出世之前也曾解过,但已过千年有余,还是不得而解原本老夫已将它淡忘,今日又重现于此,必是天道轮回命数不惑”
普净一愣,他自己本是聪颖博识,虽是一心勤于武学之巅,但闲暇之余也是浸淫于诗书琴画之艺,棋力已可堪视宇内,连他师弟左慈这等修心之人也总是输于他一招半手,但左慈说过他们师尊南华老仙即使让一?一炮也可轻松胜他,那才是宇内第一高手,自己这样信口狂妄,他心想南华老仙解了千年万载的棋局定是非同小可,连忙往那光墙上的棋枰中看去
只见那棋局中红黑双方如犬牙交缠救撤在一起黑方一车一炮双马齐压红方城下,单车游于楚河蓄势待发,独炮占据相位要冲,鸳鸯马挂住连环飞角,形势已是一片大好但红方九宫之中双士双相俱全,单炮殿于士角,背立帅后,守得极为严密,一眼望去,看似岌岌可危,一时间却也安然无恙;倒是黑方后营空虚,只余单士护卫老将,红方虽是少了一马,但单车沉底座将,右偏马跃跃待发,尚有一过河凶卒梭巡于红方中宫之上,只要躲过黑方数轮攻击,便可对它施出连续地致命杀着
普净越看越是心惊,看似黑方子力占优兵临城下,大是有望取胜,但若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被红方后来居上趁虚而入粗观黑方若想取胜,必须先要与红方兑去炮,可一旦此招强攻无果,红方势必大举压进……他一连想了数种招法直算到十几步外,仍找不到黑方一举获胜的方法
南华老仙沉声叹道:“这局残棋名为紫烟谱,乃是当年水神共工与火神祝融所下的一盘残局,当年共工与祝融本是师门兄弟,但一者为正,一者为魔,自古正邪两立,共工乃奉天命*于祸乱人间的祝融,他二人酣战了数月有余,也是没能分出胜负,眼见师兄二人气血流失,祝融提议以下棋为赌,分出正邪高低,是时共工黑手执先,二人战至此处第一百步处乃成所局,那祝融因脑力枯竭而死,共工伤心之余却也不能破解其道,只谓正不胜邪,一气之下怒撞不周山,这才有了后来的女娲补天创神造人……”
耀珲也已经苏然醒来,脑中算棋,听得南华老仙说得此局来历,随口问道:“那为甚么要叫‘紫烟谱’呢?”“紫烟是一个人的名字,”南华老仙哑然一笑,道“一个绝世美人的名字”耀珲疑道:“哦?”南华老仙叹道:“此事还得从三千多年前炎黄二帝之间的恩怨是非说起”
乱尘虽并不是太精于棋坪之道,但多少也还懂些,见此遗世古局也甚是好奇,正琢磨算着棋步间,听闻南华老仙说得这古谱的来历,有些好奇,暂且把只算了几步的残局搁至一旁,按心听南华老仙将千年之前炎黄二帝的是非恩怨娓娓道来
“火云洞三圣皇是为伏羲女娲神农,这神农氏第六代传君名为少典,与姜姓部族通婚,娶族长*有?氏,生黄帝炎帝,次年娶有?氏之姐望辇氏,同年年底,望辇氏生蚩尤,是以炎黄二弟为胞兄,蚩尤为他二人同父异母之弟
后来少典四十而亡,有?氏望辇氏皆下墓陪葬,剩下他兄弟三人统领天下之地,由长老议定之后,是以黄帝以姬水为城,炎帝以姜水东分,蚩尤得姬姜二水以南之地,兄弟三人分封而治本是好事,只是……”
耀珲听得真切,炎黄二帝之时他等五大神兽还未出生,而那场旷世之战后世史书中记载得颇为模糊,此时南华老仙将这些过往之事真切道来,好奇之心愈甚:“他三人本是一父所生,又怎会有后来的兵戈相向?”
