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抚平创伤。
就这样静静地站了有一会儿,我先收回了视线,对容可说:“回去吧?这里呆久了也挺冷的,你身体不好,还是尽量注意着些。”
容可点头,轻轻地关上了小屋的屋门。我看也没再多看一眼,就拎着裙角离开了这里。下次再来,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有可能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到这个地方了。
“阿可你知道吗?母亲从小就告诉我们,天底下没有治不好的病,克服顽疾需要的只是时间。”我边走边挑轻松的事情说,“我相信你的病是可以治好的。过几天保成回府的时候,我让他带几位御医院里有名的大夫一同回去,给你看看。”
“不必这么麻烦了,我这个病只要情绪没有大的波动,就没问题。”容可走在前面,细心地帮我把被雪压弯压断的枯树枝拨开,听到我的话,回头笑了笑,拒绝。
我冷下脸,装出生气的样子:“不许拒绝!一定要看大夫!不能治再说,要是能治,岂不更好?不要讳疾忌医。”
容可依然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好笑的神色,说道:“我的病看起来真的这么让人害怕?难道你也像保成似的被我发作的时候吓到了?其实只有发作的时候有些吓人而已,平时我还是很健康的。”
我才不信他的话,只说道:“不管怎么样吧,我都要让保成带着御医回去。你就不要管了,保成那边自有我去说服。我想虽然我们关系紧张,但他不会不乐意的。”
容可又是一笑,没再说什么。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地面上的雪融化的极慢,踩在上面还是能听得到咯吱咯吱的响声。我穿着小靴子专拣那雪深的地方走,一会儿就弄湿了鞋底。感觉到脚底的凉意,我笑着对容可说道:“你还没吃早饭吧?要不你先回去,我要去妹妹那边看看。”
容可推开在我身前逸出的树枝,说道:“我吃过了,现在正好没事。你没带着宫女,还是让我送你一程吧。”
我笑道:“自己家中,无妨。你看,都已经到了院门口了。要不,拜托你去帮我给小忧她们捎个口信儿?也免得一会儿她们找不到我,又要发急。”
容可看了看近在眼前的院子,说道:“好吧。你要小心地滑。”
我感激地对他笑了笑,便继续朝着小兰小叶的院子走去。到了院子门口的时候,我一回头,发现他还在原地看着我。见我回头,他遥遥冲我点了个头,才转身往我住的院子的方向走去。
我站在门外好久,才进了院子。几个扫着雪的小丫头见到我,其中一个忽地就放下了扫把,扭头飞也似的奔进了屋。余下的全都不顾地上积雪,就要跪下行礼。
我边笑边道:“不要多礼,都起来吧!我是来看你们姑娘的,你们忙着就行。”
话还没说完,小兰就从里面飘了出来,几乎没在雪地上踩下一个脚印地就扑进我怀里:“阿姐!你来啦!”
小叶立在檐下,朝着我们招手道:“外面这么冷,进来说话吧。我去让她们泡点儿热茶。”她转身对一个丫头说了句什么,又问我:“阿姐自己走过来的?”
我被小兰拖进了屋,笑道:“是,吃完了饭散步,就散到你们这里了。”
小叶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又看了看我的脚,便到里屋去了。不一会儿,她拿着一双鞋出来,递给了我,说道:“阿姐穿这个吧,可能不很合适,但总比没有好。这靴子都湿透了,换下来拿去让她们烤烤。”
我因见外屋也没什么人,就直接接过她给我的鞋子,换了。小兰喊进来了一个丫头,把我的靴子拿走了。
还没坐稳,就听得外面通报:“姑娘,少爷来了。”
小兰立马苦下了脸,拖拉着长音说道:“啊呀,哥哥怎么又来了啊……为什么过个年都不让人歇息一下呀……”
小叶回身将书案上的一堆纸排成了两份,一高一低的列着,然后笑着对我说:“哥哥可能是要检查我们的课业,阿姐稍坐,一会儿就好。”
我微笑颔首,坐着没动。小台进了屋,看到我也在,有些惊讶。他问过好就解释了来的原因:“父亲大人派我来检查妹妹们的课业情况。没想到阿姐也在。”
我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正好我也想了解一下小兰和小叶学得怎么样了,不如咱们姐弟二人一起?”
“求之不得。”小台回答。
本来萎靡着的小兰闻言,腰板顿时挺直了不少;小叶在一旁只微笑着,没说话。
我铺展开了桌上的几张纸。纸上每个字落墨虽匀,却少了沉稳,多了躁动。一眼便知,这出自小兰之手。我默不作声的继续看下去。她临摹的是经书,并不适合她的性格,也难怪会越写到后面越张牙舞爪了。
小兰大约觉得我是靠山,凑过来说道:“阿姐,这是我写的,可是我看不懂那书是什么意思。好像很枯燥,但是哥哥非要我抄不行!”
小台冷眼扫过去,沉声说道:“你的性子需要改改,每日里浮浮躁躁,将来怎么嫁人?还想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娘?”
听了小台的话,我不由得笑出了声。记得两三年前,小兰刚刚得知女孩子总会要出嫁,她对母亲发了个宏愿,说自己不要嫁人,要陪着我们一辈子。结果后来我出嫁的时候,她哭得比我更像要出嫁的人。
“老姑娘有什么不好……”小兰嘟囔着,放开了环在我胳膊上的手,定在小台面前,叉腰、抬头——她比小台矮了一头多,需要仰视——无畏地指责,“哥哥的想法太老套了。娘说得果然没错,爹教出来的孩子就是古板。我不嫁人就能陪着娘和爹一辈子呢!”
小台的火气明显已经被小兰无心的三言两语挑拨起来,可他居然没有发怒,只是脸越来越冷,几乎和外面雪地里被踩实了的雪相媲美了,“苏兰,从今天开始,你和苏叶的功课换过来,每天你六遍,还是抄经书。”
小兰欲要再说,被她身后的小叶使劲拉了拉,愤愤不平地合上了嘴,怨恨不已地瞪了瞪小台,复又把委屈的目光投放在了我的身上。
我转了头,佯装没听见他们之间那大得惊人的说话声,埋头仍是看着小兰的书法。
呃,一般来说,如果小台真的发火了,还是不要招惹为妙。这是经验之谈,以前我逗他的时候也是有限度的。而且小兰身为妹妹,刚才的那番话确实不能这么说。
小兰见我不吭声,气恼地甩了甩袖子,直接同小台讲理去了。
小叶摇头叹气,问我:“阿姐,要不要下盘棋?”
