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一双苍白得像脱皮树干般反射出暗光的手已经抓住了呆君的后背,十指弯曲如鹰爪,嵌入了呆君的皮肤。
手只要再向前进入一点,就会捏烂脊骨,把心脏挖出来。
呆君似乎呆了呆,茫然地转过头来,奇怪地笑了笑:“你在做什么?”
尼怔了怔,看着他一脸憔悴呆滞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呆君的后背立刻冒出十个森森的血洞。幸好没有深入,流血不多。
一眨眼的功夫,尼又飞回了窗内。
僧问:“怎么样?”
“这个人真的傻呆了,连痛都忘记了。”尼摇摇头说:“‘无怨无悔’中了之后,不仅没有了记忆、情感、愤怒、悲伤,甚至还会没有疼痛——他的症状完全如此。”
“这么说,呆君是真的呆了?”
“是的。”尼说:“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她眼神悠远,叹了一口气:“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也许我们见到的,都不是真实的景象。”
“其实,他呆不呆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现在落在我们的手里。”僧“嘿嘿”干笑了两声,声如鬼嚎:“只要他在我们的手里,他就会变成没有思想的提线木偶,跟稻草人差不多。”
“唔。”尼说:“所以,我们也不必庸人自扰,杞人忧天了。”
“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两人中间放着一盘残棋,江山依旧,时光荏苒,京都依然是京都,桃花依旧笑春风,棋家、僧侣们无视武士们的权力斗争,依旧是怡然自得地下着棋。
尼笑了笑:“昨天和大师的‘手谈’还没有结束,今日不妨继续?”
“好。”僧点点头,执子而下:“听说,大明国来的剑客毛毛也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棋手,有机会真想见识一下。”
尼回了一子,悠然神往:“如能与大明国的高手过招,也是一大幸事。”
僧笑了一下:“听说此人还是一个好色的僧人。”
“好色的僧人?”尼说:“这个人岂不是更有趣了?贫尼真的迫不及待了。”
僧仍执黑,拈子在手,一说一问之间,却再也沉思迟疑着无法下子,陷入冥想恍惚之中。良久,尼笑说:“大师为何久不下黑子?”
“不是不想下,是没法下。”僧叹了一口气:“昨晚停棋之后,回到禅院殚精竭虑、收肠刮肚地想了一晚,没想到才走一步即被封住,不知从何下手了。”
“我也是。昨晚棋势变幻,大师妙手叠出,让人佩服啊。”尼苦笑:“其实贫尼想了一晚也只想到了这一手,再走下去,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啊。”
“嗯,此棋已经出现了‘长生’的特点,似乎与日海、利贤在本能寺对局的‘三劫’棋形相似,看来我们只有达成协议将此局作为无胜负的平局。”
“好,只有如此了。”
两人相对大笑,正准备收残棋而罢和,恰在此时,呆君居然手舞足蹈地跑了进来,嘴里嚷着:“这是什么?”
不等两人答话,却从盒中径自拿起一枚黑子,随随便便地放在棋盘上,拍着手:“好玩,好玩极了!”
一边傻笑,一边大笑着扬长而去。
两人觉得好笑,正要拾棋,却见加入此子之后,打劫已破,棋势风云突变,如金鼓轰鸣,刀光剑影,旌旗隐现,已是另一种大气之极的光景!
两人面面相觑,倒吸了一口冷气,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呆子居然把我们想了一夜而不知所终的死棋解开了,怪了,怪了!”
他一脸犹疑:“这小子究竟是不是呆子啊?”
尼淡淡地说:“不管此人是呆是傻,是人是鬼,却已有了佛性的超然、悟性与点化,不简单啊。”
她说:“也许我们才是瞎了眼、昏了头的呆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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