南华老仙脸上现出一股奇怪的神色,似是癫狂,又似是哀叹,但只显现的了一瞬,转眼便消失了:“只因他三人分封治地十年之后,天降暴雨,姬姜二水水位暴涨翻堤,两河之地顿成人间地狱于是三人合天下三分之力将水祸治理
一年之后,河堤已重新修成,只需将姬姜二水入黄河处的群山之中凿开河道以疏其流,便可圆满告成工程之中,三人见群山一山巅处有一户人家困于大水之中,遂各施其术前去救人,待他们救得这三口之家,却发现年长夫妇已亡,而饿的奄奄一息那少女也是昏迷不醒这少女的名字便是唤作紫烟
三人当时虽是救人心切,但也为紫烟的惊世之颜所动容,只想待她恢复之后娶她为妻,因而便从此时种下了后来的祸根
再过二年,兄弟三人同时向紫烟求娶,那紫烟本是天性纯真之人,只觉这两年的朝夕相处之中他们兄弟三人均是对自己甚好,一时间要从他们三人之中选择一个,倒是一大难题
此事正纠缠不清之时,却有另一女子从中做梗横Сhā一脚,直接导至后来的天下大战”说道此处,南华老仙却忽然同乱尘漠然一抬头,却看见南华老仙面上浮现的满是懊悔之意,心里一沉,猜他定是与这女子有莫大关联,索性不再思棋,安心听他说话
耀珲只道炎黄二帝是品德端正之人,并不会因区区一个女人做出如此手足相残之事,故而颇为不信,问道:“仙尊你就不要再有所隐瞒了,或许这些当日之事对解开这紫烟古谱有莫大帮助!”
南华老仙瞥了一眼尚在沉心思棋的普净,怅怅的续道:“那从中做梗的女子本是蚩尤部落中丞相之女,对蚩尤爱意已深,却不肯言明,只盼蚩尤能早些识得她的倾心,但蚩尤对她只是兄妹之情,更是戏言要把她委身给自己的两位兄长中的一个,她先是以为炎黄二帝中有人钟情于己,故而蚩尤不肯娶她,便从此嫉恨于炎黄,后来才知蚩尤钟情于紫烟,不免因爱生恨心神扭曲,将紫烟骗至一无人处,扼杀之后草草掩埋,又因她本是对炎黄二帝心寸罅隙,故而做足手脚让外人以为紫烟是黄帝所杀,又怕炎帝因同胞之情不忍自相残杀,她还屠尽姜水东侧八十里内所有人家庄户,做足所有黄帝发兵的伪证事后又挑拨两个部族中野心之辈,是而有了后来炎黄二帝会战于青州府阪泉之滨,待蚩尤带兵赶往调停之时,已是伏尸千里,血流成河
然后蚩尤从中斡旋,才觉事情有所蹊跷,猜是有人嫁祸,但是时炎黄二族族人已成水火之势,除非有确凿证据,否则大局难转,兄弟三人便携手调查此事那女子知事情即将暴露,知蚩尤绝对不肯原谅她,已是万念俱灰,索性将心一横更生祸害,祭起至凶血殇之法,将自己灵肉从此与蚩尤绑赚但做法至关键处,却被赶来的蚩尤无意所毁,那蚩尤原本是心地纯良之人,但心中爱紫烟爱得甚深一时气愤不察,被那女子所布的天地邪气附身,这才有了后来的涿鹿之战……”
耀珲既是正道之人,听得那女子因爱生恨,更是挑起祸端,导致天下生灵涂炭,心生不满,怒道:“那妖女姓谁名谁?是否也罪有应得受了五雷轰顶的天谴?”
“罪有应得?哈哈……是罪有应得……”左慈也不知甚么时候苏醒,这句突然苦笑声把众人吓了一惊,只听他道:“那妖女单名为魃……昔年蚩尤座下有左右二帅,左帅刑天右帅夔,夔当年劝阻成魔蚩尤杀戮不成便率众倒戈于炎黄联军,经涿鹿之战大败蚩尤之后便消匿于世间,这夔便是魃的长兄……师父,我说的可对?”