我略一思忖,笑道:“那妹妹可要让着姐姐啊!”
然后我和小叶扔下了那对仍然在较劲的兄妹,抱出了棋盘,你来我往的下起了棋。
正当我和小叶沉湎于围棋之乐的时候,前面忽然响起了阵阵奇异的响鞭声。
这个声音像是……皇上的仪仗到了?
我撂开棋子,匆匆跑到院门口,只听得前面喧哗声一片高过一片。小台几步站在我身边,说道:“皇上驾临了。阿姐,我们是要去换朝服的!”
我掐着门框,努力抚平心里的莫名而来的惊慌,心道:苏梧桐你这个胆小鬼,惊吓什么!不就是皇帝来你家了吗!
然而我两腿还是有些发软,看定了小台,说道:“你去,我的朝服……没带。我可能不适合出现在外面,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
小台看了我一眼,说道:“接驾在府里,你不用太担心别人。我先去看看情况。”
说完他就提气,几个跳跃就奔出了我的视线。
我愣了半晌才想起来回头吩咐有些兴奋的小兰和依然安静的小叶:“你们也去换件正式点儿的衣服!皇上未必会召见你们,但还是要准备着。”
话音刚落,小忧赶到了,看我还在院外站着,急急地说:“呀哟我的好娘娘!您怎么还在这里?幸亏刚才一听见那声响我就让小喜她们回去取衣服了。您穿这么随便,可不能接驾啊!”
我平静了不断乱跳的心,又像是自我安慰又像是安慰小忧般地说道:“没事没事!皇上来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有事要找父亲大人,总而言之肯定不是因为我……”
“谁说的?朕就是来抓你这个逃兵的。”好似是从牙齿缝里挤出的话语雷声一般地炸在我的脑后。
啊?!翔成?!
我僵硬地回头。耳畔全都是小忧等人下跪请安的声音,而我自己却像是被定身了一样,动弹不了,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咧着嘴笑得怒火冲天的男人。
他怎么这么快就从前面赶到这里了?
抓回皇宫
我定了定神,嗫嚅着:“给陛下请安……”
可一个大礼还没行完,我忽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害怕他?明明是他假装喝醉把我……那个啥了,还害的我第二天差点起不来。我不过是依照皇室礼节过年后回娘家住了一天而已,他干嘛跑到我家上这么大的火?最多、最多也只是我早回家了一天……真是!我这个被害人还没有生气,他生什么气?
想到这里,我抬头,壮着胆子直视他:“你来了。”
翔成大约是觉得我居然敢不“忏悔”,挑起了眉毛,眼睛里迸着滔天怨怒,嘴唇掀了好几次,最后像是忍下了所有的不满,朝我伸出了手,压抑地说道:“婧女,我来接你回宫。”
看着他略有薄茧的手就那么随意却又有些僵直地杵在我面前,我不知怎的就消了气焰软了下来,低了头小声问道:“你能等我收拾收拾么?我现在这样怎么出门……”
翔成眯眼,脸上瞬间漾出了狡猾的笑容。他收了手。就当我以为他同意了我的要求的时候,他本已经缩回去的胳膊竟冷不防绕过了我的肩膀,隔着一道门槛就把我揪进了他的怀里,一甩宽大的明黄|色披风,将我完全包围在了他的气息中。
我抬头,看到的只有翔成明朗的面庞。
“这样就没人看见你的衣着不得体了!”翔成大笑着,又对小忧等人说道:“你们去慢慢收拾皇后需要的东西,朕要和皇后先行一步。好了好了,统统都跪安吧!”
“皇帝姐夫!”
翔成刚说完,小兰就一跃而起,先是劈手夺过了身边一个丫头手上的什么东西,又飞奔出院门,站在我们身前,好奇地看了我们半天,然后举起一双靴子,说道:“这是阿姐的靴子,已经烘干了。”
我顿感无地自容,眼睁睁地看着翔成面色不变地空出一只手,替我接过靴子,还对小兰笑了笑:“你是……苏叶还是苏兰?”
小兰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神采飞扬:“皇帝姐夫你不认识我啦?我是苏兰!上次进宫的时候还缠着你很久呢!”
翔成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唔”了一声,说道:“是有些印象。”
小兰更高兴了,完全不顾她身后那群被她大胆作为吓得不行的丫头们,指了指翔成怀里的我,又说:“我们都很喜欢阿姐,皇帝姐夫一定要常让阿姐回家来看看哦!不能自己霸占着阿姐不放,要不然,娘会像这次一样进宫把阿姐偷偷带出来的!”
我那叫一个无地自容啊!苏兰,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整阿姐了?阿姐错了,阿姐刚才不该在你和小台争论的时候没有向着你,阿姐知错了啊!求你不要再说了……
可惜小兰并没有收到我乞求的目光,仍然在正经地扮着她所认为的小孩子的角色:“当然啦,要是下次阿姐回来的时候能带着小外甥就最好了!”
我脸上像熟透了的鸡蛋似的热,也不敢用眼去瞪小兰了。
翔成的下巴贴在了我头顶的发髻上,笑出了声:“没问题。”
我又羞又窘,暗暗地在他怀里掐他,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与同样笑得可恶的小兰交换了个眼神,就大步往府门走去。我连忙把头使劲地埋了埋——现在这个样子要是让府里的人看见,我以后真的可以不用回苏府混了!
翔成直到快行至门口也还没有放下我的意思。我焦躁。难道他真想把我直接带上御辇吗?
我的额头被迫抵在他肩上,右手被压在里面不能抽出,只好用左手的食指狠命地点了点他胸膛,压低嗓音说道:“你快放我下来!这样会让别人看到的!你不怕被笑话没关系,可是我还想要面子呢!”
翔成一偏头,气息就呼在了我的颊边:“呵呵,根本就没人看见——刚才我一进府,岳父就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哦对,岳母也被岳父一并‘请’走了。”
我受不了他呼气的不断骚扰,费劲地别开脸,恨恨地想道:父亲大人,连你也来秋后算账了吗?女儿不过只是怀疑了一小下而已,而且这个怀疑还是你伟大的女婿误导的!为什么,为什么要出卖自家女儿……
御辇就停放在苏府外的空地上。
虽然京城的人个个都想得到苏府主人的最新消息,但我们苏家府邸周围从来都是空旷一片。无人敢明目张胆地围在苏家附近探听——只因这里住着苏太傅。
是以,就算翔成把我从府里一路抱到府外的御辇上,我也不用很担心会被外人看到,怕只怕苏府里的仆人们看见之后传出去。
果然,府外除了一群围得整齐且背身而立的侍卫就没有其他闲杂人等了。小德子公公躬身立于御辇旁,目不斜视地盯着地面。约莫是听见了翔成的脚步,他依然看着地面,说道:“陛下,要回宫吗?”
翔成抱着我跃上了御辇,“回宫。”
小德子喊了一声“起驾”就立刻退了开。翔成将我塞进了御辇,随即他一矮身,也跟了进来。他把我拉坐在腿上,阴着声音说道:“这回可终于逮着你了,看你还往哪里跑!”
我挣了挣,还是没挣开他的控制,只得赌气道:“不跑就不跑,反正你也未必就能一直抓着我不放。哼,总会有美女代替我……看你还挺得我妹妹的欢心的嘛!这么漂亮的小姑娘喜欢你,你很得意吧?别说你没放到心里去,我才不相信!”
翔成一愣,忽然揽过我,“你吃醋了?呵呵,已经连自己妹妹的醋都要吃了吗?”
我奋力避开他的眼睛未果,于是哼道:“没有!我才不吃醋,我只是要警告你,我家不会再出一个进宫的女子了,你省省心吧!”
翔成眼神醉人,声音更醉人:“婧女,你又冤枉好人,我跟本就不记得你妹妹长得什么样子。要是刚才你那个妹妹不说,我都不知道她是你的哪个妹妹。”
“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没与你算账……”他眼神忽然一变,黯了下来,“你为什么要逃跑?我昨日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群缠人的大臣,回到宫里却只看见了跪在地上哆嗦的小福子。你知道么,我想了你一整天,今天早上刚一下朝我就赶到你家抓人了……你这没良心的小坏蛋,用完了我就要甩掉吗?”
“什么用完了!”我又气又急,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不断地跳动了,“你,你……你不要脸!明明是你把我弄得……你!你!”
“嘘,小声点儿啊!”翔成揽紧了我,额头贴额头地与我对视,“外面还有人呢!要是声音太大了,他们会以为我正欺负你呢……”
我感觉热得几乎要沸腾了,不由羞怒道:“你才该闭嘴!”
翔成却不管我的怒气,只顾凑过头来□着我的嘴唇。我不甘示弱地咬上他乱舔的舌头,绝对是使劲的一口。然后满意地看着他恼火地放开了我,抿嘴不语。
我一手挡在嘴前:“还好意思说呢!你只坐了这么一辆辇车来,本来就不是为了接我的吧?要是真心来接我,怎么不多准备一辆?还让我和你一块儿坐在御辇上,明摆着就是想让别人说我闲话!”
翔成叹气道:“你总是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你怎么不说我是不愿意和你分开片刻呢?”
我觉得恶寒一阵接着一阵的袭击上了我的脑子。这个男人好像变了个人,恶心不说,还把情话当饭吃……他没吃错药吗?
我不确定了。
和翔成同坐在御辇里的这段时间,他一直抱孩子似的抱着我,不时还会俯下脑袋在我脖子间啄上几口。每每被我拨开,他也只是不知羞耻地冲我一笑,根本没把我强烈而严正的抗议放在眼里。
好不容易到宫门口,我如释重负地刚想要下辇低调地步行回到景泰殿,却被翔成拉住,“你的丫头还在苏府,你穿得又不多,小心下去着凉。我命他们把辇直接抬到你宫里,如何?”
我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他都这么做了,也不怕别人再说更难听的,他愿意把御辇停在哪里就哪里吧!让宫里有心人看到我从他专用的御辇上下来就看到吧!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坐了,上回除夕夜的时候……
不行,我一想除夕夜就要恼怒。
我挣开他的拉扯:“我要自己回去!你不许跟着!”
翔成反手又拽紧了我的胳膊,一扯一带,我就跌回了他的怀里,他眼中闪着笑意,说道:“这可由不得你。”然后他吩咐小德子:“回暖阁!”
“你想干什么!”我听他说的不是去景泰殿,不祥的预感啪啪的打进了心头,“我要回景泰殿!”
“乖,先去暖阁拿些东西。我下朝之后还没有看那些大臣们送来的折子呢!一会儿就回景泰殿。”翔成谆谆劝诱。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问题,可偏偏找不出漏洞来。“你在暖阁看你的折子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去景泰殿?那里难道比你的暖阁更舒服?”
翔成居然点头承认:“确实是婧女的景泰殿更舒服。”
我无语了。翔成最近似乎越来越难对付。他现在这种黏人的作风,远不如之前那样对我不冷不淡的态度更让人放心。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副模样了?还是说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我没发现过来或者是他没表现出来而已?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陛下,翔成陛下,请您还是在暖阁处理国事吧!我现在只想在自己的宫里好好休息一下,您一去,我还要打起精神来伺候您老人家。”我情绪低迷地说道。
投降了,我投降了还不行吗?
翔成咧嘴笑道:“朕的皇宫,朕高兴在哪里就在哪里。当然,皇后可以在自己的宫里休息,朕不会干扰皇后‘休息’的!”
听他都这么说了,我只能放弃劝服他的想法。
关于惩罚
御辇停在了暖阁前,我死活不肯下去。笑话,要是我就这么下去了,暖阁里的大小宫女太监们,还不都把眼珠子瞪出来?
车里,我和翔成僵持着。
“不下?”翔成危险地看着我。
“不下。”我肯定地回答着他。
“……理由?”