南华老仙叹道:“不错……夔归隐山林参经悟道,于战国年间转世为庄周,是而创逍遥之意得证大道,是为南华老仙”
乱尘猛然惊赚思忖良久,才将所有思绪理清――夔为民造福,劝阻蚩尤不成,甘心叛国倒戈蚩尤,涿鹿大战之后,他便隐入深山密林,寻求超脱之道,但夔万万没有想到涿鹿之战,炎黄二帝部族仇怨不减又起战火,阪泉大战终是以炎帝惨败结局而南华老仙方才脸上所展露的懊悔之色自是没能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外而自责所成但现在自己唯一想不透的,便是史书都已记载不清夔是为何人,师傅左慈又是从何得知南华老仙的前世身份呢?
左慈接下来的一句却似替他解去了这缠绕在心头的难题:“那师尊为甚么不问徒弟我是从何而知您前世身份因缘呢?是不知道,还是根本就不愿提起?”
左慈见南华老仙不答话,从怀中摸索出一本物事,乱尘认得书上四个大字,正是《遁甲天书》,左慈将《遁甲天书》轻轻放在南华老仙面前,低声吟道:“‘吾纵横世间百年,当为鼎天立地之汉,但妄起杀戮,于人于己,已不为天地所容,幸得女娲神母垂怜,传吾三卷《遁甲天书》,吾知神母是以天书相度,但吾是为万恶之身,深感于三界所不容现已油尽灯枯,也算了却平身之憾,与九泉中见于紫烟,但世事之中唯有一人因吾所累,吾无以相对,只留三卷天书转赠,望他早成正果,也算弥补吾人之过’师尊将此书传于徒儿之时,徒儿尚不知其中缘故,只是奇怪炎帝仙逝之后这三卷《遁甲天书》怎会在师尊处,但师尊不说,徒弟也没有问,久而久之,便将此事逐渐淡忘师尊既然决意隐瞒,而且既是以此三卷天书窥得天地之理,想必也是将这三卷天书翻读不下百遍,又怎会不知这写于书经内扉之中的留言,那为何不将他化去,却让我此时道出您真正身份?”
南华老仙却出乎意料地矢口否认道:“你这番所说之话,为师以前确实不知,现在也是第一次所见”左慈冷冷一笑,道:“师尊向以正道自诩,缘何只因过往的身份姓名一事而自欺欺人?”南华老仙仔细地将书上字迹看过之后,也不急于解释,似是自言自语地叹道:“我道我何德何能,以一愧对天下苍生之身还能得神母垂青,得登仙道,却是故人如此所成……”
乱尘未曾见过《遁甲天书》但见左慈手指之处,页扉中有圈起的淡红字迹,尚瞧不真切,那字迹已淡淡隐去,心中暗想南华老仙说得果然不是假话,那字迹定是天意所成,故而才会如此曲折
南华老仙并不在意左慈的置疑,接着道:“已成天魔的蚩尤大举发难,炎黄二帝原本念及兄弟之情出面劝阻,但眼见蚩尤杀人魔性已成,知是已无可救药,便合二部之力,先与蚩尤战于解州盐泽,但因蚩尤已是天魔,他二人再强也不过是世间常人,自然无法匹敌,那是老身为弥补吾妹之过,孤身前去不周山唤醒女娲神母,神母只道这是天意所定,连她也不可抗命而为,但无奈我的一番苦求,终究肯下山收服蚩尤
待我们赶到之时,蚩尤已经将炎黄联军逼至逐鹿绝境,数万联军身后是滚滚江河,若是我们再晚一步,这数万大军便葬身鱼腹女娲神母与蚩尤大战三天三夜,这才将他杀败,我见夙愿已成也就决意归隐山林,但万万没有料到蚩尤乃天地邪气所成,纵是女娲神力毁其真身也不能将其七魂六魄全部制服那剩余的一魄竟然还能引领炎黄二人心智布成共工祝融所下的凶残古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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