“……没有。”
翔成点头道:“我明白了。”说完,他就作势要抓我。
我连忙左躲右避。他抱我抱上瘾了吗?放着好好的路不走,我才不要被人天天抱来抱去,又不是小娃娃!“我不想被人当猴儿一样看——反正你拿了奏折还会去景泰殿,我在这里等着你还不行吗?”
翔成慢条斯理地收回了手,给了我一个“不许乱跑”的眼神,就下了辇。我长吁一口气:总算逃过一劫。
翔成没用多长时间就出了暖阁。我透过帘子一角看到小德子捧着几份薄薄的奏折跟着翔成一起出了殿门。翔成不知对他又说了些什么,小德子脸上居然显出了错愕的表情。我顿时倍感新奇。等翔成上了辇之后,我问他:“你刚才对小德子公公说了什么?”
翔成神秘地靠在我耳边,我也神秘地听着:“我对他说……大臣们递上来的折子,直接送到景泰殿,朕以后就都在那里批示了。”
我呆了呆,难以置信地叫道:“你怎……”
翔成食指压在我嘴上,笑眯眯地说道:“在哪里都一样不是吗?只要我能做出正确的判断,在哪个殿里看折子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可否认,我听了这话心里确实冒起了喜悦的泡泡,自己也觉得眼前这个杀伐决断的帝王是付出了真心,而且他还能放下身段对我说情话。虽然恶心还是有的,但……是不是女人天生爱听恶心的情话?我已经飘飘然了……
于是我就这样一路飘飘然地回到了景泰殿。不过意识还是有的。所以当翔成再想效法在苏府门口的动作时,我侧身躲过他的手,从他身边钻了出去,一步跳下辇车。
终于摆脱车内暧昧不断流动的气氛了!
被我带走的小忧和小喜还没有回来,殿里的老老小小没了女官的管制,也就不知该什么时候接驾之类。翔成来之前恐怕也没有人知会一声,因此,景泰殿外并没有很多宫人。
我三两步就进了殿。小福子第一个先冲了出来,“吧唧”一下就跪到在我身前,苦着脸哀求:“我的好娘娘啊,您下次再出宫的时候能不能把奴才也带着?奴才对您一片忠心,您怎么能扔下奴才不管啊!陛下发了好大的火,奴才、奴才……奴才差点儿就要以死谢罪了!”
我啼笑皆非,弯腰拍了拍他的肩膀,“陛下为难你了?好好好,下次我走的时候,一定想着把你也带上。”
“还有下次?”翔成在后面跟进了殿,冷哼,“下次必须要经过朕的同意你才能出宫。否则免谈!”
小福子一见翔成,马上换上了谄笑:“请陛下圣安!”
“圣安?怎么朕听着刚才有人诉苦,说朕发了好大的火,有人差点要‘以死谢罪’?嗯,快死的人了,还有心情请朕的圣安?”翔成似笑非笑地瞅着小福子。
小福子人也机灵,除了脸色一下子惨白了之外,居然还能镇定得住:“奴才这不是为娘娘说明陛下的忧心嘛!娘娘有所不知,陛下一听说您出了宫,就担心得连饭都吃不下,觉也睡不香……”
见翔成似乎没有训斥他的意思,小福子倒识相得很,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哼哼唧唧了几声,又说道:“奴才这就去给二位主子泡热茶去。”
“这个小福子!”小福子点头哈腰地一出殿门,翔成就撑不住地怒了,“鬼机灵!昨天他还不是这套说辞呢!赶明儿真要打烂他那张嘴,什么话都说,连主子的是非也敢编排!”
我看翔成掩饰地转了头,心想他大约是被小福子说中了心思,所以脸红了?难得这么一个脸皮死厚的人也脸红啊!
此时,在殿外站着的小德子发问了:“陛下,娘娘的靴子……还在辇里……要拿出来么?”
我不待挑眉而笑的翔成发话,先就喊道:“劳烦公公找个小宫女收拾起来就行了!”
小德子应了“是”,退下。
我羞愤难当,恨恨地盯着地面,不去看翔成调笑的目光。真是,这对主仆……
稍晚,小忧和小喜回了宫。
翔成和我回到宫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小德子进殿询问我们是否要传膳的时候,我的意思是不饿,让翔成自己传膳就行。可翔成说他也不饿,所以我俩都没有用午饭。
晚上我感觉到了饿意,不小心吃多了些。坐着的时候还没什么,可饭后一起身,就觉得有些胀饱了,像是一块大石头堵在了肚子里,硬邦邦的撑着。
见我来回走动,翔成问道:“怎么,吃多了?”
我不好意思明说,只道:“没有,就是想走走。你忙你的,我要到殿外去看月色。”
翔成一笑,走到窗户边,推开,望了望天,回头说:“今天才初二,能有多大的月亮让你去欣赏?”
他就会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偷偷地翻了个白眼,假装没听到他的话,抬脚就要向外走。
“等等!”翔成贴了上来,我整个身体都被他裹住了,“既然没有吃多,那不要去走了,留下来陪我干些别的不更好?”
我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红了脸唾道:“你满脑子就这些了?一国之君竟然这么龌龊,天天离不开女人……”
翔成嘻嘻一笑:“谁让你一年都没许我靠近?我这么想要你也是你的错。”
“你,你赖皮不赖皮!”我别开两手捂上了耳朵,“出去出去!回你的暖阁去!从现在开始你至少一个月不许踏进我屋里!色鬼!”
“不!这里是我的地方,我才不离开!”翔成不顾我的反抗,剥开了我的衣服,噬咬吮 吸着撩拨着我脆弱的神经。
“你……放开……放开……”我拼着最后的意志,顽强抵抗,“不行……会疼!”
我的话他根本就没有听,只边吻着我边把我抱进了里屋,压在了床上。我的衣服已经被他扯得差不多了,青青紫紫的瘀痕触目惊心地露了出来。经过一天一夜的休养,那瘀痕更形明显,个个深深浅浅地印在我身上。
我羞急,使劲地推着他,“走开!”
翔成的手着迷了似的轻轻覆在我的锁骨上,怜惜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原来这么厉害……我弄疼你了是不是……”
我心慌意乱,拍开他的手,扯过被子捂住自己,“你也知道疼啊!不许再碰我了!我不想再疼了!”
“可是我还没惩罚你呢……”
翔成说着,褪掉了自己的衣服,我别开眼不去看他,心里惊涛骇浪不住:怎么能把他昨天的话给忘了?他昨天早上……说要惩罚什么的……天啊!他到底要怎么惩罚?!
我被他压得紧紧的,根本就动不了。他一边抚摸着我,一边低声在我耳边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我被他这般体贴地对待,慢慢就放下了防备。我能感觉到他温柔地挺进,可还是很疼!
我被刺激到,终于从迷乱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抗拒起来。翔成整个人趴在我上面,低喘着吻了吻我的嘴角,“乖,还疼么……忍忍就好了……”
“去死……你出去!出去……”我的痛感完全被唤醒了,吸着气儿叫道。
翔成没动,细声安慰着我,依然轻轻抚着我的疼得轻颤的身子。他隐忍地皱着眉,额间汗水一滴一滴地掉落。这么冷的天,即使屋里有火炉,他还这么多的汗……我闭眼,不管伸头缩头,反正都是一刀了!
这么想着,我举起胳膊微微地回抱了他一下。哪知我刚一靠上去,他就失控地重重俯下,在我身上驰骋起来。
“不行……我……你轻点……啊……”我连话都说不全了,边忍痛边迷糊地推着他,想让他能慢些。
“婧女,婧女!”而他只是唤着我的名字,不停地痴缠着我,肆意地吻着我的嘴唇、脸颊、脖子、胸脯……
我难受地扬起头,透过层层床帏,昏黄的烛光摇曳着,朦胧着,像是现在的我一样来回摆动着那如豆的火光。
最后翔成搂着我,喘息着,却毫不放松,动作越来越大。忽然我感觉眼前闪过无数个烟花一般的绚烂光芒。我小声地尖叫着,止不住地啜泣起来。
“……累到你了……睡吧……”
我哽咽,浑身又累又酸,那夜的难受劲儿似乎又回到了本以为已经休养好了的身上。睡眼惺忪中,我好像被他卡在了怀里……但我已经没力气去反抗了。
半睡半醒的,我又被翔成折腾了几次。我像一滩和了太多水的烂泥一样,任由着他来回疼爱。沉沉浮浮的心一直在泛出浓得化不开的情丝,虽然还是会不舒服,可心里的甜却是无法驱散的。这种又疼又甜的感觉,我从来没有体味过。
纵情一夜的后果是,我早上又起不来了。
我忿忿地瞪着那只偷了腥一样的公猫,不断地在心底唾弃自己:苏梧桐你这个笨蛋啊!怎么又被他引诱到圈套里去了!
大约是我脸上的悲愤之情太过,已经衣着整齐了的翔成笑着,俯身在我脸上又留下了一个口水印:“婧女,你别恼啊,都是因为你睡着之后缩在我怀里,像小猫一样惹人怜……害我控制不住了才一直一直的折腾你……”
我虽然身体别处不能乱动,可手还是灵活的。一巴掌拍在他脸上,忿恨地叫道:“你还不快滚去上朝啦!”
翔成又偷香一次,才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大笑着飘出了我的屋子。
我暗暗地咬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太后召见
翔成走后,我又睡了一觉。却睡得很不踏实,总感觉凉凉的风不停吹在脸上。翻来翻去了好久,我最终下定起床的决心,勉力起身,愣坐在床上半天,才缓去了阵阵头晕。感觉各处都隐隐刺痛着,低头看时,发现昨天翔成闹得实在是太过分了,身上青紫不消反多,比起之前增加了不少。
翔成!今天你要是能踏进我宫里半步我就不是苏梧桐!
我一边咝咝地吸凉气穿衣服,一边坚定无比地想着。等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穿好内衫,才觉察到,我居然把衣服穿反了……
多么令人无语!
反正是穿在最里面,也没人能看得出来。我懒得再换,赤脚就踩在了地上。一股冰凉立即扎进了脚心。我拱起脚背,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在了椅子上。倒了杯水喝了一口,却凉得我浑身都发抖。屋里的火炉没有灭,这水还能凉到这种程度——该说匪夷所思吗?
我看着四周,好像什么都不对劲了。尤其是那张仍然凌乱着的床铺。不能看,不能看。我扭头,力争不去看那能让我回想起某些事情的物件。
可是我的嗓子痒痒的,不喝水就几乎说不出话了。我小啜着冷冷的茶水,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仍然很凉,但顾不得许多。如此喝了有几口,感觉到嗓子似乎有所好转,我才哑着声音喊道:“来人。”
进屋的又是小忧!她见我反穿着衣服,又看看地上从门口到床边散了一路的衣物,抿着嘴偷偷笑了。我累极,已是没了功夫与她分辨,兀自懒懒地伏在桌子上。
小忧知我不会理她,便止了笑,转身从衣柜里找出了干净的衣服。又扶着我沐浴了一番,然后仔细地给我换上了衣服,末了笑道:“娘娘,陛下这么疼爱您,也是好事呀!对了,刚才太后娘娘还着人来请您过去呢!不过当时您还没醒。我说您一会儿醒了就去,您看要不要这就准备一下?”
我无视了她第一句话,问了时辰,也还算早,于是说道:“先摆早膳吧,要清淡些的。”
少少的吃了一点肉粥,我就放下了碗筷。
“不多吃些了?”小忧为难地看着我,“您一会儿去太后娘娘那里,还不知是不是会留下陪着一起用膳,更不知什么时候才用膳。要是饿着了……”
我摇头:“昨晚吃太多,可能有些积食了。”
小忧这才命人撤了盘子碟子。又找出了一件白色嵌边的大氅,围在我身上,说道:“虽然外面放晴了,可还冷着呢……我琢磨着,太后娘娘对您这么好,在她老人家那里也没什么可要面子的……如果真是饿了,您就告退。”
我笑道:“知道了,小管事婆!”
小忧笑嗔了我一眼,扭头回殿里去收拾了。我出了殿门,小喜带着几个宫女就向我请了早安,又说几位西院侍妾已经来过,皆因我仍旧睡着,所以她擅自做主地打发走了。
我乍一听“西院侍妾”,又有些郁结,却只得闷闷地一路往太后住的清泰殿走去。
太后是早就用了膳的,当我到达的时候,她正难得兴致高昂地逗着一只小小的哈巴狗儿,那狗还没长开,毛茸茸的小脸上滚着两只黢黑的眼睛,溜圆溜圆,也不怕生。可能是听到了我的动静,蹬着四个小短腿就扑到了我脚边,蹭了蹭。
我蹲下,摸着狗狗的小脑袋,笑着对太后说道:“母后,您这又是从哪里抱来的小狗?怪可爱的。”
太后呵呵地笑着,朝小狗招了招手,小狗立即乖巧地又小跑回她脚边。
“这是前天张家来请安的人送的。”太后顺着小狗的毛,笑眯眯地看着我,“来,到我身边来坐。本来前天呐,就想把你喊来看这只小狗的,谁知回来的人说,翔成不让人去打扰你……呵呵……”
“……!”我脸大红。太后这算话里有话么?
她笑着继续说道:“你们夫妻感情好不好,原也不是我该Сhā嘴的,不过,都这么长时间了,才真正到了这一步,我这个老太婆能说什么?你们呀!唉,总让我们做长辈的操心。”
我羞得抬不起头。可从心到身都凉冰冰的:太后在我的宫里绝对安放了不止一个眼线!要么她怎么能如此暗示我,她已经知道了我和翔成新婚那晚什么都没发生,直到除夕夜才有了更近关系的?
不过……我转念一想,既然她能这么大方的说出来,我也不必害怕了。
我千回百转的心思面上不敢表露,只做出了一副羞涩而又不胜惶恐的样子,小声道:“只是陛下做太子的时候操心国事,又记挂先皇病情,所以一直都没有……除夕的时候也是因陛下喝多了,才……”
太后满意地笑了笑,拍抚着小狗的脑袋,说道:“翔成这个孩子也是很孝顺的。既然你们已经……咳嗯,那我可就等着抱孙子了!其实呀,我还是很喜欢你这个孩子的,懂事又听话,不像翔成似的,天天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这人一老,就希望孩子能多来看看。我那两个逆子,一个个的都不屑和我这老太婆打交道啰!”
我眼珠一转,笑着说道:“您看,这就是您的不是了。陛下每日里公事繁忙,难得来您这里一次也有情可原。不过,保成殿下,据我看来,必是怕您念叨他至今尚未娶妻,所以才不敢探望您的吧!如此说来,保成殿下不进宫,还是母后的缘故呢!”
太后捏了捏小狗脖子上的毛,沉了沉脸,复又撑不住地笑道:“你这张嘴!该不是我儿保成平日里不小心得罪过你?”
我再度祭出不胜惶恐的表情:“哪能呢!我不过是……如实道来而已。”
“呵呵,如实道来……”太后一弯身,松手搁下了低低呜咽的狗狗,小狗撒腿就跑到了一边放着的碟子旁,舔着碟子里的东西。
太后感慨问道:“凤凰呀,你说,保成这个孩子,一直就这么耗着也不成亲,会不会是看上谁家的女儿了,却又不好说出口呢?要不抽空你这个做皇嫂的去问问他?”
我心道,要是我去问,保成会直接用眼神杀死我也不好说。所以连忙推辞道:“这个,我去不太好,毕竟这种事情,我这个当嫂子的怎么好意思问出口呢?要不下次保成殿下进宫的时候,您探探他的口风?这个媳妇儿倒还是可以帮衬帮衬的。”
太后悠然叹气道:“这个做母亲的,真是难!养大了孩子不说,还要为他把所有的事情都记挂着,唉!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抱到孙子呢!”
我试探地问:“如意不是还小么,也不见您去看看。”
“如意?”太后冷笑一声,“那是我的孙子,可惜不是我亲孙子!”说完了,她似乎是觉得有些失态了,又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话题,跟我讨论起了这只小狗该叫什么名字才好。
我边笑着提了几个吉利响亮的名字,边冷汗连连地揣测着太后刚才说的话。难道如意还真是先皇某个皇子的孩子?保成……大概不可能;吾成……这么小的孩子!那就只有……原成。
想想也对。原成当年就爱顾荏苒爱得死去活来,这么懦弱性子的人都敢跑去找皇上要求赐婚了,可见他究竟有多爱顾荏苒。不过,他真的有这个胆子去抢自己皇兄的女人吗?
再来就是,翔成这顶绿帽子戴得好高,依他说一不二的性格,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忍下这口气的人,为什么他却偏偏对顾荏苒这么网开一面?只是因为顾家的权势?不对吧……我看他完全有能力把顾荏苒解决得天衣无缝,可他选择的竟然是养着别人的儿子——这个别人还是他的皇弟。要是翔成不幸没有一个儿子,岂不就要让如意拣去了大便宜?
要不……他本来就打算着要养一个?也就是说,他觉得自己不封妃,就可能会没了孩子?嗯,这种可能不是不存在的……但皇后只是放着好看的?
我满脑子天花乱坠,什么可能都想出来了,最后终于归结为:翔成认定我不能生!
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敢小瞧我……
小忧所料没错,太后真的留了我在她那里用过了午膳。不过我并没有感到饿意,所以中午吃得依然很少。倒是太后,热情地不住让人给我布菜,那架势好像是我已经怀上了天家龙种似的,非要把我养胖不可。
幸而饭后她老人家犯困了,也就没有多留我。
我舒了舒气,端着皇后架子回到了景泰殿。我也不行了,急需休眠。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好,今早的补觉又不甚理想,再加上陪着太后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用尽了心思。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更别提我距“铁打的”还差了好大一截。
不料我刚一躺下,就被人抓了个正着:“你怎么在母后那里呆了这么久?”
猝不及防的我连反应都没有,就被来人压在身下。这么熟悉的清冷声音,除了翔成不作第二人选。
“放开!大白天的你跑到我屋里干什么!”我在床上就势一滚,躲开了他的包围。
他也没有继续“捉拿”我的意思,只靠在床头,眼神灼灼地看着我:“每次我离开前,你都一副不能多动一下的样子;每次我回来后,你都不见了踪影。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啊!”
听了他的话,老羞成怒之下,久违的刁蛮劲头居然爬上来了。抬脚踹着他搭在床沿的长腿,我拿出自认为最穷凶极恶的表情说道:“好好的又说这些有的没的!快走开啦,我累了,要午睡了!”
“我也累了……在你这里休息不行么?”论耍无赖,谁还能比得过我们大安朝皇帝翔成陛下?这么酸的话,他好意思说出口,我都不好意思听。
“可以——不过你要是再动手动脚,我就一辈子不让你碰一下!你大可以试试看我能不能做到。”我威胁完,扯过被子就蒙上了头,不再理会他。
“真是狠心……”我听他嘟囔了一句,就下了床,不知去哪里了。
我累极,没空去管他的去向,没多久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进入梦乡之前,我忽然想起了早上发的誓。这个翔成,怎么又进我的殿里了!不行,等我睡醒了,一定要把他赶走……
见机行事
午觉一醒,我便浑身发冷地裹着被子不想起身。唉,穿着衣服睡觉就是不好,起床的时候头重脚轻不说,还没了一点儿暖和劲儿——这午觉,睡了跟没睡一样。
携着从头到脚的疲惫爬了起来,我一步一步挪到了外间。外间屋没人,特别是没有名为“翔成”的人——正合我意。我向那软榻一歪,就瘫在了上面,又闭着眼靠了好半天,才平了平衣服上的褶子,唤了人进屋。
“娘娘,莫喜姑姑和尚忧姑姑现下在后面,奴婢这就去请她们过来。”一个面生的小宫女在外间屋门口站着,手足无措地低着头。
因为我所住的主殿里间只许小忧和小喜两人进出,所以能伺候我起床的也只有这两人,其他的宫人都一律不得入内的。故而如果小忧或者是小喜都有事不在近旁的时候,多半会留下其他宫人在外候着,随时等待着去寻了她们来。
这个宫女可能也没想到我正好就在她代替女官暂守之时醒来,回话也很拘谨。没得到我的回答,她又轻声问道:“娘娘?娘娘?可需要奴婢去请姑姑们?”
我扬了声音说道:“不用——你也下去吧!不必守着了。”
难得小忧和小喜同时有事不在附近,我也懒得去想她们会有什么事情要忙。只自己收拾了一番,懒懒地斜倚在榻边看起了书。
那书我才看了没几页,小喜就先回来了,一见我也没穿件厚点儿的外套就坐在外间看书,她大惊小怪地咋呼起来:“哎哟娘娘!最近可冷了,快穿上那大氅吧!”说着,她抓过被我置在一边的大氅,为我披上了。
我放下书,顺着她的手紧了紧大氅领子,方笑道:“没事,屋里暖和着呢!对了,你可知道御医院里哪位大夫医术更好一些?”
小喜想了想,回答道:“据说还是马大人的医术最好。先前各位太妃们都是马大人给请的脉,有什么大病小病的都能号出来。”
要是这位马大人真是这么厉害,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我还是要再见识见识。其实一直给我诊脉的是另一位御医,虽然他的医术也相当高明,可毕竟只是专擅妇孺之症,我不好对他说明关于容可的事情。既然马御医是高手,请他一定没错了。
保成初五就会出宫回府。
我一个下午都提醒着自己,明天就要好好筹划一下哪位御医跟着保成回府最恰当。这事儿不能晚,因为御医一般当值的时候是不能出宫的,除非跟着某位皇族并得到手谕才算是出诊,方可出宫。我得确定下人选,然后给保成说一声,免得到时候他不清楚状况。
就这么一直念叨着,从中午就不知去向的翔成被我念叨来了。
“你身子不舒服了?怎么想起来问御医的事?”翔成挥退了所有人,趁我不备,在我脸上啃了一下,拉过我问道。
我正好想着容可的病情是不是很严重,一时忘了翔成忌讳“容可”这两个字,一说就会冒火。我缺了心眼地顺着思绪张嘴就说:“不是我生病了,而是要给容可张罗的……他那病似乎越来越厉害的样子,我想着保成出宫的时候完全可以让马御医跟着一起去给他看看……”
翔成将我的脸扳向他,我看他眼中隐有火花闪烁,“你,有空关心别人的病情了,嗯?”
我吞下了后面那句“我很担心他”,心虚地想要扭头,却怎么都扭不动——翔成的手劲很大啊!不过好在并没有扳疼我。
权衡了一下,我换了个说辞:“保成很担心容可的。而且总不能一结了容家的案子,他们家最后留下的唯一一人就不在世间了吧?”
翔成冷脸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当我以为他要反对的时候,他最后竟说:“薛御医比较合适。”
我愣: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在告诉我哪位御医更擅长治心病吗?可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不是一直很反感我过于关心容可的吗?今天怎么一反常态的肯冷静下来了?
“怎么了?”翔成好像很别扭似的地松了手,坐在了我躺着的榻边,拿过我刚才看的书就翻起来。我略一伸头,见他也没个目标,就这么翻着,于是说道:“这个……是绣样图,陛下您什么时候也对刺绣感兴趣了?”
翔成攥紧了手,把书都攥出了一道握痕:“……这书,不错!嗯,说得很有道理……”
我心里忽然漾满了一股奇妙的让人浑身发酸的喜悦:这个男人在害羞呢!他是不是怕我看出他吃醋了?
从嫁给翔成之后,我总是无视他对我的好。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当我能接受了他的时候,却越来越觉得翔成可亲可爱。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他对我做的那些可恶到极点的事情。
想到这里,我抽走了翔成手上的书,决定要任性一把。拉起他,然后把因为不知我到底想要干什么而有些反应迟钝的他直接拉出了门外。接着,我当着他的面,甩开了他的爪子,关上了门板,“咔哒”一声落了锁。
翔成在门外呆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拍门:“婧女!你这又是干什么?!”
我在门里面,先是微微地翘起嘴角,后来忍不住笑了个前仰后合。就这么笑啊笑的笑到岔了气,我连忙用手按住肚子揉着,边咳着喘着,边笑着说着:“陛下……您呀,您……呵呵……您今天还是、还是回您的暖阁去吧!哈……哈,今天恕妾身、妾身无礼,把您赶出去了,哈哈……”
“你快开门!”翔成拍门的声音更大,我都怕他把宫女太监们也给惊来了,“你还没吃东西呢!就这么睡下,晚上会饿的!乖,不要任性,开门,我今天不在你这里留宿了,开门吧!”
我靠在门板上,越想越觉得好笑,终是笑得没了劲:“不……我才不、听你的!你、你就会骗、骗人!呵呵……呵呵,我今天中午吃多了,不用、不饿……”
“开门!你再不开门,朕要生气了!”翔成的声音冷了下来,停止了拍门。
我被他冷冷的声音吓了一小跳,但仍然坚持:“不要!我今天不想再……呃,陛下您不能放过妾身一次吗?”
我这话才说出没多久,外面就没了动静。我小心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气凝神听了听。人真的走了?好奇心一时没收好,我悄悄地打开了门。
人根本就没有走!我只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外眯眼看向我的翔成。关门已经来不及了!但我更来不及惊喘,回头就往里跑,连门都忘记一并甩上。
“还想跑?”还没跑到桌子边,翔成就一下子抓住了我,把我扛在了肩上,“大胆了啊!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
最终我还是没逃出翔成的魔爪。被他这样又那样的吃干净了豆腐之后,就到了深夜。
我死鱼一般摊在床上,明白了一个道理:惹谁都行,就是不能惹急了翔成陛下啊!报复心重还在其次,最恐怖的是他使用的强硬手段以及狡诈政策——这些都会让人措手不及!
“下次还敢吗?”翔成翻了个身,压在我身上,边亲着我的脸,边阴沉着嗓子问道。
我一手推开他的嘴巴,决定不畏强权:“……不敢了。”
“很好。身为朕的皇后,就该有这个觉悟。”翔成雨过天晴地笑着,说得理所当然。可他的话却让我暗自怨恨不已。
我心里懊恼得不行。真不该招惹他的!被他这么一闹,到了深夜。白天虽然补眠不多,却也发挥了作用,我现在又睡不着了,而且肚子也开始翻腾起来。
简而言之,我饿了。
蒙上脑袋打算一睡了之,大不了明天早上饿醒。我这么打算着,刚想实行,就被翔成拎了起来。他说:“陪我一起用宵夜。”
我大喜过望,表面上却还是要声讨他的:“不吃,累死了……都怪你!”
翔成肯定是心满意足了,所以也有了闲情来安抚我:“一起吃,要不我自己一个人,没意思。你也该饿了吧?我让他们去把晚饭撤下去,咱们两个简单吃些就行,不会耽误你休息。”
我“勉为其难”地答应了:“……那好吧。”
第二天是大年初四,我再次很晚才起床。经过这几次与翔成斗法的失败,我只得暂时刨除了反击的念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呃,虽然这词用得不是很贴切,可也差不多了。捋虎须这种事情,尽量少做为妙。
回想起翔成的建议,我还是把马御医和薛御医都请到了。询问过有关病情,果然是薛御医更胜一筹,马御医则老实地承认了自己专长乃是妇儿,在其他方面就逊色许多了。
想想我昨天问小喜的时候,好像小喜也是说马御医给“各位太妃们”请脉,看起来小喜并没有领会到我找御医究竟为何。不过也怪不得她,应该是我没说清楚才误导了她的。
留下了薛御医,我将容可的病对他描述了一番,这位年纪不大的御医胸有成竹地说道:“娘娘请放心,经您形容,微臣就能有九成把握治好这位大人了。这位大人的‘心病’实乃郁结于心,不得化解,本非疾病,唯情绪所致。若是能对症下药又开导得当,稍加调养便可拔除那心痛之症。”
我听了他这番解释,脑中顿时清明一片,高兴极了:“大人的意思是,这不是什么大病?”
薛御医肯定地说道:“只需排解便可治愈。然则常年伤神必有亏损,药物调理也不可少。但这治病过程许是会漫长些了。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常年累积之病,更是难以一朝一夕就能化去的了。”
我省去了这位神医啰啰嗦嗦的解释,只抓了那重点听,觉得满身清爽。容可的病原来也不是什么绝症!可以治好了呢!
我迫不及待地对薛御医说:“那就劳烦大人明日跟着社王殿下出诊了。若是需要慢慢治疗,大人也可每日前往王府,相信社王殿下不会亏待大人的——当然,我也是对您感激不尽的呐!”
薛御医温吞着性子,不急不缓地从容道:“回禀娘娘,这医治病人本是臣的职责所在,娘娘无须拔高微臣。”
我抚掌,含笑看着这个年轻的大夫。
接着我就派了小忧去对保成说了这件事情。小忧回来后说保成愣了好久才答了个“多谢”。我笑着心想,我俩关系如此不和睦,却能赢得他一句多谢,也算是功德一件了。
小忧也透露了一些事情。原来保成本就有打算要从宫里“借”几位御医的。不过御医只有手执宫里皇上或是太后、皇后的旨意,才能随皇族某位成员出宫诊病。保成自己去和翔成说,未必管用,所以我算是无声地帮了他一回的,他不感谢才怪。
即使容可再怎么表示他对我已经置身事外的态度,也不会妨碍我去为他找大夫治病——我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我会一直把他当成最好的哥哥,最好的朋友。
其实我的这种想法,于我于他,都是自私的。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回头就是路人。爱情会变化,曾经的相处相知却不会消逝。容可不再是住在我心底最柔软处的人,我还会忍不住要去关心他,这和我们之间逝去的感情没有很大的牵扯,我只是想单纯地关心他。
薛御医在初五的时候跟着保成出宫了。
而我,也终于松下了那闷在心里许久的担忧。
如果乐观一些的话,说不定容家一案圆满结束之后,容可的心病就能痊愈了呢!
西院闹鬼
因某人缘故,我这些天以来都晨昏颠倒,自然也省了各侍妾们的请安。
没过多久,小忧就给我提起了一件稀奇事。说是有西院侍妾找她帮忙,那意思竟是想请我“高抬贵手”,让她们那几个还住在东宫没人管的侍妾们换个地方,理由是……西院有鬼。
我正是晌午里刚起身的时候听到的这件事情。这种事情要是让别的女人听到了,少不得就是一阵尖叫,然后晕倒。可惜我天生不信这些,所以只是很平淡地“哦”了一声以示我的惊讶。